第43章 杨柳岸,晓风残月
“是吗?”李昊低着头,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久久的不言语。
张文若收了银子,手一挥道:“你赶紧走吧,好好提升一下你的思想水平。”
说书的反倒不肯走了,赖在那里笑着道:“说了这么多,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叫曹卓绍,这十年一直在西城这边说书,你们也住在这附近吧?要打听什么消息,尽管找我,要卖什么消息,也可以找我,绝对良心价啊!”
李昊没有理他,站起身来自己走了。
张文若追出来,却没有上前,那位顿姑娘看起了和他很相熟啊。
看来老天爷对他确实是不太公平。
李昊突然转过身来道:“我要进内城一趟。”
“好啊。”张文若点点头,“我跟你一块儿去,把那位姑娘抢回来。”
“不是今天,不是那事儿。”李昊摇头道。
“金陵是一座危险的城。我曾听说过,金陵城建造之时,王家雄心勃勃,是按照帝王之宅设计的,上应天象,按三垣四象二十八宿对应布局,规模之宏大,历代无可比拟。其中隐藏着巨大的杀阵,据说无论多么强大的修士武夫步入其中,生死均不由己,而是由阵主掌控。”
“所以此地不可轻入,尤其是明王对我态度未明。”
张文若点点头,旋即又疑惑道:“但我们现在已经在城里了呀?”
“现在是在外郭,金陵城的精华,尽在内城之中。其实无论是哪一国都城,对修行者而言,都不可轻入。”
“那现在怎么办?”
李昊答道:“我要先绕着外城看一圈,至少要先看清楚它。”
“那咱们可得快点儿了,环郭有一百二十里呢,估计一天走不完。”
两人这边往南,登牛首山、方山,临聚宝门,最后登钟山,而小金陵。
“钟山龙蟠,石头虎踞,两地控扼金陵,实是兵家必争之要地。历代明王将陵寝安置在钟山,实有深意。”
张文若瞧了半天,兴奋地说道:“我要是在这座山上撇标枪,说不定能投到大明王的床头上。”
李昊一笑道:“那你可有得练了。”
张文若美滋滋地道:“不过投标枪也没啥好的,不如扎一个大大的风筝,乘着它径直飞到二王的闺房里去。”
李昊笑笑没有再说话了,过了好半晌,才叹道:“好一座大阵。”
“这大阵有名字吗?”张文若问道。
“那你飞到二王闺房里的时候自己问问她们吧。”李昊也笑着道。
二人下了钟山,乘船游了玄武湖,再出佛宁门,逆江而上,转回了江东桥,再江东门,回到客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草草吃过了晚饭,两人回到了房中,张文若打了盆热水,坐在椅子上开始美滋滋的泡起脚来。
“你今天看的怎么样了,明天能进城吗?”
李昊盘腿坐在床上,不仅不见劳累,更重要的,连汗也不见出,依旧是那副荣辱不惊的样子。
“是我杞人忧天了,这座城实在是太大了,反而有些笨拙。它本来是为了应对大规模战争而设计的,能入它眼的个人,至少也是通天境的大修行者。我这种境界,在它眼中如同小鱼小虾,它的网眼太大,反而困不住。我只要注意,别一头扎进死地就行了。”
张文若如醍醐灌顶,末了又问道:“那像我这样的武夫呢?”
李昊没有回答。
“算了。”张文若摆了摆手,都不想问了,你都是小鱼小虾,那我岂不是成了蚍蜉?
“其实不止是金陵,所有的灵阵对武夫都很没辙,他们封闭窍穴,不通天地,自成一体,不出手的时候,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隐藏在人群之中,很难把他们揪出来。所以武夫是天生的斥候,最好的刺客,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还是人防。”
“哦。”
“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我说的是人防。”李昊又说了一遍。
张文若一愣,“这是……什么暗号吗?”
李昊对窗外以目示意,他点点头,这样就行了,打什么字谜啊。
张文若擦干了脚,套上了鞋,端起脚盆就往外走,顺便把盾牌托在了底下。
窗外,对面的一座二层小楼,屋脊后面趴着一个人,浑身黑色装束,上下不见,只有一双明目在外,盯着人字七号房内动静。
须臾,只见一人卷着裤卷儿,端着水盆出来,径直往院后走去。房中人依旧在打坐休息,没有别的动静。观察良久,不见异常,又去寻先前出门的那人,没想到遍视内外,皆不见人。
“是不是找不着啦?在这儿呢!”
张文若不知道何时依旧摸到了他身后,突然大叫一声,那黑衣人头也不回,三枚柳叶镖便打了出去,张文若抬盾一挡,那人不退反进,提脚便踹,张文若想都不想,合盾一撞,立时便把人从楼上撞了下去。
小样的,还跟我横!今天叫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开得这么红!
张文若一跃便追了下来,那人身轻如燕,早已翩然而去,张文若迈步便追了出去,此人瞧着对此间路途颇熟伏高窜底,眨眼之间便已到了街拐角。
张文若奋起直追,脚步踏在石板路上掷地有声,速度竟不稍慢,如此横冲直撞,前面的人只缓了一口气,居然被拉进不少。
“哪里走!”张文若估计距离适中,开始放大招,将盾牌往前一掷,正好撞在那人腰上,那人吐了一口血,闷哼一声,当即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张文若接过盾牌,美国队长没白看,趁势赶上前去,一拳便打了过去,那人落在地上,双手一合,左右两边的柳树条突然疯长,有如游蛇一般从四面八方袭击过来,把他四肢缠住。
“你这招是从隔壁学的吧!”张文若惊叫一声,奋力一扯,柳条当即扯断,接着便是无数的柳条蜂拥而上,金陵河边是杨柳岸,柳树是最不缺的玩意儿,前赴后继,叫他断不胜断。
张文若心中暗自叫苦,他的盾牌虽然坚硬,但边缘并不锋锐,这时候要是有把刀就好了。
正在此时,一道红光自街道中央飞过,笔直的拐过街角,准确无误的飞到了张文若的手中。
张文若心中打定,奋手一挥,刀锋所至,柳条掉落满地。
炙心本就是玄钢所铸的宝刀,天下独有,即便不加火焰,只凭自身锋锐,天下也鲜有其匹,用来砍树确实是大材小用了,不过,考虑到它曾经在盾牌下面为柴为薪,今天这待遇还算是可以了。
张文若一手持刀,一手持盾,心中打定,使了一个夜战八方藏刀式,叫了一声:“贼子休走,看我的乱破柳刀法,第一式,夏姬八砍。”
黑衣人不敢力敌,落荒而逃,张文若寻迹追去,死死不放,不知不觉,已经追到了石城门外,莫愁湖边,那人身如飘絮,脚尖在湖面上一点即起,倏忽数丈之外,说不出的绝逸凌虚。
张文若跑到岸边,止住了脚步,瞧得目瞪口呆,不自觉望湖兴叹。这招他不会,他是重装武夫。
那人影似乎是也瞧出了张文若的窘境,在半空中居然还有空做了个燕回巢,回转身子,面朝向他,虽然脸上蒙着黑巾,也能感受到那股揶揄嘲笑之意。
张文若登时火气,你个败军之神气个什么!一生气把刀插在岸边,盾牌也扔到一边,一头便扎进了湖里,便再也没有半点儿动静,连个泡儿都不露了。
那人瞧得稀奇,止住了身形,在湖中的一艘游船顶上,四处张望,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心中暗自纳罕,都说武夫的身子重,这也太重了吧,掉水里沉得也太快了吧。
正自犹疑间,忽然背后一阵浪花翻涌,一道身影自水中窜出,矫若游龙,又如鱼跃龙门,一下便翻过了船顶,将那黑衣人拦腰抱住,两人去势不减,一道坠入水中。
张文若抱住那人,立时觉得温玉满怀,一股透人清香直入鼻中。
两人落入水中,那女子立刻浑身尽湿,衣物贴在身上,浑身上下露出曼妙的曲线来,张文若这时候怀抱着她,只觉得她身形娇小,柔弱无骨,不由得暗自愧疚,早知道就不那么狠了。
手臂一松,那女子转过身来,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张文若恍若未觉,一点儿都不疼!
算啦,张文若心中一叹,往后游了一丈,翻身上船,坐在船边,人家都这样了再咄咄逼人,不是大丈夫所为。
“你走吧,以后不要房顶上偷窥人家了。”张文若一边说着,一边拧着裤腿儿。
良久,那女子却是不走,只是在水中上下翻腾,溅起好大的水花。
这……她该不会是不会水吧,张文若不无恶意的想到,坐在船舷边上看了半晌,终于确定这不是个圈套,这女子还真的是不会水,眼见得要沉底了。
“你……这就搞笑了,不会水你往湖里跑干啥?”
谁往湖里跑了,我是在湖上飘,你把我扔湖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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