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北半球

沉默北半球

杨思琪

方略略醒来以后第一个念头是:完了!迟到了!乱翻一通后终于在地板上找到了手机。还好,嗯,没有摔坏。

开机,打电话。

“喂?”对方有明显的鼻音。

方略略一愣,低头看手机,顿时内心咆哮:才五点?

对方在耐心等着方略略开口。

方略略扯扯嘴角,痛了一下一边站起来往浴室走,一边谄媚的说道:“上司大人~啊哈哈哈,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哦?呵呵呵。”

对方“嗯”了一声问,“有事?”低沉的声音四平八稳听不出有什么被打扰好梦的怨气。

“我想请假,上司。”方略略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淤青红肿的半张脸,手指一摸还挺疼。

“理由。”

“昨天跟我男朋友吵架来着。”方略略在镜子里低下头。

“所以?”

真难得对方居然有准假的趋势,方略略在心里默默吐槽,平时请假约会都会被一大堆理由拦下。又作死的摁了一下自己的脸,痛的直吸气。

“所以,谁还没有个脾气啊,更何况是个那么自尊自大的男人呢?有脾气怎么办?动手呗,理所当然的我被打了。出不去门了。给假不!?”方略略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委屈,一股怨气油然而生。

对方沉默了一会,说:“知道了。”

电话挂断了。

方略略发了一会呆就去睡了,难得有一天额外假。

晕晕乎乎睡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被一阵阵急促有力的敲门声打断,方略略一边揉着额角起身开门,一边满腹怨气的嘟囔:“谁这么会挑时候?偏偏赶在我没脸见人又有假在身可以随便睡觉的时候吗?”

“来啦~不要再敲了,在敲我家门坏了哪个来赔哦!”

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黑色皮鞋西裤,上半身只穿着白衬衣,袖口挽着露出手腕和一小节胳膊,手肘上搭着外套。方略略打开门第一反应是:那个混蛋?!

等她慢吞吞抬眼看了面前人的脸,又把自己的大脑归了档,不由得惊呼一声:“上司?!”

上司大人皱着眉,很不高兴的样子:“怎么?”

简单两个反问的字,方略略收了收溜到嘴边想着自寻死路的舌头:“没怎么...……那个,您怎么来了?”

“你请假了。”对方意简言赅。

奈何方略略没懂,只好小意的问:“所以?”

“你说你是被男友打了,所以我来看看。”对方提了提左手的医药箱,以及右手的食盒。

“哦哦。”方略略点头如捣蒜,“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家没有药箱...……”

“第一,你在公司是有信息入档的,我可以用查的;第二,看你平时二二呼呼的样子,再看你现在猪头猪脑的脸,所以判断没有药箱;第三,我觉得我可以进去了。”上司大人明显是不耐烦了,清清楚楚的给了她三个理由就不由分说,很自如的挤进屋子去。

方略略又一惊,忙忙把门关好跟进去。

“那个,上司大人……”

“你为什么总叫我上司大人?这又不是公司,我也不是没有名字。”大人开始挑毛病了。

“是是是。”方略略从善如流,她才不会说是因为他刚来公司的时候,她拿着这位顶头上司签的合同看的时候,把风流倜傥的“尚远方”三个字看走眼,以为人家姓“上司”,玩笑的叫他上司大人。

而且,天知道她怎么会把一个字看成那两个字。

“那个……”

“别这个那个了,过来,上药。”尚远方扫视一圈凌乱不堪的屋子,放下手里的东西,挑了还算能招待人的沙发坐下。

方略略盯了他一会就败下阵来,慢慢走过去,心里却忍不住腹诽:你自己刚说这不是公司,又干嘛还是那个颐指气使的语气?你是我上司了不起哦~

哦,是了不起。

“他为什么打你。”尚远方一边麻利的给她的脸消毒上药,一边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方略略被消毒水痛的龇牙咧嘴,眼里泛泪花,听他问却好半晌才说:“这是我的私事。”

尚远方动作顿了顿,方略略站起身:“我自己处理就好,谢谢你帮我带着些东西来,明天我会去上班的。”

尚远方仰着头想去看她的脸,却被她凌乱的头发挡住了视线,于是他也站起来却没有追问,只说:“公司那里你不用着急,我找了人暂时代理的你工作,等你养好了脸上的伤再去。”

方略略暗自咬牙僵直了身子却没有说话,尚远方盯了她一会指着带来的食盒说:“我帮你买了粥和一些小菜,你先吃一点再睡,我走了。”

尚远方拿起外套就走,方略略低着头跟到门口,关门的瞬间尚远方忽然又说:“你想吃什么,我明天再给你带。”

方略略愣住,撑着门疑惑:“你明天还来?”

尚远方板着脸点头:“我怕你出事。”

方略略却嗤笑一声,目光茫然:“出事?早干什么去了?”说完便“嘭”的一声关了门。她紧紧地贴着门,轻轻颤抖着身子深呼吸。隔了一会楼道里才传出一阵渐远地脚步声,方略略听着脚步声撑不住似的慢慢坐到地上。

“为什么会打我?”方略略用狠狠的又极轻细的声音说,“他自己沾花惹草还不允许我知道吗?”用力擦了一把脸,方略略起身走到窗边,外面已经是黑夜了,但是小区破败没有几盏路灯是可以亮起来的,勉强看得清一些东西的轮廓,她站了好一会次看都有个人影慢慢地走出去。走到方略略快要看不到的时候那人忽然停下,似乎回了下头。

方略略看不到他的脸,隐隐约约觉得那人看向自己的方向。她忽然慌了,猛地蹲下身。等她懊恼着再站起来的时候,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得过且过的方略略厚着脸在家里赖了几天,终于承不住上司大人的热情体贴上班去了,上班第一天上司大人将她叫进办公室递给她一份文件:“放下手里的工作,去杭州分公司走一趟有些事要你去办。”

方略略接过文件,抬头盯着上司大人心里不住的怨念:还‘放下手里的工作’,我摸到我的工作了吗?!

“怎么?有什么问题?”尚远方不解的皱眉,“不愿意去?是伤还没好?”

“不是!”方略略赶紧摇头,抱紧文件,“没问题,我去了。”

尚远方紧盯着她好一会,看的方略略脊背发凉才在他微微颔首的示意下逃也似的出去了。

站在走廊里惊魂未定的时候,全安安扭着腰肢走过来把她往角落里拉,站住后小声问道:“略略,知不知道咱们上司大人的伤怎么来的?”

全安安比她进公司只早了几天,肤白貌美,青春靓丽,可爱诱人,走路爱扭着腰,仿佛无时无刻不再吸引着别人的视线。本来方略略这种大大咧咧豪放个性的是不会与全安安这样有着几乎无懈可击的花瓶外貌的女生有什么交集,可惜上天舍不得,上班第一天她们两个就被通知在一起工作了。

然后,她就被攻陷了。全安安并不是只有花瓶的外貌,还有精英的内心。工作起来毫不马虎,井井有条,时间长一点就发现她‘我本善良’的内在。

她说:“方略略?名字挺好听,交个朋友吧。”

她记得伸出来的那只手粉白细嫩,有淡淡怡人的香气。

“问你话呢,发什么呆?”全安安不满的捅了她一把,她一边龇牙咧嘴的躲一边不满:“为什么最近一个两个都爱欺负我?”

“你说什么?”全安安捉住她,抽她手里的文件看。

“我说。”方略略大声,“你就不能不要把你的香水喷的那么多?呛死个人。那几个新来的丫头都在拿白眼看你呢。”

“哼。”全安安高傲的抬起下巴翻着白眼,“来日方长,过不了多久她们就会知道老娘不是好惹的。”

方略略无奈。

“你还没回答我,咱们上司大人的伤是怎么来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伤又是怎么回事?”

“伤?什么伤?”方略略,略不懂。

“你个死丫头。”全安安不满的戳她脑门,“他手肘的伤你看不见还能看不见他嘴角的淤青?还是你连你自己脸上的伤也看不到,到底谁打了你,总不能是你们俩打起来了吧?”

“我又不像你个花痴,天天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他身上。”方略略捉住她的手指反击,避重就轻。

全安安喜欢新来的上司大人是整个楼层众所周知的事。

全安安果然被转移了重点:“那是你个笨丫头不懂得发现美,上司大人多帅啊!瞧瞧那下巴,那嘴唇,那鼻子,那眼睛,那额头,妥妥的帅哥一枚!而且你没有发现他藏在西装下面的肌肉,我敢打赌,他要是没有八块腹肌也得有六块!身材样貌都这么棒怎么能不动心啊!”全安安一说到尚远方就两眼放光,要不是还余下几分理智,早就化身草原狼,先扑上去吃干抹净了。

“我不跟你在这犯花痴,上司大人叫我出差,我得去准备一下。”方略略很满意她没有追问自己的事,只晃晃手里的文件,脱离全安安的怀抱。

“你自己去还是跟着上司大人?”

这个...……

她没问,那估计就是自己一个人去吧。

“啧啧啧啧。”全安安摇头痛惜,“你这个脑子……哎,我早就打听好了。咱们上司大人出差去杭州。”

尚远方也要去杭州?那他为什么不跟我说?难道不是一件事?

方略略坐到候机大厅的时候还没想明白这件事。

“呦~方略略~”

耳边传来戏谑的声音,方略略从茫然沉思中抬头。

今天的天气还真是好得不得了,万里无云,阳光特别满,放肆的跳进巨大的机场落地窗,她迎着阳光眯着眼看面前这个被光满盛满了背影的人。

“嗯?”

“怎么着?这才分手几天,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那人稍稍移开点身子,方略略看清了他的侧脸。

眼角崩裂,鼻子有点歪,贴着创可贴,嘴角淤青红肿,说话的时候不住地吸气。

满脸的狼狈。

其实不用看清他的脸,在她发出疑惑地“嗯”之后,脑子就已经将那个声音归档了。

程铭。

前男友。

打了她的渣男。

方略略“噌”的站起来。

程铭嘻嘻的笑凑近了说:“略略,别来无恙啊~”

方略略握紧了拳头,程铭立马看透似的离得远了些:“想打我啊?啧,打了我一次还不行?”

“什么?”方略略发觉自己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谁说话她都听不明白。

“少装蒜!你让你男人打了老子这会又不敢认了?方略略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对你不公,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的水性杨花!”

方略略满脸愕然。

“你现在装无辜给谁看?”程铭恶狠狠的逼近,方略略只能一退再退,再次看到这个人她才感觉到自己心里那时的惧怕与恐慌。

退无可退的时候撞上一个人。

“对不……”道歉的话噎在嘴里,方略略回头就看到上司大人一张阴沉沉的脸。

“你对她说什么?”

尚远方没有看她,一只手拉着箱子,另一只揽住了微微发抖的人圈在怀里,眼神犀利的盯着程铭。

贴近尚远方胸膛的那一瞬,方略略莫名的放下心来。

程铭冷哼一声,站直身子斜了一眼呆滞的方略略:“这不,你的奸夫自动现身了。”

不等方略略回应,尚远方弯起一边的嘴角冷笑:“如果你再胆敢来这样骚扰略略,就不是一顿打那么简单了。”

方略略倚在他身上愣愣地回头瞧着尚远方。

程铭闻言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觉得浑身上下骨头开始叫嚣着痛起来。

尚远方握了握拳头,轻蔑地一笑。

方略略怔愣,看着狼狈离开的程铭问:“你打了他?”

尚远方微微低头沉默地直视她的双眼。

方略略猛然跌进他黑色的瞳孔里,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有一汪静默神秘的湖泊,她的影子像是被派来骚扰的小精灵,调皮的搅弄,泛起浅浅的的涟漪。

方略略心口涩涩的缩了一下。

偌大的候机厅仿佛一下子消了音,光辉尘芒欢呼雀跃着团团围住两人,窗外一架飞机正向着已知地点缓缓起飞。

方略略怨念的盯着自顾自闭眼睡觉的人。

居然被他看了一眼就忘了言语...……太丢脸了,太无能了……方略略无力捂脸...……

不过...……

方略略掀开手指,大着胆子凑近了看他的脸。

全安安说他嘴角有淤青...……

程铭又说他是自己的“奸夫”...……

于是...……

啧,怪不得全安安那个美女总是白痴状的对着他,原来这下巴这嘴唇着鼻梁着额头甚至这睫毛都...……

睫毛动了动,打开了。

方略略呆住了。

尚远方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越凑越近,睁开眼就是她呆愣愣的样子,他忽然很想笑。于是他微微翘起了嘴角。

“嘶~”方略略直抽气。

尚远方疑惑不解:“怎么了?”

“看你。”方略略直愣愣的回答,尚远方忍不住笑出声。

“额……”方略略醒悟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羞的直跺脚,扭过脸去用书遮住脸不说话。

“想看就看,有什么大不了的。”尚远方的声音带了丝丝笑意。

方略略只能更用力的盖住自己的脸,盖着盖着她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尚远方一直盯着她,眼疾手快地捉住她滑下来的手,又把书拿下来露出乖巧的脸。平时的时候她就是一副迷糊又马虎慌张的样子,偶尔会爆发,张牙舞爪的这个时候他会觉得她可爱。

有时还会小小的失落,那个叫全安安的陪着她在茶水间里恶狠狠的诅咒着什么的时候,她就在一旁静静地发呆,盯着手中水杯里袅袅的雾气出神。这个时候他会觉得她有呢么一点点的可怜,想要疼惜她。

当然了,这种想要疼惜她的心思不是这个时候才有的,是在...……

是在什么时候?

尚远方拿过毯子给她盖好就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

嗯,大约是,那个池塘边不知道是第几次看见她的时候吧。

那个时候他们还在大学,他比她大两届。自从她们这一批新生入学后他就觉得在哪里也能见着她。

篮球场,跟男生抢球玩,会小小的耍赖;排球场,跟女生合作无间,大方体贴;自习室,总是会给那个跟她一起的姑娘占位子,拿东西;路上,抱着书本,说说笑笑的在自己身边走过。

那个时候她真可爱。

后来见她在小池塘,她一个人呆呆的坐在边上盯着水面发呆,他默默的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树后静静地看着,也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追逐她的痕迹了吧。

那个秋天的午后,她还扎着利落的马尾,微微侧着头像是在努力思考。阳光给她在身后细心地刻画了剪影。

他觉得她是在难过。

尚远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鼻子,她微微皱起鼻子小声嘟囔一句什么,然后微微笑起来,好像做了什么美梦。

“略略,你给我老实交代,你跟上司大人什么关系?”全安安将方略略挤在茶水间,抱着胳膊严肃皱眉。

方略略心里没来由的抖了一下,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杯子,随即又若无其事乜斜她一眼:“全大小姐,不要草木皆兵了好不好?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上下属的关系够不够?”

“不对!”全安安立即否认,把脸凑得更近了些小声说道,“他看你的眼神的不对。虽然从他调到咱们公司来就一直若有若无的往这边瞟,那个时候我还以为是再看我。哼哼,后来我感觉不对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分明实在看你!”

方略略忽然红了脸,往外推她:“你乱说什么,人家掌控全场随便看一看不行么?”

“你看看你这幅样子,啧啧,怎么着,是不是也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了?”全安安鄙夷的斜眼,“你俩之间肯定有事!要么是你要么是他暗恋你!”

全安安奚落她一番,一甩大波浪扭着腰走了,路上对几个暗地里指指点点的实习生视若无睹。

方略略却倚着门发起呆来。

出差回来有几天了,方略略有意无意的躲着尚远方,能不见他就不要见,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其实自己也没有很明白为什么要躲着他。

被全安安这么一问,她忽的想起那个身影。

那个倒映在尚远方清澈眼眸里的身影。

还有个揽着这个身影的温热臂膀。

彼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方略略捂住发烫的脸,恨恨道:“就这么没出息是不是?”

“谁没出息?”

尚远方的声音忽然插进来。

方略略“啊”一声:“没、没谁。”说完就落荒而逃。

尚远方有些尴尬的摸摸下巴,暗暗想:我就这么可怕?是不是之前出差的时候对那个什么程铭太凶,把她吓着了?不至于吧?那又是为什么呢...……

上司大人陷入满满的问题循环中。

全安安将慌乱逃跑的方略略以及满头问号的尚远方看在眼里,小声说:“不会是,真的吧……”

全安安咬着唇,一双漂亮的大眼里盛着疑惑也不安。

想了好一会,全安安潇洒的一甩头发:“哼,若真是喜欢上了,我是不会乱打鸳鸯。方略略你个死丫头可别迷迷糊糊的错过这大好姻缘啊。”

自我安慰了一会,回头发现几个实习的新人围着自己窃窃私语。全安安霸气的一伸手指头,大有横扫千军的气势:“没事做了吗?一个两个都很闲啊。”

几个小姑娘立马端正做好,一丝不苟。

“哼。”全安安挑了挑手指头,漫不经心的说,“别怪我没警告你们,你们几个算是在我手下干活的,做不好的当然不会客气的再留下了!”

几个丫头如遭雷击。

全安安得意的坐下自语:“我这叫‘情场失意商场得意’。上帝是不会厚此薄彼的。哈!”

“你是不是怕我?”

连着堵了方略略几次这一日终于逮着她晚下班,将她拦在门口,尚远方自然不会浪费这得之不易的机会,劈头盖脸的问。

“怕你?怕你什么?”

方略略这几天刚刚重新接手自己的工作,正忙得一塌糊涂,也暂时忘了尚远方对她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点点异样,对着面色不善的上司大人的发问她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怜她已经陷入魔爪还没有将智商召唤回来抵抗大敌。

“那你……”尚远方看她迷糊的样子又不忍心再逼问她,只好撤去了迫人的气势,转移话题,“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哦,不用了,我跟安安约好了。”方略略一口回绝,对外面扬了扬下巴。

尚远方回头,全安安亭亭玉立,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他回过来淡淡应一声:“好。”

说完,便扭头走了,脸色晦涩不明。

方略略看着他无情的背影努力思考了一下才幡然醒悟:“刚才,是上司大人……对我说一起吃饭的吧?”用力敲敲脑袋,“晕掉了……”

尚远方恢复了往日波澜不惊镇定自若的将军范儿,不再一直盯着方略略的方向看,也不再在茶水间主动见面说话,更不会再拦住她,几个助理却苦不堪言。这两天看起来上司大人是跟前两天没什么不一样的,但明明像是进入了男人的更年期好么...……

几个案子没有一个是一次性通过的,他们几个加班加点改了又改,通宵达旦的努力完成工作。尚远方看过几个人呕心沥血的作业,只淡淡一个“好”字。

几人如闻仙音,如释重负,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全安安虽然不再对尚远方存着扑倒的心思,但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整间办公室的气氛之紧张,几乎人人自危,上司大人从来不好糊弄现在已经是变本加厉了!

唯一没有感受到风雨满楼的就是全安安心里理所当然的当事人之一的,方略略。

其实,这几天方略略也不大对劲,整天飘忽着一双眼,不知道玩哪里放。平时也就是个小迷糊,现在可倒好,应该就是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坐在这里了。

全安安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直抓问题关键:肯定是两个人之间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了!于是本着八卦至上姐妹同心其利断金的原则,她要好好考问一下这个罪魁祸首。

“喂。”全安安敲敲她的头,方略略如梦初醒:“干嘛。”

全安安白她一眼:“这里是餐厅好不好,姐姐我是叫你来吃饭,你摆着这个魂不附体的脸给谁看啊?吃饭都没胃口了。”

方略略低下头咬吸管,兴致缺缺:“哦。”

“呵~”全安安倒抽一口凉气,“你到底怎么了?跟上司大人闹什么别扭了?”

“他?”方略略习惯性的迷糊,“他挺好的呀?我跟他能怎么。”

全安安叹气,看来这个丫头应该是还没发觉事态的严重,只好耐着性子给她一点点掰扯,“你看啊,在之前上司大人就有意无意的关注你,你这个迷糊样子没发觉也有情可原;接着你跟上司大人出了趟差,回来你们两个就已经含情脉脉欲拒还迎做贼心虚了。”

方略略撇嘴:“这都是什么词。”

“你管是什么词,跟你俩很贴切就对了!”全安安心里这个气啊,“继续说啊。可是呢,前些日子我明明看上司大人在公司拦着你跟你说了什么,看他离开的样子反正是挺不高兴的。再然后是这样了。”

“现在这样是哪样?”

“真是我的祖宗!”全安安无力,“您就没发现现在公司波涛汹涌暗流涌动风雨满楼了吗?大爷啊,您就好心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我的一颗芳心都要被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烧死了!”

方略略托着腮双眼无神:“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全安安拜倒,但仍然不死心:“那你这个失魂落魄的死样子又是为什么呀?别说跟上司大人没有关系哦,我是不会信的。”

方略略一下愣住了,好半天才在全安安殷切目光下慢吞吞的说:“我、我也不知道……”

话没说完,脸先红了。

全安安一口老血好悬没喷出来。

看样子这位大爷是完全状况外了,看来还得寻找下一个突破口,找另一个大爷——尚远方了。

全安安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第二天就敲了上司大人的门,假假的抱着文件夹走进来。

尚远方从资料中抬起头看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问:“有什么事吗?”

全安安的粉红心又有点泛滥了。

“没事的话就出去吧,记得关门。”尚远方毫不犹豫的赶人了。

全安安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司机恢复镇定:“当然有事。关于方略略的。”

尚远方的笔尖顿了一下,重新抬了头,脸上的表情凝重而庄肃,好似面前站着的是个国家元首。

全安安却看出来他幽深眼睛里的丝丝警告之意,不由得心里一紧案子腹诽:这么强势的家伙略略会不会受委屈啊。

“略略她怎么了?”那双眸子淡淡的看向外间,方略略的位子清晰可见,只是没有人。

瞳孔猛地一缩,想起这几天故意与她疏远,让自己放缓了对她的关注以求她能慢慢放松对自己的敌意。

是的,敌意。尚远方觉察到方略略对自己是有着很深的隔阂的,这种隔阂像一道万丈深渊,一天方略略没有认真审视自己,这道深渊就一天不会弥合。

但这不代表自己放弃了方略略,他无时无刻不把她放在心里。乍然一见没有人,他却乱了阵脚,以为方略略不辞而别了。

想到这里,尚远方的胸膛已经充斥了满满的惶恐。

他刚要说什么就见方略略端着热气腾腾的水回来了。尚远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才放缓了神情,对惊骇莫名的全安安说:“说吧。”

全安安被他刚才猛然爆发出的气势震惊的无法言语,原本觉得尚远方只是不苟言笑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但是刚刚那片刻的功夫自己却像面临了什么灾难,尚远方的神情阴沉可怖,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全安安也看到了去而复返的方略略,揣测一下就明白了。

“看来他是真的很在乎略略。”

定定神,全安安故作轻松,缓缓吸一口气才说:“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想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跟你聊聊你跟方略略的事。你们俩的不对劲已经影响了整个公司了,作为一个不想整天莫名其妙提心吊胆你的下属和细心体贴的略略朋友,我觉得我得弄清楚事情,帮你们度过难关不是?”

尚远方微微挑了眉头,打量全安安:“我知道你跟略略要好,但是……”

“喂。但是什么,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是不打算就这么跟一个丢了魂的傻丫头拖着呀。我跟你说,时间宝贵,再这么让她稀里糊涂下去你俩就成不了了知道吗?”她叹口气,“要不是那个丫头实在是糊涂的很,我至于这么费劲找你说吗?”

“好。今天晚上八点西街咖啡厅,我等你。”尚远方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全安安撇撇嘴,真有老板的派头啊...……

“说吧。”尚远方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全安安坐好,将自己的手包放好,才端着咖啡杯,浅浅的笑:“急什么,方略略又跑不了。”

尚远方尴尬了一瞬。全安安却在心里偷着笑。

叫过东西吃了全安安才心满意足的松口气:“哎呀,不容易。”

“现在可以说了吧。”尚远方这一直静静地看着她吃喝,自己却一动未动,全安安也是在不断地心里暗示下才吃完了一顿饭,这会也不会再故意刁难他,擦擦嘴说:“说之前有个问题问你。”

“什么?”尚远方没想到平时工作雷厉风行的全安安会这么拖沓。

“你知不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尚远方脸色不好了,全安安却直直的盯着他看,并不为他的不高兴所动分毫不让。尚远方斟酌一会才回答:“知道。确切说是感觉到,因为你平常不怎么遮掩的眼神。但是我并不喜欢你。”

全安安脸上浮现黯然的神色,收敛了刚刚调侃的骄傲,有些萎靡。尚远方心里稍稍有些不忍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任谁被人当面这样拒绝也不会开心的。

全安安很快收拾好了心情,重又嘻嘻浅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喜欢略略嘛。”

尚远方倒愣住了,好半晌才说:“对不起了。也谢谢你。”

全安安吃吃的笑:“好了说正题吧。我知道你喜欢方略略,而且只有略略这个傻丫头才没明白怎么回事吧。不过,谁让我与她是朋友呢,所以这事我不管谁管呢。”

“嗯。”尚远方应下。

全安安潇洒挥手:“那就说说吧,你跟她到底怎么回事,我要把我全局才能对症下药。”

尚远方顿了一会盯着杯沿发呆,陷入了回忆里。

“其实,我与略略很早就在大学里认识了。不,应该说我很早就认识略略了但是她没有认识我。我能够在所有人都在场的时候发现她。有时候是在篮球场;有时候是在排球场;有时候是在路上,她身边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朋友。

我见她最多的时候却是在学校的小湖边上。我总是见她一圈一圈的绕着湖不停地走、不停地走。

你应该不知道,我跟略略其实都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当然了,并不是同一个孤儿院。我还幸运一点十几岁的时候被一对老夫妻接走抚养了,而略略却是一直生活在孤儿院里,靠人接济才得以生存。

因缘际会吧,抚养我的老夫妻去世了,给我留下不算少的遗产,而略略也靠着一个慈善机构的资助,我俩在同一所大学相遇了。

我比她大两岁,是她的学长。

看她一圈圈似乎不打算停歇的绕着湖转啊转,我就觉得这一定是个好姑娘。说出来你可能觉得不能相信,但确实,我当时知道她是在孤独在微微难过了。

其实,我好佩服她的,在那种孤独的环境里长大,却没有什么阴暗的性子,做什么都坦坦荡荡,开心的时候就是大笑。而难过的时候就一个人绕着湖转啊转。不像我。

当她心情平复的差不多的时候就会坐在石凳上发呆。等她发完了呆就好了,什么伤痛什么气愤都被她丢在小湖边上了。

而我,在默默跟在她身边的时候,默默感受她的心情,从没有开口与她说话也没有浪漫表白什么的。

因为我害怕。我怕我保护不好她,让她更加难过更加伤心,那个时候要是没有小湖给她转怎么办?”

全安安呆呆地看着这个在回忆里无限深情的男子,难以自持的流下泪来。她从不知道她简简单单以为只是淡淡好感的两个人居然纠葛了这么久,虽然这只是单方面的纠葛。

方略略这个笨丫头这么让人心疼;而尚远方又这么让人心折。

全安安擦擦眼泪偷偷打量一眼手包,继续认真听。

“毕业之前我就听说了略略想要在哪里发展,于是我毫不犹豫的跟着来了。这其中还有一个乌龙。

本来我是在咱们这个公司的总部上班的,我一边慢慢赚经验,慢慢等她她却迟迟没来。等我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她是来了这里。她朋友说,略略想的很简单,不过是一个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在一个不太大的城市里,慢慢与城市苍老。

我心里诧异极了,但是我还是在公司里得到了调派的任务,来这里做总经理。

等我来到这里,再见到略略的时候我忽然就明白了她的话。

她一直都是没很所谓的心,她喜欢热闹也喜欢安静;之前的二十多年里,从没有一份完整的温暖的感情给她,哪怕她身边朋友再多那也只是朋友,并不能弥合她空白荒芜多年的心。

所以她才需要一个不大的城市不大的工作不大的家。对她而言,大了,反而是一种残忍。

本来我是打算与她在一起的,却发现她有了男朋友,在最初的慌乱与无措后我开始冷静的等。后来我发现她的男朋友不仅背叛了她还打了她,于是我就不再忍让了,将那个男的暴打一顿,慢慢靠近她的生活,创造一起与她在一起的机会。”

尚远方忍不住皱了皱眉,仿佛难以理解什么事:“本来我俩一起去杭州出差挺好的,她在我面前也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拒绝。但是回来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来越抗拒与我的每一次接触。我以为是被我吓住了,因为在机场的时候又碰到了那个男人,估计我当时的脸色不太好,让她觉得我不好了吧。

我不想吓坏她,只能缓下来。因为我不知道被我吓坏后,她还会不会再给我机会。你说,现在我要怎么办?”

尚远方难过的皱着眉,无助的求问。

全安安如梦初醒,擦擦眼泪握住他的手,坚定的说:“略略那个笨丫头也确实是喜欢你的。但就像你自己说的,她缺少的太多了,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对她来说突如其来的感情。

所以这个时候你不能再犹豫了!略略她既然迷糊,你就就要把她敲醒,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你的心意。尚远方,你若真的不能放下她就不能再等待再闪躲了知道吗?”

说完全安安却捂着脸跑掉了。

尚远方怔怔的坐在那里,反复思索着她的话,眼神渐渐坚定。

“是啊,我不能再一味等待闪躲下去了。”

等远离了咖啡馆全安安翻开精致的手包,拿出不断闪烁的手机,竟然泣不成声:“略略你这个傻丫头现在应该明白了吧,人家对你的心意,你自己的呢?你一定要好好想清楚,知道吗?这么好的男人你要是错过了会遭天谴的!”

全安安原来软磨硬泡软硬兼施之下,让方略略一直开着电话,刚刚尚远方一番倾诉已经被她全都听了去。

此时电话那边的方略略已经愣住了。

其实,尚远方说自己并不认识他也不是全对的。

她其实记得那个时不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的,一开始她还以为遇见了变态,要抢劫什么的或者就是个跟踪狂,让她提心吊胆了好一阵。但后来。时间长了她就发现人家根本什么也没做。于是她放下心来,觉得就是个巧合,学校这么大人家去哪里也是人家的自由吧。所以就不再关心。

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却原来是这样的原因。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方略略此时心里已经感动错愕的一塌糊涂了。

这天夜里她失眠了。

她觉得尚远方是很好很好的,甚至不能用“好”来形容。那自己呢?

回想起那哥机场里的回眸,那个眼神,那个怀抱...……

方略略心里乱乱的。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外面骤然一道耀眼的光划过,轰隆隆的雷声接踵而至。方略略烦躁的坐起来,开了灯坐在沙发上发呆。

此时外面已经是倾盆大雨了。

夏天的雨从来都是这么不讲理的,携裹明光强雷恶狠狠的冲击着大地。方略略听着外面的雨,心里居然涌起无端的冲动来。

想要做点什么来应和着嚣张的雨,来宣泄心口的郁闷。

“砰砰砰。”

敲门声在滚滚雷声的间隙里响起。

方略略下意识看一眼时间:11点45。

这么晚了会是谁?

“砰砰砰。”

敲门的人锲而不舍。

方略略把心一横,答应一声:“来了。”

开了门方略略愣住了。

门外的人已经湿透了,显然是在大雨里被摧残了,头发、衣服都在湿哒哒的滴水,但一张脸还是那样子。

尚远方。

“略略。”他开口喊了他的名字,声音里带了点点期待。

方略略回过神来就尴尬了,因为她听了他的倾诉却还没想好如何回应。

尚远方见她不回答,刚刚鼓起的勇气一点点撤下去了。方略略忽然闪开门口,拘谨的低着头说:“进来说吧,好歹擦擦。”

“嗯。”尚远方毫不犹豫的答应。

方略略领着他进来,想去给他找一些衣服替换边走边说:“你先屋里等等,我去给你找找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衣服换换吧,湿衣服容易感冒。”说完就进了屋子。

尚远方恋恋不舍的看着她却没有动,方略略出来的时候见他还呆呆的站在原地开口忍不住开口:“好歹把外套脱掉啊,湿衣服穿着多难受。”

尚远方将手伸进了口袋。

方略略拿着衣服走近他。

走到面前的时候,尚远方突然单膝跪下来。

“怎么了?”方略略吓了一跳,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不会是被大雨浇病了吧?

窗外雷声雨声正欢快。

尚远方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绒盒。

方略略看着湿漉漉的绒盒心脏砰砰直跳,手里抓紧了衣服。

尚远方打开绒盒,一枚璀璨耀眼的钻戒就展现在她眼前。

“略略,你愿意,嫁给我吗?”尚远方放低放轻了声音,沉沉的缓缓地像是致命的蛊惑。

世界都安静了,方略略傻在当场。

“略略,你愿意,嫁给我吗?”尚远方深深呼吸,小心又庄重的重复一遍。

方略略觉得那个冲动找到了宣泄口。

“我……”她犹豫着开口,尚远方小心翼翼的望着她。

要说不愿意吗?她好像说不出口。

那要说愿意吗?好像...……

头发的水淌下来糊了尚远方的眼睛,可是他不敢擦,怕自己稍微一动就把这个姑娘惊跑了。他只能稍稍眯了眼睛继续盯着眼前的女孩。

方略略缓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其实,我不想结婚。”她终于说话了。

“那我就做你一辈子男朋友。”尚远方立马跟上,毫不拖泥带水。

“我不想结婚是因为我不想生孩子。”方略略解释。

“那结婚后,我马上去做结扎。”尚远方调动全部精气神等待着她每一句话。

方略略带点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尚远方紧张又端正的回望。她看着眼前这个平时不苟言却会给自己带来坚定和温暖,此时面目狼狈,浑身是水的男人忽然吃吃的笑了,笑的她弯下腰,笑声埋在衣服里又像是在哭泣。

尚远方彻底蒙了,不知道她这是不是答应了。

笑够了,方略略吸吸气,抬起头,尚远方还跪着举着戒指,她也不去接只把手里的衣服丢在他脸上笑话他:“还没跪够?赶紧把衣服换了给我洗洗。我这里只有这几件运动衣估计你能穿,今天晚上你就凑合着吧,明天你的衣服就干了。”

尚远方仍旧直挺挺的跪着,虔诚的举着戒指,脸上是大大的无声的笑。

几年后。

医院。

产房。

“疼么?疼你就喊出来。”

“你给我滚,我现在最不想看见你!”

“不,我要陪你进产房。当初我说做手术你又不让。有了孩子我说打掉你又不同意。要不你现在就不会这么痛了。我错了。”

方略略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我这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你这该死的,居然现在说这个!等我生完饶不了你!”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你别生气好不好?”尚远方坚定的陪在生产室里坚决不离开。

直到孩子生下来两个人还在争论,只是方略略已经没了力气,大口喘着气。医生们摇着头笑,接生这么多孩子还真没见过这样生孩子的。

“这就是咱们的孩子了,你看。”尚远方小心地把孩子抱给她看。

方略略欣喜地接过,看着小小的孩子安静地躺在她怀里忽然就红了眼睛。

方略略抱着孩子转头轻声对尚远方说:“我从不后悔,也绝不后悔。”

尚远方柔柔地亲吻孩子,宠溺的揽她在怀里柔柔地亲吻她汗津津的额头,也轻声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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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届掌阅文学大赛中篇入围作品集:情感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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