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谢子明堂内问郡政,功曹史案前说官情(1)
谢祥来叫谢瑍用餐的时候,谢瑍正在继续书写姜孝他们进来时写的东西。这是谢瑍第一次默写千字文。写字,对谢瑍而言,不仅仅是写字,还是养气练功,还是关注精神的好办法。前世研习书法,从小开始就写《千字文》《三字经》《国学韵律启蒙》《弟子规》这样的东西,也写过一些佛经,因为谢瑍不喜欢,所以写的少一些而已。谢瑍想的是,儿童启蒙读物,他想凭着记忆,把后世的一些东西记下来,作为将来入门教育的启蒙读物。
谢瑍没想到的是,这几篇东西,后来成了进学必读。他也因此成为家喻户晓的“神”。
谢瑍他们吃罢晚饭,谢祥过来跟谢瑍汇报今天衙内安排的情况。谢瑍摆摆手道,“居住之地,应用之物,够用就好,切忌奢华。居住之地,只要舒适即可。明日你和守礼兄一起回建康,一是报平安,问候家君,看看家中可有事,二是给七舅中书令送信,三呢,取道京口,去找刘裕张虎,对了,大父可能已至京口。可先去郡城看看,将信呈上看是否有事。守礼兄我另有事情安排。你去准备一下,顺便请守礼兄来一趟书房。”谢祥领命退下。
谢瑍正在给王献之写信,姜孝敲门进来。
“大少爷,您有事吩咐?”姜孝施礼道。
“守礼兄且坐片刻,我写完信跟你说。”谢瑍继续写信。
谢瑍写信,一个是托付王献之查一下王绪的恶迹,为太史庸恢复清白之身;二就是吴兴县令还是换上中正之人才是。还有一封奏折,是给皇帝司马曜的,主要是汇报自己已到达广陵,正在察访民情,郡情容察清后再详报陛下;并探得秦帝苻坚为姚苌所擒,命不久矣,秦地大乱,正北伐之机也;同时还附带一份桌椅及沙发的图样和说明。谢瑍实在不习惯盘坐,把这个东西上书给司马曜,依司马曜的性格,应该会推广使用。另一封信是给谢玄的,谢重如今在司马道子手下,谢瑍觉得谢玄去找谢安,让谢安找谢重谈一下,留意司马道子;另外就是因谢安病笃,谢瑍将苻坚被擒之事通过谢玄相告,以慰谢安,同时也可以以此为由,再请北伐之事。这些信都是要谢祥去送的。
谢瑍找姜孝还是为了军情及传递之事。上次在陈香居安排完后,就一直没有和姜孝询问。谢瑍让姜孝回去和陈掌柜合计一下。还有就是让姜孝找那些江湖义侠,准备成立一个特种警卫队。这是谢瑍想了许久,才决定成立类似后世的特种部队。武功是一方面,还有各行专业人员都需要。这不管是以后还是现在,专业人才都不可少,包括学校的各科教师。
如果孝武帝允了北伐,那自己就有了机会。如果还是不允,谢瑍等问政完毕,还有机会奏请。现在谢玄还都督徐、兖、青、司、冀、幽、并七州军事,时机最好。否则,到了明年,因为谢玄属下泰山太守张愿举郡叛晋,加上谢玄举荐的黎阳太守滕恬之,宠信翟魏逃将丁零人翟辽并为其所杀,失了黎阳。谢玄认为是自己处置不当,所以便上疏朝廷,奉还符节,自请解职。朝廷不许,令其回镇淮阴,自此谢玄一病不起。最后壮志未酬,抑郁而终,终年四十六岁。谢瑍不想让谢玄再走老路,所以才有这样的安排。只要参与了这次北伐,谢瑍有信心凭自己的先天优势,收回失地,开疆扩土,北府军想要脱出控制就没那么容易了。
翟辽此人,慕容垂曾说:“辽以一城之众,反覆三国之间。”意思是说,翟辽凭着黎阳一城之地,在三国之间(秦、晋、燕)翻雨覆雨。这说明这个人本事不小。因为前世386年是王献之逝世之年,谢瑍前世详细研究过,所以知道这年的情况。事实上,谢瑍详细研究的历史时期,直到谢灵运辞世即433年。当时还年轻,很为谢灵运不值,遗憾不已。后来因为读《文心雕龙》才又看了一下南朝齐史。对于翟辽这个人,谢瑍也是很“佩服”的,房玄龄在《晋书》里说他:“辽潜施奸惠以收众心。”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他暗地里使些小恩小惠收买人心,可见此人有其长处,不然凭什么一城立国呢?谢瑍看了广陵,明白了。各郡城看官吏就知军纪也好不了,那么说,战斗力也就强不了。不然的话,凭孙恩(东晋末年农民起义军首领)率领一些乌合之众,就能攻城略地(399年),甚至威胁建康,那不是笑话吗?
想要消除这些隐患,谢瑍必须促成此次北伐,而且他还有后招。毕竟北伐恢复旧国上得帝王之心,下顺黎民之意。故土难离,哪个百姓不想叶落归根?哪个帝王不想开疆扩土?所虑者,就是那些认为征战既久,应休兵养息等等的迂腐论调。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错过这样的机会,恐怕上天也不会饶恕的。
安排已毕,谢瑍继续书写他的《千字文》。
一夜无话。
太元十年,乙酉八月初四,阴。
谢祥、姜孝回建康不提。
且说郡守衙门,点卯已毕,众人在两边议事厅等待郡守升堂办公。
主记事掾史仍未到,谢瑍遂擢拔录事掾史崔向为主记事掾史,郑密辅之。记录今日听政事宜。刘穆之一旁协助谢瑍。
“门下议曹史娄敬求见。”正在此时,谢祯过来禀报。
“来的正好。”谢瑍道,“请他进来。”
“郡守大人有请。”谢祯出门对娄敬道。吓得娄敬一哆嗦,为什么?一个“请”字,上官对下官说话带请字,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其实,谢瑍是习惯称谓而已。后世说个请字,很是平常。
“属下门下议曹史娄敬拜见郡守大人。”娄敬进了门,赶紧施礼。
“娄大人,昨日相请不见,今日到不请自来。何事如此繁忙?”谢瑍看着眼前这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慢慢道。
“郡守大人容禀。”娄敬躬身施礼道:“家父早丧,属下乃家母抚养成人。今家母病重,属下心忧如焚,奈新郡守未至,属下只好先行回去照料家母。请郡守大人明察。”
“哦,原来是孝悌之人。”谢瑍道,“本朝首重孝悌,倒也有情可原。只是如此怠慢国事,因私废公,娄大人不觉得愧对社稷吗?”
“属下知错,但凭明公处置。”娄敬听了谢瑍的话,就知道新郡守不是不讲情理的人,加上自己有错在先,赶紧表态,连称呼都改了。别看一个小小地称呼,这是在戴高帽,也是在表忠心。
“娄大人,处置先放放。”谢瑍道,“本郡守正要听各曹述职,你就在一旁听着,每完一个,你就行驶奏议之责,作出评判。注意要秉公而论,莫要挟私。明白吗?给娄大人准备纸笔。”
“属下明白。”娄敬松了一口气,赶紧站在一边。
“昨日未到的,今日还有其他人来吗?”谢瑍问道。
“禀大人,时辰尚早,即使有人来,也要等到接近辰时方能到来。”娄敬在一旁赶紧答道。
“那就升堂开始吧。”谢瑍道。
“郡守大人有令,升堂听政。”谢祯喊道。
诸官鱼贯而入,左文右武站好。
“主簿大人,从哪个开始?”谢瑍问道。
“我知大人定然忧心民生,就从户曹开始吧。”刘穆之道。
“甚善。”谢瑍道。
“户曹掾史褚良拜见大人。”一个老者缓步走出,拱手施礼。
“褚大人请。”谢瑍点点头,看着这个胡子斑白的老者。
“启禀大人,初我郡辖九县户一万三年一百九十七户。永嘉之后,移民颇多,目下只有六千三百二十一户。其中农户五千六百三十四户,鱼户六百八十七农户。可耕种田地80万公顷120万亩,其中水田70万亩,旱田35万亩,棉桑等15万亩。……”褚良不紧不慢地侃侃而谈。
谢瑍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老者,看样子倒是用心准备了。余人都在记录着,唯有娄敬没用纸笔,默记着。
谢瑍并不插话,静静地听着,偶尔拿起笔在案上画一下,画的褚良心里直打鼓,但谢瑍不开口问,他也只好继续说。
褚良说了足足有七八分钟,才停下,看着谢瑍道,“卑职述职完毕。”
谢瑍点点头道,“褚大人条理清晰,事无巨细,可见是费了心思的”
“多谢大人夸奖。”褚良答道,“职责所在,良不敢懈怠。”
“那就好啊。”谢瑍道,“褚大人所言,我相信是经过统计的,我只问几个问题。”
“请大人赐教。”褚良躬身施礼。
“请问褚大人,每个农户或者鱼户的年收入是多少?课税以后余多少?”
“每家有差异,年景收成不同,所余也不同。”褚良答道。
“那总该有个大体的数字吧。”谢瑍又道。
“这个……”褚良开始变脸。
“再一个,每年的农桑棉渔是否有所计划,若有计划的根据是什么?若无计划,如何控制税赋?”
“……”
“再一个,针对实际的生产状况,作为户曹是如何监督和控制的。是否与其他同僚曹史对农桑种植的方式方法以及种子做过改良的设想?”
“……”
“现下农户畜力有多少,是否够用,若不够,缺口多少;渔户船只大小分类及数量是多少,新旧程度如何?农桑粟米的种子来自何处?”
“……”
“郡下诸民男女各有多少,其中常人和残疾人各有多少?青壮几何,育龄妇人几何,儿童几何?失去劳动能力者又有几何?”
“……”
“还有,作为一方曹史,是否为本曹所属范围存在的疲敝向主官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是否帮助治下黎民为生计问题提出过解决之方法?”
“……”
“最后一个,关于流民,对于目下的户数是否是随着改变而即时修正的?是流进的户多,还是迁出的户多?是否设想过制定有效的监督和控制之法?关于流民又是如何安置的?”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