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第 125 章

恰梅香此时也随着贝儿进来,一见曼丽便笑道:“是我来得不巧了,扰了贵人午睡。”

曼丽含笑道:“这是哪里的话?我本没睡,不过平白躺了一阵。”

梅香搭讪笑道:“贵人这宫里朝阳,日头足得很。虽是如今天渐渐凉了,贵人倒要防着白日暑热不散,蒸腾上来,反要受热。依奴婢看,被褥可都不必先换厚的,看您那小脸,不过躺一躺,倒热得红起来。”

曼丽冷不防叫她说到这上头来,一时心跳不止。贝儿在一旁,忙递过个手镜来,曼丽揽镜自照,果然双颊红艳如火,酡如醉酒,不由得面带羞意,低下头去。

梅香不晓其中缘故,只道她家教严谨,今儿叫自己撞见昼睡,不好意思起来。于是也不再提及此事,只笑说要与曼丽道喜。曼丽忙问喜从何来。梅香边笑边道:

“贵人去后,太妃召皇后说话,皇后说贵人封嫔一事早已核准,连封号都拟得了,只待明日使人持节来宣告。太妃听着高兴,为免贵人为此悬心,特使奴婢来说一声。”

曼丽听得这话,不由得不喜上眉梢,一时也忘了方才之狼狈,只管抿嘴,笑得眉眼弯弯。旁的宫人们听了,虽对曼丽有无限怨言,主子得了晋封,到底于她们有益,故此也都乐开了,齐齐扒在地下给曼丽叩头。便是曼丽一向不甚慷慨,此刻大喜之下,也故作大度,吩咐贝儿取出钱来,每人加赏一个月月钱,众人听了,自是跪谢不迭。

若此事就此打住,倒也算得皆大欢喜,怎奈曼丽随口多一句嘴,翻叫喜事做了晦气。千不合万不合,不当张口问了一声道:

“既是封号拟就了,你可知拟的是哪个字吗?”

梅香笑道:“好叫贵人知道,乃是个‘贞洁’的‘贞’字。”

此话一出,曼丽登时掉下脸去,道是皇帝必定在暗讽自己。正待发作,忽又想到,外人看来,自己实乃黄花大闺女入宫,此封号原无差池,于是硬生生挤出点笑来,强道:

“竟是个极好的封号。”

梅香不知其故,笑而附和道:“太妃也是这般意思,道是清白难犯曰贞,德信专一曰贞,原是极衬贵人的好封号。”

梅香这话原是无心,如何晓得曼丽早已暗与燮华春风几度?曼丽听来这字字句句,皆是正正刺在心上,比之如鲠在喉更难受三分。虽思量着不可叫人瞧出端倪,奈何她自幼骄纵,半分不曾学过隐忍之道,自己只道忍得辛苦,不料眉间唇畔,早泄出一星半点的不快来。

那梅香乃是个人精,觉察出来却不言语,只笑与曼丽寒暄两句,便借故退下。贝儿上去扶了曼丽坐下,疑道:

“封嫔乃是好事,封号也不差。贵人怎的看起来还不大高兴的模样?”

曼丽心里突的一下,嘴上犟道:“我哪里不高兴了?不过是方才刚睡过去,就叫她撩拨醒了,头上一直昏沉沉的,精力有些不济。”

贝儿瞧着不像,却也晓得曼丽不是什么好性儿,平白无故也不去招惹她,只顺着她道:“既是如此,她如今去了,贵人可要再睡上一会儿?”

曼丽正待点头,略一动动,忽觉出两腿之间凉风习习,湿冷难忍,猛可忆起方才思念燮华之事,粉面上立时浮起三分春色,又想着尚不知燮华何日可得入宫,顿时又有些没情没绪,懒懒道:

“也不必睡了,如今躺下,到晚上反要走了困。你打发人烧水来,我且洗个澡。”

贝儿忙应声去了。曼丽倚着帐子,又想起这封号一事。她如何敢禀明太妃,说清皇帝赐下此号乃是不怀好意的?思来想去,这口气只好咽下,日后再图报复。那曼丽本是个骄纵成性,决不肯平白吃个暗亏的。何况本和皇帝无甚情义,此时存下报复之念,想着待到燮华来宫,定要勾他巫山云雨,好给皇帝戴个绿头巾,叫他做个活王八。如此想了半晌,心绪方才好些。恰洗澡水烧得了,曼丽便只留贝儿一个,慢慢换下衣裳,自去沐浴。贝儿见她亵裤淋漓一片,心下讶异,却又不知这是什么缘故,也不敢问,只好胡乱收了,拿出去叫人送去洗了。

此时皇帝正到得皇后宫里,见皇后愁容不展,揉得两眼红红,一手支颐,靠在炕桌上,一手只管牵弄衣带,好好一条带子吃她揉搓得皱皱巴巴。皇帝就疑心皇后在太妃处受了什么委屈。他现如今虽和皇后情分上淡薄了些,往年却也曾卿卿我我,你侬我侬过,他又一向顾惜身边老人儿,如今见皇后这样,岂有不心疼的道理?何况世上打狗也需看主人,太妃欺到皇后头上,岂非与自己难堪?

如此情义激动之下,皇帝先怜惜了皇后几分,抢步上去握了她手道:“卿卿,可是那婆子又为难你了?”

皇后本是惺惺作态,唯恐自己直说了,叫皇帝厌烦。故而先自个儿把眼揉得通红,又作出愁态,本想着皇帝垂问,自己便好说是因太妃所言一件事为难,不敢抗了太妃之命,又不愿限制了皇帝。腹稿都已打好,怎料皇帝忽然体贴起来,倒叫皇后心下十分难受,觉着枕边人如此温情脉脉,自己竟狠心算计,实在不该。因此一倒身倒在皇帝怀里,倒真有几分悲伤来。

皇帝只道她受了极大委屈,连连抚着道:“不打紧,只管说与我听。万乘之尊如何不能奈何个老棺材瓤子?”

皇后忙去掩皇帝口道:“仔细隔墙有耳。你也是做了皇帝的人,怎好和过去那般口出秽语?我瞧着你平日面上待太妃还算恭敬,便是私下里,也不该这般不敬,免叫小人在里头挑拨生事。”

皇帝就势搂着她道:“我原也给那老婆子三分薄面,只是她不该欺到我的人头上。你是我妻,你我本为一体,她辱了你,可不就是辱了我吗?”

皇后听得这话,心里仿如灌了蜜糖一般,顿时生出万千柔情来,搂定皇帝道:“有你这句话,我便是死也知足了。”

皇帝又抚爱了一番,劝了几句,晓得只是有事犯愁,方才松了口气,问起皇后所愁何事。皇后便吞吞吐吐道:“我原是不乐的,怎奈太妃立逼着人当下就得应允。我略停了一刻没言语,她倒早备下东西,连那牙牌都一并与我了。”

皇帝听了,心头不由警铃大作,一时沉吟不语,半晌方才略一摇头道:

“什么牙牌?我记得早些年来你原是很刚正的,连那姓罗的想要奈何你都要费一番力气,如今怎生如此软弱起来?”

皇后忙砌词辩驳道:“此一时彼一时。罗氏再凶悍,终究是你的人,你总能制得住她。我有你撑腰,自然不十分惧怕。太妃却是你我奈何不了的,倘或不顺从些,只管一味强硬,惹得她性起,做出些什么可就不好了。”

皇帝无可言语,到底不甚欢愉,方才的怜惜之心便淡了几分,松了手坐到一旁,要皇后讲来端倪。皇后察言观色,已知他不悦至极,然而为着日后一劳永逸,后位稳固,只得硬着头皮,拿出自以为最婉转之手段,缓缓将太妃所言之事道来,却绝口不提自己极口赞同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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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宫风雨即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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