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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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江城,风带来回春暖意。

银蔻惦记亲孙,十五后又叫他回宅中吃饭,特意嘱咐带上甘陶。

那小姑娘清水似的心和眼,卷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旧风,不激烈,不清寒,很轻很倦,让人舒心安适。

就在这日,她时隔四十多年,再次从他人口中,听到那个名字。

让她有愧、有念、有叹、有愁的名字。

那幅画着老槐树下的姑娘的油画一出现,银蔻恍然大悟,更唏嘘不已:原来兜兜转转,都是命运的安排。难怪会觉得眼熟,觉得亲切,觉得怅然,觉得久违。甘陶的身上,有着过去这些年,他的影子。

银蔻缓慢地摩挲着那幅画:“我们分开那年,才二十五岁,转眼间已经四十多年了,好像那些年我们爬树晒太阳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多久啊,物是人非。”

偌大的书房,只有她们二人,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甘陶轻声道:“爷爷并未结婚,这么多年来,他画中出现最多的,就是一位妙龄女子的侧影。”

银蔻唇轻嚅动,千言万语尽在摩挲画纸的指尖,良久,只余默然叹息。

甘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找她,大约是听了那个故事后,心中疑虑难平,或者是看到了银蔻家中的画,抑或是想起曾经老画家在细细勾勒妙龄女子眉眼时,专注而温柔,隐忍又怅然的目光。

再看到银蔻的反应后,她更加确信,两位老人,不只是曾经各怀遗憾的半圆,更是彼此故乡唯一的牵引。

欧洲复式古典雕栏楼梯蜿蜒而上,十八世纪古典名画嵌满长廊。银蔻站在一幅画下,鹤发鸡皮,美人迟暮,眼底的光,却仿佛回到少女时期。

“陶陶,你的出现,无一不在提醒我,故乡人仍在,冥冥天意,总会到来。我对阿诚,有愧有念,他就是我对家乡的执念,同亲人一般,不可追溯,却念念不能忘。”

不可追溯,无法追述,不能忘怀,一谈,就会流泪。

就似乡愁,我在这头,故乡在那头。人在这个世纪,心留上个世纪。老了,遇见故人,总会感慨万千,惆怅无言。

“我的事,阿崎都告诉过了你吧。”

甘陶敛目:“是。”

银蔻回身,往屋子里走,甘陶上前搀住她,感觉手背上贴过暖意:“也许都是天意,我对阿诚的愧,阿崎替我还了。”

甘陶微微摇头,心事重重。

“阿崎和他父亲的性格截然相反,倒有点像我爱人。风流多情,爱玩爱自由,收不住心。我之前,也没少因为这些和我爱人闹脾气。”银蔻陷入回忆,眼神柔和,往事就在眼前,“但只要是他认定的,反复确认仍然坚守的,你就一定要相信他。这样的人,动了真心,即使飞蛾扑火,即便万劫不复,都义不容辞。”

她当初,也是怀抱着这般心情,带着得到过总比从未拥有的执着,朝他奔去。

关上的门重被叩响,银蔻那声“进来”刚落地,魏孟崎出现在门后。

他端着两杯茶,放在桌上,目光看向甘陶,毫不掩饰。

银蔻察觉,端过茶杯,轻掀茶盖,微抿一口,打趣道:“能让你亲自泡茶送来,稀罕。”

魏孟崎走到甘陶身边,垂眸看她:“你怎么不喝?”

“哦?哦……喝啊,我喝。”

茶香淡淡,茉莉花茶的清香,喝入口中,苦后酿甜,回味甘香。

“好喝吗?”他问。

甘陶点头,看他:“这茶好香,和我平常喝的茉莉花茶不一样。”

他的目光凝视着她的脸,听见这话,与她逗闷子:“你喝的难道不是饮料茶包?”

“那也是茶啊……”甘陶小声嘀咕。

银蔻放了茶杯,笑着走来:“你要是喜欢,我让管事挑拣两包给你带回去。这茶我一直在喝,清香而不涩,还有点甜甜的,很适合你们小姑娘。”

魏孟崎睨她,眸中隐约有笑:“她是喜欢甜的。”

银蔻当即下楼,安排人挑拣茶心去了。

瞧着门重又掩上,甘陶挨近他,到处都是独属于他的气息:“你刚才想拆我台是不是?”

魏孟崎目光在她面容上逡巡一圈,停在微噘的唇上,实话实说:“家里冰箱只有饮料,平常出门就爱芒果奶盖,我倒不知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喝茶了。”

甘陶觑了他一眼,理直气壮:“那是我没买到好的茶,有了当然喝,何况还是奶奶送的。”

她悠悠地来回走了几步,索性想下楼帮忙。

魏孟崎在身后叫住她,手指着不远处书柜下层:“有个东西要给你,去找找。”

甘陶听话地走过去蹲下,手扶在下层柜子一侧,俯身探进去:“是什么?”

里面就放了一堆书,还有几个盒子,她不敢乱翻,回头看他。

他也蹲在了她身后,即便蹲着,也还是比她高大半个头,把她圈在柜门一侧和书柜中间。

甘陶目光落在他下巴的青色胡楂上,伸手摸上去:“最近熬夜赶稿?胡子都没时间刮。”不过还是很帅,少了点桃花少爷风流,多了丝成熟大叔稳重。

魏孟崎头一偏,亲了亲她的手指。

见她抿唇笑得这么美,双眸微眯,他捉住她的手一根一根指头亲了个遍,又俯身,去反复蹭她的唇,咬住。

她被他困在小小的空间里,唇齿间都是茉莉花茶的甘甜香气,那唇就似一朵鲜嫩的茉莉花,他忍不住,心痒,想要汲取更多甜汁。

甘陶胸口到喉咙都觉得呼吸不畅,估摸着是这圈住的地太小,氧气稀薄,她面红耳赤地轻推他:“就想亲我吧,还借口找东西呢……”

“真有,不骗你。”他低头看她,声音有几分哑。

两人腻歪地靠了会儿,他又去扳她的脸,从最初的有一下没一下浅尝辄止变成情绪汹涌止不住的激烈纠缠。她背脊发麻,蹲着的腿又酸又软,禁不住坐在了地板上。

心算着时间,不敢待太久,甘陶抵住他还欲靠近的身子。

“下去吧,别闹了……”她喘着气,低低催促。

两人交颈相拥,他替她整理衣襟,拽了她一把拉起来,又往前一步把她抵靠在书柜上。

魏孟崎去捉她抵在他胸口又挠又推的手,单手一收把她紧贴向他:“我晚上睡不着,都在想你。”

甘陶不信,瞥他。看了片刻,她脸红地又移开目光,嘟囔:“油嘴滑舌。”

他一本正经,眉头紧蹙道:“是真的,我夜夜失眠,每天画稿精神紧绷,晚上还睡不好。”

甘陶这才仔细看他,除了青色胡楂,眼底好似也隐隐有一圈疲倦的颜色,比起之前,是憔悴了一些。看啊看啊,心里念叨着“他真的好累,怎么休息不好呢”悄然转变成“天啊,他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难怪迷得女人神魂颠倒的”。

她心软了:“那我每晚睡前给你打电话,督促你好好休息,好不好?”

“不好。”他斩钉截铁地回绝。

甘陶一时语噻,他却眼神追逐。他手脚并用压住她,甘陶妥协,顺着他:“那你觉得怎么样才好?”

“搬过来,跟我住。”

“不行。”就知道他存着这点坏心思。

“为什么?”他穷追不舍。

甘陶瞪他:“我一黄花大闺女,整天被怂恿跟你住,我还没嫁人呢。”

“反正以后都要一起住,早住晚住有什么不同?”

“……”

“你就是我的人了,还想嫁给谁?”

“……”

他趁机双手圈住她,头埋在她脖颈处,低声哀怨:“我每天画稿,忙起来也只能吃泡面和外卖,前几晚胃疼得难受,睡不着又想你,不敢打电话怕吵着你休息。还有桃酥,你来了可以照顾我和桃酥,我也多安了份心画稿了。”

甘陶皱眉,满脑子重复的就是那句“胃疼得难受”,伸手去轻按他的胃,担忧提议:“这几天还胃疼吗?别吃泡面了,我晚上下班后可以去你家帮你煮饭,连带着夜宵多弄些,饿了也可以吃。”

魏孟崎心里盘算:能哄她来煮饭,还愁没机会留下她?

他低低一笑,拥她更紧,轻“嗯”了声,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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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与你,如约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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