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三人羞愤又恐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停在庄家门口,里正突然明白了什么,急声辩解:“主簿大人您可千万不要听信刁民胡言!”
黄主簿充耳不闻,瞥了一眼停在庄家外面的朴素马车,抬手轻敲庄家大门。
很快,一个年轻侍者出来开门,看见被押着的几人,露出笑容,朝黄主簿恭敬行礼,“劳烦黄主簿了。”
黄主簿亦十分客气,回礼说:“不敢,分内之事。倒是闹出这等笑话让谢国老的门人见笑了。”看向站在侍者身后的庄麒灵,笑道:“还未恭喜庄相公通过解试,年纪轻轻得国老青眼,前途不可限量。”
被押跪在地的三人难以置信地看向麒灵,里正儿子叫起来:“不可能!她一个娘们怎么……”
黄主簿眉头一皱,一旁的衙役会意,快走到里正儿子面前,蒲扇似的大巴掌毫不留情扇下来,“啪”的一声,直接把人打懵了。
“我儿!”里正大骇。
李秀才垂着胳膊瑟瑟发抖。
麒灵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嘴角微翘,向黄主簿恭敬行礼,“庄柔拜见黄主簿,谢主簿大人谬赞,还要谢大人此番为我一家主持公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言重,还望庄相公日后飞黄腾达勿忘乡曲之情。”
“一定一定。”
黄主簿满意颔首,回头对里正说:“有什么误会你就当面说请吧。”
里正还不死心,狡辩说:“是庄宝成心疼我儿,主动要求替换我儿!”言罢目光恶狠狠地刺向庄宝成,饱含威胁和警告。
庄宝成受了里正几十年的欺压,对他的惧怕已经刻入骨髓,尽管此时被里正颠倒黑白的话气得全身发抖,竟也一时不敢张口否认。
麒灵见状走回父亲身边,拉起他的手,轻拍手背,“爹爹,咱们只需要实话实说,主簿大人会为我们主持公道。”
“可……”他太怕里正事后报复他们一家,里正之前那句“好好照顾你妻女”的威胁正是他日日噩梦的根源。
“爹爹,你大胆说,女儿保证,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娘亲。”她冷静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庄宝成看向庄氏,庄氏坚定点头。他突然全身充满力量,转头对里正怒吼:“你血口喷人!是你用我的家人威胁我,我明明过了军役的年纪,你为了你儿子,手段卑鄙地逼迫我,还纵容你儿子打人……你、你简直不是人!”吼完眼眶通红,终于把长久以来的憋屈发泄出来。
黄主簿冷眼看里正:“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里正还没说话,他儿子先激动开口:“跟我没关系!是我爹逼别人代替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
里正气得跳起来破口大骂:“白眼狼!要不是为了你老子会做出这种事?现在想撇干净全让老子背锅!?”
“爹!我是咱家的独苗啊!得为咱家延续香火,不能有事哇!”
“啊呸!死你一个老子再生一堆!”
“主簿大人您都听到了,我爹他承认了,是他做的,跟我没半点关系!”
“好你个不孝子!我打死你!”
……
父子俩唇枪舌战地对掐,你一言我一句把罪名招认得彻底。
一旁的李秀才颇有眼力见,看出庄麒灵才是这事的中心人物,跪爬到她面前,“庄相公,求您替小人说句话,您知道的,这件事跟小人才是真的毫无关系。”
所有人看向麒灵。
她略一迟疑,说:“李秀才确实没有参与陷害我父亲,至于他被替军役的事,我相信以李秀才的为人不会做出这种事,定是里正为了讨好他主动做的。像里正这样知法犯法、罪上加罪的,实在应该重罚。”
李秀才大喜,连连点头,“对对,是这样。”里正气得想去打他,被官差牢牢按住。
她话锋一转,“不过李秀才既然没有通过解试,那么照规矩还是应该去服军役才是。”
李秀才的笑僵在脸上。没通过解试?怎么会……还有叫他当兵不就是让他去送死吗!
当下方寸大乱,竟想去抱住麒灵的大腿求饶。侍者挡在麒灵面前,吩咐官差:“还不把他拉走?”嫌弃说:“亏你是读书人,这么多年书没读出点教养,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都不懂。”
麒灵从善如流地表示后怕,“吓死我了。”
“不不,我不是……”
黄主簿看时间不早准备回去,问麒灵:“我这就带他们回县里,庄相公还有什么交代吗?”
她再次恭敬行了一礼,“里正为祸乡里数十年,被欺压的村民数不胜数,主簿大人公正无私,相信定能还所有乡民一个公道,小人在此先替广大乡亲谢过大人。”
黄主簿看着里正等人冷哼一声,“放心,县衙里有能干的司刑员,能叫他们把所做的恶事吐得干干净净。”
三人脸色惨白,抖如筛子,争先恐后地大喊:“主簿大人饶命!”也不忘向麒灵和庄氏夫妇磕头求饶,涕泗横流,好不狼狈。
庄氏夫妇不忍,“丫丫……”
“我明白。”她转头对黄主簿说:“大人惩奸除恶我本不该多言,只是家父家母良善,总想以德报怨,我在这便厚着脸皮求大人一句,里正作恶多端无可辩驳,但是他儿子和李秀才多是受他蛊惑,希望司邢员在问供他们时手下留情,至少……保他们身体安恙,有余力上战场为国杀敌才是。”
……
傍晚,黄主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庄氏夫妇盛情邀请侍者在家中暂住一晚,第二日,麒灵随侍者乘马车前往郡守府。
※
三日后,抵达郡守府。
正午的阳光很烈,麒灵闭了一会儿眼睛才适应。眼前不是郡守府大门,但也颇有气势,两名带刀侍卫昂首挺立在侧门两边。
侍者上前出示令牌,两人被顺利放行。
府内门廊蜿蜒,四处可见雕栏画栋,亭台轩榭。林木比想象中繁盛,府内外温度仿佛相差了三四个度,微微凉意沁入指尖。
麒灵特意将自己打理清楚过来拜见,但在这里大环境的对比下,不免自惭形秽。她不由担心谢国老见自己太过朴素,认为她不重视邀约。
“老爷任解试主考期间暂居郡守府,同其他考官一道。”侍者一边走一边介绍说。
她将担心问出口,“我这样打扮是否对国老不敬?”
“庄相公莫要担心,我们老爷是顶顶良善之人。”
两人来到谢永昌暂住的院外,侍者让她在外稍等,他去去就回。
然而这一去就是半个时辰。
麒灵从紧张到焦虑到不安,最后胆战心惊地想,自己是不是把谢国老得罪了,怎么初次见面就给她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