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云麓书院

第3章 云麓书院

江阁三层,原本还有几桌客人,见势头不好,纷纷起身避走了。建昌书院三名弟子彼此对视,面露笑意,那三师弟便站起身来,漫不经心说道:“郝云斌,建昌书院,排行第三。足下既然不服,只管过来一试。”

两拨人都没有携带兵器,张毅也不废话,以掌为刀,呼地一刀劈出。

他出手利落干脆,空气波动,化为刀意斩向郝云斌。

郝云斌嘴角含笑,眼神轻蔑,不闪不避,双袖齐挥,以气劲在身前立起无形壁垒。

砰地一声,刀意虽被挡开,郝云斌却也被震得后退一步,踢倒了座椅。

双方甫一交手,斗了个旗鼓相当。

另外两个建昌书院弟子,都轻噫一声,微露惊讶之色。

郝云斌面色有些挂不住,当即以指为剑,抢步上前,刷地一剑刺出。

指尖竟隐隐有龙吟之声。

张毅面无惧色,掌刀一翻,重卷刀意,硬接对手的剑招。

黄兴浩也连忙起身,他察觉出这个郝云斌,真实功力只怕在四师弟之上。

另一名建昌书院弟子同时立起:“足下也想一试身手?某是韦立言,特来领教。”

他口中说话,右手伸出两指,凌空比划,斜横撇捺,一笔无形的兵字,逼向黄兴浩。

武道学院所授,以刀剑弓弩为主,而天下书院所学,却是琴棋书画,内含武技,变幻莫测。

若是被这个兵字粘上,只怕立时就被割成数段。

黄兴浩不敢大意,手刀连出,身前刀气弥漫,噗嗤连响,终于将那个兵字切得粉碎、

韦立言胸有成竹,手指连划,在空中幻化出一个个字,飘忽无定,时而遮挡住黄兴浩的刀意,时而袭向对手。

酒楼三层之中,刀意剑气,你来我往,暗藏杀机。

不时有桌椅被气劲震倒、推开,张充离开武院数年,技艺早已荒疏,只瞧得手心冒汗,忍不住低声问道:“大师兄,你觉得如何?”

在如今的程樟眼中,这场比斗实在是菜鸡互啄,他神色淡然:“四师弟不敌对手,一刻工夫便会落败,黄师弟这边,倒能撑过半个时辰。这几个书院弟子,的确有些本事。”

“那——”张充一时不及细想,大师兄修为本事也不过与张毅相当,如何能这般笃定从容?

张充才开口,那个建昌书院大弟子已经起身,遥向程樟拱手:“在下袁纪壮,不知足下,可愿赐教?”

这个袁纪壮,显然本领比那两个更胜一筹,张充心下更急,又转头觑向大师兄。

程樟却神色自若,懒洋洋捏起一根筷子,正要出手,忽心有所感,望向楼梯那边。

从酒楼四层走下来两个年轻书生,皆穿柏绿色长袍。其中一个手握酒盅,皱眉打量一眼三层情形,口中喝道:“都罢手!”

他说着手腕一抖,杯中酒洒向韦立言、郝云斌两人。

那两个连忙接招,郝云斌指剑疾刺,刷刷抖出一片剑网。韦立言则手指连书,写出一个大大的封字。

都是精妙招式,然而全无用处,酒滴穿透无物之阵,洒得两人满脸都是。

真是好手段,张毅张充两个,忍不住大声喝彩。

袁纪壮眉头大皱,手腕微抖,就要出手助战。

另外那个尚未出手的青袍书生,瞧着年纪略长一些,凌厉眼神扫过来,袁纪壮只觉头顶有千钧巨物压下,登时心中骇然,不由自主顿住。

此人只怕至少是观海之境,当真动起手来,他们便是三人齐上,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袁纪壮惊疑不定,手心冒汗,一时踌躇无措。

张毅和黄兴浩都已经停手退开,郝云斌抹一把脸上酒水,勃然发作:“尔等是何人,这般无礼!”

“再无礼,也比不过足下仗势欺人。”年轻书生将酒盅轻轻一抛,那酒盅稳稳落在一方桌子上,纹丝不动。书生便高昂着头,傲然说道,“在下王仲逊,云麓书院一个不成器的弟子,贱名有辱诸位清听。”

他年约弱冠,形貌黑瘦,却自有一副俾睨气概,令人不敢轻视。

三个建昌书院弟子,一时被噎住,不知如何回话。

那个年纪稍长的,从容拱手:“云麓书院,陈济用。”

三人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张充黄兴浩等人,则眼神一亮。

云麓书院,澜江以南第一学府,东岳学宫之南宗正脉。而这陈济用,便是书院之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个。其文才武技,早已名动四方,俨然后辈翘楚。

袁纪壮等人再轻狂,也不敢在此人面前,口出大言。

三人连忙拱手行礼:“早闻陈兄令名,今日得见,某等幸甚。”

陈济用没有接话,倒是王仲逊斜眼打量三人:“建昌书院,便了不起么?大家各学本事,都指望着搏取功名,为国出力,又有什么贵贱之分?尔等这般行事,王某瞧不过去,是以出手。若是几位不服,咱们大可往贵处师长跟前,再论个明白。”

“不敢。”袁纪壮低声下气,以眼神示意韦立言、郝云斌。

三人灰溜溜告辞,快步下楼,又被躲在下面的店伙计拦住,连忙付了酒饭钱,狼狈离去。

黄兴浩、张毅等人上前,与陈济用、王仲逊见礼,程樟也起身过来,拱手致谢。

“原来尊驾便是程公子。”陈济用身形颀长,气度雍容,他注目程樟,肃容拱手,“西乡之事,某等也有耳闻。程君侠义之举,正是我辈楷模。”

王仲逊只伸着大拇指:“大英雄,真豪杰,佩服!可惜遇着大比之年,山长不许我等往洪州府去,不然,能早与程兄结识,岂不快哉。”

“过誉了,”程樟淡然一笑,“两位若不嫌弃,就请移步相聚,如何?”

张充也笑:“在下迁居麓安数年,今日才睹陈公子真容,相请不如偶遇,当浮一大白。”

“好!”王仲逊也不客气,负手大步往他们的那桌走去。

他拉开椅子坐定,先给自己斟满一杯,便摇头说道:“某听说,如今的鹤州武院,最出色的竟是一个女弟子,叫甚么元秋月的。诸君大好男儿,倒不及一个女子,岂不愧乎?”

张毅面色有些讪讪,黄兴浩却笑道:“天分这个东西,其实不论男女。上回春闱,咱们武院得中进士的,不也是个女子么。”

“你说的是曹筠,”王仲逊神情微变,肃然点头,“不错,此言有理。”

于是添酒加菜,几人相谈甚欢,直至红日西坠,方才兴尽归去。

下了临江阁,陈济用对程樟说道:“闻说程君当日身负重伤,如今瞧来,已经痊愈。武举解试,陈某便静候程君高中。”

张充便问道:“陈公子不应今年的秋闱么?”

陈济用微微一笑:“非也,陈某应的是文场,不能与诸位校场比试了。”

王仲逊连忙说道:“某也是武举应试,届时与诸君,校场再会。”

于是彼此道别,陈济世和王仲逊召船过江,张充回宅,程樟等人自回邸店。

一路上,黄兴浩和张毅都默然无言。

天色渐黑,市井之中依然热闹喧哗。大人在高声叫卖,孩童来往追逐嬉戏。

程樟四面张望,感受着人间的烟火气息,却听得张毅忽然喟叹:“如今出了书院,才知道自己果真是井底之蛙。原以为解试中举不过是手到擒来,却原来,太小瞧旁人了。”

“你说得不错,区区一个建昌书院,便不在咱们之下。”黄兴浩也心有戚戚,“除了建昌府,重安府还有南岳书院,邵陵府有邵陵书院,这麓安城外云麓书院,那更不用提,无一不是人才济济。相比之下,咱们武院,当真有所不及。”

察觉两个师弟言语之中几分消沉,程樟便安慰道:“不打紧,便是这四大书院,如今日这几个一般修为的,想必也不会太多。至于那陈济用陈公子,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再说了,陈公子应的是文试,则参与武举诸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菜鸟,不必担心过甚。”

张毅:“哦,不过敢问大师兄,何谓菜鸟?”

“…就是,平庸之辈。”

“这般说来,咱们也都是菜鸟了。”黄兴浩咧嘴呵呵,“不过我瞧那位王仲逊王公子,可是个有真本事的。”

“嗯,总之,咱们几个,这武举解试,都不用担心。”但是程樟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曲文哲等人,只怕是有些艰难。

翌日,陈济用、王仲逊,还有另一名云麓书院弟子魏平忠,联袂前来拜访。一众武院弟子,无不喜出望外,受宠若惊,一个个屏息敛气,小心回话。

这一下,就连春和邸店的店主也被惊动,特意赶来,殷勤问候,午时便由店主做东,诸位学子又痛快吃了一顿好酒好菜。

只有元秋月,对这番热闹全不理会,只在院子里潜心练功。

眼见她一身青白色裙衫,进退倏忽,娇叱连连,一条彩带舞得有似铁剑一般,呼呼带风,势挟风雷,在半空之中幻出五彩剑影,令人瞠目挢舌。

王仲逊连声喝彩,陈济用也微微点头,流露赞赏之意。

元秋月却恍若不闻,练功之后,独自上楼回房。

用过午饭之后,陈济用等人又力邀众人过江同游云麓山,流连于红叶亭、润芳泉等处,又前往学宫前贤唐希正之墓葬,一道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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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意平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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