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论剑・青莲

第二章 论剑・青莲

淡竹阁正厅之中,除了严损之之外,尚有一人端坐太师椅上,正闭眼慢慢啜着手中的香茶。

严损之道:“这陈希烈陈相爷,武儿和小诚都是识得的。钟兄弟且来见过。”

钟馗心中一动,抬头看这朝堂之中的二号人物,只见他一身紫袍,生得细皮嫩肉,眼睛似乎总是眯着,叫人看不透,而嘴角又好象生来变是有些上扬,看上去便是对谁都满脸堆笑。但钟馗知道,面前这人虽然自称只会读读老庄,说几句圣上爱听的话,但他得以在张九龄,李适之之后与李林甫同朝周旋而稳若泰山,远不比他的外表让人看起来那么简单。

钟馗便向陈希烈行礼,严武,丽娘,赵守诚也向之行礼。

陈希烈摆手道:“免了,我还有事,严翁你和他们说罢。”

严损之笑道:“只怕是河东又有狮吼了吧?”

陈希烈大笑:“那是,只是你吓坏了小诚,丽娘就只好待字闺中了。我还想讨杯喜酒呢。”严武和钟馗一阵狂笑,赵守诚和严丽娘则窘得不知道要不要站在一起。

※※※

严损之将陈希烈送走,回到淡竹阁中,看着几个年轻人嬉笑打闹,轻轻咳了一声。阁内安静下来,静待严损之发言。严损之示意众人坐下,开始讲陈希烈所带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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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允许笔者又一次乱入及乱插分界线,做一些介绍)

大唐朝廷的编制为六百四十人,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朝廷在李林甫,皇亲杨钊之间形成了一个极其微妙的平衡,已不容任何外来力量介入,而陈希烈外表似乎对李林甫言听计从,实际上根本就不想任由之摆布。

严氏本来的目的在于,将赵守诚和严武这样的新鲜血液送入朝廷(严武此时已任太原府参将,但被哥舒翰给“借”走了六年),以期数年甚至十数年之后的大唐不会因为没有中流砥柱,而使如今处在暗云密布的天空下的大唐真正崩溃(其实当年张九龄也有这样的想法,他找到了号称神童的李泌,但是李泌过于狂傲,得罪了杨钊,已跑去隐居了)。因为内廷混乱,边将必趁机而反,这几乎是所有人可以预见的。

大唐原本取隋府兵制。府兵从下级官吏子弟或富农中挑选,于驻地从事农田劳作,平时进行基本训练。府兵本人负担租税,兵不离农,将不专兵,官府府基本不负担养兵费用。

而自高宗朝后,府兵制渐渐取消,加上征伐频繁和均田制的破坏一般兵士无法承担自备衣粮武器的负担,于是纷纷逃亡。

开元十一年,宿卫京师的上番府军兵士集体逃散,玄宗只好拟旨招募壮丁十二万,号“长从宿卫”。

其后,开元二十五年,玄宗招募“长征健儿”代替戍边征行的府兵。

此后从中央禁军到边关戍士全由雇佣的职业兵组成,边境设十节度使,拥兵四十九万(大唐全国兵力五十七万),兵力部署为外重内轻的局面,大唐的最大隐患不是朝唐上个某些争权夺势的大人物,而是而是独立与中央政府之外的节度使。

而陈希烈所带来的消息是,内阁商定,今秋与国子监内设进士特科,同时教授文治,武学及兵法。经过朝廷遴选,将直接派遣合格者担任地方官职,并可以自己练兵,以“缓解诸节度使的压力”。陈希烈并非他们的盟友,和严损之也只是表面上的往来。但是从他所带过来的情报看来,这似乎才是摆在诸人面前的出路。

但是问题是,进入特科的只有文才武略的凤毛麟角之材。而且将从各州县调出万名以上的进行淘汰,最后只将余十人。

※※※

严损之道:“不是我偏袒,武儿自小聪慧绝伦,又好舞刀弄枪,若果在陇右哥舒将军处没有偷懒,那应当不难通过。”他看了眼钟馗和赵守诚道:“而钟兄弟从紫府出来,想必也不会差,我最担心的倒是小诚,你的文学及治国方略的策论可以说冠绝国子监内,可惜的是……”

赵守诚不用细说也明白了,他紧咬嘴唇,脸色苍白,心中反复想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赵守诚,你何时才可以让你的亡父安心地闭眼呢?”

“半年……”,严武突然道:“还有半年,不,应该说只需要半年,小诚一定会习得足以进入国子监特科的武功。”他一向称赵守诚为赵兄,这句“小诚”叫得他心中一热。

钟馗也道:“小诚~~~~~~还真别扭啊!我也相信你的天资和毅力……”

严丽娘笑着道:“那是当然的了。”

严损之道:“你们既然如此有信心,半年准备,可不要叫人失望。”

钟馗道:“可是我和武少的武功均不适合小诚修习,当今之急,就是要给小诚找个好老师。”

赵守诚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少陵……”

严武喜道:“我怎么将那人忘了,少陵杜子美,世人只知其诗苍郁雄浑,却不知他还是方今天下的赏剑专家。天下各派剑法精要,都曾经他品评……”

钟馗道:“如今还要加上个太白先生。”

严武喜道:“小诚你今日发了,事不宜迟,晚膳之后,我们夜坊少陵!”

--------------------------------------------------------------------------------少陵原位长安城南二十余里,严武命沁园里的厨子早早地备好晚饭,用过之后,趁着尚有斜阳,与钟馗,赵守诚自己驾着马车直向南去了。严丽娘也想跟去,碍着严损之也在场,只好打消了念头。

严武驱车过了顿饭工夫,已到了少陵原上而。其时日已西沉,严武钟馗以绝佳眼力四望,终于发现了一点灯火。三人到得那灯火亮处的数间草房前下车,推开虚掩的房门,眼前的景象多少叫人有些意外。

只见房内酒香四溢,杯盘狼籍。一人披头散发伏倒在桌案上,一人枕着个大酒缸,侧身背对房门而卧,还一人斜靠着椅子,闭目张口,嘴角带涎。严武和赵守成面面相觑,因为他们认得那最后一人,正是杜甫。

钟馗也有些傻眼,他问道:“咱们是不是先叫醒他们?”

严武苦笑道:“也只好如此了。”

他走进房去,拱手扬声道:“晚辈……”突然打住了。因为他突然发觉那本是背着他们的地上那人,正微笑着看着他,然后大大地一个哈欠,慢慢地道:“你们好啊?”严武吃了一惊,但他身后的赵钟二人已经认出,此人正是在长笑坊中初见的李白。

赵守诚对严武道:“这是太白先生。”

严武慌忙行礼,李白躺在地上说:“算了算了,你们是来找老杜的罢?”

赵守诚点头。李白也不起身,用脚一瞪杜甫坐着的椅子,一阵猛烈摇晃,那被后世称作“诗中之圣”(现今只是个倒在椅上的醉汉)的杜甫,迷迷糊糊得睁开眼来,慵懒地道:“哪个?”

李白笑道:“还记得我今天和你说的那两个年轻人吗?你还怪我没让你认识,而今还多送了一个,这下你满意了吧?”

杜甫抬头,但见三个人中龙凤,或英武、或魁伟、或俊朗,不由拍案叫了声“好!”头一歪,居然又睡了过去。那伏在桌上之人似乎被吵醒,含含糊糊说了句什么,但始终没有抬头。

李白倚着酒缸,姿态优雅地耸耸肩,道:“没办法了,你们若是不急着回去长安的话,等等吧。你们有什么事吗?”

严武刚要答话,赵守诚抢道:“其实是晚辈想学武,听这位严兄说杜甫先生乃是当今数一数二的品剑大师,假若由他指点一二,晚辈必定有所裨益。”

李白道:“赵兄弟没必要说得那么客气,老杜赏剑确有独到之处,但你真要在他面前自称晚辈的话,他可是不高兴呢。”忽然他似乎想到什么,转向严武道:“你莫不是华阴严季鹰吧?”

严武道:“正是,先生有何指教?”李白笑说:“不是我……老杜曾言,年轻一辈中,你算是可以订交的第一人。”

严武大笑道:“此话实在是足以让我自豪的了。”

李白只觉得这年轻人毫不做作,心中也有些感叹杜甫眼光,突然心血来潮,笑道:“你们来的正好。看罢!”说罢扬起手,“啪”地一下正打在杜甫的大腿上。

昏昏沉沉的杜甫只觉得腿上一阵寒意直入骨髓,既而一种通彻心底的感觉使得他脑海一个激灵,教他几乎是跳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李白那挂在嘴角的坏坏孩子似的笑容。

李白不等杜甫发作,笑道:“老杜,有事情作哩。”

※※※

杜甫整理好衣冠,眼睛扫了端坐在面前的三个年轻人和仍赖在地上的李白,开始讲了起来:“武道和剑道本无区别。论及剑道,首先当清楚学来何用。现今看来大抵便是坊间械斗、沙场制敌亦或是强健体魄之类的主流,也有用于刺杀的专属武功。而亦有如公孙氏寓剑于乐舞,或者说寓乐舞于剑,以求其尽美。也有如太白兄以剑托才情,得窥自然之道。我也听说有剑法是以屠龙为名(赵、严看向钟馗),以求其尽刚。这些都算是剑之用途的引申。因为剑自出现人世伊始,便是作为人手之延展,以期能凭之作到以往难以达成之事。杀人与救人,本来就只是其中两种,可惜地是,几乎所有人都把他们——甚至只把前者作为其习练剑道之目的。

“再论及剑道优劣,有人自诩膂力超人,一斩下去可以裂石,然则乡野莽夫,凭一利器,仗几分蛮力,也可以轻易作到;况且人不是石头,劈石头再熟练也不如劈几块木材烧来得划算。故此为剑道极下乘者。

“又有以通过特定的架势及运器方式——即所谓“式”——达到增强威势,再以之克敌。虽则较前者为好,但也只可以拿来对付乡野村夫了。乃剑道下乘者。

“再有以较多数“式”形成固定组合“招”,以之对敌,这算是剑道中乘。虽较前两种好上甚多,但遇上高手,却无法奏效。譬如说有的门派的剑法,一次攻出十数剑或是几十道剑花,好看固然是的——若是全数中的,那算是理想不过了,可是如果叫人家通晓了变化,你一剑不中,还要继续下去否?

“所谓剑道上乘则是将所学剑式剑招拆解分析,融会于心,对敌之时该如何便如何,便如本能一般,所区别的,无非两字,“熟”、“悟”而已“至于剑道上乘,已从此间跳出,得窥天道,晋身宗师行列。即便是如村人的一劈,或者是如一般武士的一式、如普通高手的一招,或者是对敌的机变气势,均已脱胎换骨,呃,这个——此间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他停了下道:“不过好在今天就有两个宗师级人物在此可以教咱们一饱眼福,一个就是太白兄,还有一个……”

他转头忘向那披发睡倒在桌上的人,道:“虽然不会武功,但也是个中达人。”

李白起身道:“那么我先献丑,让他睡会。”

赵守诚等人连忙起身,想要空出些地方,李白道:“不必。”

他提着纯均推门而出,众人跟了上去,只见满月当空,李白就在这如水银泄地的月光中舞将起来。

杜甫言李白以才情入剑,而今看在赵守诚等三人眼中,果是一番感同身受。

只见李白站立原地,白衣胜雪,更胜皎洁月光,。纯均时而挥斩,时而疾刺,看似随兴所发,然而在严武和钟馗看来,虽说李白未曾挪动,但每剑所击出的角度和力度均十分考究,可谓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虚,即便浸淫武道多年的高手,拿捏到这种地步亦数不易。

李白的神情极为写意。赵守诚只觉得他恰象是在完成一首诗,他记起杜甫一句诗“李白斗酒诗百篇”,莫非是李白那被酒激起的才情,未以之为诗,便以之为剑。

杜甫走到三人身后,看着月光和剑光中的李白,道:“此招名为‘蜀道’——注意看,这可是酒鬼压箱底的‘青莲剑诀’。”

众人忙凝神细看,只见李白剑越出越快,身形也开始摆动。等到出剑的频率和身体的摆幅到了一个极限时,李白将纯均负于背后,脚步一错,名动天下的“花间步法”自脚下流淌而出。少陵原上,一个看似踉跄的颀长身影在丛生的灌木中旋转、穿插。

严武仔细观察李白的脚步,发觉几乎都是脚尖触地时重心即换,而后旋转半周,再扭胯使整个身体配合转动,看似花间醉酒,实则为平衡度和协调性均难以把握的身法。钟馗也看出这点,他还发觉李白的脚步交错的位置和换步的时间似乎也颇有讲究,他凝神盯着李白那飞速移动的脚,不多时,就已经觉得头昏眼花。

李白手腕一抖,背后的纯均轻啸一声,被手腕**来。只见他的右手携剑随着旋转的节奏渐渐举高,随即抬起一足,以另一足为轴,借着未消的去势在原地旋转,纯均被举到头顶,又渐渐被带回到腰腹及肩的位置。其间纯均与地面的角度不断进行着微小的调试,形成一道道圆形的绵密剑网。而如水月光从那剑上倾泻而出,旁人看来,那便是人间又多一月。

杜甫轻喝:“月华!”想必是这招名称,果然无比贴切。

之后李白开始变招,旋转之中陡停,宽大的衣袍袖角因惯性继续舞动,纯均忽地隐于其中不见,赵守诚站得较近,正纳闷间,忽然眼前一亮,纯均的剑尖正指着自己的鼻子。

严武和钟馗心中均想道:“此招若是向我发出,不知可否躲开。”

杜甫又道:“花音!”原来是这招的名字,赵守诚仔细一想,觉得也颇合适,正如初春时令的花儿,醒觉之时,已然开了。虽知有花音,但无闻音处。

李白使剑之时,乃只三招,由“蜀道”演至“月华”,费时良久,似乎渐入**,“花音”的威势却叫人感觉颇为平淡,但严武,钟馗和赵守诚都陷入沉思,似乎有所发现。

李白和杜甫相视一笑,李白轻咳一声,唤醒这几个算是如璞待啄的年轻人。他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若你们二人也一同玩玩,也叫小赵好好想想。”

严武道:“好。”钟馗走到不远处的马车上,取下那巨大的斩铁,走回来,与严武并身而立。

严武解下腰畔未出鞘的血咆,将细链缠在手里,然后和钟馗耳语几句。李白不以为意,道:“好了没?”

钟馗点点头(天知道在月光下可以看清楚不),斩铁击出,正是沁园一战的原招——本来斩龙诀在招式的变化上就不大——这在通常高手眼中的强势招式却没有令李白后退,他侧向转身,以花间步法让过剑锋,纯均顺势出手横斩上身空门大开的钟馗。

严武无声地自钟馗身后闪出,以银链架住那一剑,接着借力一绕,想将纯均锁住。李白自然不会叫他如意,在砍上严武链子之时,他握剑之手的无名指及小指已放开剑柄,余下三指使力一搓,纯均急剧转动,将严武链子震开。

严武脸色一变,抽身急退。李白暗赞他的反应,但手底不停,用掌抵着空中旋转着的纯均剑柄底部向严武胸口直送。

钟馗此刻正在二人侧面,他将巨大的斩铁一抬,将悬在空中纯均击飞。李白伸手抄住,欲再进,陡见斩铁及钟馗身后,一物突然飞出,急忙回剑一磕,将严武掷出的刀击回。而钟馗也配合得恰到好处挥剑横斩,半圆形的巨大剑光罩向李白,李白“月华”出手,也仅仅半圈,纯均自下而上敲在斩铁的尖端处,以极高的效率将之荡起,钟馗又是空门将露。

然而严武从钟馗身后再次现身,不过这次他乃是越过钟馗头顶,足尖点在剑脊上,将那即将扬起的斩铁踩回原位,同时借力再起,带链刀鞘(姑且如此称呼)居高临下再次出击。钟馗得严武校正出剑轨迹,大喝一声,手中发力,斩铁旋转一周,也砍了回来,居然有几分类似“月华”,只是没有那么精细,然而具有更高的攻击性。

斩龙诀中虽也有类似的招式,但看过李白使出的“月华”,钟馗显然有了更深层次的体验。角度的调整和速度的拿捏,与空中的严武配合的刚刚好。

李白笑道:“你们两个真的叫人吓了一跳呢。”

说话同时足尖一点,人在空中旋转,以纯均挡住斩铁的横斩,既而借力加速转动。严武只觉的一股莫名其妙的力将手中血咆引向一边,正巧擦着李白飞过。接着胸口一痛。原来李白迎刀而上,欺近严武身前,以剑柄撞上严武的胸。

严武和钟馗倒退几步,对望一眼,接着,严武将刀平举于胸,钟馗将剑插在地上。

李白面容凝重,突然笑道:“不打了,我认输。”钟严二人那渐渐饱和的气势一窒,不由得抬头看向李白。李白道:“你们两个太厉害,我才回长安,就和年轻人拼命,实在不值得。”

严武不发一言,钟馗大笑道:“太白先生武功名不虚传。”显然颇为满意战果。

赵守诚忽然道:“先生,你为何不用方才舞剑的右手?而用左手对敌。”

钟馗严武闻言直盯者李白。

李白尴尬道:“这个……这个嘛……就是说……那个,对了老杜,刚才你看了没?”

杜甫道:“你还真是会找挡箭牌哈。”

李白挠挠头,笑道:“我去叫张疯子起来。”说罢退门闪了。

杜甫看着眼前三人,道:“你们方才一战,我都瞧在眼里。严兄弟出招诡谲,反应迅速,而且明显还有后着。加以时日,可以堪称‘妖刀’,但却又不失光明磊落。

钟兄弟膂力和爆发力惊人——显见斩龙的剑法果真存在于世间——你的反应也仅比严兄弟稍差而且有着与外表不符的细腻。

而赵兄弟虽然没有底子,但是我看见你在他们演武之时,目光所到之处,莫不是着数交接的肯綮。可见你有非凡的感知力,和那醉鬼的‘观花花入剑,看月月落招’倒是有点相似。不过似乎还稍有不同……”

见三人均在沉思,他又道:“罢了,我只是以旁观者身份品评而已,希望可以给你们些帮助。不光在乎练武,因为武道即人道,你们的武功的品性正是你们禀性的镜子。”

严武闻言心中一动,记起哥舒翰那几乎与之相同的话来。他心中想道:“自今以后,我严武便将与我的严刀一体了。”钟馗和赵守诚心中也涌起无限波澜。杜甫微笑道:“走罢,我再介绍一人和你们认识。”

※※※

严武几人随杜甫推门进去,只见到李白一个人在桌钱自斟自饮,看见他们来了,呵呵一笑,伸出手指朝侧后一指。只见墙上一个二尺见方淡红色的草书“道”字,那字写得酣畅淋漓,豪荡感激。

杜甫一见之下却只叹了口气道:“可惜了汝阳王托人从凉州带来的葡萄酒。”

赵守诚走近看那奔放恣肆的字,只觉得心有所感,待要细看时,忽觉压力抖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在严武及钟馗眼中看来,赵守诚眉关深锁,双目紧闭,头上不时有汗珠渗出。而他面容渐渐的抽搐起来,身体颤栗的幅度也随之增大,终于瘫倒在地。

严武和钟馗急忙上前探视;杜甫不闻不问,居然坐下和李白一起喝起酒来。

严武一手将赵守诚扶正,一手去把赵守诚的脉门,一把之下,他几乎要叫了起来。赵守诚的脉象平和沉缓,居然是经络畅通之象。这是习练内功小有根基之兆。

难道是那幅字?他抬头再度细看,发觉“道”字一旁以行草题了款:“吴人旭醉后偶作,某年月日。另:杜兄,太白,我华严寺去了。”“吴人旭”,不就是现下人称颠张的“草圣”张旭么?沁园中也有他的书作的。据说他性嗜酒,常喝得酩酊大醉,醉后呼叫狂奔,然后挥笔写字,有时竟用头发沾着墨汁疾书,人赏其醉所中所书,飘逸万态,以为有神力相助。无怪乎杜甫心痛那酒,浸过了头发还能喝么。这些果然都是当世奇人。

正胡乱想着,忽听钟馗道:“小诚醒了。”

低头望去,但见赵守诚把眼睛张开,向他笑了一笑。

严武道:“你没事吧?”

赵守诚茫然摇摇头,忽然记起什么,起身问道:“我睡多久了?”

钟馗笑道:“你那也叫睡么?你昏了才半柱香时间,要不要再躺躺?”

赵守诚又摇头,眼神中一片迷茫。严武看在眼中,却不再发问,而向李白杜甫拱手道:“二位先生再见,改日再登门叨扰。我等连夜赶回长安。”

钟馗和赵守诚也上前拜别。杜甫一言未发,李白则站起来走到赵守诚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而向严武笑道:“你们有时间可一定要来陪陪老杜啊,尤其是严公子!老杜很看中你哩!”

※※※

疾驰的马车上门帘突然打开,钟馗那斗大的脑袋自车厢中探出来,对驾车的严武道:“刚才那李大先生对我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哪个吧?哈?”

严武扭头白了他一眼,懒得答话。

钟馗大感无趣,悻悻坐回车内,转见赵守诚一手托腮,陷入沉思,然而神光奕奕,一扫初见他时的那种文质彬彬的气质。

他有些呆了,不禁道:“小诚你好象不一样了。”

严武的声音传了进来:“钟馗你看看小诚的脉象。”

钟馗如言伸手探向赵守诚的脉门,只觉得手指一麻,居然被弹开了。赵守诚回过神来,看到钟馗一脸难以置信地表情望着自己,然后嚷嚷着:“邪了门了,邪了门了。”

严武问清楚,倒没有钟馗那么惊讶。

他淡淡道:“这么说小诚现在比我刚发觉时,更加精进了。”

赵守诚喃喃道:“怎么回事?”

钟馗也奇道:“这还真有意思哈,不知道怎么就会内功了——居然还不弱。”

严武道:“那幅字……”

钟馗和赵守诚同时道:“字?”

严武道:“正是,小诚你把你当时所感仔细说说吧?”

赵守诚沉吟半晌,说了起来。

“我甫见那字便知道一定是‘颠张’所书,那字端的笔走龙蛇,潇洒非凡。然而当我正要细看,但觉煞意凛然,压力陡生,叫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偏是那字有象有魔力一般,叫我无法移步,只好闭上眼。”钟馗奇怪地岔道:“怎么我没有这种感觉?“严武在外头喊道:”别插话,让他讲完。

赵守诚继续道:“但是那字仿佛在、我心底生根,犹如经刀划刻一般。眼前总是挥之不去,突然那道子突然散开成大大小小的笔画如同刀剑一般,向我直飞而来。我闪避不及,只得任由他们插在身上,那滋味确实是通彻骨髓,只觉它们俱进入我血脉之中穿行。正当我苦苦忍着,突然疼痛顿消,只觉得浑身虚脱。恍惚中,今日白天所见你们的比拼突然重现眼前,只是无比清楚了然……不知过了多久,脑中突然一个激灵。睁眼就见到了严兄。”

车外严武道:“我方才一直在想这件事。现在仔细琢磨,那张旭所书‘道’字与一般人所书不同,乃恰好十二笔画,正是暗含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等十二经络走向。小诚果然是好运气呢。”

钟馗道:“那这么好的事我们怎么没份?”

严武没好气地道:“我怎么知道,或许人家知道咱们已经花了个十几年练通了十二经络呢?才懒得便宜我们呢。”

钟馗不死心,继续追问道:“那就算那十二经脉练得再好,也只是经脉畅通,和内力到这种程度是两码事。”

严武道:“你不记得太白先生拍了小诚一下吗?我想那一下大概正是将奇经八脉与十二主经络之间贯通了。小诚啊,奇经八脉犹如湖泊水库,而十二经脉之气则犹如江河之水。以后你习练内功只需拓展之,便可以事半功倍了。实在叫人嫉妒啊。”

钟馗也道:“太白先生的功力深不可测——对了,小诚,杜先生也说你对武道有非凡的天赋,以后恐怕是一日千里了。”

赵守诚简直激动地有些不知所措,他觉得有些热,想将外衫除去,突然证住了,道:“这是什么?”

钟馗转头望向他,只见他手中捏着一个小册子,不禁好奇地凑过去看,只见封面上赫然几个龙飞凤舞的行草:青莲密录。

※※※

夜阑人静,马车停在了城中严府门前。

正厅堂上,严武向严损之讲述今夜之事:“……太白先生不但给小诚打通经脉,还不动声色地留下了他成名的武学集成《青莲密录》。小诚这会根本不消半年,或许就可以成为又一个年青一辈的顶尖高手。可能我和钟兄也得忌他几分……”

严损之望向门外月光下的古柏,淡淡道:“奉彰兄可瞑目矣。”

座下赵守诚的眼眶中,倏地流下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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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论剑・青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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