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相邀

深夜相邀

“若儿,你回去告诉你主子,我整理一下就过去看她,让她别害怕。”陈锦榆柔声道。

一语毕,任嬷嬷和若儿都愣住了,似是谁也没想到陈锦榆就这么答应了。

任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而又凌厉的对已经傻住的若儿吼道:“听见了吧,回去告诉你主子好生等着吧。”说完,赌气发泄似的将房门重重关上,门外还隐约响起若儿谢恩的声音。

“你和她一个小丫鬟生什么气,她也不过奉命办事。”陈锦榆一边穿衣服一边叹道。

任嬷嬷是再也冷静不下来了,跺了跺脚,有些气急败坏的喊道:“好主子,您还真要去看那个女人啊。这都什么时辰,天气又这么热,您就装睡下了不理她就好了呀。”

“青泠不舒服,她怀着身孕肯定是要辛苦些,我既醒着又没什么事做,就去看一眼吧。左右看过之后,彼此都安心了。”陈锦榆坐在梳妆台前,笑语盈盈地说道,冬雨正站在身后,为她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

“她是真不舒服,还是没事找事折腾人?”任嬷嬷冷笑了一声,毫不客气的讽刺道:“她身子不好不去请太医,派人来请您做什么?您又不是大夫。她这是摆明了仗着有孕恃宠而骄,折腾着您玩呢,您却回回上当。”

陈锦榆微皱了一下眉,刚要说什么,身后的冬雨也忍不住开口了,“主儿,这波儿奴婢站在嬷嬷这边,奴婢也觉得青主儿就是装病折腾您呢。您细想想,这是第几次了,每一次都是派人来请,说身子不适龙胎有异,您过去之后看到的是什么,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吃着零食有说有笑,房间里是药也没有太医也不见,谁家的病人是这副模样?而且青主儿在您面前是越发的不尊敬了,您可不能再纵容下去。”

陈锦榆的眉头越皱越紧,叹息道:“我也看出她多数时候就是在故意装病罢了,但我总想着,她或许不是有意的,她初次有孕,想让人特别关心一下自己,也是情理之中。殿下一走就是一个月,我身为他的妻子,理应替他多多关怀。她即便是故意为难我,也不打紧,我没放在心上。”

“主子,我的好主子,我的太子妃,您……”任嬷嬷气的脸都绿了,声调不自觉的拔高,简直恨不得冲上去用力摇醒陈锦榆,“您是正室,是太子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她是什么身份,一个侍妾,说不好听些就是您和殿下的奴才,就算怀着孕那也是妾,怎么敢越到您头上去?从没听说过哪户人家的正房去伺候小妾身孕的。即便是在民间,也是不合规矩,何况皇家,嫡庶尊卑更是半点乱不得的。”

陈锦榆已经穿戴整齐,她站起身来,走到任嬷嬷身前,淡然的说道:“嬷嬷怎么竟不懂了呢,我一再退让不全是因为青泠有孕,也是做给众人看的。自从小公主早夭后,这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我又刚嫁进来不久,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我若稍有不慎,让别人抓住什么把柄质疑我、质疑陈家,可是大大的不值了。左右我辛苦走一趟,样子摆好看了,把该做的都做了,谁也就挑不出什么错了是不是?只是折腾一下就能堵住外人的嘴,又何苦让人挑咱们的刺呢?”

陈锦榆的一番话彻底让任嬷嬷无话可说,任嬷嬷用怜惜又骄傲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几乎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心头涌起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不过才十八岁,在家时也是天真无忧的小姑娘,自从嫁给太子后,却被逼着迅速长大。成天顾及这个提防那个,为了自己为了陈家,不得不学会算计、尝试虚伪,可她知道,她的小姑娘不喜欢争来斗去。

怜惜陈锦榆被迫变成另一副模样的同时,任嬷嬷又无比的自豪——主子终于还是长大了,懂得了取舍、懂得了保护自己。刚刚的那番顾虑,她白活了四十几年竟都没有想到,可是主儿却是一早就思虑周全,做的滴水不漏,她这样的聪慧沉稳,将来必成大器。

任嬷嬷觉得自己再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了,若说有,那便是……子嗣。

眼看着陈锦榆要带着冬雨往外走,任嬷嬷急忙上前,道:“奴婢陪主儿过去,冬雨你留下来收拾进宫带的行李,收拾好赶紧去休息,等明天进了宫,有你忙的。”她决定,让冬雨和夏雪陪陈锦榆入宫,自己要留下来盯着秦韶歆,防止这个女人作妖。她要替主子守住这个家和手里的权利,绝不能让任何人钻了空子。

冬雨是巴不得任嬷嬷陪主子走一趟的,她知道自己老实好欺负,待会儿到了青主儿那里,万一护不好主子怎么办?任嬷嬷就不一样,牙尖嘴毒又严厉,一定能对付的了那个女人。

“是,奴婢留下来收拾。”冬雨说完,竟逃也似的跑开了。

陈锦榆明白二人的打算,无奈地笑了一下,便径直出门了,任嬷嬷立刻跟上,主仆二人在浓浓的夜色中,踏着月光而行。

此时的皇宫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昏暗的皇帝寝宫中,到处都弥漫着浓浓的药味,细细闻去,还透着一丝腐朽、颓败的气息——那是死亡的气息,已渐渐笼罩了整个寝殿。

偌大的寝殿安静的吓人,所有往来的大臣、太医和奴才都放慢脚步、放轻动作,几乎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声响。每个人在保持安静的同时,严阵以待,一丝不苟,即便休息不足也打起十足的精神,不敢有半点疏漏。

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皇上怕是不行了。皇帝驾崩乃是国丧、是天大的难,宫里很快就要变天,这种时候,谁敢出一丁点儿的错,便是要大祸临头。他们战战兢兢地做着自己份内事,力求不引起任何的注意,同时心里默默期盼这场“浩劫”快些结束。

福安快而轻的穿梭在寝殿中,他刚刚回宫,正要去向玄凌复命。偌大的殿内只点了几根蜡烛,昏昏暗暗地照亮周围方寸之地,放眼向稍里面望去,几乎是漆黑一片,高耸入顶的殿柱和四周华丽的陈设,在黑暗中宛如蛰伏的野兽般,安静的矗立着,似是在等待时机择人而噬。

因皇帝病重,宫中奴才一律着素装,脚步又轻,有时宫人从对面或身后走来,要离得很近很近了才会察觉到。简直宛如一个个幽灵在空旷死寂的大殿内游荡,别提多瘆人了。至少福安已经被吓到了好几次。

见到玄凌时,福安已经因为天气炎热及惊吓过度,浑身都被汗浸湿透了,他上前福了个万福,说道:“殿下,奴才传话回来了,太子妃明日便会入宫。”

玄凌刚见完大臣,满脸疲惫地回来陪伴父亲,听完福安的话,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也流露出些许的暖意,笑着道:“她是不是想要今晚就和你一起入宫?”

“殿下果然是了解太子妃。”福安轻声打趣道,他自小就在玄凌身边伺候,十几年的近身陪伴,他是玄凌最信任的人之一,平时主仆二人说说笑笑,也是颇为随意的。“太子妃孝顺,想尽快入宫看望陛下,她也十分惦记您和皇后,奴才和任嬷嬷好容易才将人劝住了。”

“她有心了。”玄凌欣慰的说道,转身便向皇上的寝室走去。忙完了国事,他要去做一个儿子该做的了。

福安快步跟上,眼中是浓浓的心疼,挣扎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出声劝道:“殿下,奴才斗胆请您回去休息一下,哪怕躺上半个时辰,也是好的。您看您,眼眶乌青,眼睛通红,奴才看了都不忍,明儿个太子妃进了宫,见您这般疲惫,得多心疼啊。奴才每次回府,太子妃都反复叮嘱,让奴才照顾好您,劝您注意休息,您也心疼一下奴才,别回头让太子妃训斥奴才没当好差。”

玄凌脚步不停,略微回过头瞥了福安一眼,笑骂道:“本王完全能猜到你是如何向太子妃复命的。之前呢,肯定说本王和母后一切安好,今天回府必然是什么都招了,你不招也不行,明天她入宫一看便知什么情况。本王猜的可对?”说完,眼角余光瞥见福安一脸的惊愕,嘀咕了一句“鬼机灵”,心情难得的好了一些。

福安无声傻笑了一下,刚要开口,玄凌又叹息道:“没事的,锦榆会理解的。”像是在回答福安,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说话间,玄凌带着福安来到了皇上的寝室内,内里静悄悄的,只有皇后带着贴身宫女玉枝在床榻旁伺候。与其说是伺候,也不过是在床边静坐罢了,皇上一直昏睡不醒,不吃不喝、不言不动,她们又伺候什么呢?

见玄凌来了,陈皇后悄悄擦掉眼角未干的泪痕,对儿子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权当抚慰。

“儿臣给母后请安。”玄凌走到跟前,半跪,低声请安。

“给皇后请安。”

“给太子请安。”

福安和玉枝分别给主子行礼问安。

“好孩子,快起来,到母后这儿来。”陈皇后又欣慰又辛酸地说道,边说边向玄凌伸出了手。

玄凌急忙凑过去,握住陈皇后的手,顺势看向床榻上沉睡的皇上,一颗心再次疼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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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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