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装病的女人
“齐嬷嬷,府里的女人们呢,都在灵堂里跪着呢吗?”秦韶歆不愿再浪费时间在福安身上,问起了别的事情。
齐嬷嬷脸上泛起一抹复杂的表情,回答道:“青主儿和宁主儿不在,其余的都在灵堂里跪着为先帝守灵呢。”
“她们两个为什么不去,青泠也就罢了,仗着自己有孕,贯会装病偷懒,宁婉居然也不去,她又是什么理由?”秦韶歆怒道,这二人居然如此打她的脸,敢不去为先帝守灵,若是传了出去,外人怕是会笑话她在府里说话不够分量,这么大的事都使唤不动人。
齐嬷嬷神色还是很古怪,似是有些畏惧,嘀咕道:“奴婢派人去宁主儿的房里催了好几次,可都是周嬷嬷在门口将人拦了下来,说宁主儿病的很厉害,起不了身,所以才不能去为先帝守灵,待身子好了自是会去的。可是奴婢瞧着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宁主儿白天还好好的,突然就病了?既然病了为何不去请大夫。奴婢看,她就是诚心不去的。青主儿不用问,也是装病,吵着说龙胎不适,一会儿不能长时间跪着一会儿不能被香熏着,矫情的很。”
秦韶歆气的脸都歪了,她才不管她们有什么理由呢,也不是真心实意想让众人为先帝守灵,她只想到自己的面子和威严。在她看来,这些女人不听她的话,就是对她最大的藐视和抗议,她要是不收拾了这两个女人,她的脸往哪儿搁?
“齐嬷嬷,咱们走,去挨个儿把她们揪出来去守灵。我可不管她们身体好还是赖,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必须去灵堂给我跪着。反了她们了,走,先去找那个没身子的,病重?我倒是要看看她病的有多重,她今天除非是死了,否则爬也要爬去灵堂。”秦韶歆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道,怒气冲天的就要去找宁婉算帐。
“好主子,您别去。”齐嬷嬷脸色大变,冲过去将人拦住,心平气和的劝道:“宁主儿那里闹不得啊,奴婢前几次派人去,可是周嬷嬷亲自在门口看着的,谁去请宁主儿都被她打发走了。奴婢看周嬷嬷那个架势,是铁了心不让任何人进去的。咱们何苦去得罪周嬷嬷?”
秦韶歆一听到这话,气顿时消了一半,人也冷静了下来,怔怔的站在原地,皱着眉头思索着。她自是不怕宁婉的,但是让她忌讳的是周嬷嬷。
周嬷嬷虽然是个奴才,但在这太子府中,是个特殊的存在,因为她是太子最重要的人之一。周嬷嬷是太子生母颖妃的陪嫁丫鬟,不仅伺候了颖妃半生,也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她是颖妃和太子最信任最倚重的人,与其说她是奴才,倒不如说她是太子的亲人。太子对周嬷嬷极尽孝道,两人的感情不是母子胜似母子。
在太子府,没有一个人敢对周嬷嬷不敬。不管是出身高贵的太子妃,还是嚣张轻狂的秦韶歆,或者是心灰意冷的宁婉,都对周嬷嬷客客气气的,她更是享受着比主子还尊贵的待遇。
当初玄凌冒天下之大不韪纳了宁婉为妾,自是要好好的守护,事事都为宁婉考虑周全。宁婉是罪臣之女,没有陪嫁丫鬟和信得过奴才,她又是万念俱灰,也无心去栽培拉拢谁,这样的主子在府里吃亏是肯定的。
玄凌便委托周嬷嬷亲自去照顾宁婉,对他来说,这府里只有周嬷嬷能胜任,也只有把宁婉交给周嬷嬷他才放心。
这不仅因为周嬷嬷最疼他,他爱的女人周嬷嬷自会爱屋及乌;也因为他和宁婉自小就交情匪浅,周嬷嬷也算是看着宁婉长大的,两人从前就有情谊在,对于宁婉的遭遇,周嬷嬷比谁都心疼。
在这偌大的太子府,只有周嬷嬷会一心一意的对宁婉好,护宁婉的周全;而宁婉,也只肯接受周嬷嬷陪伴在身边。嫁进来之后,宁婉拒绝和任何人往来,就连太子本人,她也是爱答不理的,除了对太子妃尚算是尊敬客气,便只有一个周嬷嬷可以陪她说说话,是她愿意放下戒备去相处的人。
因为有了周嬷嬷的日夜陪伴,府里才没人敢动宁婉一下,这会儿宁婉不肯去为先帝守灵,也是周嬷嬷亲自守在门口为她撒谎,可见即便是太子知道了此事,也不会太过苛责,谁这个时候去触霉头,不是自讨没趣吗?
秦韶歆想明白了利害关系,自然不会去招惹宁婉,只是始终咽不下这口气,气恼的跺了跺脚,恨恨的说道:“真是可恶,白白便宜了宁婉。她真是好大的胆子,先帝的丧仪,她敢不出来守灵,行,算她有本事,仗着有殿下的爱,连先帝都不放在眼里。”
齐嬷嬷低声附和道:“这没什么奇怪的,宁家一家近百口人都死在先帝手中,对宁主儿来说,那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仇人的丧仪,谁会心甘情愿的去跪?她只怕心里恨先帝恨的紧,巴不得这一天呢。”
“蒋越莹一家不是也是被先帝赐死的吗,你看她什么时候恨过先帝,不是照样老老实实的去跪仇人,为仇人守灵。”秦韶歆冷哼道。
“那怎么一样,蒋主儿是个怕事更不敢惹事的,她也念着老爷的救命之恩,不愿给秦家招祸。宁主儿怕什么呀,孑然一身,要杀要剐就一条命,何况先帝走了,这个天下马上就是殿下说的算,殿下哪里舍得动宁主儿半根指头?蒋主儿没得殿下的宠,就只能认命。最重要的是,奴婢瞧着宁主儿根本不怕死,平日里对殿下那是什么态度,简直像对待仇人一般,府里的主子哪个不是绞尽了脑汁要讨殿下欢心,只有她,说冷脸就冷脸,说赶人就赶人,不知道还以为殿下要在她手里讨生活呢。”
齐嬷嬷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忿忿的想到:男人说白了就是下贱,碰到真心实意对他的女人,或者费尽心机讨好他的女人,他们根本不懂珍惜;反倒是不拿他们当回事、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女人,却让他们捧在手心当做是宝。秦岭那个负心汉如此,没想到连太子爷也这样。说到底,就是男人的通病。
秦韶歆听了齐嬷嬷的话后心里极不是滋味,满嘴醋意的酸道:“男人可不都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得到的就立刻成了草。宁婉是殿下一心想明媒正娶的女人,却一再的波澜再起,最终也没能如愿。宁婉大约是抓住了他的心思,即便给他做了妾,却搞的跟仇人一般,和他彻底断了情,也寒了心。其他女人越是争宠,宁婉就越是反其道而行之,这就相当于殿下根本没有得到过宁婉,也就惹得殿下愈发的惦记。宁婉若是和这满府的女人一样,献媚争宠,说不准殿下早就把她扔到一旁去了。”
“奴婢听说宁主儿因为自己没做成正妻而只当了妾,心中才万般的不甘不愿,也就恨起了殿下,和殿下离了心。您说她这不是不知好歹吗,若是从前的宁家,她做太子妃无可厚非,可她现在可是罪臣之女,尤其是她爹犯的还是通敌叛国的大罪,不仅全家死光了,她也是要被发卖到妓馆去的。若不是殿下念旧情,将她救了回来,她现在就是在那妓馆里被男人玩弄糟蹋的命运,还能做太子的女人?殿下为了她差点和先帝闹翻,她居然半点不感动,还因为自己做妾恨起了救她于水火的人,真是不知死活。她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还有没有资格做太子妃。最过分的是,先帝的丧仪她居然敢装病不去守灵,连个头都不磕,她是不是真的以为有了殿下的维护,就没人能动的了她了。”
齐嬷嬷知道主子其实是十分不待见宁婉的,这会儿见主子似乎不太开心,忙顺着主子的意思,贬低着主子讨厌的人。
秦韶歆嘴角突然上扬,勾起一抹恶毒的笑容,冷冷的说道:“本来在府里有殿下护着她,她在府里目中无人也就罢了,左右我们都不敢招惹她,由着她作威作福。但是这一次她自己找死,真是拦也拦不住。”
“主儿……”齐嬷嬷疑惑的看着秦韶歆,等待着主子继续说下去。
“从今儿开始,谁也不必再去请宁婉去守灵,她若是愿意来不拦着。这是先帝的丧仪,乃国丧,她因为一己私人恩怨,装病不去守灵,此乃以下犯上,是对先帝的大不敬,要是传了出去,杀头掉脑袋也不为过。殿下再偏袒她,难道还能置国法宫规于不顾?何况殿下即将登基,自己的妾室冒犯已故的先帝,殿下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及自己的名声,甘愿背负着不孝和昏君的骂名也要继续维护她吗?我现在倒是真想看看,一旦宁婉的行为被揪出来追责,殿下会如何处置。”
秦韶歆无比恶毒的说道,因为根本不用猜,她也能知道答案,以玄凌的为人和心性,在女人和帝位之间,他一定会选择后者。
不,是任何男人都会选择后者吧。所谓的爱江山更爱美人,不过是流传于民间故事中,真的会有男人为了一个女人连江山帝位都不顾了吗?她不信。至少她所认识的玄凌不是这种没有担当和责任的男人,只有亡国的昏君才会将女人看的高于一切,她的男人不是这样的君王。
所以今日宁婉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值得她去动怒或者出手惩戒,她只需要将宁婉装病不肯为先帝守灵一事宣扬出去,上至陈皇后,下到文武百官,都不会就此罢休。本来太子执意要纳罪臣之女入门就已经惹来许多朝臣的不满,现在宁婉在国丧之际来这么一出戏,不是自己作死吗?那她也不必拦着。
秦韶歆冷漠而恶毒的笑着,转身对齐嬷嬷说道:“回头你找些人,将宁婉装病不肯守灵一事传出去,最好传的整个京城人尽皆知。”
“是,奴婢会做好的。”齐嬷嬷答应道,她办的差事从来没有让主子失望的时候,散步流言这种小事,更是手到擒来。
“现在,我们去找另一位的麻烦。”秦韶歆收敛起笑容,眼中有凶光闪过。她可以先放任宁婉,却绝不能放过青泠,她必须要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用蒋越莹提供的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拿掉青泠肚子里的孩子。
这是她这次管家甚至是操办丧仪,最重要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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