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

出国

易时只带了一个大行李箱就出了国。

易时在两人的出租屋待不下去,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把出租屋的物件都搬了过去。

易时出国的第三个月,贺昭忍不住了,休了年假直接跑到了国外。

很突然,他甚至不确定易时有没有时间,只在机场把机票拍下发给了易时。易时应该在忙还没有回消息,他已经登上了飞机。

他想着就算易时没有空,他们也可以像大三大四的时候一样,他就在家里待着等易时回来。

这是贺昭第一次这样长时间坐飞机,睡不着,耳朵一直隐隐作痛,等他疲惫地从航站楼出口出来,接到了易时的微信来电:“你在哪?”

“我刚下飞机。”贺昭说。

“黑色衣服?”易时忽然说,“我看到你了。”

贺昭抬起头,往四周张望,易时一身大衣,阔步向他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贺昭问他。

“这句话该我问你。”易时接过他的行李箱。

“我太想你了。”贺昭确实太冲动昏了头脑,自行做了决定没有跟任何人说就赶了过来,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睡不着,想了不少,也冷静了下来,“你这几天忙吗?你是不是有很多事……”

四周的人流不多,但也算不上少,易时捏着他的下巴,直接吻了上去,堵住了他的问题。

呼吸交缠,贺昭的耳膜还有些杂音在作响,但他只剩一个想法,他为什么会觉得他和易时可以异地五年?

他有些后悔了。

也不是真的后悔,但不断存在这种类似后悔的情绪。

这三个多月里,他的生活找到多少空隙,或者不用找,在每一个细碎的时间,他都不同程度地想易时。

有时候是细碎地想,有时候是钻心钻肺地想。

过去的记忆压着他,甜蜜又酸楚。

越长大他才意识到路不是只一条直直往前,而是每到一个节点就往四面八方开出枝丫小路,再亲密的人也只能陪伴你走完一条路,而不是所有。

他曾经憧憬着未来,以为长大了就能自由自在,他想成长到不用再依赖任何人,他想有能力去面对所有,他想和易时光明正大地拥吻。

直到他抵达当初向往的未来,才发现现在的每一天都不比以前懵懵懂懂的日子更好。

为什么不管怎么选择总会有遗憾?

再一次见到易时,他眼眶发烫,胸口酸酸胀胀,像被碾压过的柠檬,又恍然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一个星期见不到男朋友就想得要哭的17岁少年。

什么长大什么未来都去他的。

他只想像这样亲吻他的爱人,长长久久。

可是他不能永远是什么都不管的毛头小子。

易时也不能。

他们不可能永远呆在两个人的小屋里,不走向外面的世界。

“后悔了?”易时开车带贺昭回他住的公寓,握着方向盘问他。

他了解贺昭,他在一些事情上总是后知后觉。

“什么后悔。”贺昭装作听不懂。

易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接了实验室一个同事的电话,是个女生,从她说话的语气贺昭就知道她性格肯定很热情开朗。

他们说了一会儿项目上的事,女生笑着问易时去哪里了,晚上去不去喝酒。

语气带着笑,有点儿说不上来的粘稠。

这几句英文贺昭听懂了。

易时简单地拒绝了她,没有回答她去哪的问题,也没有提贺昭,挂断了电话。

贺昭淡淡地问:“在美国可以开车接电话吗?”

“只是实验室的同事,我和她不熟。”易时瞥了他一眼,解释,“她在基因方面有很深的研究。”

“哦。”贺昭没什么情绪地应了声。

易时微微蹙眉,正要开口,借着扫后视镜的动作看见副驾座的贺昭似乎累了,闭上了眼睛,便没有说下去。

但贺昭没有真的休息,只一会儿就睁开了眼睛,视线落在易时握住方向盘的手上:“你为什么没戴戒指?”

“在口袋里,实验室不能戴戒指。”易时几乎是立即解释,“我收到你的消息就查了航班,从实验室直接赶了过来。”

贺昭没说话,明显对他的解释不满意。

易时微微一顿,再度扫了余光过去,贺昭正扭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嘴唇抿得紧紧的,带着刻意的疏离。

易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缓解气氛,贺昭很少这样,他即便吃醋也是似真似假开着玩笑。

车里陷入了寂静。

易时开口又解释了一遍,说那个女生不算是正式的同事,只是有一点儿合作,除了实验室里的交往,不会和她有什么往来。

贺昭像是不想听见他说话,直接点开了车载音乐。

音乐声起,易时便闭嘴了。

他一路上看了贺昭好几次,贺昭没有玩手机也没有说话,手肘抵在窗边,托腮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易时住的是有些老的公寓,在波士顿偏中心的位置,地段好楼层高,楼下热闹,还有很大的落地窗。

全都是贺昭喜欢的。

易时对住所没有太大要求,但贺昭喜欢热闹喜欢明亮。即便不住在一起,他仍然挑了贺昭的喜好。

电梯缓慢地上升,不大的电梯间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别人,易时已经戴上了戒指,其实他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就戴上了戒指,牵住了贺昭的手。

贺昭懒洋洋站着,没有拒绝。

可一进公寓,贺昭就甩开他的手,易时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拉了回来:“你打算今晚都这样?”

“我怎样?”贺昭绷着脸问他。

僵持了片刻,易时道歉:“抱歉。”

逞这样的意气没有任何意义,贺昭千里迢迢赶过来,他不想让他不高兴。

贺昭听了这两个字一下子不行了,抱住他,抱得很用力:“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发脾气,我只是很难受。”

是有一些吃醋,但不只是如此,太多复杂的情绪拉扯着他,他什么也抓不住。

易时回抱着他,在他耳边很慢很低地问他:“你觉得我好受?”

是他非要别人去追求梦想,现在又在这里发脾气。

贺昭下意识就要道歉:“对……”

易时说:“不用道歉,你永远不用对我道歉。这个世界上,我最感谢最爱的人就是你。”

贺昭没有自觉,他潇洒又健忘,对别人的好从不放在心上。给楼下的流浪猫喂食是这样,救了罗浩,帮了刘晓芸,甚至维护杜仕杰都是这样。

但易时很清楚他的人生是从认识贺昭开始变化,17岁的他以为和喜欢的人相处那一个多月已经是他人生中的乌托邦。

怎么也想不到贺昭会跟他表白,一遍又一遍地说喜欢他,说想跟他一直在一起。

和贺昭在一起这几年,是他再如何大胆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美好。贺昭每一年生日都跟他说“XX岁的贺昭依然很喜欢XX岁的易时”,从17岁说到现在,贺昭给了他纯粹又炙热的爱,贺昭毫无保留地依赖他、温暖他。

他们从高中走到大学,从不拘小节的混沌年少走向成年。

他好几次看着枕边人的睡颜,都恍恍惚惚像在美梦里,但一切都是真实的。

太美好了。

他不像贺昭有那么多浪漫丰富的想法,他甚至没办法用一个或者多个词汇去形容贺昭,去形容这几年。

贺昭是他的独一无二。

再不会出现一个人,可以像贺昭这样握住他的人生。

他只有两种生活,和贺昭在一起,或者,被驱逐,去过次等的人生。

太早强烈热烈地爱过、被爱过,这一生都刻骨铭心。

可再燃烧般的痛苦与不舍,都抵不过少年一个明朗的笑容。

怎么都可以,他希望贺昭开心自由。

“或许在别人看来我什么都有,天之骄子,天才,高富帅,”说着,易时像是嘲讽一样勾了一下嘴角,摸了摸贺昭的脑袋,“但你知道,我什么都没有。你就是我的所有,我爱你,宝贝。”

贺昭总是乐于表达,从眼角到眉梢,从肢体到语言,明目张胆毫不掩饰,明晃晃地让人看得见听得见感受得到他的喜欢和灼热,但易时很少这样。

他察觉到贺昭的不安和恐慌,不忍心看他这样,直接把爱到极致的感情泄露给他看。

这是贺昭第一次听见易时说“我爱你”这三个字,鼻子有点酸,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动又有些疼,揉了揉鼻子:“我也爱你,你以前都不说。”

“不沉重了?”易时问。

记仇,还记着他上次说的话。

“不沉重,不沉重,”贺昭抱着他摇头,“我想你爱我,越爱越好。”

“我爱不爱你,你不知道?”易时捏着他的下巴问他。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贺昭眨了眨眼睛。

虽然他知道易时爱他,但是听他说出来的感觉很不一样。

“我爱你,根本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你是唯一。”易时说了他想听的话。

贺昭主动吻了上去。

易时回吻他,问他:“还难受吗?”

贺昭点了点头,易时又问:“哪里难受?”

贺昭:“耳朵疼。”

易时摸了摸他的耳朵:“很疼?”

“一点点疼。”贺昭说。

“还有哪难受?”易时问。

贺昭拉着他的手放在心脏上:“这里难受。”

“为什么难受?”易时从他的衣摆下面把手伸进去,手掌的温度略高,带着一点点粗糙的掌纹,轻熨着他的胸口。

“因为太想你。”贺昭把额头抵在他的肩膀,被他毫无阻碍地触碰着,有些发痒,过了几秒又说,“他们都说异地恋很难有好结果,我害怕。”

“你不是很有信心?你不是认定了我拿你没有办法?”易时像惩罚一样用指甲很轻刮过胸口一个点。

贺昭倒吸一口气,但没有阻止他:“我当然有信心了。”

“那你怕什么?”易时问他。

“我怕你在这儿过得不好,又怕你过得太好,我怕拖累你,又怕失去你。”其实也不全是,贺昭放弃语言表达了,“我……也不知道。”

他知道易时爱他,不会忘了他,会一直爱他,易时说得少,但是做得多,贺昭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感情。但就是很害怕,具体怕什么呢,他也不清楚。

爱就是这样,没有理由就让人患得患失。

他还没想清楚就跑过来了。

易时的手在他身上轻轻地摸,刺激得贺昭的脊背竖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十几二十来岁的年纪,总是忍不住和身心契合的恋人胡天胡地地闹,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没见面。

贺昭的血液疯狂地涌动,耳尖染上了血色,现在不只是心里难受,身体也很难受,但他犟着没有动。

易时似乎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安抚地低头亲了亲他的脖子,很温柔,声音带着一点儿沙哑:“我哪儿都不会去,只会回到你身边。”

贺昭的一颗心脏软了下来,他这才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

时间总是往前,不能倒退,他想让易时自由地往更广阔的天空飞,又害怕自己根本追不上他。

易时从来不骗他。

易时说他会回来。

贺昭有些高兴又有些委屈,道理他都懂,所有的事他都可以理解,但他就是委屈。

他已经是成熟稳重的大人了,做的又是公关营销工作,可以游刃有余地解决很多问题。不少人都夸他理性周到,再棘手的事也能处理得滴水不漏。但只要遇上易时,他的坚固就分崩离析,总忍不住犯作,搂着易时,不自觉地往他怀里蹭,语气有几分撒娇:“我好想你。”

贺昭在心底默默吐槽自己,这要是让他的合作方瞧见了他的形象还怎么维持啊。

“感觉到了。”贺昭的身体比他的话语还要诚实,早已经起了强烈的反应。易时掀起他的卫衣,直接拉到头顶脱了,顺着他的脖子往下亲。

易时的声音是熟悉的又低又磁,贺昭有些头皮发麻的飘飘然,主动地配合他的动作,大口地呼吸。

他们拥眠了几千个夜晚,贺昭在好几个漆黑的夜里醒来发现旁边没有人,心里猛地一空。

现在现实和梦境重叠到一起,他总算又拥抱住了易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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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漏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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