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被赐右相,心狠手辣

第十四章 被赐右相,心狠手辣

右相府没有侍妾,只有容夫人,因此,容惊澜没有单独的寝房,和夫人十年恩爱如一日。

水意浓搬进了随心苑,两个丫鬟时伺候她的日常起居。

这日,晚些时候,她去拜会容夫人。

从前,她听说过,容夫人比容惊澜小两岁,端庄秀丽,温婉仁善,持家有道,把右相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从不让夫君操心府里的事。

见了之后,她觉得,温婉仁善只是容夫人的表象,精明能干才是本质。

对于御赐的二夫人,容夫人自然笑脸相迎,说尽好听的话,说以后就是自家姐妹,理应姐妹同心,一心侍候大人。

闲谈几句,容夫人说账房还有要事需处理,走了。

晚膳时分,容夫人派人来请她去用膳,不过那丫鬟还说,大人不回来用膳,如若她想在随心苑用膳,可派人送来膳食。

水意浓心中雪亮,既然她这么说,就是不想和自己同桌吃饭,何必强求?

虽然是侧室,但她好歹是水大将军的长女,进了容家的大门,没有婚礼,也没有简单点的仪式,什么都没有,好像她真的只是搬进来的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有点气闷。

容惊澜没有发话,容夫人自然不会做。

想了想,还是算了,何必自找不自在。

随心苑位处东厢,幽静宁谧,只有几个下人和花花草草相陪,再没有其他人踏足。

她耐心地等待,希望容惊澜来看看她,可是,无论是白日还是夜晚,他都没有现身。

他不踏足随心苑,她多少能猜到原因。

以右相聪明绝顶的脑袋,会猜不到墨国皇帝的心思吗?

也许他不知道之前墨君狂利用她离间他和晋王,但是,他一定猜到墨君狂决意把她赏赐给他做二夫人的真正用意。因此,无论他是否知道墨君狂已经宠幸了她,让她住进右相府,只是做表面功夫,应付墨君狂罢了。

然而,她不会让自己困在随心苑。

这夜,水意浓问了丫鬟,容惊澜还没回来。她打定主意,不让丫鬟跟着,说饭后四处走走。

出了随心苑,她来到书房。这间清雅古朴的的书房并非第一次来,不过必须抓紧时间。

点燃烛台,她检阅着书架上的书。虽然她觉得《神兵谱》藏在此处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要找找,给金公子一个交代。

找了两大格,眼睛有点涩,她揉了揉。忽然,房门被推开,她心神一跳,本能地转头望去——

容惊澜站在门口,一袭白衣似被墨染,冠玉般的脸庞暗黑一片,看不清什么神色。

她僵住,急中生智,“大人吓我一跳。”

“在找什么?”他走进来,温和的语声听不出任何情绪。

“时辰还早,我想找本书看。”她转过身,站在书案一侧,“没想到大人的书这么多,一时挑花了眼,正犹豫着取哪两本回房呢。”

他走到书案前,俊脸染了一层昏黄的薄红,“这两日……住得还惯吗?”

水意浓清冷道:“既来之则安之,没什么惯不惯的。敢问大人惯不惯?”

“既来之则安之。”他以同样的说辞回敬她。

“大人睿智,竟然重复一介女子的话。”

“水姑娘聪慧,必能明白我的意思。”

“如果陛下听见大人这句‘水姑娘’,不知道会怎么想?”她故意挑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既然墨君狂把她赐给他,他就遵旨收下。

容惊澜淡淡一笑,倚在书案边沿,不做回应。

她以同样的姿势倚着,在他身侧,正想开口,却听他惆怅道:“这两日,王爷在府中日夜饮酒,烂醉如泥,状若疯癫,甚至怒斥、打骂下人,无人劝得住。”

晋王借酒消愁的颓废情形,她想象得到。

她冷笑,“大人不会要我去劝王爷吧。”

“我知道你不会去。”

“即使我去劝,也没有用,关键是他能不能放得下。”水意浓试探道,“现在这情形,大人早已心中有数吧。”

“陛下多疑,为人臣者,只能循规蹈矩。”容惊澜苦笑。

她心想,他“循规蹈矩”地收自己为二夫人,是不想明着抗旨,还是暗中保护晋王?墨君狂的心思,他究竟猜到多少,是否知道她已是墨君狂的人?

他冷声道:“若你觉得在府中无所事事,可在邀月楼继续编舞。时辰不早了,我还有公文要看,你回房安寝吧。”

她默默离开了书房,心中怅然。

终于可以和心动的男子同住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对,却是这样错综复杂的情形。

他对她无意,她又能如何?

……

次日上午,水意浓回府看望娘,然后去邀月楼,开始教新舞。

女儿被陛下赐给右相为侧室,虽然右相的为人信得过,不过侧室终究委屈了女儿。云兮觉得自己做得不好,愧对女儿,想安慰又无从安慰。最后,她对女儿说,假若再右相府过得不如意,就常回来走走。

这三个多月,邀月楼财源滚滚进,水意浓也收了不少银两,够花一辈子了。

午后,她在房中想舞衣的设计,一个丫鬟来报,说晋王点了泠玉和盼盼去贵宾包厢跳舞,包厢里却传出吓人的叫声。

由于他身份尊贵,邀月不敢得罪他,却又想救出邀月楼两朵金花,只好差人来请她。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去了。

站在芙蓉厅外,她听见屋里传出凄厉的尖叫声与鞭打声,心中一震。

难道晋王鞭打她们?

门口站着的两个大汉认得水意浓,开门让她进去。

墨君涵挥舞着马鞭,四处鞭打,咻咻声颇为吓人,打烂了房中不少东西,地上狼藉一片。而泠玉和盼盼躲在角落,发髻凌乱,花容失色,泪光闪烁,瑟瑟发抖。

见水意浓来了,她们可怜兮兮地求道:“水姑娘,王爷发酒疯……救救我们……”

他转过头,看她一眼,邪恶地笑,“谁也救不了你们……”

马鞭抽过去,差点儿抽在泠玉身上,他纵声狂笑,好似她们躲在角落发抖的模样给他无限的满足。

她知道,他被酒色控制了——他步履虚浮,满面红彤彤的,血红俊眸交织着邪气与戾气,不是平时的模样。

也许,他还有一点点神智,见水意浓坐在桌前,扔了马鞭,将盼盼拖起。

盼盼尖声惊叫,拼命地挣扎,可是,墨君涵好像有意当着水意浓的面和别的女子亲热。

水意浓好整以暇地看他“行凶”——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有点烦躁,走过去,猛地一拽,他竟然跌在地上,双眼闭着,没了反应。

她大吃一惊,连忙蹲下来,叫了两声,他还是没反应,想来醉得睡着了。

那两个大汉合力把他扛上床榻,然后退出去,关上门,房中只剩下二人。

她坐在床沿,呆呆地看着他。

他睡得很不安稳,动来动去,因为纵情酒池,鼾声浓重。相较此前几日,他憔悴了很多,下巴短须青黑,气色不好。

一个俊美倾城、风流洒脱的晋王,因她成这样,这是她的错。

可是,她也是被逼的。

要多少时间,他心中的伤才会愈合、结痂?何时才能忘记伤痛?何时才能忘记她?

忽然,墨君涵抓住她的手,激动地叫“意浓”,五官扭结,好似正被痛苦折磨着。

水意浓安抚了两句,他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正想抽出手,他用力一拽……

他好像知道眼前的女子就是朝思暮想的意浓,借力翻身,血眸微眯,慢慢低头……

心怦怦地跳,她挣了挣,却怎么也推不倒他。

她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假疯,死命地推他,却激起他的“征服欲”。

她抽出一只手,捏着他的耳朵,狠狠地拧。

他吃痛,抬起头,好像清醒了一点,愣愣地看她,又好像不认得她。

“意浓,真的是你。”看了半晌,墨君涵激动地捧住她的脸,“告诉本王,你是本王的……你永远是本王的……”

“我已是他人妇,请王爷记住。”

水意浓推开他,坐起身,想下床,却被他揽进怀中。

他紧紧抱她,语无伦次地说道:“倘若你心中没有本王,就不会来……你喜欢的人是本王……你骗不了本王……”

她冷冷道:“王爷不要误会,我只是不想泠玉和盼盼被你鞭打得伤痕累累。”

他痛声道:“你说谎!”

眉骨酸涩,有泪滑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墨君涵松开她,看见她哭了,又欣喜又心痛,“你哭,是因为你喜欢本王……容惊澜是谦谦君子,本王跟他讨要你,他定会……”

“我已是容大人的人,王爷不介意吗?”水意浓恨自己心太软,恨自己为什么在他面前哭。

“不介意……”他吐出这三个字,并不干脆,可见他很介意。

“王爷不要自欺欺人。”她抹去眼泪,“就算王爷不介意,我也不会一女侍二夫。刚进右相府,又入晋王府,王爷想让我成为帝都的笑柄吗?”

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拥有她。

她下床,走到房门前,道:“还是那句话,我与王爷再无任何瓜葛,希望王爷不要再做一些无谓的事,自取其辱。还有,王爷日夜饮酒,放浪形骸,已在朝野传开。如此下去,只会有损王爷一世英明,还请王爷自重。”

墨君涵看着她走了,一行清泪滑落,心痛如绞。

付出这么多,为什么得不到?

……

过了两日,孙太后传水意浓进宫。

虽然非常不想进宫,但她能拒绝吗?只能祈求上苍,不要让她见到那个人。

从言辞中,她知道,那夜墨君狂宠幸了她,孙太后心知肚明。

也许,早在他要她留在宫中的时候,孙太后就猜到儿子的意图了。

“意浓,许是你与哀家有缘,哀家希望你嫁得一个好夫君,一世安稳幸福。”孙太后的语声里有些伤感,好像她被墨君狂强宠是她的错。

“容大人是谦谦君子,臣女能成为他的侧室,已经满足了。”

“容大人待你好吗?”

“还好。”她还能说什么?

孙太后稍为安慰,“容惊澜和容夫人成亲十余年,相敬如宾,想必他也不会亏待你。”

水意浓笑了笑。

孙太后想补偿她,要赏她珍宝,她婉言拒绝了。

孙太后忽然想起寿宴那日的舞,说这支舞已在宫中、朝野传为美谈,还有不少宫娥闲来无事的时候学着跳呢。她越说越兴奋,要水意浓教她几个动作。水意浓担心她闪了腰,或者崴了脚什么的,连忙说跳几个动作给她看看。

过了瘾,孙太后也就打消了学跳的念头,赞道:“意浓,你是咱们大墨舞艺最好的,你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太后谬赞了,其实舞艺好的大有人在。”

“霓裳阁的编舞、舞伎来来回回就跳那些舞,每年看,年年看,早就看腻了、烦了。假若她们有你一半才艺,哀家就有得看了。”孙太后抱怨道,“可惜你是右相府二夫人,又要去邀月楼教舞,不然哀家一定让你教教霓裳阁那些人。”

“太后想看别致有趣的舞,可以到邀月楼看。”水意浓灵光一闪,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宫中舞伎的舞艺都很精湛,因为一些原因跳不出与众不同的舞,不像民间的舞种类多、热情奔放、新颖独特。臣妾以为,不如举办舞蹈才艺大赛,任何人、任何舞蹈都可以参加,优秀者选入宫中,如此就可以丰富宫中的舞蹈。”

她已是容惊澜的二夫人,自然不能自称“臣女”了。

孙太后眼睛一亮,“倒是个好主意,如此哀家就可以欣赏各种各样的舞了,岂不乐哉?好,就举办这什么大赛,由你全权负责。”

接下来,她们商定,先拟定皇榜,在全国各地张贴,让那些会跳舞的人到金陵报名参赛。接着,她们拟定初赛时间是一个半月后,决赛时间是两个月后。至于报名参赛的时间与地方,则由霓裳阁承办。

这日,她们越说越激动,直到暮色降临,水意浓才匆忙离宫。

所幸没有遇到墨君狂。

……

刚回到随心苑,便有一人冲进来,高声叫着“二夫人”。

水意浓诧异地回过头,但见一个华衣女子闯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侍女和四个右相府的侍卫。

那华衣女子没头苍蝇似的朝她奔过来,不顾端庄、高贵的形象与凤仪,仓惶失措,全然不像以往那目空一切、鄙视他人的样子。

萧玉嫣!

水意浓惊讶不已,她直闯右相府找自己干什么?难道要和自己拼命?

“二夫人……”萧玉嫣抓住她的手,神色惶惶,急急道,“二夫人,本宫有话和你说……”

“皇后请说。”见她这般模样,水意浓猜测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于是让所有下人都退下。

萧玉嫣性情大变,以卑微得不可思议的语气道:“本宫两次害你,是本宫不对……是本宫糊涂、鬼迷心窍……本宫知道你恨死本宫,你想怎么报复本宫,本宫毫无怨言……”

水意浓想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问那个侍女。

那侍女不是上次那个歹毒的侍女,说朝中几个大臣联名上奏,列举萧皇后的父亲萧大人七大罪状,由于罪证确凿,昨夜萧大人下狱,左相府被查封;今日早朝,陛下做出裁夺:夷三族,明日处斩。

原来是这么回事。萧千山一倒,身为萧家女儿的萧玉嫣还能稳坐中宫吗?

而她今日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来世做牛做马伺候你,本宫愿意……只要你肯帮萧家说几句好话,本宫任你处置……”萧玉嫣拽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很大力,弄得她的手很疼。

“皇后应该去求陛下、太后,而不是来求我。”水意浓清冷道。

“没用的,陛下、太后都不见本宫……本宫只想保住萧家一点血脉,仅此而已……可是,所有人都躲着本宫……”萧玉嫣已经被飞来横祸打击得方寸大乱、六神无主,失去了理智,“陛下不喜女色,从未真心对待妃嫔……本宫看出来了,陛下对你不一样……陛下被你吸引了,喜欢你,这是真的,你要相信本宫……本宫求求你,你在御前说两句好话,让萧家留一点血脉……”

水意浓真想纵声狂笑,墨君狂对自己不一样?被自己吸引了?喜欢自己?

再没有比这个笑话更好笑的了。

她道:“皇后语无伦次,得了失心疯,你们送皇后回宫。”

萧玉嫣着急地大叫:“本宫不回宫!”她的眼眸睁得圆圆的,昏红的光影照在她脸上,有点儿狰狞,“或者,你对容大人说,让容大人在御前为萧家说两句好话……陛下最倚重容大人,容大人说什么,陛下都会听……本宫求求你,只要你肯帮忙,本宫任你处置……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水意浓真心觉得,这个心术不正的女人不值得原谅。

在她看来,别人命如草芥,她的家人、亲人就不能死、不该死。

这种人留在世上还会祸害其他无辜的人,最该死!

“带皇后出去!”水意浓下令。

那四个侍卫走过来,拖拽着萧玉嫣离开。

她凄厉地叫:“二夫人,本宫求求你……放开本宫……二夫人……二夫人……”

水意浓转身回房,那尖锐的叫声越来越小,终于消失了。

那两次,萧玉嫣打她的脸,用巨蟒吓她,她发誓要复仇。可是,她不是那种故意伤害他人的人,加上忙着练舞,复仇一事就搁下了。

所遭受的伤害与苦痛还没讨回来,又怎么会帮她?

再者,即使她有心帮她,也是有心无力。

这夜,水意浓又到书房,为了找书,也为了等容惊澜。

找不到《神兵谱》,她秉烛夜读,看着看着就趴在了案上。

容惊澜很晚才回来,看见她趴着,想叫醒她,却犹豫了。

她鼻息轻缓,他静静地看她,这个瞬间,他的心很柔软,也很无奈。

想了想,他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

其实,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水意浓已经惊醒,假装睡着,是想看看他会怎么对待自己。

他把外袍披在自己身上,只能说,他对自己到底是关心的。

“大人回来了。”她装作刚醒的模样,站起来,揉揉眼睛。

“这么晚了,回去歇着吧。”他的语气一向温和。

“今日萧皇后来找我了。”

“余管家跟我说了。萧千山获罪处斩,无人能帮得了。”

“为什么?”

水意浓不知道萧千山为什么一夜之间被指控七大罪状,不仅处斩,还要夷三族。

容惊澜缓缓道来,萧千山乃两朝元老,当年陛下登基,武有瑞王重兵护航,文有萧千山拥护,这才稳定了朝野内外。而陛下给予萧家的好处是,册封萧玉嫣为皇后。早些年,萧千山和瑞王私交甚笃,文武结合,以此挟制陛下;近两年,瑞王丧失兵权,赋闲在京,萧千山觉得瑞王失势,陛下又猜忌瑞王,就渐渐疏远了瑞王。

瑞王嚣张跋扈,萧千山循规蹈矩,不敢在陛下面前怎样,萧家人却仗着国丈的身份仗势欺人、作威作福,做了不少贪赃枉法的勾当。陛下忌惮瑞王在军中的威望与权势,忌惮萧千山在一帮老臣中的威望,早就想除掉这两人,经过多年部署,终于一举灭了这两个老匹夫。

她明白了,只要瑞王一党被灭,萧千山就是一只垂死挣扎的羔羊,毫无反抗的余地。

他还说,萧千山的七大罪状,就是晋王和他列举的,只不过交给其他大臣,让他们上奏罢了。

她想起来了,那日在御书房,墨君狂交代他们的事,就是这件事。

前夕刚刚诛杀瑞王一党,次日就开始猎杀萧千山,墨君狂可谓雷厉风行。

“瑞王一党被灭,发配琼州、云州的家眷,在途中被匪徒劫杀。”容惊澜眉宇微凝,面色沉重,给人一种悲天悯人之感。

“劫杀?共有多少人?”水意浓震惊。

“六百余人。”他的语声里流露出一种无力回天的无奈,“表面看来是劫杀,实际上,是陛下派人去灭口。”

“陛下这么做,是斩草除根、免除后患。”她骇然。

一国之君心狠手辣,历来如此,墨君狂做得很好,心思缜密,运筹帷幄,心狠手辣。

她故意问:“陛下登基十年,满门获罪的不在少数,大人不觉得陛下是一个嗜杀冷血、残暴不仁的皇帝吗?”

容惊澜不语,望着那盏烛火出神。

然而,这就是最好的回答:他默认了。

水意浓的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我父亲手握重兵,陛下担心我父亲成为下一个瑞王,那么,陛下会不会对付父亲和水家?”

他的眼中好似汪着一潭沉沉的静水,“水大将军不是瑞王,目前来看,陛下不会对付你父亲和水家。”

她稍稍放心,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问道:“大人可知道,陛下并不信你?”

“圣心难测,我倒是能揣摩些许。”容惊澜心如明镜,“陛下多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更不会让朝中文武结党营私。”

“大人应该也瞧出,陛下担心晋王有异心。”她一眨不炸地盯着他。

他点点头,神色未曾改变,眼中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赞赏。

她不明白了,“晋王和陛下是同胞手足,陛下何至于猜忌亲弟弟?”

他不欲回答,道:“夜深了,回房歇着吧。”

水意浓不罢休,“难道当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容惊澜道出关键,“当年太后得先皇宠爱,接连诞下信阳公主和陛下。陛下出世不足一月,近身伺候的宫人疏忽大意,太后在坐蓐期间服用了至寒的汤水,身子受损,病了大半年。先皇就把陛下交给皇后抚养,如此,陛下在皇后的教养下长到八岁才回到太后身边。那时,晋王刚刚出世,太后全副心思照顾晋王,顾及不到陛下,陛下就此觉得太后不喜欢他。”

“因此,陛下有一个心结,以为太后不喜欢他,喜欢晋王,偏爱幼子。”她恍然大悟,原来这对兄弟的嫌隙由来已久。

“后来几年,太后的确偏爱晋王,陛下看在眼中,心结更重了。”

“太后偏爱晋王,陛下觉得太后希望晋王坐上帝位,而不是陛下。”水意浓分析道,“因此,陛下猜忌晋王,担心晋王有异心,更担心太后和晋王密谋……”

容惊澜默然,面色平静,默认了她的推断。

她又想,太后不愿看见手足相残的一幕,不再偏帮晋王,故意让晋王吃亏,如此保护晋王。

这就是为什么孙太后不为她和晋王赐婚的真正原因。

孙太后如此心思,晋王可明白?

容惊澜看着她,眼眸静若深潭,“我先行一步,你自便。”

说罢,他走向房门。

“不知大人将我当做什么?二夫人,还是御赐的一件礼物?或者是一个无关紧要、形同陌路的人?”水意浓清冷道,微含挑衅。

“你想多了,早点安寝吧。”他止步,语声从容,应对自如。

他没有得到她的回答,正想迈步出去,却听见后面响起沉闷的声音。转过身,他看见她一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手捂着腹部,好似腹痛得厉害。他大吃一惊,连忙走回来,扶她坐着,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刚才,刚说完那句话,她突然觉得身上发痒,紧接着又痒又痛——这种折磨太熟悉了,是情毒发作。可是,发作时间还没到啊,难道是金公子故意催发的?

他再问了一遍,见她额头冒汗、面色苍白,就连双唇也发白,不由得揪紧了心。

“身上又痒又痛……”她竭力克制着不去抓,忍得四肢发抖。

“我即刻派人去请大夫。”容惊澜利落地抱起她,出了书房,直往随心苑。

水意浓抓着他胸口的衣袍,牙关打颤,被病痛折磨的模样当真可怜。他看在眼中,心神渐紧,脚下越来越快。

管家已经去请大夫了,他把她放在床榻上,她蜷缩成虾状,不停地颤抖,好似很痛、很痛。他从未见过她这副饱受病痛折磨的样子,被吓得心惊胆战,从侍女手中接过布斤,擦拭她额头、脸颊的汗。

忽然,她抓住他的手,断断续续道:“好痛……好热……”

容惊澜让丫鬟阿紫快快扇风,安慰道:“大夫很快就来了,很快就没事了……以前有过这样吗?”

她只能摇头,那种万虫啃咬的痛,让她拽着他,不肯松手……

他想让她好受一点,可是无能为力,她怎么会这样?是否有什么隐疾?

“大人,救我……”水意浓凄楚地恳求,“救救我……”

“大夫会诊治你的,再忍耐一会儿。”他未曾失了方寸,仍然冷静,只是不忍心她遭受这样的折磨,很想代她承受。

“救我……大人……”她费力地挪过去,脸贴着他的手背,感觉像贴着一块冰,很舒服。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不能……不能……

不管金公子有什么企图,她都不能让容惊澜看轻自己。

容惊澜再也受不住,将她抱在怀中,温柔安慰。

她在他怀中剧烈地颤抖,他的胸膛就像一块巨大的冰块,捂着她火热的身与心,冰火交融,是火融化了冰,还是冰降低了火的温度?

渐渐的,那种痛、那种焦渴不再那么强烈,好似慢慢远离了。

被喜欢的男子抱着,她觉得分外安心、安全。

他发觉她好了一些,心有余悸地问道:“现下觉得如何?”

“好些了。”水意浓声音低弱。

“擦擦汗。”容惊澜一臂揽着她,一手擦拭她脸上的汗水,举止温柔,神色专注。

她看着他,目光痴迷,忘记了身上的余痛,只觉得此时此刻多么的美好。

他到底是关心自己的,可是,她想要的,不仅仅是关心。

容惊澜和发妻成亲十余年,恩爱如一日,相信他对妻子感情很深,她能得到他一丝丝的眷顾吗?

大夫来了,诊视后说,二夫人并没有什么病,只是身子较为虚弱,方才应该受了惊吓,其他倒没什么,喝一两剂药就好了。

开了方子,阿紫送大夫出去,然后去抓药、煎药。

容惊澜拍拍她的手背,“先睡会儿,药煎好了我叫你。”

“很晚了,大人还是去陪夫人吧。”水意浓以退为进。

“吟霜已经歇下,就不扰她清梦了,我在隔壁将就一晚。”他微微一笑,“睡吧。”

她乖乖地闭眼,心中甜丝丝的。

后来,他果真叫她起来,还亲自服侍她服药,等她睡了才离开。

这一夜,她睡得很安稳。

……

次日上午,水意浓神清气爽,没有任何的不适。

奇怪,这次情毒发作为什么没有服解药就自行痊愈?金公子在搞什么名堂?

下午,她在邀月楼教舞,听几个伙计说,午时刑场斩杀了十余人,那一颗颗头颅掉在地上,血水横流,多看两眼会做噩梦。

萧氏三族将近两百人,刑场斩杀的只是三族中的关键人物,其他族人秘密处决。

秦仲问了几个有关新乐曲的问题,然后问道:“在右相府住得还惯吗?”

她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件事,“住哪里都一样,没什么惯不惯的。”

“容大人待你好吗?”

“你担心我夫君待我不好?”她含笑反问。

“以容大人的为人、秉性,想必不会亏待你。”他并不觉自己多管闲事,“我只是不明白,你不是和晋王谈婚论嫁吗?怎么又变成容大人的二夫人?”

“我也不知道会这么出人意料,我自己都没想到,更何况你。”水意浓的微笑有点苦涩。

“无论如何,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失去你我之间的默契。”秦仲真诚道,“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影响你我之间的情谊。”

她颔首,“对,我们的友情是最纯洁的。”

他的眉宇蹙成一个小小的山堆,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她看见近身服侍娘的丫鬟匆匆走来、神色惊惶,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丫鬟说,夫人听将军府一个做粗活的老妪说信阳公主虐打二少爷,就匆匆赶往将军府。

信阳公主虐打水俊轩?

水意浓猜想,孙太后寿宴那日,信阳公主两次因为自己受辱,气愤不过,就拿水俊轩出气。

如果真是如此,就是自己连累了水俊轩。

娘说过不会再回将军府,信阳公主见娘回去,必定不会放过她。

水意浓立刻前往将军府,近身跟随的只有阿紫。

轿子停在将军府门前,她下轿,抬头看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匾额——只是短短四个月,就觉得好像过了四年那么久。

门口的守卫没有拦她,她径直来到厅堂,看见令她愤怒的一幕:云兮跪在地上,一个老婆子正用力地打她的脸,另一个老婆子数着数,数到了三十多下。

“住手!”水意浓喝道,快步奔过去,推开那个打人的老婆子。

“哟,右相府二夫人来了。”信阳公主拿捏着阴阳怪气的腔调说道,站起身,款步走来。

水意浓看见娘脸颊红肿、嘴角流血,又心疼又气愤,恨不得回敬信阳公主几耳光,“公主为什么打我娘?”

信阳公主鄙夷地冷笑,“这可要问你娘了。”

云兮的脸腮肿得老高,嘴角的鲜血滴在衣衫上,血迹斑斑,怵目惊心,“意浓,我想见见轩儿,你不要管……再打几下,公主就让我见轩儿了……”

“娘,你说过不会再回来的……”

“我记得,可是,我担心轩儿……不看轩儿一眼,我不放心……”她满目担忧,为了见儿子一面,什么都可以忍受。

水意浓明白为人父母的心,三四个月不见儿子,娘思念轩儿实属正常,可是,为了见一面而遭受如此羞辱与疼痛,值得吗?

她愤怒道:“公主何必欺人太甚?”

信阳公主听了这话,笑得花枝乱颤,“本公主欺负的就是你们!”

云兮决然道:“公主,还有十四下,继续打。”

水意浓叫了一声“娘”,气急败坏地拦在她身前,“今时不同往日,公主不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也应该看在容大人的面子……”

“本公主最憎恨被人威胁!”信阳公主恼怒道,“你竟敢提太后!若非因为你,太后会责骂本公主?若非因为你,本公主会在千秋宴上被陛下呵斥?若非因为你,本公主会在满朝文武面前丢尽脸面吗?这都是拜你所赐!”

“此事与我无关!”水意浓据理力争地反驳,“这是公主咎由自取!若非公主骄纵蛮横、心肠歹毒,将军府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来人!把她押下!”信阳公主被她的话激怒,“今日是你送上门,可怨不得本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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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破龙榻:艳骨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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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被赐右相,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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