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鞭笞之刑,五马分尸

第五章 鞭笞之刑,五马分尸

镇江府这一夜,充满了血腥气。

一场激战,墨君睿将天青帮二当家打得当场吐血,十来人被押入镇江府衙大牢。

暗夜散尽,曙光初绽,新的一日又开始了。

墨君华被绑在木桩上,面无血色,形容萎靡,前胸有两处剑伤,衣袍血迹斑斑,与之前的狂妄疯癫判若两人。

用过早膳,墨君睿和容惊澜走进牢房。两个广袂飘飘、白衣拂拂的锦绣男子甫一踏进阴暗潮湿、霉味颇重的牢房,其耀人眼目的旷世光华,犹如刺目的日光,照亮了这里的黑暗与丑陋。跟在后面的是哈腰、恭敬的何知府。

墨君睿想起昨晚扑了个空,没找到意浓,怒火灌满了胸腔,“说!意浓在哪里?”

“意浓?”墨君华目光一转,诡秘地笑,“意浓啊,我把她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神秘之地。”

“啪!”墨君睿愤怒地扇了他一巴掌,“你也配叫她的名字?”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墨君华冷冷地窃笑,“水将军的女儿就是不一样,细皮嫩肉,那个滋味当真销魂!要我死在她的裙底,我也心甘情愿!”

“你把她怎样了?”墨君睿瞪起双眼,犹如铜铃那般大,眼中燃烧着炽烈的火焰。

“自然是吃干抹净咯。这辈子,能和如此绝色美人春宵一度,销魂蚀骨,值了……”

墨君睿揪他的衣襟,满身的怒气涨得快爆炸了,满眼的怒火烧红了眼,恨不得一剑刺死他!

容惊澜淡漠道:“王爷,他有心激怒你,你不必如此愤怒。”

这句话好似一道清泉,流进墨君睿的心房,浇熄了怒火,令他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墨君睿松开墨君华,问:“她在哪里?”

墨君华阴恻恻地冷笑,“即使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我要她为我生儿育女……”

墨君睿的怒火爆炸了,被他的话气得失控,从火塘中拿起烧得发红的铁片,烙在他的胸口。

墨君华的眼中闪过一抹惊恐,“我说,我说……”

“说!”

“她在……”墨君华笑嘻嘻道,“她在我怀里。”

墨君睿暴跳如雷,鲜红的铁片烙在他的胸口,惨烈、凄厉的叫声掩盖了皮肉“吱吱”的轻响。

容惊澜觉得,再怎么严刑逼供,二当家也不会说。可是,晋王已经气疯了,不会罢手。

烙完后,墨君华差点儿昏过去,奄奄一息。

墨君睿的俊脸被戾气扭曲成一个陌生的人,“不肯说,本王就陪你好好玩,各种酷刑轮流上!”

墨君华没有说话,耷拉着头,墨君睿拿来马鞭,飞鞭抽在他身上,咻咻的声音颇为骇人,一记狠过一记。

因果循环,墨君华鞭打水意浓,如今也被人抽了。然而,他好似没有任何感觉,一声不吭,那鞭子抽在身上,好似抽在一堆棉花上。

如此,墨君睿下手越来越狠,眼眸红如染血,好似成疯成魔。

容惊澜摇头,眉宇紧凝,好似悲天悯人的观音菩萨,起了恻隐之心。

晋王的变化太大了。

那双血眸泄露了他的暴戾与魔性,是什么令他的仁善消失殆尽、让他变得如此残暴?

墨君华挨了三四十鞭,已经皮开肉绽,惨不忍睹,估计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了。何知府吓得身子一抖一抖的,不敢看,容惊澜低声吩咐他:“劳烦何大人拟一张皇榜,明日酉时,天青帮二当家等人在府衙前行五马分尸之刑。拟好后,立即广派人手在城中各大街张贴。”

何知府连忙去了。

“王爷,歇会儿吧。”容惊澜劝道,“他还不能死,我还要靠他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墨君睿收了马鞭,打了五十多鞭,胳膊有点酸。

“我要将天青帮重要的帮众一网打尽。”

“对!绝不能有漏网之鱼!若有余孽,必定后患无穷!”

二人往外走,离开了牢房。墨君睿不解地问:“上次已经引蛇出洞,这次又是引蛇出洞?”

容惊澜笑了笑,径自前行,故意卖关子。

清醒时,水意浓觉得不那么难受了,只是头还痛着,还是不舒服。

这次又换了囚禁的地方,是一间简洁的竹屋,除了照料她起居的小月,她没有看到第三人。

她费力地下床,拖着病躯往外走,外面空无一人,小月在灶间做午饭。天色阴沉,铅云布满了天空,寒风吹在身上,她打了一个寒战。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顺着那条路往外走,即使没多少力气,即使可能被抓回去,即使会病倒在路边,她也义无反顾地逃跑。

由于风寒未愈,走一阵就提不上气,只能停下来歇会儿再继续走。她捂着胸口,剧烈地喘着,前面的道路上下摇晃,两边的树木左右摆动……她勉力撑着,天在旋转,地也在旋转,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

她软软地倒下,却有一支铁臂揽住她,将她抱在怀中。

眼前很模糊,水意浓看不清这个男子的脸庞,只觉得有点熟悉……

下一刻,她堕入黑暗中。

醒来时,还是在竹屋,水意浓恍然如梦,才想起被人带回来了。

刚才那个男子是天青帮的人?只可惜,当时她天旋地转,根本看不清楚。

小月进房,欣喜道:“姑娘,粥还热着,我喂你吃粥吧。”

水意浓点点头,吃粥的时候,她问:“这是哪里?只有我们两人吗?”

“这里是明月湾,你放心,这里很安全。”小月甜柔道。

“刚才我看见有一个男子进来,那人是谁?”她旁敲侧击。

“哦?是谁进来了?”小月蹙眉想了想,“应该是大当家吧。”

“大当家叫什么?为人好吗?”

“大当家睿智稳重、料事如神,虽然一月之中只有七八日在总坛,很少管帮里的事,但所有人都很尊敬大当家呢。至于他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大伙儿都叫他大当家。”

水意浓心想,小月还真是单纯。她又问:“二当家也在这里吗?”

小月安抚道:“姑娘放心吧,二当家不在这里,听说二当家被抓了……”

水意浓一惊,继而一喜,“被什么人抓了?”

小月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不再回答,水意浓求了片刻,小月才畏畏缩缩道:“我听说,二当家被朝廷的人抓了,明日酉时要在府衙前行五马分尸之刑。”

水意浓心花怒放,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如此看来,墨君狂已经派人来救自己,只是还没找到自己而已。

也许明日、后日,被囚的日子就结束了。

忽然,外面响起叩门声,沉实的三声,小月听见后立即搁下碗,往外走去,风风火火。

水意浓越想越觉得有蹊跷,难道那叩门声是暗号?

犹豫片刻,她支撑着往外走,来到外厅的门口。不远处,小月正与一个黑衣男子说话,可惜,她看见的时候,面对着她的男子刚好转过身,迈步前行,看到的只是他的肩背。

不过,那男子身形魁梧,无论是体格还是背影,和一个人很像。

墨君狂突然驾到,令容惊澜、墨君睿措手不及。

在宋云和五个精卫的随侍下,他随意地踏进镇江府的府衙好似进澄心殿。当时,墨君睿、容惊澜和何知府正在厅堂商议事情,奉茶的下人见那七人堂而皇之地进来,大声喝道:“这里是知府府衙,闲杂人等不能进来,你们是什么人?”

三人听见喝声,转首望去,皆面色一变,连忙起身,匆匆来到外面迎驾。

那下人见他们下跪,喊着“陛下”,脑子里一轰,抖索着下跪,额头点地,瑟瑟发抖。

墨君狂站在前庭,挺身而立,相较跪着的三人,挺拔如松,伟岸如山,一袭墨色锦袍隐藏了帝王之气,却将他的傲岸气度、无与伦比的气势挥洒得淋漓尽致。

府衙是庄严之地,却好似容不下这条降落人间的真龙,显得逼仄。

迎驾后,容惊澜延臂请陛下入厅堂。

走到那下人身边时,墨君狂顿足,沉朗道:“沏一杯热茶来。”

下人点头如捣蒜,出了一身的汗。

墨君狂在主座上坐下,颇为随意,目光冷冷地扫,“朕吩咐你们的事办得如何?”

容惊澜回道:“进展顺利。陛下前来,怎的不派人先行通传,好让臣准备准备。”

“朕微服出行,一切从简,何须准备?”

“陛下驾临,舟车劳顿,微臣吩咐下人备宴。”何知府毕恭毕敬地说。

墨君狂挥手,何知府得令,屈身去了。

墨君睿禀奏道:“皇兄,臣弟已擒获天青帮二当家,现下关在大牢。”

墨君狂缓缓颔首,看向容惊澜。

容惊澜自然明白陛下的眼色,于是道:“陛下,臣内子落在天青帮手里。昨晚王统领打探到天青帮的巢穴,不过臣带兵前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只有普通的村民,没有找到内子。”

“陛下放心,容惊澜已经布好局,不出明日,就能找到天青帮另一个巢穴,救出容二夫人。”墨君睿冷声道。

“皇弟和容惊澜办事,朕自然放心。”墨君狂不动声色地说道,“方才朕在街上走了一阵,不少百姓都说天青帮行事凶残,容惊澜,二夫人会不会有危险?”

“谢陛下关心。托陛下洪福,内子必能逢凶化吉。”此时,容惊澜只能说点儿虚的了。

接下来,三人商谈如何缉拿天青帮大当家和其他主脑帮众,然后去膳厅用膳。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晚,他们都没有就寝,在府衙斜对面的一栋小楼上观望。

夜色浓如墨染,沉寂中只有远处传来的一两声犬吠。过了子时,他们一边饮茶,一边等待。

墨君狂牵挂水意浓的安危,担心她吃苦、受欺负,又担心天青帮的人一怒之下杀了她,越想心越乱。虽然他面不改色,但早已心乱如麻。

容惊澜看透了陛下的心思,又碍于晋王在场,无法宽慰陛下。

看看陛下,又看看晋王,反观自己,不由得轻轻一笑。墨国最有权势、最受欢迎的三个大男人,心中都装着同一个女子,为她焦虑不安,为她牵肠挂肚。

子时三刻,墨君睿低声道:“有动静。”

三人一齐来到窗前,望向府衙。

暗夜里,四道黑影以绳索跃上府衙大牢的高墙,打开门,其余人顺利进入府衙。

容惊澜料定,江湖人颇讲义气,二当家即将被朝廷五马分尸,天青帮的人必定来劫狱。

“容惊澜,真的不需要本王陪他们玩两招?”墨君睿最后一次问。

“皇弟陪他们玩两招也好,天青帮的人就不会以为我们故意放他们走。”暗黑中,墨君狂的眼眸森凛如豹。

“等双方打得最激烈的时候,晋王再去不迟。”容惊澜笑道。

不多时,大牢传出隐隐的打斗声,看来天青帮的人已经得手,正往外突围。

局势变化得很快,天青帮十余人冲到后苑,火光冲天,利刃相击激起的铮铮声惊散了夜的宁谧,传荡开去。值夜班的狱卒和衙役有数十人,身手却不怎样,打不过天青帮十余人,因此,激战中,府衙的死伤越来越多。

事不宜迟,墨君睿火速前去救场。

他身形矫健,游龙似的穿梭在敌阵中,所向披靡,数十招就扭转了乾坤。

府衙的人士气大振,敌我双方打得更加激烈,有人断了胳膊,有了大腿中刀,有人倒地身亡……墨君睿故意放水,被天青帮的一个黑衣人打退。这时,天青帮有人投了一颗霹雳炮,“嘭”的一声,烟雾弥漫。

在这场迷雾中,二当家被两个黑衣人架着走,从后苑逃出去。

衙役装模作样地追出去,追了一阵便看不见一伙黑衣人的踪影。

藏身暗处的王统领等精卫,早在天青帮逃奔的时候就跟上去了。

容惊澜点燃烛火,“陛下,如若顺利,明日一早便可找到水意浓。”

墨君狂望着孤星点缀的苍穹,“你一向料事如神,希望这一次你没有料错。”

一个时辰后,王统领差人回报,天青帮二当家和帮众逃到北郊,去了一个叫做明月湾的渔村。

容惊澜、墨君睿亲率一千官兵开赴明月湾。

墨君狂本想亲自去剿匪,经容惊澜再三苦劝,打消了念头。

距离明月湾十里的时候,天还没亮。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最黑、最暗、最静的时候,明月湾就像一只无辜的小白兔伏在江边安眠,浑然不觉杀身之祸已经降临。

然后,官兵进入明月湾,睡梦中的渔民被嘈杂声惊醒,二当家和天青帮帮众被一网打尽。

可是,这么大一个村庄,水意浓在哪里?

王统领开路,容惊澜和墨君睿策马进入渔村,挨家挨户地找。

而这时,小月拉扯着水意浓逃跑,虽然水意浓根本不想跑,可又无力摆脱她,当真苦不堪言。

“小月,放开我……”水意浓被她强拽着跑,气喘吁吁,连说话都提不上劲。

“姑娘,大当家吩咐我,要好好照顾你,不能丢下你。”小月步履轻快,“方才我看了一眼,帮里的兄弟都被抓了,所以,我们得赶紧跑。”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水意浓很难受,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

小月抱着她,她虚弱道:“那些官兵是来救我的……你自己走吧。”

小月错愕地呆住,就在这时,她被人一臂推开,倒在地上,水意浓也倒下……墨君睿眼疾手快地抱住她,感觉她那么柔弱,轻得就像一缕风,随时都有飘走的可能。

“王爷……”水意浓安心了。

“本王来迟,让你吃了这么多苦。”他语声忧苦,如玉如琢的眉宇漾满了疼惜。

他恨不得将那个二当家碎尸万段,恨不得杀光天青帮的人,恨不得时光永远停止,停留在这一刻,就这样抱着她,只有他们二人,天荒地老。

小月坐在地上,听见姑娘叫他“王爷”,才知道这个男子竟然是王爷,而姑娘是什么人?

容惊澜下马走来,语声且淡又沉,“王爷,意浓是我二夫人,还是由我来费心吧。”

话落,他伸臂搂在她的后腰,想把她接过来。

这个瞬间,时光静止。

四目相对,一个死不甘心,一个云淡风清。

水意浓看着他们,不由得抱怨起墨君狂,为什么同时派这两人来?一个不就够了?

“王爷,众目睽睽!”容惊澜加重语气,“意浓是我二夫人。”

墨君睿的手臂松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子被人抱走,心中凄迷,落满了雪。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走路。然而,她风寒未愈,很虚弱。

容惊澜抱她上马,她转头看去,小月目光呆愣,惊诧于这两个锦衣男子显贵的身份。

水意浓感觉搂在腰间的手臂温柔而有力,感觉后背时而碰到的胸膛温暖而宽厚,心跳渐渐加速,身上好像更热了。

心神略定,她道:“大人,把她带回去罢。”

回到府衙,容惊澜搀扶着水意浓。

来到后苑,她不经意地抬眼,那个男子,那张脸庞,矗立在眼前,巍峨如山,挺立如松,一袭黑衣映得他的脸膛发黑。

墨君狂也来了?

他的面目有些冷,好像在看一场好戏,又似乎无动于衷。她摸不准他的情绪,只觉得他的目光冷如冰霜。

上次,她和晋王在医馆待了半个时辰,他重手“惩罚”了她。现在她靠在容惊澜身上,照他的性子,他会不会吃醋?

如此想着,她顿时觉得身心俱疲,虚弱得走不动了,双腿软得滑下去。

容惊澜抱起她,直往厢房。

墨君狂和墨君睿站在庭苑,容惊澜在房中陪她。

“大夫很快就来了。”他摸摸她的额头,“短短几日,你就病成这样。天青帮的人如何折磨你?”

“没什么,都过去了。”她不想说,二当家癫狂的鞭打毁了她的身子,会留下怵目、骇人的伤疤。她问:“陛下怎么也来了?”

“陛下不放心你,昨日到的。”他温柔道,“若你身子无碍,明日回京。”

她点点头,觉得很累,只想闭目沉睡。

他将她的手放在被子里,“你睡会儿,大夫来了,我叫你。”

衣袖上滑,现出有可怖的血痕,容惊澜大惊失色,捋起她的衣袖,眼眸惊圆,“他们鞭打你?”

水意浓缩回手,却缩不回来,唯有说出实情。

他又看她另一只手臂,同样的血痕,同样的惊心,顿时,怒气上涌,充满了脑门。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怒不可揭的模样,不再是平时的冷静淡然。

他掖好被子,离开了厢房。

墨君狂、墨君睿一齐转过身,四只眼睛都看着他,目光如出一辙——想知道水意浓身子如何。

“陛下,王爷,天青帮二当家鞭打内子,内子身上伤痕累累,引发高热,身子很虚弱,需好好调养。”容惊澜沉重道。

“二当家!”墨君睿一字字道,几乎咬碎牙齿。

墨君狂剑眉微敛,眼中戾气翻腾,吩咐何知府,“即刻去请镇江府医术最高明的大夫!”

何知府赶紧去吩咐下人。

墨君睿忽然想起一事,道:“皇兄,此次共擒获天青帮主脑数十人,不过大当家不在其中,想来听到了风声,早已逃之夭夭。”

墨君狂重声道:“派人全力追捕!明日发榜到各州府通缉人犯!”

“二当家等人如何处置?”容惊澜问。

“明日行刑!”墨君狂的寒凛目光令人不寒而栗,“二当家五马分尸!其余主脑斩立决!其余帮众,愿改邪归正的,发配云州;死不悔改的,斩立决!”

“皇兄如何处置漕运总督李昌?”墨君睿面目阴沉,“他正在外面候着。”

“传。”墨君狂森冷道。

不一会儿,李昌弓着身子进来,但见陛下等人都站在庭苑,不免觉得奇怪。

他匍匐在地上,以沉重的语气诚恳道:“微臣任职多年,无功无劳,不但没有造福百姓,还让天青帮为非作歹、作奸犯科、欺压百姓、危害朝廷,微臣无能,微臣愧对圣恩,还请陛下降罪……”

墨君狂痛恨道:“既是如此,朕便成全你,赐你一个“身首异处”。”

“陛下恕罪……微臣……微臣……”李昌慌了,舌头打结,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身为朝廷命官,却与天青帮勾结,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不仅贪赃枉法,还纵容天青帮作奸犯科、欺压百姓,知法犯法,有负圣恩,你罪无可恕!”墨君狂历数他的罪名,一双龙目燃烧着冰寒的怒火,“朕赐你‘身首异处’,诛九族!”

“皇兄,不如就地正法。”墨君睿手握宝剑剑柄,恨不得即刻拔剑出鞘。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李昌痛哭流涕地哀求,转向祈求容惊澜,“容大人……”

墨君狂微微点头,墨君睿立刻拔剑,“嘶”的一声,银光一闪,剑尖划过一道冰寒的弧,那颗头颅便滚落在地,血水蜿蜒。

容惊澜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沉重。

那一汪热血,鲜红刺目,是这世间最炽艳、最令人心惊的色泽。

若是以往,晋王绝不会如此暴戾。

晋王为什么变成这样残暴?

何知府介绍,李大夫是镇江城中医术最高明的大夫。

三人都在房中,等候大夫的诊断结果。诊视过后,李大夫恭敬道:“草民详细诊视了,这位夫人身上的伤是鞭伤,由于没有及时诊治,引发高热,因此,这位夫人的身子非常虚弱,至少调养一个月才能痊愈。”

容惊澜忧心地问:“那身上的鞭伤会留下疤痕吗?”

“草民曾诊治过两个身上有鞭伤的病患,不过那二人只有两道鞭痕,经草民诊治,疤痕很淡。”李大夫慢慢道。

“有劳大夫开方子。”容惊澜延臂请他出去,吩咐下人去抓药。

“庸医!”墨君狂安然坐着,心中却火烧火燎,想到床前去看她,却碍于皇弟也在,无法随心所欲,“容惊澜,回京后,朕让徐太医给她诊治。”

“谢陛下。”容惊澜坐在床沿,扶水意浓坐起身。

短短几日,她就瘦了,下巴更尖了,小脸苍白如薄纸,双唇干裂,眸光如烟,仿似天边的青峰那么遥远。

一想起二当家折磨她,墨君睿就怒火焚心,忍不住问:“那个二当家如何折磨你?”

水意浓轻靠在容惊澜的肩头,低弱道:“他用马鞭抽我,除此之外,没对我怎样。”

容惊澜道:“王爷抽他五十多鞭,也算讨回来了。”

她想起二当家的身世,缓缓道:“二当家华君墨,真名是墨君华,是瑞王与一个妾侍所生的。”

三人震惊,对这个真相倍感不可思议。

墨君狂惊怒,“瑞王竟然有一个儿子流落在外!”

“瑞王伏诛,墨君华要报杀父之仇,便和帮中兄弟行刺陛下;一计不成,他故意放出两个重犯,扰乱京城治安。”她忽然意识到,晋王还不知自己与陛下的关系,只能打住不说。

“他为何抓你?”墨君睿不笨,很快就想到这个疑点。

“瑞王事败,他最大的仇人是陛下,但大人和王爷为陛下办事,在他眼中,你们便是帮凶。”她咳了两声,喝了一口温茶继续道,“他抓我,是以我为饵,引大人到镇江。”

“你一直被关在明月湾?”容惊澜问。

“起初在一个村庄,后来才转到明月湾。”

“你见过大当家吗?”他又问,语声温软。

水意浓摇头,“我只见过二当家,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叫小月,她负责送饭。在明月湾,我卧病在床,她一直照料我。”

虽然心中有一些疑团,但无法确定,只能选择不提。

大当家吩咐小月好好照顾自己,也许,他本就不想掳自己,一切都是二当家的主意与谋算。眼下,大当家躲起来了吧。

墨君狂黑眸微眯,“天青帮大当家仍然在逃,倘若抓不到他,必定后患无穷。”

这时,下人端药进来,容惊澜接过药碗,服侍她喝药。

现在,只有名义上的夫君容惊澜才能亲近她、关心她,尽显夫妻之情。

墨君狂、墨君睿眼睁睁地看着他佳人在怀,怒气在胸,却无处发泄。

容惊澜安之若素地服侍一身伤病的夫人,这对皇室手足都在场,却便宜了自己,他便堂而皇之地与本该属于自己的夫人亲昵、亲昵。

服药后,他清和道:“臣让丫鬟为内子擦脸,陛下、王爷不如先回房歇着。”

二人只得起身,狠狠瞪他一眼,才离去。

擦脸,抹身,敷药,更衣,水意浓觉得舒服了些,昏昏睡去。

容惊澜进房,坐在床沿,呆呆地看她,目光渐渐痴迷。

自从她在邀月楼声名鹊起,便被迫卷入他们三人之中,卷入皇权斗争,卷入一个又一个的阴谋,屡次被害,数次差点儿丧命,不是受伤,就是吃苦,接连不断地患病,何其无辜,何其可怜。

纵然他是当朝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也无法护她周全,无法让她免受伤害。

这是她的命,还是他的无能?

虽然她已经是陛下的人,可是,名义上还是他的二夫人,在人前,他还要尽为人夫君的职责,尽平生之力,护她安康。

他只愿她平安、喜乐,只要她开心,他就满足,上苍却连这最简单的心愿也不成全她,还让她劫难不断,为什么?

容惊澜长叹一声,心疼如针扎。

有人敲门,是晋王。

墨君睿左右张望,闪身进来,关上门,面上流露三分尴尬、三分关切之情,“本王……来看看她……意浓怎样……”

“意浓睡了,王爷莫吵醒她。”容惊澜早已料到,晋王会来,因此在房里等。

“嗯。”墨君睿坐下来,目光落在她毫无血色的小脸上,似有一把匕首插在心中,尖锐的疼痛慢慢变成熬人的折磨。

她睡得很沉,吐气如兰,纤长的眼睫宛如蝴蝶的羽翅,轻盈若飞。

在医馆,他对她说了那番话,让她明白,也告诉自己,不要有无谓的念想,不要有无用的痴心,纵然执着,也不会有结果。那么,不如放手。然而,放手是那么痛,痛得全身的骨头好像都裂开了,痛得心好像不是自己的了,痛得血液逆流、冰火交织……

只要见到她,他所有的克制就毁了,他的冷静与信念就灰飞烟灭……

意浓,你教教本王,本王应该怎么办?

意浓,你对本王所过的话,本王铭记在心。有朝一日,本王会让你刮目相看。

坐了一盏茶的时间,墨君睿离去。

紧接着来的,是陛下。容惊澜识趣地回房,把这个厢房让给他们。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悲怆地笑。

墨君狂拿出她的小手,握在掌中,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堵在咽喉,说不出来。

她被二当家墨君华掳走,全是因为自己,她被鞭打,所吃的苦,全是受自己连累。因此,他是罪魁祸首。

他慢慢捋起她的衣袖,看见了一道血色凝固的伤痕,心顿时揪起来。

一道,两道,三道……他掀开被子,解开她的衣衫,一道道骇人的伤痕刺痛了他的眼,更刺痛了他的心,心痛如割。

马鞭抽在她身上的时候,必定很痛、很痛,他感受得到她当时的痛、害怕与绝望……

完美无暇的身躯竟然多了这些惊心动魄的伤痕,想必她自己也无法接受的吧。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青筋滚动,眼中燃烧着炙烈的火焰,渐渐烧成一双火红的眸,喷出熊熊的烈火。

他发誓,一定要让这些伤痕消失!一定要让她的肌肤恢复如初!

天青帮二当家被五马分尸,其余主脑斩首示众,围观的民众鼓掌庆贺,大快人心。

可惜,还没有捉到大当家,就连大当家长什么样儿也不知道。

办完公务,他们启程回京。

容惊澜和水意浓同坐一辆马车,便于照顾,墨君狂单独坐一辆马车,墨君睿骑马。

中途休息的时候,墨君狂揽着他走到一边,“在别馆,你也是这般不规矩?”

“陛下明鉴,臣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也从未逾越半分。”容惊澜从容回应,“在晋王面前,臣为了不让他起疑,才做出一些亲昵之举。倘若臣与水意浓疏离如陌生人,以晋王之头脑,必会起疑。还请陛下恕罪。”

墨君狂警告道:“此次便宜了你。如你胆敢趁机毛手毛脚,朕斩了你的手!”

容惊澜淡淡而笑,“那臣便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无臂右相。”

有专人服侍,这一路水意浓颇为舒适,只是风寒还没痊愈,精神欠佳。

比较清醒的时候,她忽然听见容惊澜问:“你听小月提起过大当家吗?”

“我问过,小月也不知道大当家的姓名。”

“天青帮把你转移到明月湾之后,你当真没有见过大当家?”他终于察觉出她有意隐瞒。

“转移到明月湾之前,我病得糊里糊涂,什么时候被带到明月湾都不知道。在明月湾,我一直卧病在床,只有小月照料我,没有见过大当家。”她轻声回答。

“这个大当家颇为神秘,早已想好脱身之计,将兄弟推入火坑,独善其身。”容惊澜冷笑。

水意浓也有这个感觉,大当家没有以自己的性命要挟朝廷,根本不想管兄弟的死活。而二当家被救回明月湾之后,为什么没有人抓住她,以她的性命要挟朝廷?

这一点,她想不通。

回到金陵,他们回别馆,墨君狂回宫,墨君睿回王府,分道扬镳。

然而,水意浓刚刚躺到床上,墨君狂便到了,徐太医跟随在后。

原来,他并没有回宫,而是绕到徐太医的府邸,然后直奔别馆。

容惊澜没有回府之意,墨君狂却道:“如你有要事在身,先回府吧,朕晚些时候回宫。”

陛下下了逐客令,容惊澜还能不走吗?

踏出大门的刹那,他悲凉地笑,这座别馆是他的,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寝房中,墨君狂焦虑地看徐太医诊视,“如何?鞭伤严重吗?肌肤能否恢复如初?”

徐太医结束诊脉,禀奏道:“陛下,二夫人的风寒只是小事,至于鞭伤能否治愈,微臣一时半刻无法回答陛下。”

“这点儿鞭伤就难倒你?你还算什么神医?”墨君狂气恼道。

“陛下息怒,陛下莫急,微臣又不是说不能治愈。”徐太医不在意地笑。

“朕要这些鞭伤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准留下任何疤痕!”墨君狂被他满不在乎的态度气到了,威吓道,“否则,朕在你身上留下数十道鞭痕!”

“微臣回太医院翻翻医书,应该可以找到治疗鞭伤的秘方。”徐太医笑眯眯道。

墨君狂更气了,广袂一挥,要他退下。

徐太医退出去,水意浓宽慰道:“陛下何必生气?徐太医这么说,应该有法子的。”

墨君狂坐下,久久地凝视她,陡然伸臂,揽她入怀。

她伏在他结实的肩头,静默不语,摸不准他现在的心思。

良久,他松开她,拇指摩挲她脸。

他吻她的唇,轻柔得好像担心碰坏了青瓷般脆弱的女子,渐渐深沉,渐渐缠绵,渐渐霸道。

她不由自主地阖上眼帘,她感觉到他一双铁臂的收紧,感觉得到他胸膛的热度。

水意浓嘤咛一声,不知是因为他的手碰到了她的伤处,还是因为动情而发出的灵魂之声。

墨君狂全身激荡,正欲解开她的衣袍,她全身一震,按住他的手腕,尖利道:“不要!”

“朕知道你害怕什么,朕不在意,你也无须在意,嗯?”他沉声抚慰。

“不要……”她惊惶地摇头,粗鲁地推开他,往后退,“不要……”

“意浓……”他伸臂抓她的手臂,“听朕说……”

“不要过来!”她凄厉地喊,好像变了一个人,抗拒他的靠近。

他缩回手,不再逼她,“无论你是美是丑,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在朕心中,你完美无暇;纵然你容貌被毁,纵然你的身躯伤痕累累,朕亦视你如珠如宝。”

如此表白,的确令人动容。

可是,水意浓亦知道,现在他所说的多多少少具有安慰的成分。他再怎么说,她也不会让他看。

她板着脸,“陛下回宫吧,我想歇着了。”

墨君狂看得出,她不会改变主意;在鞭伤痊愈之前,她都会这样。

如此,他唯有回宫。

回宫第二日,墨君狂便传召徐太医。

徐太医踏入御书房就连声打哈欠,气色不佳,眼睛浑浊,发髻凌乱,好像一夜没睡。

见他如此,墨君狂就来气,“你这是做什么?来御书房之前也不好好整理一下你这副尊容?”

“陛下,微臣哪里来得及整理仪容?”徐太医看见宋云端着一杯热茶进来,便不客气地走过去,端起茶盏,直接往嘴里送,好无尊卑之念。

“徐太医,这是陛下的茶……你……你……”宋云错愕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墨君狂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大胆!”

徐太医故意咕噜咕噜两声才吞下去,“陛下不要这么小气嘛,不就一杯茶水嘛,太医院多的是。”

墨君狂剑眉倒竖,“太医院多的是,那你为何抢朕的茶?没上没下!”

“陛下,微臣为您最宠爱的妃嫔翻阅一夜的医书,没来及喝一杯热茶。如若陛下现在让微臣回太医院喝茶,微臣便回去。”说着,徐太医就要走。

“放肆!回来!”墨君狂喝道,站起身,黑眸微眯,“既然你跟朕抢热茶,朕就赐你百杯热茶,接连不断地喝,不许上茅房!”

“陛下……”徐太医知道惨了,正想搬出杀手锏,却被打断话。

“假若没有找到医治鞭伤的良方,朕赏你二百杯!”

“陛下高明!陛下够狠!”徐太医没辙了,咬牙切齿。

墨君狂憋着笑,行至他面前,“昨日你为她把脉,可把到她身上的毒?”

谈到这个问题,徐太医收敛了不正经的神色,“陛下,微臣应该如何称呼她?”

墨君狂一愣,她没有名分,臣属的确不知如何称呼她,“你且称她‘皇贵妃’吧。”

回到医术上,徐太医便神采飞扬,“皇贵妃体内有一股气,颇为诡异,时而行之疾速,时而若有若无,时而了无踪影,怪哉怪哉。”

墨君狂如坠迷雾,问道:“这股气是毒气吗?”

“微臣还无法断定,微臣还要翻翻医书。”徐太医煞有介事地说。

“你究竟是不是神医?动不动就翻医书!”墨君狂恼怒道。

“微臣虽是神医,却也有从未见过的怪病,陛下少见多怪。”徐太医摇头道。

“你——”墨君狂再次被他气得快吐血,“那你是否找到医治鞭伤的良方?”

徐太医的下巴只有一小撮胡须,却装模作样地捋着大把胡须,“微臣一夜无眠,已找到良方,不过必须改良,微臣要回御药房配药。”

说罢,他也不告退,直接转身,大摇大摆地出了御书房。

墨君狂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想着他的话——意浓的体内当真存在一种诡异的毒。

是什么毒?为什么会有毒?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斗破龙榻:艳骨皇妃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斗破龙榻:艳骨皇妃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五章 鞭笞之刑,五马分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