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危在旦夕,血溅当场

第十二章 危在旦夕,血溅当场

服了汤药,折腾了一个时辰,水意浓的热度才慢慢退下来,安然睡过去。

徐太医回太医院睡觉,容惊澜留守,趴在床沿睡着了。

次日早间,她醒来,看见他这么冻了一夜,又心疼又感动。

见她热度退了,他放心了,嘱咐她按时服药,务必卧床两日才能干活。然后,他出宫回府。

她想起,早朝的时辰早已过了。他没去上早朝,墨君狂必定会问起,早晚会知道他在这里守了一夜。那么,墨君狂会不会……

接下来两日,容惊澜早晚来两趟,一次是下了早朝,一次是黄昏时分,带给她清淡的羹汤和可口的糕点,对她呵护备至。

风寒散去,她继续在御花园干活,每日都服用徐太医派人送来的两碗汤药。

这日午后,水意浓正在打扫慈宁殿附近的宫道,忽然,脏腑绞痛得厉害,她蹲下来。杂役处的宫人围过来,问她怎么了。

她祈求她们带自己去太医院,可是,她们不敢。

因为,杂役处的宫人是宫中最低贱的宫人,不能随意去太医院。

绞痛越来越厉害,好似有人拿着一根木棍邪恶地搅着她的五脏六腑,搅得稀巴烂,血肉模糊……她痛得额头冒汗、四肢发冷,呕出一口乌紫的血……她知道自己中毒了,可是,她还不能死,她必须活着!

就算是爬,也要爬到太医院!

她以手代步,一步步地爬着,可是,太痛了……她又呕出乌紫的血,双目慢慢阖上……

杂役处的宫人看她不省人事,却不出手相救。

一个小公公蹲下来,抱起她,直奔太医院。

徐太医见她又中毒了,大吃一惊,连忙让小公公把她抱到厢房,然后吩咐小公公去御书房禀报右相容大人。

“如若容大人不在御书房呢?”瘦小的小公公问。

“笨!容大人不在,就让宋公公转告容大人。”徐太医气得敲他的头。

“如若宋公公也不在呢?”小公公摸着头,一脸的憨厚老实。

“蠢!那就向陛下禀奏,让陛下转告宋公公,再转告容大人。”徐太医气哼哼地踢他。

“这也行?”小公公为难地摸头,“那不如向陛下禀奏。”

“猪!快去!”徐太医气得大叫。

小公公一溜烟地跑了,徐太医摇头晃脑,开始诊治这个三灾五难的皇贵妃。

手指搭在她的手脉上,凝神细听片刻,他的眉头越扭越紧,眼色越来越寒。

下毒之人心如蛇蝎,太阴毒了。

他庆幸自己见多识广、了解全天下的毒、擅解剧毒,否则,陛下最钟爱的皇贵妃就小命不保了。他唤来两个医女,在她们的帮助下,先施针护住她的心脉,然后在周身大穴上施针。接着,他从木盒子里夹出一只蠕动的水蛭,让水蛭在她身上六处关键之位吸血,吸出乌紫的毒血。

那水蛭看似恶心、可怖,不过,若用得恰当,便是疗伤的妙招,可吸走人体内的毒血。

然后,他让人端来一小碗奇臭无比的稀稠之物,连他自己都要用白布蒙住口鼻。

一个医女扶着她,一个医女掐着她的嘴,他一勺勺地喂,把稀稠之物塞进她口中。

吃了三四口,水意浓本是昏迷,此时被一股熏天的恶臭熏醒,胃里一阵痉挛,所有东西皆往上涌,从口中喷出,喷了徐太医一身、一脸。

徐太医端着那碗臭物,全身僵硬,双目微闭,五官纠结。

两个医女嗤嗤地笑。

呆了片刻,他尖叫一声,往外疾奔。

水意浓继续吐,把臭物和毒液吐出来,吐得差不多了,医女带她去井边洗漱。

“怎么这么臭?刚才徐大人给我吃了什么?”她总觉得身上好臭,很像屎粪的臭味。

“徐大人这么做,是为了解毒。”一个医女笑道,“只有这样,才能把体内的毒液彻底吐出来。”

“出恭之物。”另一个医女直接道。

天啊!

水意浓身心一抖,恶心得狂呕,差点儿把胆汁也吐出来。

这解毒的法子,也太奇怪了,惊天地、泣鬼神!

洗漱后,她回到厢房,徐太医也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她有气无力地说道:“徐大人又救了我一命,这解毒的法子当真妙绝!”

他干笑两声,“你可不要怪我,不这么做,你就一命呜呼了。”

她斜眼瞪他,虽然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无,他开口数道:“一,二,三……”

话音刚落,她就晕了,他及时揽住她,还摆了一个潇洒的姿势,朝两个医女炫耀地笑,挤眉弄眼,“我算得多准呐。”

突然,他的微笑凝固在脸上,不见惊慌,只是有点尴尬。

见他如此神色,两个医女转过身,惊惶地行礼,“奴婢拜见陛下。”

墨君狂跨步走来,徐太医慢悠悠地把怀中的女子转交给他,笑呵呵道:“陛下来得可真及时,皇贵妃醒了,许是听见了陛下的脚步声,又晕了。”

站在一边的宋云挥挥手,两个医女躬身退出去。

墨君狂面目冷郁,抱着水意浓往房中走去,把她放在床上,扯了棉被盖好。

宋云不解地问:“皇贵妃不是醒了吗?怎么又晕了?”

“天机不可泄露。”徐太医伸着食指,在他面前摇晃。

“宋云,方才徐大人冒犯皇贵妃贵体,该当如何?”墨君狂慢条斯理地问。

“回陛下,即使是太医诊治,冒犯皇贵妃,按照宫规,理当斩手。”宋云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便拖出去砍了他的手。”墨君狂坐在床沿,不怒自威。

徐太医知道陛下是说笑的,笑眯眯道:“陛下砍了微臣的手,微臣如何诊治皇贵妃?皇贵妃可要一命呜呼了。”

宋云道:“太医院并非徐大人一个太医。”

徐太医故作慌乱,“陛下容禀,微臣没有冒犯皇贵妃。倘若微臣不出手,皇贵妃就摔在地上了。如此一来,皇贵妃伤得更重了。因此,微臣非但无罪,反而有功呢。”

墨君狂无奈地瞪他,宋云笑道:“徐大人,眼下皇贵妃有性命之危吗?”

徐太医煞有介事地问:“陛下先听微臣细细禀奏,还是微臣先救皇贵妃?”

墨君狂站起身,被他气得胸闷,“还不救人?”

徐太医坐下来,取出银针,施针如风。眨眼之间,水意浓的手上、头上、肩脖等几处大穴就插好细细的银针。

“意浓何时能醒?”墨君狂焦虑地问,见她的小脸泛着青白之气,心一阵阵地缩紧。

“微臣无法断言,或许稍后就会醒,或许明日、后日才会醒。”徐太医的语气不似说笑。

“方才意浓不是醒了吗?怎么要这么久?意浓体内的毒还没解吗?”墨君狂急急地问。

“皇贵妃体内的剧毒解了大半,还有一小半。”

墨君狂的面色骤然一沉,目光凌厉,逼进他的眼眸,“意浓还有性命之危?那你还不快救她?”

徐太医试图缓解陛下焦躁的情绪,“陛下莫急,容微臣细禀。”

墨君狂揪住他的衣襟,面容扭曲,剑眉如刀,似要杀人,“救不活意浓,你妄想再行医!朕让你在街头行乞!”

面对发怒的猛豹,徐太医淡淡一笑,“微臣会竭尽全力。陛下,放开微臣……陛下不想知道皇贵妃中的是什么剧毒吗?”

墨君狂松了手,怒声冷哼。

“上次,皇贵妃所中的千叶幽兰是西域三大剧毒之一,这次,皇贵妃中的剧毒叫做玫瑰醉,是西域三大剧毒之首。”徐太医说得唾沫横飞。

“三大剧毒之首,那毒性不就是最强的?”宋云惊骇道。

“玫瑰醉的毒性非常厉害,只要少许,就能夺人性命。但是,玫瑰醉的厉害之处在于,若是每日在膳食茶水中下一丁点儿玫瑰醉,人吃进体内,不会立即发作,毒素藏在五脏六腑的隐秘角落。数日后,体内的毒积累了少许,便一齐发作,一发而不可收拾。”徐太医绘声绘色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意浓此次中毒,是有人连日下毒,至今日才发作?”墨君狂的黑眸遽然睁大。

徐太医颔首,“玫瑰醉隐藏在五脏六腑,很难清除,也非一两次就能排出体内所有的毒素。方才,皇贵妃吐了大半毒血,还有一小半毒素藏在脏腑各个角落。微臣至少还要解毒两次方能彻底清除皇贵妃体内的毒。”

墨君狂明白了,面色冷鸷,“接下来如何解毒?”

徐太医回道:“微臣先去开个方子,让宫人去煎药。”

墨君狂点头,接着吩咐宋云:“时机成熟,去办事。”

宋云躬身道:“奴才这就去。”

水意浓的面容宁静得令人产生幻觉,好像她已经不在人世,魂魄已经飞离躯壳。墨君狂轻触她的手,感觉她的手冰冷得令人心惊。

是的,心惊胆战。

他害怕她就此被害死,害怕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害怕此生此世没有她相伴……这样的结果,他如何忍受?

意浓,朕并非故意贬你去杂役处,朕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痛,知道你经历了数不清的劫难、生死,你放心,朕会为你一一讨回来!

意浓,若你有何不测,朕如何承受?如何度过漫漫余生?

意浓,朕求你,快快醒来……朕不会再伤你,你想要怎样,朕都依着你……

他的眼中盛满了痛楚,心好似被人撕开,血珠一滴滴地滴下来。

施针,泡药水,灌汤药,所有解毒的法子都试过了,水意浓仍然昏迷不醒,手越来越凉,脸上的青气越来越重,只剩微弱的脉息。

墨君狂没有离开过半步,就连晚膳都没有用,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徐太医束手无策,着急地想解救之策。

容惊澜听闻消息,匆匆赶来,看见陛下呆呆地坐在床沿,握着她的手,好像已经僵化多时。而躺在床上的女子,面泛青气,好似已经断了气。

“徐大人……”他以询问的眼神看徐太医。

“我使尽浑身解数,可是皇贵妃中的剧毒玫瑰醉太厉害了,少许毒素藏在脏腑的隐蔽之处,蚕食着皇贵妃的脏腑。”徐太医无可奈何地说道,“如今,我亦无能为力,只有听天由命了。”

容惊澜只觉得如雷轰顶,当场懵了。

这么说,意浓危在旦夕?

足下似有千斤重,他一步步地走过去,看着面青唇白的女子,眉骨酸痛,热泪漫上眼眶。

徐太医补充道:“倘若皇贵妃能挨过今晚,兴许有一线生机。”

“纵然陛下想引蛇出洞,揪出多次谋害皇贵妃的主谋,也不必将她贬到杂役处。”容惊澜沉痛道,“如此结果,陛下满意了?”

“朕亦心痛。”墨君狂一动不动,身子坚硬如冰。

“陛下不曾想过后果吗?”

“想过。”

“如若皇贵妃救不活,纵然抓到主谋,又有何用?”容惊澜又悲又怒。

“朕亦后悔。”墨君狂哀痛不已。

他惊讶于容惊澜的意气。身为臣子,这还是容惊澜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第一次质问自己,第一次以下犯上。

容惊澜啊容惊澜,你是不想故意表露出你对意浓的在意、紧张,还是方寸大乱才没有掩饰情绪?

容惊澜语声里的怒气越来越浓,“陛下可知,意浓在杂役处吃了多少苦?陛下又可知,数日前,意浓差点儿丧命?”

墨君狂知道,可是,无言以对。

徐太医见情形不对,拉了拉容惊澜的衣袖,“皇贵妃昏迷不醒,当务之急是想法子为皇贵妃解毒。”

对于他的劝说,他们恍若未闻,四目对视,如冰如火,不甘示弱。

容惊澜是臣子,如此直视君上,是大不敬。

可是,他不想再掩藏情绪,不想再委曲求全,不想再瞻前顾后……意浓生死未卜,他想任性一回、率性一次,吐出心中的怨气与闷气。

“陛下是不是想把她逼死?陛下是否想过她的感受?”他重声逼问,完全忘了君臣之礼。

“朕怎么会逼死她?朕这么做,自有朕的道理,无须你置喙!你不是每日都去杂役处看她、保护她吗?怎么没发现她的膳食、茶水被人投毒?”

墨君狂剑眉紧拧,本是心虚,见他的态度这般恶劣,怒火上脑。

容惊澜愤然道:“将凶徒绳之以法还有其他法子,陛下为何非要以意浓为饵?如今意浓危在旦夕,凶徒在哪里?”

这君臣俩争执得面红耳赤,而且是为了一个女子,成何体统?

太医院人多口杂,传扬出去,那可不得了。

徐太医连忙道:“陛下,微臣想到了一个解毒的法子。”

果然,这一招凑效了,他们不吵了,齐刷刷地看他,问他什么法子。

他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开了一张药方,请容惊澜去煎药。

容惊澜离开后,墨君狂余怒未消,“这容惊澜越发不将朕放在眼里了。”

“陛下消消气,容大人也是关心则乱。”说出口,徐太医才意识到说错了话,用手指捂嘴。

“那他也不该以下犯上!”墨君狂怒哼。

宋云进来,行了一礼,“陛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墨君狂点头,“意浓还没醒,明日再审。”

宋云问:“陛下是否在太医院就寝?”

墨君狂吩咐道:“你去御膳房一趟,朕和徐太医要吃小米粥,再炒几个小菜。”

宋云领旨去了,徐太医心想,陛下决定今晚守在这里。

一息尚存的水意浓,用宫中最好的人参王吊着一口气。每半个时辰,徐太医就为她把一次脉,诊视一次。

子时过了……丑时过了……

墨君狂和容惊澜坐在座椅上,身上盖着鹤氅,耷拉着头,睡着了。

徐太医闭眼假寐,想着清除毒素的法子。可是,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到法子了。

那盏烛火幽幽地燃烧,明明灭灭。似有一阵冷风越窗而入,烛火跳了几下,好像越来越暗,越来越暗,就像是人死灯灭。

他猛地睁眼,风风火火地往外走。

昏睡的二人被声响惊醒,迷糊地互望一眼,然后彻底清醒,匆忙奔到床榻,看她是否醒了。

然而,水意浓还是沉睡如死。

他们叹气,目色沉重。

徐太医翻了好几本书架上的书,才找到想要的那本,快速地翻阅。忽然,他找到了要找的,大喜过望,连忙照着书上的记载抓药,然后去生火煎药……

折腾了大约半个时辰,水意浓服了一碗黑褐色的汤药。

墨君狂和容惊澜不知这剂药能否让她醒来,向天祈祷,祈求上苍垂怜。

忽然,墨君狂抱起她,徐太医和容惊澜问他想做什么,他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抱着她,脸颊贴着她的脸腮。

容惊澜呆愣地看着,知道陛下担心她再也醒不来才抱着她。

如若可以,他也会抱着她,不让她离去,不让她的身子渐渐冰冷。

“意浓,朕求求你,快快醒来,好不好?”墨君狂的声音浸透了哀伤与悲痛。

“只要你醒来,朕都依着你……你想怎样就怎样……”

剑眉紧蹙,纤长的眼睫毛覆盖着他的眼眸,两行清泪滑下眼睑。

容惊澜动容,陛下竟然为她落泪。

七尺男儿,天子之尊,竟为女子落泪,可见陛下用情之深。

徐太医劝陛下放下她,他就是不肯,非要抱着她。

不多时,水意浓的食指微微一动,他们没有发现,直至她眉头微蹙、轻哼一声,他们才听见。

墨君狂放下她,又惊又喜地叫她。

她微微睁眼,感觉睡了好久好久,眼皮很重,心口好似压着一块大石,喘不过气,脏腑隐隐的痛。眼见墨君狂和容惊澜都在床前、脸上洋溢着喜悦的微笑,她有点儿云里雾里。

徐太医为她把了脉,笑道:“谢天谢地,陛下,皇贵妃总算从鬼门关回来了。”

“当真?”墨君狂喜不自禁,开心地握住她的手,“意浓,地府阎罗说你阳寿未尽,不会收你。”

“这是哪里?”她冷淡地抽出手,发现这个厢房不是杂役处的房间。

“这里是太医院。”他脸孔一僵,却因为这极大的喜悦而不在意这小小的不悦。

“徐大人,皇贵妃服用了那碗汤药就苏醒,太神奇了。”容惊澜不禁佩服徐太医的医术。

“这是回魂汤。”徐太医挤眉弄眼地笑,故作神秘。

“意浓的体内还有毒吗?”墨君狂笑问。

忽然,水意浓探出身子,呕出一口乌紫的血。

容惊澜连忙端来一杯热茶,让她漱口。

徐太医笑哈哈道:“吐出这口毒血,皇贵妃体内的毒就差不多清除了,再服三日汤药便可。”

四人相视一笑。

容惊澜笑赞:“徐大人堪称当世神医。”

徐太医不好意思地摆手,“再过半个多时辰,天就亮了,容大人,不如去我房里歇歇?”

容惊澜明白这话的弦外之音,目光扫过水意浓和陛下,点头应了。

他们离开后,水意浓躺下来,见墨君狂解衣,蹙眉道:“陛下回澄心殿就寝吧。”

“朕折腾了大半夜,又乏又困,就挤一挤吧。”他快速地抛下衣袍。

“不许上来!”她低声喝道,虽然声音微弱,语气却是不容抗拒。

“意浓……”他哆嗦着,“你舍得让朕这么冻着吗?”

“隔壁是厢房,陛下去隔壁就寝吧。”她板着脸道,即使四肢乏力,也要阻止他上来。

墨君狂看着她,些许无辜,些许可怜,些许恳求,水意浓强硬地瞪他,就是不心软、不松口,就让他这么站着受冻。

对峙片刻,她的心慢慢软化,想着接下来怎么办。

他察觉到她心软了,二话不说地跳上床,钻进被窝,搂住她。

“拿开你的爪子!”水意浓轻喝。

“哦。”他乖乖地松手。

“往后退!”

“哦。”

“再后退一点!”

“再退就掉下去了!”墨君狂可怜兮兮地说道。

“掉下去最好!”她恶狠狠道。

“娘子当真铁石心肠!”他低弱地抗议。

“我可以让给你半张床,但不许碰我!”水意浓霸道地下令。

“朕遵旨。”他爽快地答应。

她松了一口气,缩在最里侧。两人并行躺着,泾渭分明,她放松下来,很快就睡沉了。

墨君狂难以成眠。心爱的女子近在眼前,却不能碰,不能一亲芳泽,太没天理了。可是,谁让他做错了事?他只能望梅止渴。

这些日子,他忍着狂热的思念,忍着焦灼的渴求,等啊,熬啊,终于等到了今夜,却是如此结果:她拒他于千里之外。

疼惜、爱怜啃噬着他的心,他终究抵不过情火,将熟睡的她搂在怀中。

仅仅是相拥而眠。

仅仅睡了一个时辰,他便起来去上早朝。

水意浓多睡了一个时辰,才被徐太医唤醒,要她服药。

服药后,宋云便来请驾,说陛下在前面大堂审问相干人犯。

水意浓还很虚弱,坐在座椅上,两个宫人抬着她来到大堂。

墨君狂、容惊澜都在,宁贵妃也在,除此之外,便是太医院的太医和宫人。

她望着宁贵妃,暗自思忖,此次中毒,宁贵妃是主谋吗?

宁晓露身穿一袭宝蓝色宫装,身姿高挑,面容美艳,面色冷凝。见水意浓被抬出来,她的嘴角微微一勾,美眸中的冷意越发明显。

她知道,昨日水意浓中毒了,被抬到太医院,徐太医救了一夜,陛下也在太医院待了一夜。原本她以为陛下将水意浓贬到杂役处,是因为对水意浓的心思比以往淡了,短时期内不会那么宠爱水意浓。如此看来,陛下对水意浓的心思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比以往深了。

水意浓不明白,审问人犯为什么要在太医院?

宋云看一眼陛下,得到他的指示,便道:“陛下,相干人等都在殿外候着。”

“传。”墨君狂语声冷冷,凝落在水意浓身上的目光却温热缠绵。

“陛下审问人犯,为何传臣妾来呢?”宁晓露笑问,见陛下看水意浓的目光那般缠绵,不禁握紧拳头。

“稍后便知。”他寒声道。

片刻后,一个公公领着一男一女进来。这一男一女跪在地上,低着头,双手着地,手臂微抖。

宋云喝道:“御前不说实话,便是欺君罔上。你们一五一十地说,将功抵罪,否则满门抄斩!”

徐太医认出那男的,道:“他不就是御药房煎药、送药的小安子吗?”

男子道:“禀陛下……奴才是御药房的小安子,负责煎药和送药……这几日,徐大人每日都拿一包治风寒的药让奴才煎,还嘱咐奴才务必小心,如有差错,可是杀头的死罪……奴才不敢怠慢,按时煎药,煎好了就立即送往杂役处……”

墨君狂剑眉微动,“送药途中可有遇见什么人?”

小安子回道:“奴才途经听风阁,傍晚时分总会在听风阁遇到小玲。”他指向身旁的宫女,继续道,“她就是小玲。她对奴才说,特意在听风阁等奴才,在暮色四合的黄昏一边与奴才聊两句一边看夕阳。”

“可有此事?”墨君狂重声问道,问的是宫女小玲。

“回陛下……确有此事……”小玲剧烈地颤抖,牙关打颤,结结巴巴。

“还不从实招来?”宋云厉声喝道。

宁晓露预感不妙,终于知道陛下为何传自己到太医院。

早在小玲刚进来的时候,她就认出小玲了。小玲是凤栖殿的宫女,虽然不近身伺候她,但灵儿时常差小玲办事,颇有才干。

难道小玲与水意浓中毒一案有关?

小玲因惊惧而发抖,“禀陛下,奴婢只是在听风阁和小安子闲话家常,并无其他……奴婢知道,宫女与公公私相授受是死罪……奴婢知罪,奴婢该死……”

“来人,大刑伺候!夹断她的手指、脚趾!”墨君狂目色阴郁。

“奴婢招……奴婢招……”她吓得脸面发白,“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奴婢与小安子是同乡,知道小安子对奴婢有别的心思……每日午时、酉时,小安子送药去杂役处,酉时,奴婢特意在听风阁等小安子……奴婢将一丁点儿剧毒抹在指甲里,趁小安子不注意,将指甲里的剧毒放入汤药……陛下明鉴,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奴婢纵有千百个胆子,也不敢谋害他人呐……”

“你所说的剧毒,是不是玫瑰醉?”宋云喝问。

“是玫瑰醉。”小玲瑟缩着身子。

“谁指使你在汤药中下毒?”墨君狂漫不经心地问,语声冰寒至极。

小玲欲言又止,终于说出主谋,“是……是……贵妃……”

宁晓露面色一变,怒斥:“你胡说!”她快步上前,悲愤道,“陛下,这贱婢冤枉臣妾,臣妾没有指使她下毒,陛下明察。”

墨君狂森冷道:“朕自当明察,不会冤枉人。”

水意浓清冷地看着这一幕,今日,墨君狂决意为自己报仇雪恨吗?当真是宁贵妃下的毒手?

宁晓露怒视小玲,厉声道:“贱婢,本宫没有指使你下毒。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诬陷本宫?是谁指使你诬陷本宫?说!”

小玲被她的凶恶模样吓得缩成一团,“贵妃,是您吩咐奴婢这么做的……奴婢胆小如鼠,怎敢谋害他人?奴婢蠢钝如猪,怎会想出如此下毒的法子?”

宋云道:“陛下,西域三大剧毒之首的玫瑰醉珍贵堪比人参王,小玲是低贱的宫婢,从何处得到玫瑰醉?”

徐太医点头道:“玫瑰醉是西域剧毒之首,京中卖此种剧毒的药材店应该没有。即使宫人有银两买,也买不到。”

小玲额头点地,哭求道:“陛下明察,奴婢奉贵妃的旨意下毒的,奴婢死罪……奴婢恳求陛下饶过奴婢一家人……”

“陛下……”宁晓露重重地跪地,一双秀眸点染了些许慌色,悲声道,“臣妾对天起誓,臣妾没有指使宫人下毒……一定是别人指使她下毒,让她污蔑臣妾……陛下明察……”

“是吗?”墨君狂意态闲闲地说道,“她是凤栖殿的宫婢,不听你的吩咐行事,听谁的吩咐?难道听命于别的妃嫔来诬陷你?”

“对,一定是其他妃嫔收买了小玲,要小玲下毒,诬陷臣妾……”她恍然了悟地说道,“陛下,收买宫婢,栽赃诬陷,这也不是不可能啊。”

“依你之意,是谁收买小玲?是谁诬陷你?”他饶有兴致地问。

她抓住小玲的手腕,美眸睁得圆滚滚的,厉声问:道“贱婢!本宫从未吩咐你下毒害人,是谁要你诬陷本宫?说!”

小玲惊惧不已,嘴唇颤抖,眼睫毛亦颤抖,“贵妃,是您吩咐奴婢下毒的……虽然您待奴婢不薄,可是,下毒害人是死罪……如今事败,奴婢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隐瞒……这可是欺君的死罪……”

宁晓露声色俱厉地喝道:“本宫告诉你,想污蔑本宫,没那么容易!再不说,本宫将你碎尸万段,你的家人也会受牵连,成为孤魂野鬼!”

小玲哭道:“陛下明察……起初,奴婢不敢下毒,贵妃以奴婢家人的性命威胁奴婢……如若奴婢不依照贵妃的吩咐办事,贵妃就对奴婢的家人不利……”

“胡说八道!本宫没有威胁过你!”宁晓露愤愤道,转向墨君狂,“陛下,她血口喷人,臣妾没有吩咐她下毒,没有以她的家人的性命威胁她,陛下明察……”

“爱妃与宫婢各执一词,朕亦犯难,不如先审下一桩。”墨君狂冰冷地眨眸,看向宋云。

宋云挥手示意站在门槛处的小公公,小公公立即出去,很快就带进来两个宫人。宋云介绍说,一个是打扫处的公公,一个是凤栖殿的宫女小桃。

小桃不慌不忙地说道:“禀陛下,奴婢先前在凤栖殿侍奉,负责殿内殿外的打扫。贵妃滑胎后,奴婢被安排到别殿打扫,杏儿、小柔和奴婢一起。”

宋云适时道:“陛下,杏儿和小柔负责凤栖殿床帐被褥、衣袍送洗,贵妃滑胎不久便暴毙。”

容惊澜朗朗道:“陛下,臣查验过宫女杏儿、小柔的尸首。这二人并非暴毙,而是被人杀害。她们的后颈风府穴都被人刺入一枚长长的细银针。”

徐太医补充道:“银针刺入风府穴,且全针刺入,必死无疑。”

宋云对小桃道:“你看见过什么,速速禀奏。”

“禀陛下,那日,奴婢染了风寒,头晕目眩,便在房中歇息。”小桃的神态颇为从容,“奴婢睡了一个时辰,口干舌燥,起来喝茶。恰时,奴婢看见灵儿姑姑从门前走过,进了隔壁房。杏儿和小柔住在奴婢隔壁,奴婢喝茶后想继续睡,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像是凳子倒在地上的声音。奴婢觉得奇怪,就爬起来,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刚要开门,奴婢从窗缝看见灵儿姑姑经过。待她走远,奴婢去看杏儿和小柔,没想到,她们已经没了气息。”

“先前审问你,你为何隐瞒?”宋云问。

“宋公公,先前奴婢风寒未愈,病得糊里糊涂,害怕说出实情会招来杀身之祸,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隐瞒真相。”小桃道,“若陛下不信,就请灵儿姑姑与奴婢对峙。”

须臾,灵儿进来,跪地行礼。

审问至此,宁晓露再不明白陛下的心思,那就太蠢了。

水意浓刚刚救活,陛下就迫不及待地算总账。

想到此,她咬牙切齿,看向疼爱有加的近身侍婢灵儿,以眼神警告她,不许乱说话。

灵儿瞥了一眼宁贵妃,惊惶地收回目光。

“杏儿、小柔被杀害的那日,小桃看见你去过她们的房间,可有此事?”墨君狂冷声问道。

“禀陛下,确有此事。”灵儿的声音低若蚊声。

“你离开后,杏儿和小柔就死了。”他的语气陡然加重,厉声骇人,“你杀了她们,是不是?”

灵儿的身子剧烈一震,骇得面色发白,“陛下饶命……是奴婢杀的,可是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奴婢与杏儿、小柔无冤无仇,怎会杀她们?是贵妃吩咐奴婢杀她们的……贵妃还教奴婢如何杀人才能造成暴毙的假象……”

宁晓露双眸惊圆,不敢相信灵儿会说出这番话似的,“灵儿,你竟然诬陷本宫!陛下,臣妾没有吩咐灵儿杀人,更没有教她杀人……”

墨君狂的右掌搁在扶手上,食指、中指轻叩,好似今日所有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贵妃可有提及为什么杀杏儿和小柔?”

灵儿目光颤动,畏惧宁贵妃扑过来撕了她似的,“禀陛下,贵妃指使奴婢杀害杏儿和小柔,是杀人灭口。”

“为何杀人灭口?”

“贵妃滑胎,并非陛下所知的那样……”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如实招来。”墨君狂满目阴寒。

“灵儿,你胆敢污蔑本宫,本宫饶不了你!”宁晓露目眦欲裂。

灵儿的双臂抖得厉害,“贵妃的确是吃了河蟹之后滑胎的,不过贵妃的身孕已有两月余,并非一月余。去岁,贵妃不知腹中已有皇嗣,跳舞时流血,这才传温太医来诊治。温太医诊断,贵妃此胎很难保得住,原因有二。其一,贵妃曾滑胎过一次,虽然仔细调养了,但也伤了宫体,不易怀孕,也有滑胎之险;其二,贵妃喜舞,每日皆舞一个时辰,便是跳舞令贵妃差点儿滑胎。温太医还说,只有一成的机会保得住胎儿。贵妃命温太医无论如何要保住孩子,还吩咐他先不要声张,因此,温太医偷偷用药为贵妃保胎一月。”

宁晓露坐着自己的腿,不再争辩,一脸的颓丧。

徐太医扬声道:“贵妃喝了一个月的安胎药,还是保不住胎儿,是也不是?”

灵儿点头,“贵妃软硬兼施,温太医纵然是死也保不住贵妃的胎儿。过了一夜,贵妃想通了,决定利用腹中子陷害容二夫人。于是,那日,贵妃以编排歌舞的名义请来容二夫人,留二夫人用膳,借机诬陷二夫人谋害皇嗣。若陛下不信,可传温太医问话。”

水意浓没想到,谋害皇嗣一事还有如此内幕。

宁贵妃可真恶毒,明明自己保不住胎儿,竟然设计诬陷他人!

墨君狂今日算账,只怕宁贵妃活不了多久了。

传了温太医,温太医的供词与灵儿一致。

宁晓露面如死灰,想必也知道再无争辩的必要了。

灵儿继续道:“陛下,贵妃滑胎一事,只有奴婢、温太医和杏儿、小柔知道真相,贵妃担心杏儿和小柔泄露机密,便命奴婢杀人灭口,永绝后患。贵妃还教奴婢如何杀人,才能让人以为她们是暴毙,而不会怀疑到是贵妃杀人灭口。”

宁晓露悲愤地质问:“究竟是谁给你好处,让你这么诬陷本宫?本宫没有让你杀人灭口!陛下,臣妾没有杀人灭口!”

灵儿道:“贵妃敢说奴婢所说的滑胎真相是假的吗?杏儿、小柔不是贵妃杀的,又是谁?”

“吃里扒外的小人!”宁晓露怒骂,“陛下,臣妾……”

“你且禀来。”墨君狂径自看向打扫处的公公。

“禀陛下,奴才在打扫处已有三年。”打扫处的公公回道,“去年冬,一日,灵儿姑姑带奴才去见贵妃。奴才知道,在凤栖殿当差便是高人一等,赏银也多,便高兴地去了。贵妃要奴才办一件事,办成之后便赏奴才五十两。奴才辛辛苦苦一年所得的月例银子才十五两,只是办一件事便有五十两,奴才就答应了。听了贵妃的吩咐,奴才庆幸不是什么触犯宫规的事,奴才便做了。”

“贵妃吩咐你做什么?”

“贵妃交给奴才一只木盒,木盒中有一只小老鼠,奴才按照贵妃的吩咐,在早间前往牢房,在牢房外放了小老鼠。小老鼠钻入墙角的小洞,就进了牢房。”

“本宫根本不认识你!也没见过你!更没吩咐你办任何事!”宁晓露切齿道,“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宫没有做过!”

“若你没做过,为什么人人都说是你吩咐的?”墨君狂怒斥,瞪向灵儿,“你说!”

“奴婢是贵妃的近身侍婢,贵妃的确吩咐奴婢去打扫处找一个面生的公公,奴婢就找了他,贵妃便吩咐他办事,把一只染病的老鼠放入牢房。容二夫人染了鼠疫,便是如此。”灵儿回道,“贵妃对容二夫人恨之入骨,决定趁她在牢房,狠下毒手,让她染上鼠疫,从此再也不会和贵妃争宠。”

“臣妾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臣妾是冤枉的,陛下明察。”宁晓露满腔怒火,却无处发泄,争辩已经有气无力了。

墨君狂厌恶道:“你有没有做过,不是你说的算。灵儿,你服侍贵妃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为何到现在才挺身而出说出实情?”

灵儿诚恳道:“奴婢全心全意服侍贵妃,贵妃也待奴婢很好,让奴婢掌管凤栖殿上下,奴婢心甘情愿侍奉贵妃,一生一世,从无异心。可是,为了争宠,为了拔除眼中钉、肉中刺,贵妃做了不少折损祖上阴德、触犯宫规的事,手沾鲜血。奴婢不想贵妃越陷越深、万劫不复,多次规劝,但是贵妃根本不听奴婢的劝,非但不收手,而且越来越心狠手辣,非要置人于死地。”

宁晓露厉声喝道:“住口!贱婢!枉本宫对你这么好,你竟然颠倒是非黑白……”

灵儿不理会她的怒骂,继续道:“陛下,奴婢服侍贵妃这几年,做了不少坏事,奴婢深知这是为虎作伥,深知自己不会有好下场。奴婢不怕死,但奴婢不想到了阴间看见那些曾经被贵妃和奴婢害过的人……因此,奴婢决定揭发贵妃,让陛下明断。”

宁晓露几乎咬断自己的舌头,“贱婢……”

宋云道:“那次在慈宁殿,太后、贵妃和容二夫人吃西域红枣,只有容二夫人中了剧毒千叶幽兰,又是怎么回事?”

水意浓听得胆战心惊,宁贵妃心如蛇蝎,这几年不知害过多少妃嫔、宫人。而且,她手段狠毒、不留痕迹,墨君狂查到这些,应该费了不少时日、心力。更没想到的是,灵儿倒戈,揭发主子的恶行,宋云应该在灵儿身上下了不少功夫,才能让灵儿成为力证贵妃的利器。

“贵妃的父亲宁大人认识一个西域商人,贵妃便托宁大人向西域商人买来千叶幽兰和玫瑰醉两种剧毒。”灵儿越说越稳,不再害怕,“贵妃说,在慈宁殿下手,不会怀疑到贵妃。慈宁殿膳房的宫人花蕊的哥哥在苏州府放火杀人,害死五条人命,宁大人判了斩立决。花蕊求见贵妃,哀求贵妃通融通融,延后五日再处决,好让家人与哥哥见最后一面。贵妃答应花蕊给宁大人写信,不过要花蕊办一件事。”

“办什么事?”墨君狂问道。

“太后的膳食、果品是花蕊奉上的,贵妃要花蕊在奉上西域红枣之前下毒。”灵儿字字清晰地说道,“贵妃想了一个法子,以银针浸染剧毒千叶幽兰,然后刺入西域红枣,因为细小的针眼不易发现。贵妃还对花蕊说,在有梗的红枣上有毒,一两颗便可。如此,贵妃将有梗的红枣递给容二夫人,容二夫人吃了红枣便会中毒。”

“那花蕊为何食红枣自尽?”他不解地问。

“花蕊知道下毒害人是死罪,陛下很快就会查到她。反正早晚都是死,她不想受刑,便服毒自尽,一了百了。”

宁晓露怒视灵儿,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由此可见,灵儿所说的是真的。

墨君狂冷冽如冰的目光扫向宁晓露,“你有何话说?”

宁晓露扬起那张美艳的脸,下巴微抬,眉心点染着了傲气,“敢问陛下,陛下对臣妾可曾有过半分真心?”

他的眼梢充满了厌恶,“朕有必要回答吗?”

她神色倔犟,“陛下的确无此必要,但臣妾恳请陛下告知。”

他漠然道:“朕宠过你,给你‘贵妃’的位分,你该知足了。”

水意浓不禁感叹,帝王的宠爱,当真凉薄。

可以说,帝王的宠爱,大多时候并不是爱。

闻言,宁晓露颓然坐着,热泪轰然而下,面容扭曲,“古来帝王皆薄幸,臣妾竟然相信陛下与古来帝王不一样,妄想得到陛下的真心、真情……臣妾看错了陛下……痴心错付……错付了……”

最后一声哀嚎,哀恸至极,仿佛她幡然醒悟,仿佛是她这几年深陷后宫争宠漩涡的总结。

美人的泪水在脸上肆意横流,遮掩了她的美貌,耗尽了她的心力,悲怆得令人动容。

水意浓为所有的后宫妃嫔嘘唏,庆幸自己没有爱上墨君狂。

“臣妾该死,不该进宫侍奉陛下。臣妾该死,不该爱上陛下。臣妾该死,不该天真地以为,只要尽付真心便可得到陛下的心。臣妾该死,不该为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手沾鲜血、尽付年华。”宁晓露悲愤道,梨花带雨的脸庞爱恨交织。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你自己造的孽,与人无尤。”墨君狂冷酷道。

“是!臣妾手沾鲜血,多少宫人因臣妾丧命。陛下与臣妾无异,多少人因为陛下的一道圣旨而丧命,满门抄斩,九族夷尽,陛下是满手血腥、残暴不仁的暴君。”她狠毒道,“与陛下相较,臣妾差远了。”

宋云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抽了她两巴掌,力道颇狠。

宁晓露的嘴角流出血,低声笑起来,疯了似地笑个不停,笑声里含有嘲讽、伤痛、绝望等诸多情绪。

笑够了,她才停下来,抹去眼泪,面上犹有傲气,“陛下让臣妾如何死?”

墨君狂的脸孔毫无情义,“你想怎么死?”

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水意浓不禁思忖,他当真这么痛恨她吗?当真没有半分情义?

“臣妾的布局天衣无缝,若非灵儿吃里扒外,陛下休想治臣妾的罪。”宁晓露森冷、乖戾地笑,分外可怖,“灵儿所言不差,千叶幽兰是臣妾让花蕊下在西域红枣里的。臣妾的孩儿快保不住了,便来一招嫁祸,诬陷她害死臣妾的孩儿。但是,臣妾没有让灵儿杀人灭口,也没有命人放小老鼠咬她,更没有命小玲在汤药里下剧毒玫瑰醉。臣妾只是让于晓红欺负她,推她落水,试探陛下对她的心思,仅此而已。”

“是吗?”墨君狂心中一动,倘若真的不是她,那么,必定还有人谋害意浓。但是,为什么这几个宫人都指证是她指使的?难道他们被收买了?

“臣妾做过,绝不会否认;臣妾没有做过,绝不会认。”她阴测测地笑,“不过不要紧,自有人为臣妾复仇!”

“是谁?”他怒问。

“倘若臣妾知道,就不会哑巴吃黄连。”宁晓露阴毒地笑,笑容灿烂,仿若春光明媚,“陛下用情如此,得到了什么?臣妾的下场便是陛下的下场,遍体鳞伤!万劫不复!”

话音方落,她便一下子蹦起来,朝墙上一撞,快得出奇,众人皆来不及阻止。

在所有震惊的目光中,她软软地倒地,雪白的墙壁滑下一道鲜红的血水。

徐太医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说已经气绝身亡。

墨君狂吩咐宫人把尸首拖出去,宁氏一族流放云州,灵儿等宫人先押下,再行定罪、判刑。

水意浓看着宁贵妃的尸首被拖出去,感慨万千。

撞墙自尽,血溅当场,想必是生无可恋才会死得这么激烈。

宁贵妃不承认的三项罪行,只怕是别人趁机下毒手,嫁祸给她,如此一箭双雕,很高明。

审判结束,大堂只剩下五人。墨君狂站起身,面色有些回暖,问徐太医:“意浓没大碍了吧。”

徐太医笑道:“微臣为皇贵妃把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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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破龙榻:艳骨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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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危在旦夕,血溅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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