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究极巫妖
在进门之前，藉由阿伯戴尔的表现，科朗也猜出了这老者的身份，虽然很想强装镇定，但却不由得为之一僵。
而看到阿伯戴尔和科朗瞠目结舌的样子，老者只能默默感叹，这两人养尊处优太久了，定力于勇气还不如一些初出茅庐的冒险者。
当然，能一路闯到他面前，要求获得奈瑟瑞尔相关宝物或知识的人还是很少的。
老者耐心向呆滞的两人解释：“这是很简单的机关，有经验的冒险者可以独自解决，甚至以法术或气同时按下多个按钮。这门的复杂程度还不如翻盖类、重力类，显然是为了经常开启，而非阻挡敌人——实际上完全把冒险者挡在门外也不好，那就失去了作为门的意义，而且我个人比较喜欢在有怪物或环境危机时让冒险者解谜开门……咳咳！”
也许是为了保持光辉形象，老者补充了一句：“你们知道我并非全知，因为没专心研究过，就陷阱机关这方面而言，我距离黑袍那种专业人士还是有相当差距的。”
阿伯戴尔和科朗呆了片刻，发觉老者并没有领头进入的意思，两人对望一眼。后者也让出空间，前者只得挤出笑容，弯腰进房。
“不好意思，冒昧……”当看到室内情景时，阿伯戴尔客套的话塞在喉咙中，不上不下。
这房间为了隐蔽而做成密室，狭小自不必说，身材魁梧的阿伯戴尔要半弓着身子才能拱进去。
室内的装饰和家具十分简单古朴，是几十年乃至数百年前的款式，角落散乱地堆放着武器和健身器材，唯一称得上昂贵的是房门左侧靠墙的鞋柜，装着许多华丽繁复、晶莹剔透的童鞋。——阿伯戴尔这段时间很是恶补了一番关于东方的知识，据说在授龙绅士们会用女鞋来浅斟薄饮。
从家具和鞋子的大小来看，像是女童居住的房间，或者是半身人？
既然是大都市，博德之门的人自然除了常见种族外也有稀少的种族，如神魔裔、元素裔、龙裔等，其中自然也有侏儒和半身人。
但阿伯戴尔并未想出有哪位半身人女战士能够在头盔与斗篷拥有贵宾房，实际上他也没有多少熟悉的半身人，如果已经被焰拳搜集资料的科朗儿子的女友不算的话。
阿伯戴尔回想了一下，在焰拳掌握的情报中有位白角骑士经常出没于此，博德之门决心加入独角兽骑士团的少年少女们对她十分敬仰。
“我记得……她上次来博德之门还是组织秘火骑士团出海……嗯，此处有她的专用马厩，但她本人休息的房间却隐藏起来了。如此简朴，不愧是古代的圣骑，简直道德模范。”
——头盔与斗篷的马厩号称全费伦最佳。
毫无疑问，这客房一定是属于那位矮个平胸德高望重的小个子骑士。
这房间的狭小和主人身份并未让阿伯戴尔感到惊讶，让他觉得进退两难的是……
房间狭小，难以摆放多个桌椅，因此两名年轻男女分别坐在两张单人床边上，斜对着中间那只小桌。
气氛，令别人难以涉足。
如果说那英姿勃发阿斯莫少女除了性别外完全符合他对天朝上国来的少年英侠的一切美好想象，那么正主的脸和气质反而让他觉得平平无奇，像是每个人生命中都有的那些司空见惯的过客。
科朗觉得他很像阿伯戴尔，有一种深情、无奈又空负大志的眼神。
阿伯戴尔觉得他很像科朗，每天每夜每小时每一分钟都在想入非非。
而在老者看来，那两个人的表情，像是见到了做梦时梦见的人。
然后对于阿伯戴尔来说，那初见的形象也被打得粉碎——阿斯莫少女正用自以为别人都不知道的炽热目光，满脸陶醉地凝视着那少年。
齁甜齁甜的，怪不得另外两人坐的位置距离这情侣俩有点远——都尽力在餐桌对角位置。
这种眼神，阿伯戴尔本应在科朗坑蒙拐骗的女伴那经常看到，不足为奇。
但那少女带着佯装生气的娇态，嘟囔埋怨着：“吃饭的时候不要玩手机，也不怕吃到鼻子里去。”
阿伯戴尔会隐约想起那些到头盔与斗篷就餐的家庭，妈妈唠叨孩子：“这个吃了长得壮、吃饭的时候要多嚼嚼、你拿叉的手势不对哦”之类的说教。
虽然是国际化的大都市，但博德之门始终是港口，新鲜食材中自然大量水产。少年面前的盘子里堆满剥好的虾蟹与坚果，他面色烧红、眼神闪烁，装作摆弄着手机，如同一只被逼入角落、正尾巴炸毛虚张声势的小猫。
看到有外人的那少年，明显松了一口气，投来求助的眼神。
老实说，阿伯戴尔觉得那表情煞是可爱，有一种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冲动。
然后这冲动为女骑士转为冰冷的目光所击退。
阿伯戴尔毫不犹豫地扭头，这种以另一个人为中心围着转、不停嘘寒问暖的情景让他想到一个谣言：“啊，这难道就是东方的恐怖传说——能将任何人转为废柴的女性！真是令人羡……鄙视啊！”
隔壁贡德神殿不知是根号二机器还是根号三机器的铁链枷在响，总归是无理数。
那面容憔悴的穆尔霍兰德女子朝后缩了缩，以书掩面，假装继续背单词：“袚氟紼俛伏膚袚趺付腐郛弗伏紼俛伏膚袚趺付腐……”
那只塔拜舍猫人悄悄伸出爪，将食物、尤其是鱼虾类偷偷朝自己勾拢。
“那是……高等授龙语和龙语的对照词典？原来如此，她刚脱身就已经开始学习龙语？”博学的老者一眼认出，感叹了一下这试验品的资质。
“这少年的资质和毅力，似乎都远不如奈曼达手下的那件试验品，但这只是表面，既然是女神看重的，就应当有什么更重要的……对，我想起来了，她的资质再好，也只不过是普通人。绝对无法超过两岁就能施展戏法、二十多便成为大奥术师的那空前绝后的天才……而阿辛多认为，重要的不是“资质”而是别的什么，卡苏斯他存在某种不足才导致……”
注意到老者的存在，战战兢兢地，犹如犹如母鸡护小鸡一般，白金龙的圣骑士微带颤抖地挡在那少年前面，展现礼仪笑容：“阿伯戴尔大公爵？科朗先生？还有旁边那两位……按我们东方的规矩，你们留下一只招子、一只爪子，出去好了。”
因为事先加持了法术，所以两人能听懂她的授龙语，大概是被外人打断好事而相当不爽。
科朗讪笑道：“真巧，我们博德之门也是这规矩，所以最近机关手臂都卖断货了……要不，等我们预约上再说？”
科朗相信自己虽然荒废了几十年，但论武艺还是能与这少不更事的女骑士相匹敌的。但除了不适合动手外，还有一个问题：
气势！
压抑着怒气的女圣骑，总让科朗想起贡德教会试验的蒸汽车辆，一旦发动就会给人气势磅礴、势不可挡的感觉，绝不能正面冲撞。
“呦，按我们那的规矩，两位爷和小姐介，都该拿起地上的酒瓶子，先敲碎，再对着自己头上砸。谁对自己下手最狠，咱就得听谁的。”穆尔霍兰德女子继续朝后蠕动，后背抵着墙时大着胆子说道。
虽然她说了让大家都下台阶的话，但除了那少年外并未有人望向她，阿伯戴尔与科朗齐齐望向被他们拱卫在中心的老者。
圣骑士起身迎宾的时候，已顺手踮起倚在床边的大锤，她也望着那老者，强装镇定、直接了当地发问：“察觉不到你的邪气，又故意以能被我看破的幻术现身，我可以理解为你带着善意而来吗？”
“那是自然，我是‘永恒’而不是‘魔师’，所以完全没有恶意可言。老朽特地前来只是想围观一下旧时代的谢幕、新时代的序幕，然后将这历史记录——另外就是有些问题想请教。”仿照授龙礼节，老者向着少年——确切说他把玩的手机抱了下拳。
“‘永恒’之洛格拉斯！奈瑟瑞尔的巫妖之王？长者大驾光临，小子未能远迎，还望赎罪！”少年慌忙起身行礼。
被称为永恒的大巫妖，乃是奈瑟瑞尔历史的编纂者，托瑞尔和地球头号卡苏斯吹。这两个世界不知道有多少人跟随他的作品将奈瑟瑞尔和卡苏斯吹得毁天灭地、磨灭大道。
大巫妖点头，摆手表示自己不会入席：“正是老朽，我们就直接说主题吧。”
“毕竟……时代的洪汛，又要来了。”也不见大巫妖如何作势念咒，他摊开手掌，凌空虚抚。
空气中便有了一条条线，由光点组成的线，然后那些线融汇合并，形成了一道道发光的河流。
若是仔细望去，可以发现那些光点是一个个三维的人形，接连不断地朝前蔓延，就形成了线——许多学者以此来表示人的时间流逝。
“我曾听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每个人的时间线如河水一般奔流入海，而那些对周围有重大影响的人，比如王侯将相……成为传奇的强者、选民……和神子将成为主干。”阿伯戴尔随即解释，像是早已听闻。
“正如我之前跟黑暗之子——阿伯戴尔·艾德里安在奈瑟语中的意思——所讲过的，这是学者们对时间流的通常理解。人们错综复杂的命运融汇、纠结、碰撞，起初人们的意志冲突、溪流汇聚成小河，最后众神降临、大江奔流向大海……于是事态一步步激化，直到咒术瘟疫……山河为之支离、时空为之破碎……”
“对于历史来说，时间往往不是均匀的，有时缓慢地像溪流，有时又快到洪水般让人深感无力……比如说创造者种族的兴衰；精灵分裂大陆；奈瑟瑞尔谢幕……这些遥远的岁月，在我思绪还未回溯时就已经仓促地流逝了。而最近接连发生的圣者危机、麻烦年代和魔法瘟疫……放在我漫长一生中只是短短一瞬，但对有的人来说却是全部。”
“对于以历史记录者自诩的老朽而言，我可以感受得到，历史的流速和时代的浪潮，以及人心的变化都太过激烈了。”
大巫妖的目光投向阿伯戴尔：“这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死亡三神盗走命运泥板；而这一切的结束，也必将以杀戮神子的死和巴尔的重生来声明。我以前就确信了这点，但一直无法明确计算得出结果。”
“不是说，谋杀之神再也不会复活，祂将永远被阿伯戴尔封印在体内吗？”穆尔霍兰德女子抬起头来，惊异地问道。
“神是不会死的，只要有人相信祂所代表的概念，已经陨落的神就会向那些人展现征兆并且给予引导和恩惠，这样就可以加强他们的信念，重新点燃信仰。”
“所以只要有杀戮，巴尔就不会死。”阿伯戴尔苦笑了一下。
那个叫做阿伯戴尔的男子决定不活在这个被操纵着的世界了，他打算断绝自己的生机和命运，永远。
“未来的种子深埋在过去当中。”黑发少年叹息着，“从父母身上，可以看到孩子将来的模样。我就越来越像我爸了，尤其是性格处事上……”
“毕竟你父亲王老爷子是棒子冷面杀手、天下第一、吹灯拔蜡、巴依老爷……”
“应当轧你嘴！”
“咳咳，据我所知，至少有两个神是这样复活的，但是我不能说。”大巫妖强行拉回正题，“这样大概会令神上神不快。”
“神上神不是不在乎凡人吗？我听说连大部分神上神的教会信仰都是谎言王子冒充的。”
“但据说神上神会在乎一些奇怪的原则，比如说……你的336，也许就已经引起了神上神的注意。”
“336么……怪不得……但没有那个，我就会比那卓尔游侠还弱，只能硬上呀。”少年似是想到了什么，对大巫妖无奈而略带感谢地点头。
“还？”阿伯戴尔和科朗震惊于他的说法，难道他真心觉得那威震北地的卓尔游侠真的非常弱？
大巫妖沉吟了片刻：“人们越来越愚蠢和偏执了，最令人遗憾的是，我也是——实际上最疯狂的大概是我，因为我想在时代的拂晓尚未出现时，就踏上地平线。”
先知的神谕曾说我是全希腊最聪明的人。因为我是所有希腊人中唯一知道自己一无所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