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门之城，亦关键
在提到阴魂城的时候，老者将手一捺，眼前晶壁系内赤道黄道和行星卫星轨道交错运转的景象急速缩小，化为漂浮在燃素海中的鸡子。以太与星界朦胧交汇在物质位面，它们分别向下方和上方延伸出元素代表的内位面和以哲学思维划分的外位面。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与中间物质位面重叠的白雾和黑影，后者有箭头清楚地标示着阴魂城迁跃回托瑞尔的时间和地点，以及新奈瑟在老家堕影冥界的势力分布。
侏儒点头：“嗯，据说堕影冥界是当年的阴影半位面、阴影位面，夜女士一步步将之发展壮大，最终利用魔法女神死后的能量和时空震荡打造成堕影冥界。不过有些异界来客坚持称堕影冥界的女主人是……”
然后老者凭空虚按，内层位面又环绕着物质位面转动，而外层位面像是借由星界连动的更大齿轮，套在这两者之外。
老者轻轻弹指，这模型继而变为树状，主物质位面和并存位面构成树干，内位面和外位面枝枝丫丫朝外伸展。
侏儒紧接着向大家解释：“世界轴、巨轮、世界树，我们企图用这些体系来解释我们的多元宇宙——物质位面、妖精荒野、堕影冥界、中转位面、外位面、内位面、遥远之境……好吧，最后那个不是我们的宇宙，很可能是旧日支配者和那些异怪所在的物质、时空乃至数学都与我们不同的另一个多元宇宙。”
与其他位面不同，遥远之境的影像独立在整个多元宇宙模型之外。
老者颔首：“虽然很多学者都认为万门之城的印记城是多元宇宙中心——说起来你们可能发笑，无知和浅薄的我有时候甚至在想，会不会托瑞尔才是多元宇宙中心、费伦大陆是托瑞尔中心、剑湾是费伦中心、博德之门是剑湾中心……而巴尔之子正是多元宇宙的主角……而以他为主角的这活剧，已经……已经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刻。”
那名穆尔霍兰德女子插嘴道：“印记城，那里一点有很多米国条子。”
印记城是位于无极尖峰之上，由神秘的痛苦女士掌控的甜甜圈状城市，那里有无数通往其它位面或世界的传送门，通常需要各种奇葩事物作为钥匙来开启。
“其实我们费伦也有很多传送门和其组成的传送网络——譬如头盔与斗篷这里就有——精灵的迷声、蛇人的环蛇、兰檀贸易网、翡翠林地监护、鸟人空门、龙爪、影网、正义之门。你们也知道我和其他贤者一样会用手头传送门来组建贸易网，可惜魔法瘟疫后……”
随着老者的话，投影从物质位面截取了一块，新的投影急剧放大，将原本只是庞大宇宙中一粒微尘的托瑞尔星球展现在房内众人面前，然后继续截取、各个大陆包括重返的阿波尔上的文明分布也展现出来，最后是其中心，代表文明的光芒最为明亮的地方。
——剑湾。
确切说是，博德之门。
在这百万人口的大都市中，由线条构成的模型定位到贡德神殿与大公爵府之间的头盔斗篷；茫茫人海中比蜉蝣更渺小的万千人穿梭不停，车如流水马如龙，而视角聚集到一人身上。
“全龙或世界龙，”巴哈姆特的圣骑士忽然开口，“我也曾听说过此心外再无它物，每个人每一个体都独一无二，都是多元宇宙的中心。”
“龙即自我吗？有人看来是九面龙神，有人看来是世界破坏者，但他们认为是将所有位面和宇宙联系起来而诞生的巨龙，将一种宇宙学转化为另一种宇宙学，而且它还代表着自我——个人标记会的派系印记描绘了全龙在原始虚无的以太中翱翔，与你融为一体，然后按你的意愿塑造多元宇宙、塑造现实。”大巫妖向阿伯戴尔等人解释着。
侏儒毫不犹豫地表达了自己的唯物信仰：“我不赞成个人标记会那一套，多元宇宙怎么可能因为头脑停止想象就不复存在！这种说法是彻头彻尾的唯心…………”
而阿伯戴尔微微苦笑：“世界是围绕我一个人转动的，我也确实如此想过。也有很多人，尤其是想利用或夺取神力的异界来客，都曾经说我是故事的主角，也就是查内姆。我曾经为此自矜过，但是……”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爱好文学的猫人姑娘忽然开口。
阿伯戴尔藉由翻译魔法勉强理解了这诗，想了一阵：“大概吧，我起初以为自己已经战胜了体内的黑暗力量和血统，战胜了命运……到后来，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始终敌不过命运。”
他的友人以温柔而忧伤的眼神望着他，但终究没说什么
“葛里安没让你看《命运钱币的故事》？有些人的命运是不被两位女神操纵的。”少年冷哼着，“算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玩家，既是查内姆又是卡拉查；既是抓根宝又是薛帕德；既是马斯特又是清理工，我们肩上担负着成百游戏世界的命运。相较之下，区区一款博德之门的主角与我又有什么相关呢？”
倒是当事人阿伯戴尔坦然一笑，态度温和：“我，以及查内姆的故事，已经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
“是该落幕散场了……这就是‘点点星光’，神上神所期待的世界……神和老派强者发出的光芒太大太多了，已经妨碍了神上神观赏凡人英雄的表演。”少年讥讽似的。
老者眼中光芒一闪：“‘点点星光’？这就是女神告诉你的消息吗？原来如此，正和我总结的过去百年间的数据相吻合……”
大巫妖有些后怕，喜欢乱跳的黑袍扑得差不多了，夕暮塔和斗篷塔都被魔法瘟疫抛到了时间线外……幸好韬光养晦的自己没事，看来平常只派手下巫妖的手下巫妖出去办事还是有好处的。
“既然是神上神的既定事项，那也是没有办法的。阿伯戴尔的死也是已经注定，很可能与‘破界’与‘再世’有着直接的关联……”
“紧闭洞门，静诵黄庭叁两卷;身投西土，封神榜上有名人。阿伯戴尔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并不重要。”少年说道，“倒是永恒老爷你为何不继续宅在家里看书炼丹打游戏，偏偏要来人世间遭此杀劫？”
他说的话太过偏僻，连侏儒都满脸问号。
大巫妖看了眼阿伯戴尔：“表面上我是想要近距离观察历史的新动向，实际上我是因为之前旁观了主角生命中最精彩的片段，现在只想将他和他的故事送至最后的结局。”
“那你呢？”大巫妖轻轻将问题反推回去，“和他一起成长，推动他和世界向前发展的你呢？难道你不觉得自己来到这里……正是因为命运吗？”
“我和他一点关系没有！我看的不是阿伯戴尔的小说，而是玩的博德之门的游戏啊！”少年失态地怒吼着，有些破音。
他咳嗽了两声，试图岔开话题：“请长者原谅我的失态……我还以为您老是来找查内姆拿导致娜娜变身那本奈瑟卷轴。”
大巫妖轻轻摇头，因为他有些困惑：“小说和游戏？我是不太懂，作为虚构的娱乐有什么不同……不太明白你为何如此介意。对于我们而言，既然已经在剧本里分配好了角色，就应该扮演好自己吧？”
“因为我现在知道了，少年查内姆的奇幻旅行，最后只能迎来死亡的悲惨结局。因为我知道他，知道我，知道每个人都是社会的螺丝钉与齿轮、都是剧本中安排好的角色、都只是历史中的一段文字或数字，都只是辽阔大地上微不足道的尘埃……就算对于游戏来说，我也只是几百万玩家中微不足道的一员……”
少年用麻木的声音回答道，他盯着正对阿伯戴尔微笑的科朗，显得有些嫉妒。
他看着他和他，没有注意到她在看着他。而大巫妖在看着这些年轻人，感到相当有趣。
“这就是你不喜欢被人和卓尔游侠相提并论的原因吗？但我看来你却比那些盲目复制偶像的人更像他。”大巫妖对自己的感想直言不讳。
少年腮帮蠕动了下，显得颇为不满，但毕竟是长者教诲，不敢顶嘴。
“从邪恶争斗的母系社会逃脱，旅行到地表；和从中央集权的父系国度离开，旅行到费伦……我并不认为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反抗自己身为神子的宿命也是一样！”大巫妖解释着，“虽然对黑暗之子有些太晚了，但我还是想唠叨一下——不要将追随、对抗你的父亲或偶像作为人生的目标，你们的人生应该为了其他更重要的事物，比如自己而活着。”
阿伯戴尔叹息道：“您说得对，但也只不过是怎样都好了……我的未来已经没有可能性，但他不同，甚至那卓尔游侠也不同。”
“我觉得他这一生都摆脱不了武技长爸爸和主母女神三位‘妈妈’的阴影了……”科朗微微露出一丝嘲笑之意。
“毕竟拉拉是可以成为我母亲的存在……”授龙少年小声附和着，但还是被女骑士瞪了一眼。
根据阿伯戴尔和科朗收集的情报判断，她这话并不夸大。卓尔游侠杀人的技巧应当和那猫忍者差不多，要强过这女骑士。但武艺的强弱和战斗胜负是两回事，据说不管是敌对教派还是正义三神内部都有很多不可一世的高手惨死在她刀下。
“咳咳，让我们继续谈正事吧。关于猫与世界末日的故事……”阿伯戴尔勇敢地挺身而出。
“那么，是蒙塔罗和萨尔、爱蒙、贾希拉、沙洛佛克一路保护你到巴尔王座，而你只是个除了变身杀戮者外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是的。“阿伯戴尔轻声说。
库尔伽尔往椅背上一靠，嘴角露出一丝讥诮：“你觉得这样的经历，大家会满意吗？”
阿伯戴尔沉默不语，他知道，他的旅途，实在过于无能。
库尔盯着他，阿伯戴尔平静地垂下眼帘，他年纪过百，头发却只斑白，像是只有五六十岁，身材也极其健壮，完全不似已经衰弱的老人。
随即，库尔若有所思地眺望远方。
旅馆里一点声音也没有，静得能听见阿伯戴尔那悠长轻缓的呼吸声。
库尔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眺望，随即闭上了眼睛。
她继续说道：“没有爱蒙，没有巴蒂、没有贾希拉，没有沙洛佛克，没有梅丽珊；没有在烛堡的生活，也没有拯救生命树，没有口袋空间中与肌肉男的争夺，没有能量池大战，没有最后拒绝成神；错手杀了养父的是你，参与博德之门夺权的是你，试图阻止与安姆战争的是你，围攻萨拉督许的是你。一路以来，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都是你，这个旅行就是关于你自己内心的故事。”
阿伯戴尔低头，然后问道：“那你愿意相信我这个故事吗？”
库尔伽尔笑了笑，“但我知道有个玩家愿意相信这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