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破军

第二十三章 破军

CP|W:237|H:291|A:C|U:http://file1.qidian./chapters/20102/28/1492278634029524158288660842740.jpg]]](二十三)破军

杀破贪狼俱作恶,庙而不陷掌三军;魁钺昌加无吉应,若还命限陷尤嗔。尚有流羊陀等宿,此与太岁从流行,更加丧吊白虎凑,殇使可以断生死。

——《紫微古诀》

江天辽阔,阴霾晦暗,不见天日。一道金光忽地刺穿厚重的乌云,顿时照亮了一方天空。接着,浓云如碎布般慢慢地裂开,缝隙之中皆透射出一道道光柱,霎时,让人睁不开眼睛。

尚家之中忽传来一阵婴孩的啼哭之声。

“老爷,夫人生啦!夫人生了一位小姐!”阿婆兴奋地掀开帘子对早已心急如焚的尚应衡道。

“是吗?让我去看看。”说完,尚应衡便疾步走了进去。

苏音澈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脸上却微微带着笑,她见丈夫跑到床前,便吃力地用手撑起身子,却立刻滑了下去。

“别动身子,刚生完孩子,哪来的力气。”尚应衡略带责备道,忙将她的被褥盖好。

“呵,我想看看孩子。”苏音澈轻微地说道。

于是,阿婆便抱着婴孩走了过来。“瞧,这小脸粉嘟嘟的,多可爱啊。”尚应衡接过襁褓,抱给妻子看。

“是啊,看,她长得多像你。”苏音澈用手轻轻地点了点孩子的小脸,却又皱起眉头道,“你说——该给她取个什么名字呢?”

“既然她降临之时,霞光万道,乌云散去,定是祥瑞之意。取一霞字如何?”

“我看不好,太俗气了。”苏音澈摇头道。

尚应衡想了想也是,便将其否决。正当两人苦思冥想之际,忽然从门外走进一黑衣女子,她头上戴着挂有黑纱的斗笠,腰间佩有一把长剑,信步走上前道:“叫尚伊沄如何?沄乃大河奔流、气贯长虹之意,与云雾簇拥、霞光耀目相对应,不是正好么?大人、夫人看如何?”

尚应衡脸上一怔,上前一步道:“你是何人?”

“呵,尚大人不必惊慌,我乃紫荀掌门,特来寻破军星君选中之子,不会伤害你们的。”

“什么破军星君?我们不信这一套,请掌门回去吧。”尚应衡一听“紫荀”二字,怕是会惹上事端,立刻回绝道。

“呵,大人先不要急。破军星乃北斗第七颗星,主生死、战争、杀戮,其力量不可小觑……”

“什么?你是在咒我们家女儿吗?!快滚出去!”尚应衡一听不禁怒色道。

“大人此言差矣。此女既被星君选中,便有逆天之力,是要完成大事之人。其身上有强大的摧毁之力,若不严加教导,可能会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那时恐怕会……”

“一派胡言!你怎么知道偏偏我女儿是被星君选中之人!”

“大人现在不信是自然的。再过五年,我再来寻你,可能那时就不会这么想了。”说完,紫荀掌门便扬长而去,只留得尚家夫妇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应衡,我看叫伊沄也不错。我们就叫这孩子伊沄吧,管她是不是什么星君选中之人,她都是我们的孩子,这是天道无法改变的。你说对不对?”苏音澈温柔地摸着婴儿的脸庞,眼泪却簌簌地流下。

从此,乱尘四起,一生的爱与恨、生与死牵牵绊绊、纷至沓来。

大业元年,隋炀帝征发百万男丁营建东都、开通济渠、疏浚邗沟,大业四年,又征发河北一百万男丁开永济渠,南接黄河,北通涿郡。时值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农民起义如原上星星之火,伺机爆发。尚应衡乃关陇贵族李渊之心腹,暗中助其招兵买马,亦难免招来杀身之祸。

阳春三月,柳絮飘飞,莺歌燕舞。年方五岁的尚伊沄与姐姐尚伊珍、众丫鬟在花园中打闹嬉戏。她蒙着眼睛四处转悠道:“伊珍,你在哪儿啊?我来找你喽!”她一把抓住一个侍女的臂膀叫道:“哈哈,抓到你咯!”那侍女忙摆着手大喊道:“小姐搞错了!我不是大小姐!”尚伊沄扫兴地放开手继而道:“伊珍,你躲在哪儿了?我来找你喽!”

就在这时,一支箭迎风而来直面刺向方才那挣脱的侍女,还没来得及躲闪就应声倒在了地上。旁边的丫鬟皆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尖叫、四处逃散,竟无一人顾及二位小姐。“嗯?怎么了?你们干嘛喊那么大声啊?我又不会吃了你们。”尚伊沄蒙着眼睛,当然什么都看不见,听到惊呼声不禁奇怪地问道。此时,从门外奔进一群提着刀的汉子,见人便砍杀,一时间,血流成河。“伊沄,快摘下布,别玩了!快跟姐姐跑!”伊珍跑过去拉起妹妹的手就向外逃。尚伊沄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仍蒙着黑布,任其姐姐拉着她的手,东躲西藏,一路穿梭于人群中。“呵呵,真好玩。”四周的惨叫声和擦过耳际迅疾的风声并没有使她感到非常害怕,相反倒有一种惊险刺激的感觉。

自此,尚应衡便携全家奔波天涯、风餐露宿,有时,他也会想起当年那突然造访的紫荀掌门之话。他看向身边笑得一脸天真无邪的小女儿,怎么也想不通她的身上居然有破军之力。可如今,一家人的确亡命四方,难道会是女儿身上的摧毁力量招致的结果?他不想去想也不敢想。直至一夜,命运的齿轮又向前转动了一格,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

洛城近郊,孤野荒冢,夜阑寂静。尚伊沄独自一人坐在帐外玩火,她将拾来的木柴堆叠地像坐小山,与肩齐平,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细木棍,不断地翻挑着顶上的柴火,火星噼里啪啦地四溅开来,这使她玩得不亦乐乎。此时,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朝这边走来,此人正是前来追杀尚应衡的。他走到尚伊沄跟前,并未认得这是尚家小女,便问道:“小孩,你是否看到一辆马车从此地经过?”

尚伊沄也只顾着自己玩,摇了摇头,手里依然翻挑着柴火。

“到底是不知道还是没看见!”那人喝斥道。

尚伊沄一抬起头见到如此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不禁吓了一跳,手里的木棍抖了一抖,忽的,一条火舌冲了出去,直扑向那男人的脸。那人的头发顿时烧了起来,他惊恐地滚到地上,连连打滚,大喊救命。此时,尚家之人和埋伏在草丛中的追兵闻声都赶了出来,顿时形成两方阵地。众人看到眼前的一幕皆目瞪口呆:一个全身是火的男人在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面前抱头鼠窜。

“尚伊沄,你给我过来!”尚应衡不由得怒斥道。此情此景不得不使他相信了那可怕的预言。

“爹——”尚伊沄一脸委屈地走了过去。

“啪”一掌落了下去打在尚伊沄稚嫩的脸上。苏音澈见状忙推开丈夫朝他吼道:“好端端的你打女儿做什么?!”说完便紧紧地把伊沄搂到怀里。

“都是因为这孽畜,我们家才沦落到如此地步!现在竟又惹出如此事端,这要我们尚家如何洗清罪名?!”

“娘,我没有。我只是玩火,我真得不知道,我真得没有!”尚伊沄抽泣道。

这时,对面一个擎着火炬的人走上前来道:“尚应衡,一命换一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说完,对面的士兵就冲杀过去。正当此际,忽从空中飞来一黑衣女子,空中霎时闪过一道圆弧状的剑光。“你是什么人?!”其中一个男人问道。可那女子并不理会,一剑就刺了下去。一场以一对三十的决杀开始了。

凄风孤影剑长啸,蛟龙白凤邪无痕。风声鹤唳来无影,破军风煞正乾坤。刀光剑影之下,众人还没有看清那女子的步伐就被一剑穿喉。此地刹那便化作修罗地狱,尸横遍野、惨不忍睹。尚应衡怔怔地望着,心想天下竟还有这等神人,一番苦思冥想之后,才恍然大悟此黑衣女子正是当年登门造访的紫荀掌门。紫荀门派的劼击剑术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没想到,转瞬就已过去五年了。

“尚大人,我说过五年之后我会来寻你的。现在我救你全家性命,你该如何感谢我呢?”那黑衣女子提着剑挎着尸体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来,周身充满了肃杀之气。

“这——”尚应衡看向夫人,一脸的茫然无措。

“不行!说什么都不能让她把女儿带走!”苏音澈一把搂紧女儿道。

正待双方对峙之际,一阵大风忽地刮起,方才尚伊沄堆叠的柴火顿时熊熊燃起,大火迅速蔓延开去。紧接着,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之声从西南方滚滚而来。一时间,杀声四起、尘土飞扬、大火弥漫。“发,发生了什么事?”尚应衡惊恐地问道。

“是追兵赶到,看来破军星君显灵了。”黑衣女子从容不迫地答道,“尚应衡,现在你自身难保,又怎么救得了女儿?”

尚应衡绝望地看向四周,感觉死亡就在眼前,他无奈地对妻子说道:“澈儿,事到如今也就只有这条出路了。”

“你什么意思?!”苏音澈的声音不禁抬高道。

“伊沄如果跟我们在一起,必死无疑。你到现在都不相信她有摧毁之力么?自从她出生……”

“别说了!”苏音澈近乎歇斯底里。

马蹄之声越来越近,眼看大军将至,尚应衡一把抢过女儿,交给黑衣女子道:“伊沄就托付给你了。你要好好照料她。”说罢便拉起妻儿奔上马车。

“娘——我不要走!爹——我不要走!”尚伊沄望着远去的父亲母亲的背影哭喊着伸出手。

此时,另一辆马车携着滚滚尘土从北侧迎面驰来。“掌门,弟子祁瑄儿晚至,请掌门恕罪!”驾马的女子跳下马鞍,扣剑跪拜道。

“暂不追究。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快回紫荀阁!”

然而此时,被迫拽上车的苏音澈回过头看到自己的女儿被带上另一辆马车,顿时声泪俱下,五脏六肺似被人用力扯开,她推开丈夫,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澈儿!”“娘!”尚应衡和尚伊珍在后面高声叫道。

火光纵天的夜幕之下,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不顾生死地向前跑去,只为了再看她的女儿一眼。“紫荀掌门。”她气喘吁吁地拉住黑衣女子的衣袖倏地跪了下去,“请你一定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抛弃这孩子,请你一定要将她抚养**。告诉她,她的父亲母亲不是抛弃她,而是想让她坚强地活下去。”

黑衣女子慢慢地将她扶起,郑重地点点头道:“我定守承诺,决不食言!”

苏音澈含住泪,走到帘子旁,听到从里面传来的伊沄的声音:“娘,别丢下我!娘!”她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一狠心掉头离去。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便是在和命运赌一盘棋局,回去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般,钻心的疼痛如一把匕首刺进去又拔出来,刺进去又拔出来……

两匹马车向两个不同的方向驶去,从此,各奔天涯。命运之线从这个结点分散开去,看似永远不会相交。“娘——”尚伊沄把手伸向窗外,想抓住温暖的手,却是握住一阵风。回头望去,是血红色的天际和弥漫的灰烟。

其实,紫荀掌门心中也并不确定是否真有破军星君一说,当年她听说破军之兆,特去龙山派掌门欧阳冥处共商事宜,路过长安,忽见奇景,随后传来一阵婴孩之啼哭声,心中豁然明了。一生的师徒情仿佛在这一刻就已注定,她知道此人必是将来能完成她心愿之人。

(二十四)杀机

园中有树,其上有蝉,蝉高居悲鸣饮露,不知螳螂在其后也;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蝉,而不知黄雀在其傍也。

——《说苑·正谏》

今夜的华春园张灯结彩,爹特设酒宴款待众人,欢腾的景象如过年一般,好生热闹。独孤苏和盛大人坐在爹娘的那一桌,而我和潇潇、小馒头则被安排在另一桌。切,都还没成亲呢,怎么就受到女婿般的待遇。我愤愤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鸡就一口放进了嘴里。

“独孤公子,我的酒量虽不佳,但还是想敬你一杯。”伊珍端着酒杯走到独孤苏的身边道。

独孤苏也只好站起端起酒杯道:“小姐请便。”说完便一饮而尽。

伊珍的脸上已透出一股红晕,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概就是如此吧。“公子好酒量。”她微微一笑也一饮而尽。

我撇过脸,当作什么也没看见,继续吃着菜。“呵呵,那个姐姐和哥哥看上去还真是般配呢。”小馒头看着他们自言自语道。

“你吃你的饭,小孩子管那么多干什么!”我没好气地说道。

“嗯,是哦,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他也没听出我的语气,转回身拿起筷子思索着该先吃哪一道菜,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瞎说,我和潇潇不是在酒楼里也请你吃了很多好吃的么!这么快就忘记了。”我驳斥道。

“嗯,姐姐说得对,但是当时也没那么多菜啊。”小馒头搜寻了一圈,忽见一道油亮亮的黄豆炖猪蹄,立即兴奋地夹了一个到碗里。

正当大家互相敬着酒、谈笑风生之际,从庭院外走来俩傲气十足之人。潇潇捅了捅我的腰,示意我看过去。我眯起眼睛仔细地瞅了瞅,筷子中的鸭腿不禁滑了下去,“扑通”一声掉进了汤里。来者居然是宇文瑨和何阜!觥筹交错之声渐渐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突然造访的两人身上。

“尚大人摆这么大的酒席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宇文瑨走过去皮笑肉不笑道。

“哦,我怎么知道长老会在长安呢。”爹说着,突然看到宇文瑨的手臂,顿时大惊失色,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开口道,“长,长老,你的左臂怎么没了?”

“呵。”宇文瑨冷笑一声,扫了一眼众人,竟发现独孤苏也在其中,深吸一口气道,“被一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削掉了。”

“哦?敢问是谁如此胆大妄为,敢对长老如此心狠手辣?”爹吃惊道。

“是我。”独孤苏上前一步,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宇文瑨道,“那日在天涯阁是我将前辈的臂膀砍去,前辈一直记恨在心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又都立刻转向这个镇定自若的年轻人。

“那你想怎么还我呢?”宇文瑨不怀好意道。

独孤苏静静地站着,右手悄悄地握住剑柄,冷眼相对。

“宇文瑨,你想怎么样?!”见此情景,我又控制不住自己,冲动地跳了出去大喝道。潇潇忙从后面跑了上来,拉住我的衣袖,想把我拖回去。

“尚伊沄?怎么你也在这儿?”何阜从他主子旁边走上前来,满腹狐疑地看着我,“突厥人还以为你死了呢,没想到,在这儿会遇见你。”

娘一步一颤地走上前来,盯着我看,欲言又止。我愣愣地站着,全身一阵冷汗,不敢去看她的目光。

“你是伊沄?”

我微微地点点头,眼泪霎时夺眶而出,一头跪倒在娘的脚边道:“爹、娘—恕女儿伊沄不孝,隐瞒身份。”我身旁的潇潇也放开了手,不敢相信地摇着头向后退去。

“伊沄,你真得是伊沄吗?”娘鼻子一酸,眼泪簌簌而下。

“娘,师父临终之前嘱托我如果碰到你,一定要告诉你她没有忘记当年的承诺,一直恪守诺言。”

“嗯,我知道。”娘缓缓地蹲下身将我扶起,用手抹去我的眼泪道,“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就知道掌门她没有食言。”泪融化了她脸上精致的妆,露出一丝沧桑的痕迹。

“好了,现在可不是哭哭啼啼认母的时候。”宇文瑨不耐烦地道。

我一把抹去眼泪,大步流星地走上前道:“宇文瑨,你背叛中原,投靠突厥,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

“尚伊沄,要不是你三番五次坏我好事,我早就得到了紫电剑!”

“哦,是么?”我话锋一转,眉毛一挑道,“那看来你是知道紫电剑在何处喽?”

“哼,突厥人的兵马早已将蜀山重重围住,还怕找不到紫电剑吗?”

什么?他说什么?突厥人已经包围了蜀山?难道之前的汗水就这样付诸东流了么?那些为之死去的人就这样白白牺牲了么?紫荀就这样完了么?

“姐姐,不要听他乱说!说书人说紫电剑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拿得的。”小馒头跑来摇晃着我道。

待我回过神时,独孤苏的青霜剑已经出去了。

“宇文瑨,上次你的左臂没了,今日就把你的右臂也留下吧。”可宇文瑨这回也是早有防备,侧身一翻,竟来移步换影。华春园里顿时打开杀戒,托着果盘的侍女纷纷扔下盘子,四处逃窜。一时间,满地皆是瓷盘碎裂之声,支离破碎。

“娘,你快走!快回屋里去!”我推开娘道。

“不,伊沄!娘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丢下你!”

“娘,现在不是推推搡搡的时候!”我一转身,竟发觉何阜已向我冲了过来。“劼击剑术第一招——飞湍白浪!”我纵身一跃,屈体空翻,将剑刺去。何阜也不甘示弱,侧身而过,抽出剑与我决斗。“哼,尚伊沄,有本事就过来与我一对一决斗。”他嗤笑一声,轻身一跃向前飞去。黑夜,长风嘶啸,剑光四起,死神躲在云层观赏,露出神秘的笑容。我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路追赶,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呵,今日就让我见识见识紫荀门派的厉害吧。”何阜忽然停下脚步道。

我亦随之停下,望向对面的沉浸在银色月光中那个清瘦的男子,他的身后是一片刚刚晾晒的染布。绛蓝色的染布重重地垂挂而下,不经意间形成一道道屏障。接着,就听得“倏——”的一声,何阜的身影瞬间闪进了染布之中。我摸索着前行,四周没有一点动静。

哼,好一个何阜,竟然忘了我们紫荀的本行,敢跟我玩这一套。暗杀乃趁其不备来无影去无踪也。而要做到这一点则必须去感觉“猎物”的气息,因为若是一个武林高手想做到悄无声息并非难事,但是但凡是人必定就有气息,人一动则周围的气息就动。因此哪怕何阜学会他师父的移步换影也阻止不了他周围的气息改变。但困难的是这厚厚的染布阻碍了我的感知力。

染布、屏障,这两个词不断地在我的脑海中闪现,何阜一定是利用了染布相隔的特点而使我陷入困境。那么我得怎么样突破重围呢?

“尚伊沄,怎么了?你们紫荀的暗杀术呢?”何阜的声音从前面的两道染布中传来。

“你别高兴的太早。”我笑道,忽地腾空跃起,用剑抵住支撑染布的竹竿,猛地向前一推,竹竿倏地就向前滑去,刚好卡在那两道屏障的另外一侧,接着另外一根竹竿也以同样的速度滑了过去。四根竹竿恰好形成一个方形,四道染布也恰好将何阜圈在了里面。没错,染布不仅可以像屏障一般有相隔的作用,更可以成为帘幕将人圈在其中。

何阜惊慌地张望着四周如一只笼中的鸟儿失去了方向,狠狠牙,纵身向上飞去。我知道他已中计,便也冲上空中向旁边的屋檐飞去。

这屋檐并不是很宽,我估摸着大抵五步便差不多了。烈风将我们的长衣吹得猎猎作响,肃杀之气凝结在四周,谁也不发一言,只是紧握着手中的剑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嗖——”我的剑飞了出去。何阜轻轻地往旁边一闪,顺势用剑挡住。我嘴角一撇,一个信步踏了上去,接过反弹回来的剑。他正欲退去,却发觉身后已是空荡荡的一片。

“快说!突厥人真得已到了蜀山么!”我借机跨上一步将剑抵于他的喉头之下。

“只要你答应不会杀我,我就告诉你。”何阜瞟了眼泛着寒光的剑锋道。

“好,只要你如实相告,我便不杀你。”

“突厥人和宇文长老说好,只要一旦将你和独孤苏铲除,他们便立即兵分两路行动,一路去蜀山找紫电剑,另一路整兵出发攻打长安。”

朔风呼呼地吹起,萧索凝绝。我一剑刺下,殷红的鲜血顿时汩汩地往外冒出。何阜睁圆了双眼盯着我看。“不杀你便对不起我的师姐。”我冷冷道,一把将剑拔了出来。他闭起双眼,向后倒去,从屋檐上摔落下去,空中,风吹散开他的衣襟,透出一丝凄美。

我飞降下去回到独孤苏的身边,先前对他的疑虑已烟消云散。此刻,他仍和宇文瑨打得难解难分。

“爹,这盛大人和宇文瑨是一伙的。你休要上当!”我转头对爹喊道。

“尚应衡,你窝藏刺客又该当何罪?”那盛大人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盛大人,你到底收了突厥人和宇文瑨多少银子?竟不惜背信弃义?”潇潇走到我身边撇撇嘴道。

“呵,别以为你是晁家之女,我就不敢动你!”盛大人狰狞道,说罢,竟从袖中飞出一把飞刀。眼看此刀掠过天际,忽然一股旋风携着三枚银镖“嗖嗖”地划来恰好将其击落。我心中一惊,还未来得及揣测,就见庭院的篱笆墙之上凌空跃起两匹骏马,一匹栗色,一匹白色,它们对着天空嘶鸣,踏着蹄奔了过来。坐在栗色马匹之上的年轻人再熟悉不过了,他白色的长衣一尘不染,梳起的长发随风飘扬,银色的月华之中,他高傲地坐在马背上,宛如一位谪仙人。

“哥哥!”潇潇不禁眼前一亮,没有想到哥哥竟会在此刻出现。晁安一把拽起妹妹将她抱到马上。可那盛大人仍不善罢甘休,又接连地从袖中飞出几把飞刀。我正欲上前与之交战,不料却被独孤苏拦住。他撇撇头示意我向飞刀的方向看去。那飞刀如一弯弦月竟向宇文瑨的方向飞去。紧接着便听到一声惨叫,一生算计着别人的宇文瑨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惨遭别人的暗算,终是死不瞑目。

此时白鬃一声长鸣踏着蹄迎风奔来。独孤苏侧身翻上,右手往左一勒缰绳,持鞭向盛大人奔去。那盛大人正沉浸在杀死宇文瑨的喜悦之中,不料被自己一向信任的独孤苏一剑挥中,立刻命丧黄泉。计中计,环中环,正所谓“螳螂在前,黄雀在后”。

独孤苏又策马向我奔来,他弯下身拉住我的手道:“走!”我抱起小馒头,握住他的手往上一蹬就跨上了白鬃。“我们走吧!”晁安见我们也准备好了,一挥长鞭,乘着夜风出发了。

“伊沄!伊沄,你要去哪儿?”爹、娘和伊珍在后面叫唤着我。

我回过头,伸开双臂挥舞道:“爹、娘,姐姐,伊沄走了!等伊沄完成任务就会回来!”我徐徐转回头,一如当年离开紫荀阁那样。别了,爹娘……别了,姐姐……不知这一去,我们何时再相见。

大营之内,所有人都静默拱手肃立着,不敢吭一声。只有灯芯子一跳一跳的,在白色的帐内投射出一个个巨大的黑影,活像阴森恐怖的怪物。

“禀报世子。”帐帘被人掀起,从外走进一个报信之人。他快步走到突厥世子跟前低语了几句。

世子眉头一皱,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摔到地上,只听“嗙”的一声,吓得旁边的侍女皆连连后退。“滚!”他一挥衣袖,厌恶地朝这些胆小如鼠之人呵斥道,披起长袍就向外走去。

此时,虽已至深夜,但可汗依然辗转反侧。

“父王。”一个影子闪了进来,隐在半明半暗之中。他缓缓地弯下腰,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侧脸,轻声道:“我们可以行动了。”

宇文瑨

字弘光,代郡武川(今属内蒙古)人也,鲜卑族。其父乃北朝北周宗室宇文招也。幼聪颖,博涉群书,善射术。行至二十年,拜郡公、大司空。然时局动荡,家道中落,遂沦落为没落贵族。

开皇八年尝与其兄于林中射猎,忽见一支铁骑从远处奔来,其势汹汹,林中之鸟皆拍翅而起。“弘光,快跑!”其兄扯住其衣撒腿便跑。

“慢,待且看来者何人,再逃也不迟。”宇文瑨镇定自若道。

以是二者便以草木为掩护,不动声响,察秋毫之声息。因前方有泥淖,骏马皆放慢其速,铁蹄有律,步履整齐,坐于其上之士兵手持盾牌,英姿飒爽,志气高昂。

“你可知此为何军?”宇文瑨问其兄道。

“观其首领似晋王杨广。吾还是小心为好。“其兄神情严肃道。

然宇文瑨凝眉不语,忽持弓搭箭,对准前方。“弘光,你疯了么?!”其兄低声喝斥道。

“嘘——猎物要跑了。”宇文瑨微微一笑,以不快不慢、不轻不重、不声不响之势将箭射了出去。其兄目瞪口呆,只听得“嗖”的一声,此箭如清波之飞燕掠过士兵耳际,径直刺向一藏于树林之麋鹿。

此千钧一发之际,战马受惊,仰天嘶鸣,士兵皆纷纷拔出剑,警惕地环顾四周。“射箭者快快现身!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其中一人喊道。

其兄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其视而不见,仍饶有兴趣地望着这群“惊弓之鸟”。

“射箭者快快现身!”又是一声厉喝,然四周里没有一丝动静。

“大将军,皇上有言在先不可耽搁,我们还是赶路为好。”另有一人提议道。

“那好,我们先走。若此射箭者不知好歹也休怪我无情!”说罢,便扬鞭而走。

待其走远,二人才从草木间站起,伫立眺望。“弘光,你那一箭为什么偏偏那个时候射?是故意的么?要是我们俩被他们发现可就完了。”

“哥哥怎么这般胆小?”宇文瑨瞥向其兄道,“晋王杨广也好,关陇集团的独孤信和李虎的后裔也罢,都不是我们宇文氏的对手。逐鹿中原,所有人的机会都是一样的。要想和宇文氏对干,其结果就和被我射杀的那只鹿一样!”

其兄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可怕与力量。而那头麋鹿倒在树丛里,死不瞑目。

大业元年,其拜访当时之突厥俟利发阿史那罗,欲说服之助其寻得紫电剑。然不久阿史那罗为祁瑄儿杀害,便收阿史那岚为徒,改其名为岚沨,教其射术、轻功。大业十二年,因其心腹范钟又为紫荀门人所杀,遂访九华山庄,欲借天下毒女范毓之力铲除紫荀门派。武德元年又与突厥人合作,终为其所杀害。

其一生为宇文氏重持天下霸业耗尽心血,机关算尽,终为他人算计,不得好果。然因其轻功卓著、精通射术、移步换影、明须散毒,为江湖上四大长老之一,赫赫有名。

暮雨还春寒,夜月闻秋悲。琴斩《花月夜》,笛断《后庭花》。日夜谋霸业,里外图江山。沉浮一生游,终未遂人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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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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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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