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尹云鹏,心有伤痕写忠诚

第23章 尹云鹏,心有伤痕写忠诚

尹云鹏,辽宁人,48岁,毕业于北京地质学院,工程师。1984年10月13日,他于上午和下午分两次接受了我们的采访。

我大学毕业前的实习就是参加在大草地上找矿,有时徒步走,有时骑马,但没有马鞍。天不亮就起床。草甸上,定点,带着洛阳铲,狼非常多,狼群从我们面前穿行。碰到狼,卧倒,不要顺着它走,突然拐弯,它就追不上了,狼是不大会转弯的。学校为确保我们的安全,配有保卫干部。通讯员独自骑自行车送信,碰到狼就放二踢脚。我们搬家转移,一般情况是早上出发,天黑很久了才能到达。途中碰到狼,瞪大绿绿的眼睛与我们对峙,如果狼袭击过来,保卫干部就开枪打。我在本溪实习,白天光着背,晚上回来,满身起泡,发烧,带队的老地质叫我不能躺下,说我患了热射病,只能静坐。静坐几天就康复了。有一天找矿发现一个变成了废墟的村庄,据说那地方属于疫区。领队要大家赶快把手脚都保护起来,与水隔绝,避免感染,防止不必要的牺牲。

在学校我是团干部。1958年毕业时,我主动要求分配到新疆去,但没有得到批准。结果分到福建来了,安排在福建省地质矿产局。我在这里工作一辈子,除了书籍,什么也没有。我在鼓山搞一比五万的地质填图。勘探福州温泉,我分工搞设计。

厦门市供水紧张,我负责勘探找水。开始,一靠近大担我就害怕了,生怕机关枪打过来。前沿的民兵警惕性非常高,我们经常被抓,受到审问。我们跑的时候,经常遇到大担、二担打过来的炮弹,面前炸开,飞出来的全是反动宣传单。我们这边也向敌人那边打炮。隔海才4000米。你一炮过来,我一炮过去,一礼还一礼,谁也不让谁。在那种环境下勘探,总觉得身首时刻有分家的危险。不过经历了几天之后,也就适应了。

厦门的用水,是经过地下水道,从55公里以外的九龙江引来的。所以水贵如油。用水实行分配制,保生活、医药用水。家家户户除了做饭、饮用水外,连洗脸水也没有。我们在那里工作,厦门市长批示特殊照顾,安排住宾馆。他希望我们尽快找到地下水。厦门岛是1959年填图,1962年战备,1964年钻探。从那时,我们就搬到了这里。

搞完了岛上的填图,就搞外围的填图。下雨打着伞,不停。地质图上的线,需要我们付出很多心血。我们定点要看到地形地物,有雾就不行。芦苇滩上定点,来回奔跑,像锯齿似的芦苇叶把我们的胳膊挂出丝丝血痕,被汗水浸了,如同撒了辣椒粉一般难受。我们在野外工作,借住在农村的大队部,铺稻草,睡小学课桌,点马灯。现在要我睡沙发床,倒是不习惯了。每天早上出去,半夜两点回家,第二天早上又去野外,不是雨天浓雾天,不会休息。艰苦的付出换来甜蜜的收获。看到自己填制的地形图,格外高兴。厦门的蘑菇岩,证明了地层的上升,约有几千年,甚至上万年。

我是辽宁人,不大会讲闽南话,没水喝了,向当地老乡家讨水,老乡故意逗我讲闽南话,不讲,不给水;肚子饿了,向老乡买地瓜吃。绝大多数不收钱,只是对我问长问短,了解我家乡辽宁那边的事。地方干部是吃派饭。我们是自己做饭,把地瓜切了一锅煮,连汤带饭,只要能饱肚就行。跑1比20万地质图,活动幅度很大,跑的地方很多。有的人只求进度,质量差,我就反对,为此曾经与队长发生一些矛盾。

后来,我调到空军测绘兵,在江西进行地面调查,后来空军压缩编制,没资金买钻机,我又回到了福建。我从事这些年的地质工作,对福建基本的规模摸清了,但不具体,需要深挖。我体会到,地质工作要有周期性、延续性。

1963年,我被安排到东山岛搞农田基本建设普查,那里的书记、县长对我们非常欢迎。跑了半年。早去晚归,回到驻地,太累了,水冲一冲,就睡觉。我当时只有二十六七岁,凭着身体好,冬天也不盖被子。感到最苦恼的是,东山岛的混合岩很复杂,好多东西弄不清,没有时间看书。搞水文地质,牵涉到的边缘学说太多了。比如漳州图,过去只是扫面,没有跑线。面对大自然,很多问题解决不了。比如溶洞,我们实习的时候,去看了,一个同学在写地质报告时,写道:啊!伟大的!老师说,这不是写诗,是写论文。写得通畅的论文,我们爱看。

“文化大革命”中,我遭了殃,当时在漳浦,6月份电报通知我回大队,走进机关大门,眼见到处贴的是我的大字报,要清算我的反党行为。我一下晕头转向。渐渐地我明白了,那是社教的事情。老书记经常对我们说,要按马克思讲的去做,我说对马克思讲的也不能完全照搬,要结合中国的实际。我讲的这话,被职工组长向上作了反映。这样,就说我是反党分子。

我在黑龙江念书长大的,自从1945年以后,国民党就没有去过黑龙江了。那里是革命根据地。我一直是学校的团支委、团支书,是党一手培养的知识分子。说我是反党分子,我死也不承认。于是把我隔离关了起来,几个月不见天光。刚放出来不久,成立革委会,又把我抓起来了,说我是破坏“文化大革命”的坏分子。

我在1980年、1983年都写过入党申请书,也参加过入党积极分子培训班,学习党章。但就说我脾气不好,不让我入党。我爱人是1964年北京地质学院毕业的,本科,现在是助理工程师。她倒是入了党。

一人搞地质,误了三代人,父母没照顾好,自己没前途,孩子没升上学。不过,我从不后悔。把自己的智慧、情感全部倾注给祖国的山山水水,我觉得特别有意义,此生磨难再多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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