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焦夕颜
吉他课面试那天的早上，焦夕颜还抱着吉他苦练，手指上的老茧都破了皮。到了下午，她穿着洗褪色的的格子衬衫和土黄色的中裤出门。
许曼纬那一天则是精心打扮，穿上了帅气的靴子，还特地去学校附近的理发店吹了一个很有摇滚范儿的发型。
小安陪着她们去面试，一到宿舍楼下，许曼纬就和声乐系最高调的风云人物刘真玥打招呼，她开着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她们旁边，亲切地说：“面试地点还有点远，在北校区那边，你们上车吧！”
小安心里惊叹，好美的女孩子，皮肤白得发光，笑起来甜甜的，声音也软软的，整个人都要被她融化了。
焦夕颜想走一走放松心态，小安没有丢下她一个人，没有跟着许曼纬一起上车。
面试楼下，学生会的学长组织纪律，喊道：“声乐系的站在这边排队。”
学长过来拿走焦夕颜手上的吉他递给小安，笑眯眯地说：“学妹加油哦！陪你面试的人就不要进去了，不然楼道太挤了哦。”
“哦……我才是陪面试的。”小安又把吉他递给了焦夕颜。
学长狐疑：“你是声乐系的？”
焦婷点点头。
学长心想，这声乐系美女如云，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乡巴佬？居然还来面试Noah的吉他课，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你来面试不能穿的太随意啊！你知道多少人想上Noah的课吗？”学长目光有些嫌弃。
焦夕颜语塞，低着头，后悔自己只顾着练吉他，完全没有想到面试要打扮一番。
小安理直气壮地说：“这又不是选美，主要还是看吉他水平嘛！”
学长无奈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哎……算了，随你们吧！”
……
傍晚，张苗和往常一样去泡图书馆。
焦夕颜回宿舍。
小安躺在宿舍的床上，伸出脑袋问：“怎么样？怎么样？”
“我算是看透这个学校了。”她更加消极了。
“这个课很特殊嘛，竞争力那么强，没通过也很正常啊，还有很多选修课人都招不满，我们选别的就好啦！”小安安慰道。
焦夕颜说：“Noah根本没有亲自来面试，学校让学生会那些人组织，他们也不是专业吉他手，凭什么有决定权？好多人竟然暑假就加了学长学姐的微信，开学前就是互相认识了。还有，像刘真玥那样的富家小姐，打扮得跟交际花一样，一出场那么亮眼，评委根本都没有注意她吉他指法怎么样。”
“所以你觉得这些都不公平？”
“你觉得公平吗？”焦夕颜红着眼睛看着小安。
“这也不算不公平吧，因为，面试前所有的准备，打通关系也好，穿的体面也罢，都是她们做的努力，只能说她们更识时务。”
……
焦夕颜去学校门口的水果店找了份收银的工作，她要买新衣服，她要买吉他，她要很多东西来填补自己的不甘。小安下了课常去光顾，陪她聊天打发时间。
一个月后，焦夕颜换了新电脑、新手机，还陆续带了新衣服、新鞋子、成套的化妆品回宿舍。
许曼纬私底下问小安：“她打了什么工，赚钱那么多？”
“就是水果店的工作，奇怪，这个工作一个月赚不了多少钱的。”
“你看她昨天带回来的那款包，如果是正品的话，很贵的。太奇怪了，除非她买彩票中奖了。我晚上要跟踪她看她究竟怎么工作的。”
“这样多管闲事真的好吗？”
“我是为她好，你不怕她误入歧途吗？晚上陪我一起吧！”
“误入歧途？”
晚上，焦夕颜并没有去南门口的水果店，反而是往偏僻的北门去。
她上了一辆奔驰车。
小安定睛一看，好熟悉的轿车，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突然想起，这辆车常常停在水果店门口，是老板的。
那是个油腻的老男人！
许曼纬在一旁笑着说：“原来她是恋爱了，男朋友的条件看来很不错，不过在我们学校，这辆奔驰不算什么，我在学校还看过兰博基尼呢！”
小安发着呆，没有说话。
“你还傻傻站这里干嘛呢，人家都约会去了，我们两个侦探也该打道回府了。”许曼纬拉着她回宿舍。
路上许曼纬说：“明天我要质问她，不声不响偷偷谈恋爱，真是没把我们室友当回事。”
“别问。”小安打断。
小安继续说：“她瞒着我们一定有她的原因，我们就等着她自己公开恋情嘛，今晚跟踪她也不太好，我们也不希望被别人跟踪刺探隐私吧。”
焦夕颜变得越来越漂亮，开学不到两个月，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她的五官平凡，但身材高挑，她把头发烫成了成熟性感的大卷，买的衣服鞋子也越来越有品位，加上化妆的神奇效果，打扮起来散发出国际名模的气质。
只是那样惊艳的时光太短暂，很快，她不再带回来新衣服，也辞去了水果店的工作，小安忍不住询问了她水果店工作的情况。
她苦笑：“我觉得好累。”
小安旁敲侧击：“不打工的话，以后开销就不能那么大了，我看你最近买了好多新东西。”
“以后不会买了。”
小安为她高兴，不管是什么原因，她终究脱离了水果店老板的魔爪。
……
刘真玥和她宿舍一个漂亮的女孩小芝每天走在一起就像校园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有时候刘真玥开着她的红色跑车，副驾驶上坐着小芝。
大家都知道刘真玥的舅舅是学校德高望重的钢琴教授，小芝低调一些，身份也神秘一些，同学们只知道她的父亲是银监会某一个部门的人，具体是什么职位都说不清楚。
两个女孩享受着同学们的关注，在车上常讨论车后排空着两个座位，要再找两个声乐系的女孩成立最青春烂漫的小团体，就像少女漫画里的男子组合一样。
刘真玥第一个想到了帅气干练的中性女孩许曼纬，因为独特的气质在学院里人气很高。
那么另一个该选谁呢？
她想到了常和许曼纬走在一起的那个女孩，虽然不知道她的背景是什么，平时穿着休闲，但是难以掩盖高贵的气质，她很少化妆，看上去清秀自然，属于越看越好看的类型。
刘真玥和小芝对小安和许曼纬发起聚餐邀请。
焦夕颜硬要跟着凑热闹，她终于想明白，要想融入这个学校首先就要学会和刘真玥这样的女孩交朋友。
焦夕颜精心打扮了一番，恨不得把她上个月带回来的奢侈品全部穿在身上。
校门口西餐厅的包间里，刘真玥和小芝优雅地坐着等候她们。
她们进包间，焦夕颜看到站在刘真玥身边地拉着小提琴的学姐，她低下头心中忐忑不安，希望这个学姐不要认出她来。
刚开学的时候，她和这个学姐都来这家应聘过，她想在大厅弹钢琴，学姐想到包间当小提琴手，可是她因为气质不佳被老板否决。
还好，学姐没有认出她来，这样盛装打扮的焦夕颜和当时那个穷学生看上去根本不是一个人。
刘真玥和小芝看到焦夕颜心中不悦，这是四个人的饭局，这是她们精心策划的小团体，为什么她要来？
刘真玥的眼光落在焦夕颜身上，热情地说：“哇，你今天打扮的好漂亮，和上次选修课面试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你身上的这几件经典款都是我高中时候很喜欢的。”
她们都听得出来，经典款，不过是老款的代名词。
焦夕颜僵硬地笑着说：“你的笑脸包不是也很经典吗？我也有一个，但是觉得难配衣服，就送人了。我觉得包包还是简约一点好搭衣服。”
小安和许曼纬都察觉到气氛很奇怪。
刘真玥看了看自己的包说：“和同学出来聚个餐对我而言不是特别正式的场合，所以也没有刻意去打扮，这个笑脸包是我上课用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可以塞进去，图个方便。”
小芝一脸自豪地补充：“真玥的笑脸包是她前男友打工两个月挣钱送她的，分手了也没舍得扔，不然她那么多包怎么会背这个最廉价的？”
小安岔开话题：“我都饿了，我们快点菜吧！”
……
一连很多天焦夕颜都没有去食堂吃饭，直到有一天她胃痛去了校医室，医生说她得了神经性厌食症。
她从医务室出来，不知不觉走到学校的音乐喷泉旁边。
刚刚雨过天晴，她蹲在了喷泉旁，清澈的水中倒映出蔚蓝的天空下一张瘦黄的脸，水花随着奏鸣曲欢快的节奏飞溅，可是她听不到，满脑子都想着时尚杂志里的衣服、香水、口红，还有校门口乐器一条街橱窗里的手工吉他。
喷泉旁的广场里有的学生滑旱冰，有的学生惬意地坐在长凳上晒太阳。
四个漂亮的女孩刚练完琴，坐在红色跑车里聊着订机票的事情，她们约好周末去江南坐游船逛古镇。
刘真玥双手扶着方向盘说：“我要把我的摄影器材都带着，我们一定要留下合影！”
小安说：“可是谁来给我们四个人拍照呢？”
“到时候把胡胖子带上，他懂摄影，还在外面兼职摄影呢。”
“他一个大男生会愿意跟我们几个女孩出去玩吗？”小安疑惑。
许曼纬说：“想陪我们几个出去玩的男生排队都要排到校门口了吧！”
红色跑车飞速经过音乐喷泉，溜旱冰的同学们让到路一边，长椅上的同学们伸长脖子认真看这几个高调却又神秘的女孩。
“那不是焦夕颜吗？她蹲在那干嘛？”副驾驶上的小芝大呼。
“她最近就是怪怪的，独来独往的，回宿舍也像个闷葫芦。”许曼纬一脸不屑。
“哈哈哈，我只记得她说真玥的笑脸包不好看，其实，她本人跟哭脸包比较配。”小芝说。
“哈哈哈哈哈。”
车里三个女孩笑的前仰后合。
小安僵硬地咧开嘴，并不觉得好笑。
刘真玥踩刹车，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别这样逗我笑，我开车呢！”
小安看到后视镜里焦夕颜头朝后仰，一下子坐地上，眼睛紧闭，双手下意识撑住地面。
她在她们的笑声中跑下车。
小安半蹲在焦夕颜的旁边问：“你还好吧？”
不远处的红色跑车鸣笛，里面的女孩子都觉得小安的行为莫名其妙。
焦夕颜看到那辆车对小安说：“我没事，刚才突然发晕，你快上车吧，她们在催你呢！”
小安向那辆车摆了摆手，跑车疾驰而去。
“你的脸色好差。”
焦夕颜只是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苍白干涸的嘴唇里蹦出四个字：“我想打工。”
“你这个样子，还有力气打工？”
“我的蚂蚁花呗上已经欠了好多钱了。我必须打工了。”
“欠多少钱？我可以跟家里要一点，你慢慢还我就好了。”
憔悴的她仰着头看着小安，眼神里有一丝感动，很快切换成绝望：“我不想再欠债了，那种压力我不想再体会，小时候追债的人就常常来我家……”
她摇着头，忍不住哭了起来。
喷泉里的水柱忽高忽低，轻快地跳舞。
小安从没想过这样美好的校园里竟有这样的伤心人，她以为所有人都在享受这样自由自在的大学时光。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此刻也许静静听她哭一场就是最好的安慰。
焦夕颜很快调整好情绪，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淡定地说：“我自己一定可以赚到很多钱，我在网上找了一个中介，他们给我介绍了一个赚钱很快的工作。”
“赚钱很快的工作？这一定不靠谱！你不要轻信……”
她打断小安：“我知道！但是，钱才是最靠谱的东西。所有的体面、尊严都需要钱来作支撑！你以为我每天苦苦练琴、泡图书馆就有人正眼瞧我吗？”
“你为什么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呢？”
“谁不在意？但凡有自尊心的人都会在意的！”
小安叹一口气，无奈地说：“你说的挣快钱的工作是什么？”
她带着哭腔，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帮我保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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