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戏言创教

什么是妖邪，什么是神圣？

或许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这个自生命诞生就无从解答的问题。没有人会承认自己的邪恶，除非大奸大恶无所顾忌之辈，相反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九的人都认定自己就是正义的一方。

无论神、佛、妖、魔、人怎么界定自身的正与邪，天道都是公平无私的，时间会逐渐揭开历史的本原，奸佞终将遗臭后世，忠正必然还其清白。

佛家有言，一念觉即可成佛，一念迷堕入轮回。如果真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么“佛”岂不是儿戏？杀戮如果不付出代价，只需要放下屠刀，那世间还有什么正义可言？如果天下间黑白颠倒、不分是非，那么这个世界该是多么可怕。

如果蝠影双煞是大奸大恶之辈，估计班珏即便放了她们，也会让她们吃尽苦头。幸亏解阳山和解阳城有协议的制约，她们不敢伤害凡人，否则以她们嗜血的本性，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气能让班珏收服。班珏掐指推算她们过往，知道她们没有劣迹，放下心来，既然收服了她们，班珏施法封住洞口，使阳光无法照进洞里来，令双煞免受蚀伤。

入得道门，一般都要按字排辈，就像孙悟空拜菩提为师时赐名悟空，乃是悟字辈。当初班珏往兜率宫寻访太上老君时，老君以其在四清之中，和他同行等辈，只为她起了个浑名，没有为她排字取道号，是以班珏对此并不知，没有为双煞取名。可是她们的名号必须要改一改。

“蝠影双煞”是解阳山中大妖们对蝙蝠精的称谓，她们的自称乃是“蝠影双圣”。“圣”乃是天地至尊，超越仙凡的存在，只有三清这样无上的道祖级大仙才配得上“圣”的称谓。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孙悟空那个无知毛猴就是枉称齐天大圣，蝠影双圣这个称号正好犯了班珏的逆鳞，由不得班珏不反感。换作什么名字倒是有些麻烦，思来想去，班珏决定用凡人传记里看到的一个称谓为她们更名：蝠影双侠。

班珏告诫她们道：“侠，乃是人间正义的化身，他们除恶惩奸，捍卫人间的正道。我希望你们归正之后能够一改前非，惩强扶弱，铲除奸邪，成为修士中侠者一样的存在。”

两只蝙蝠精并无异议，她们以前虽有杀孽，但杀的多是奸恶的妖怪，本性不坏，再者妖族中能够成仙的万中不足一二，得此仙缘乃是绝等的际遇，她们倍加珍惜。

蝠影双侠的神通太过诡异，不像正道，反似魔道，对此，班珏的意见不大，在她的心中，道无正邪之分，修道之人才分正邪。以邪道铲除顽恶之徒，也是正道；以正道残害忠正义士，就是魔道。班珏对她们的指示只有一个：“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施展你们的合体神通，忒恶心人。”

蝠影双侠自归正之后，越和班珏相处日久，对其敬畏之心越重，自此之后果然没有再施展过合体神通。

班珏没有其他意见，她年纪尚轻，本领又大，行事任性，无拘无束，哪有许多规矩，倒是霓裳对蝙蝠精还有恐惧之心，详详细细为她们订立了一百六十三条规定，衣食住行样样俱全。霓裳每说一条，蝠影双侠就在洞壁上刻一条，霓裳说完一百六十三条，满洞已经都是字迹。她还待继续说，蝠影双侠委屈的呼唤班珏，向她求助。

班珏正坐在一块凸起的顽石上把玩宝剑。她的青光剑其实是她出世之后，阴元石的残石在普陀山中蕴养了一年所化，观世音菩萨知道班珏居住在兜率宫，为了讨好老君，亲手赠予老君，以换金童银童下凡为西天取经做一助力。老君又在八卦炉中炼了七七四十九日，除去芜杂，得以最终成形。

班珏把玩着宝剑，有种水乳交融的感觉，仿佛宝剑和她心神相通，听得蝠影双侠呼唤，回过神来，劝霓裳道：“既然收下她们，就要对她们放心，规矩再多，只是做个准绳。要有二心，规矩再多也没有用。有我在，她们不敢乱来，姐姐就宽心吧。”

这半天时间，班珏看出蝠影双侠的心性不错，她们向道之心纯正，她相信这样的人不会轻易背叛的，心中还是比较满意。

霓裳见洞内四壁皆是刻痕，只能罢休，叮嘱道：“你们一定要将这些规矩记在心里，而不是仅仅刻在洞壁上。”

大煞道：“我们晓得。自此以后，我们就以此处做为修行洞府，日日记诵仙子的教诲。”

班珏孩子心性，听大煞说要把这里当成修行的洞府，灵机一动，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将此处开辟出来，传下我的道统，遇到贤良佳质的可塑之才度入我门，传扬我道，以此一百六十三条规矩为山规，严以律己。”

大煞问道：“可以度妖吗？”

班珏不假思索道：“不拘人魔妖鬼，只要有向道执心，纯正良善即可。”

大煞大喜道：“我辈妖精最为神仙看不起，仙途难企，除非成为仙人坐骑或者拥有绝大天赋，才得以成就仙位。传说千百万年前曾有一位风华绝代的大妖，他天赋异禀，神通广大，深感神仙对我族的不平等对待，曾经与大战古神，可惜不幸陨落……他曾有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道尽我族无数的心酸与无奈。今日主人有此言语，我们姐妹就是无法成仙，也必定永生相随。”

班珏道：“我既然让你们开辟山门，传扬我道法，你们算我的弟子，也是我门的大师姐。不过，我还要继续考验你们的心性，能不能成为大师姐，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双侠听罢眼泪莹莹，齐齐跪倒于地，磕头不止，再多的言语也表达不出来她们内心的激动。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多么壮志而无奈的话语，妖族等这一天等了很久，鬼族等这一天等了很久，无数智慧的种族都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不知道班珏立教建派是否能真正让这些受歧视的族类兴盛起来。也许只是玩笑，也许真能大成？

班珏任由她们磕了八个头便暗运真气扶起她们，说道：“天地为尊，拜天拜地，可以九之数叩之，师主父母次之，最多八叩。我没有恁多规矩，可天地的规矩不能破，八拜足矣。”

大煞起身侍立左侧，恶煞小心翼翼问道：“主人既然有立教收徒之心，不知主人修炼到了哪等境界？”

班珏心忖：“老君说修行有三个境界，分别是修、行、道，这是到他那个地步之后的领悟，这两人不一定知道。三清传下道统的时候为了方便凡人修行，确实划分了一些境界，可是老头儿从来没跟我说过。这倒把我问住了。”

传道之始，三清圣人为了方便区分门人的修行程度和实力，共同商定了若干境界。此后经过无数岁月，成仙者更众，对于境界的划分也就越来越模糊，往往不同教派又有不同的说法。

太上老君乃是道祖，在他的心目中班珏是迟早要成就圣位的，修行中的各个境界对她来说意义不大，是以他并没有跟班珏阐述过一般的境界划分。

她刚收服了两妖，还放言要传下自己的道统，哪能说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境界。

班珏心思一转，说道：“修行永无止境，天界的境界划分和凡间的大不相同，我是出生在天界，天生神圣，从来没有显迹世间。你且说一说凡间都有哪些划分，我看看我是你们说的哪个境界。”班珏心想这次先忽悠过去再说，等她们真飞升成仙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了，谁还在意这个。

大煞不疑有他，阐述道：“就公认的境界来说，由低到高分为人仙、地仙、天仙、神仙、太乙散仙、太乙金仙、大罗金仙，这其中神仙是修行的分水岭，达不到就算不得仙，算不得神，只有达到神仙的境界，才能得到天地的认可，或者说得到天庭的认可，才能飞升到天界，接受玉皇大帝的封赐。因为神仙这个境界的重要，后来就成了一个称呼，凡是修道有成的都被称作神仙。”

“凡间普通的教派、家族，拥有一位散仙境界的门人都极其不易，除非太乙散仙以上境界的上仙留下的道统，他们术法高玄，神迹莫测，他们创立的教派就会有诸多高深的法术典籍、神通论著，全面而深入，天然比普通教派有绝大优势。”

大煞心存期冀，又觉得希望不大，怯怯地问班珏：“主人，咱们创立教派之后有修行典籍和论著吗？”

班珏所修之道都是在兜率宫自学而成，太清楼留存的书籍自然都是经典，她统统阅览过，全部记在脑中，繁多而芜杂，可以说她就是一个移动的书库，妙诀神咒随心而动，只是著书立说要花费太多的时间，她还没有这个精力去搞这些烦人的事，所以班珏的意思就是：“没有。咱们教派要容纳百川，我教门人可以自由创立功法，我再加以改进，但求人人修自己的道，不求批量制造修道的傀儡。”

班珏本是懒得书写神通法诀，话说得这么高尚，听得大煞越来越崇敬班珏，只叹主人的思想境界太高深了，我辈庸人难以企及。

恶煞侍立一旁久未言语，忽然问道：“主人，既然您要创立道统传承，怎么也得起一个响亮的教名吧，您说起什么好呢？”

班珏经常走神，漫无边际的幻想，不知道都在寻思什么，可是她讨厌有目的的去思考问题，她认为那样的生活很无趣，很无聊。恶煞让她为自己的教派取名字着实难到了她。她指天指地，来回踱步，想了好几个名字都觉得不错，又被自己一一推翻。

霓裳见到班珏手中宝剑，建议道：“不如以青光剑的‘青’为名怎样？”

班珏反复念了几遍“青教”、“青教”，却道：“好是好，只是稍有不足。还是清正贤良的‘清’为名合意。修道者修的乃是一身清气，行事是两袖清风，为人是满腔清正，称作‘清教’再合适不过。”

几人齐声赞好，决定就以“清教”为教名。此后经过蝠影双侠兢兢业业的开拓，班珏霓裳无私授业，清教终于成为和玉清元始天尊传下的“圣教”、上清灵宝天尊传下的“真教”三足鼎立的大教，降魔卫道，名声大噪，此是后话，略略带过。

大煞讲述了凡间修道的境界划分，班珏已然心中有数。她天生聪慧，一点即通。东方修道，修的乃是一口真气。世间气息，无形无影，却蕴含着未知的能量，吸纳入体，引以炼化，可以增长修为、强身健体。修士引气入体，涤荡百穴千窍，运行大小周天，达到神虚合道的境界，即可成仙。

大煞所说人仙、地仙、天仙境界其实只是修道的基础，又称作筑基，只炼下中上三丹，聚真气，养神性，存精华，最后神虚合道，完成筑基，得登大道，成就神仙。

修道最难者，即筑基也。百分之九十九的修士一生难以筑基，无法修炼大道。达到“神仙”境界之后，虽然愈加艰难，可是寿命长久，又可以服食仙丹灵果延长寿元，慢慢修炼，破境也就没那么难了。

班珏歪着脑袋想了想自己的实力境界，问蝠影双侠道：“你们修炼了多少岁月，是什么境界？”

提及自己的境界，双侠二妖颇为自得，脸有骄傲之色。大煞回道：“我二人自打出了娘胎开始修行，如今已经有一千八百余年。如今上丹田已经圆满，只要有机遇就可以得登大道，修成正果。”

人仙修下丹田，位于脐下三寸，乃三阴任脉之会，藏精之所。地仙修中丹田，位于胸前膻中穴，是宗气之聚。最后修上丹田，即督脉印堂处，又称“泥丸宫”，修成之后，神虚合道，开辟紫府，成为仙人。二妖说她们上丹田圆满，也就是天仙之境圆满，即将开辟紫府，合道成仙，至于她们所言的正果，只是成就“神仙”罢了。

班珏将她们神色看在眼里，教训道：“不过是成就神仙，算得什么正果？人、地、天三仙，只是修道的基础，前方的道路还远的很，有什么可自傲之处。跟随我之后，你要成就太乙、成就大罗，成就更高等的存在都不在话下，不必为以前的蝇头微功沾沾自喜。”

二妖自然称是，规规矩矩侍立两旁。班珏心中甚是满意，继续道：“你们讲了修道境界之分，我想我大概是太乙金仙之境。不过我的实力只有太乙散仙的实力。”

二妖不懂其意，太乙散仙和太乙金仙看似只差着一个境界，其实实力悬殊极大，根本不可能境界和实力不符。太乙散仙已经是大仙，玉皇大帝对他们都要安排职位。譬如天蓬元帅猪八戒、卷帘大将沙悟净都是太乙散仙。而太乙金仙已经是超越天帝的存在，二妖虽然不懂神仙在天上的职位，但是想来肯定是玉帝都要毕恭毕敬的存在。

班珏所言非虚，她修行是在离恨天，三十三天之最，太上老君的道场，貌似荒凉，实则是最佳的修道之所，天地之间的灵气最为浓郁，修行极其容易。班珏际遇得天独厚，得老君教导，通读太清楼的典籍，修行只有三百余日，修成太乙金仙，现在距离大罗金仙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她毕竟修行日短，无法完全运用自己的法力，对敌经验不足，只能发挥出太乙散仙境界的实力。

班珏也不多做解释，吩咐道：“你们两人在这里开辟道场，定立山门，以光大我清教。我在解阳城还有一笔账要讨还，去去就来。”

霓裳肚子越来越臃肿，班珏不等二妖问话，牵着霓裳手，纵上云端，飞往解阳城。

二妖不知主人在人间有什么账目要讨，也不敢多猜测，当下端坐下来，恢复法力，整治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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