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女儿国近

修行的法门虽有千千万万，但是殊途同归，不外乎炼气、炼精、炼神。

佛门传扬他们修的是功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积德行善可成大佛，实际上这只是宣传的噱头罢了，本质上他们修得也是精气神，只不过和三清教派的修炼方式不同而已。

除了修炼精气神，还有一种诅咒之术，这是一个投机取巧的法门，是借天成道，运用天地、自然界的力量帮助自己成就神圣，解脱九极就属于这种功法。

悟空天生骄傲，不屑于借助他人哪怕是天地的力量，他要凭借自身的实力，一步步强大起来。天地虽大，终有边际，我身虽小，心海无涯。悟空坚信只要凭借自身的修炼，终会慢慢伟大起来。

他记得在天庭的时候曾听一位神仙说过，强大的人修行，伟大的人修心。他不在乎这句屁话是对是错，他认定的是以身修道、以心修行，坚定自己的心意，强大自己的心灵。

约苏也有他的骄傲，但是他为人不执拗，和悟空不同的是，他认为人敬畏天地宇宙是应该的，不管本领有多高，人都应当敬畏天地，天地就是世间最伟大的神，人类万物都是天地的子民，所以他并不介意诅咒之术，况且极西大陆修的启天法就是这类神通。

悟空说完解脱九极有毁天灭地之能后就不再言语，仰脸望了一眼洞外漆黑的夜，盘膝坐下，掐个手诀，不动不摇，神态宁定，仿佛要就此坐到天荒地老，急得约苏围着他转来转去，又不敢打扰。

八戒睡了一觉醒来，眯着眼睛打量四周，三藏大师和沙和尚已经安睡，微微打鼾，他正要继续睡觉，只见夜光中约苏围着大师兄转圈子，转了一个又一个，大师兄在那儿一动不动。

八戒不禁好奇，大师兄刚收了个徒弟，这会儿就弄什么玄虚，他轻声唤了悟空几声，悟空没有应声，约苏停下来跟八戒说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八戒暗自好笑，大师兄真能装，教个徒弟不好好教，让人家自己去猜，他心里想什么谁猜得着，他心思一转，提醒约苏道：“小子，大师兄为人与众不同，我没有见他教过学，不过俺老猪劝你照着他的样子去做。师兄总说道是要去感悟的，或许这就他悟道的方式吧。”

约苏来东方时间不短了，对于东方世界看重的“悟”也有一定的了解，听罢照着悟空的样子盘膝而坐，捏起手诀，凝神感悟一静一动，感悟虫鸣风流。

“悟”说起来虚幻不实，做起来是需要天分的，天分高就悟得快，天分不好可能会悟得慢一些，甚至一无所悟。约苏凝神感受，空气的流动、夜风的流动，草木的气息、山野的气息、山洞中人和马的气息，世间的一切都去感受。

刚开始的时候他的心思不受控制，一会儿感受着大自然的气息，一会儿又想着速速炼成法术强大起来，总是无法专心致志。后来他想道总有修成的时候，一载不成百载，两世不成三世，他静下心来，秉持己心，抛却杂念，全身心去感受天地大自然的气息。

悟空微微睁眼，见约苏闭眼感悟，望向八戒，那呆子又呼呼睡去了，心中暗恼他坏自己事。既然要约苏感悟，悟空不言不语的用意也是得约苏自己悟出来，偏偏八戒这时候醒来提醒了约苏一下，坏了教授约苏的根本，只能叹天意如此，学成什么样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当年他在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学艺的时候，菩提祖师在他脑袋上打了三戒尺背手而去，他领悟出来是让他三更时分由后门寻师傅学道，当时菩提祖师欣然传授他道法，就是看他悟性不凡。修道最讲究的就是悟性，一朝领悟，就入了门，以后修习万道都是易事。

约苏没有自己领悟到悟空的“哑迷”，受了八戒的提点，他才醒悟过来，这样对他今后成就的高下影响很大，达到最高境界可能也无法和佛祖三清等大能比肩，要逊色一筹。当然，这样的存在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也只有好高骛远之辈有这样的妄想，比如——班珏，不过她是四清之半，注定成就非凡。约苏能不能成就神圣，悟空不敢断言，甚至他自己，他都不知道能不能达到那个境界，更何谈约苏。

想要修炼解脱九极，首先就是要感悟大自然的神奇。天地之间有种莫名的规则，它维持着世间的平衡和发展。解脱九极就是与这种规则共鸣，运用这种规则。谁也无法清楚说明这是什么样的规则，只能用心去感受它的存在，若有似无，像空气流动，像星辰运转。

约苏敞开嗅觉、听觉，尽量放远感知力，从洞内到洞外。他本来就天赋异禀，超越常人，渐渐放开自己的感知，去感受世间，感知力就像他的另外一只眼睛一样，观览生灵万物，感知空气的温度、湿度，感知草木的气息。

他细细的感受，渐渐物我两忘，沉浸其中。忽然有人在他肩头轻轻一推，多年养成的警惕性令他猛然醒来，反身一拳向后打出。

他曾经一击击毙雄狮的拳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而是被两根毛糙的指尖轻轻掐住，他准备继续反击，却听身后之人说道：“起程吧，法术可以慢慢炼，不用着急。”他听出是师傅的声音，这才注意道天色已经大明，阳光已经照彻山林。

他清醒过来，回忆回忆整个晚上的感受，感觉浑身清爽，有几分自然的感觉，四肢百骸非常舒服，心中有些欣喜，这种感觉竟然这么神奇。自从穿越大海大陆远道而来，百年间寻师问道，他还没有这样的感觉，真是一朝遇名师，胜过百年功。

只是一番感悟就有这样的感觉，解脱九极是针对他的体质量身定制的功法，效果肯定更明显，他对于修行解脱九极更急迫了，问悟空道：“师傅，你什么时候教我解脱九极？”

悟空摇摇头，没有说话。八戒正贪睡方醒，来和师兄说话，见悟空如此，肥脸微微一笑，对约苏说：“猴哥昨天就把解脱九极教给你了，你还问什么？”

约苏疑惑不解，他不懂东方神仙之间的哑迷，心中寻思师傅何时传他的法术。八戒调笑师兄道：“哥哥呀，你现在怎么和天上那些老古董一样了，净整些玄虚的，你直截了当跟他说明白喽不就得了，你心窍玲珑剔透，人家一个小孩子哪能猜得透你的心思！”

悟空不屑道：“你这夯货懂个什么！”又转头对约苏道，“天才之间，不需要过多言语。道妙道妙，道之所以妙，就在于其不可言，不可说，只能悟。你我都是天才之辈，是天才就要和别人不一样，就要自己悟，悟自己的道。”

约苏谨听教诲，他从八戒的话中知道师傅已经传授给自己解脱九极了，或者正在一步一步传授解脱九极，不再多言语，只说道：“师傅，我一定悉心领悟，像你一样成为天才不凡的人。”

……

约苏和悟空一样，晚上不需要怎么休息，悟空悟道，约苏把时间都用在领悟天地自然的神妙之上。

前几日还没有太大的变化，第十日上，他感觉大自然融化了他，他的身体血液中都是青草芳花的气息，是虫兽鸟鱼的气息，是风雨雷电的气息。

第十七日上，他感觉他就是大自然，大自然就是他，他就是雷电风雨，他就是花草树木，他就是大川江河，他就是虫鱼鸟兽。

第十八日，悟空传给约苏许多莫名其妙的口诀，并讲述了它们用途，这时他们已经临近女儿国，大约次日就能到达边境上的村落。

也就是这一日，悟空对约苏说：“你我的师徒情分只有一十八日，如今情分已尽，今日我就送你回故土。这十八日来，你的解脱九极已经入了门，你回去之后要日日领悟自然之力，不要懈怠，必有一日能得大成就。我教你的口诀就是书中的口诀，这只是我自己的领悟，一万个人修道会有一万种结果，我把书也传授给你，至于修行到什么地步，就看你自己的了。”

约苏听罢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这十八天的日子他没有犯过任何过错，更没有冲撞师傅，他不明白师傅为什么会将自己逐走。悟空不是唐僧那样的软心肠，不为所动，将解脱九极的经书揣进约苏怀内，掐诀幻化出一朵筋斗云，载上约苏，飞天而去：“这云乃是筋斗云，日行千万里，你只要随着心意而行，它就会载你而去。”

约苏依依不舍，这十余日时间虽然短暂，但是悟空为人不羁，对他亦师亦友，又像一个父亲，而八戒唐僧等人又常常给他讲些世间神奇的传说，他心中着实难受，可是筋斗云飞行甚速，他只来得及跟他们挥手告别，众人已经不见身影。

三藏大师挺喜欢约苏，只是他并不想约苏一直跟着他们西去，见悟空送走了他，松下一口气来。八戒倒是嘟囔了几句，约苏这小孩子挺有灵性，这十几天的功夫越来越有登堂入室的感觉，不过他毕竟是不知名大洲的人，这样的孩子怎么能贸然相信，只有大师兄这样性子爽直的人才不深究底细，只要不是妖怪就一视同仁。那天晚上他故意提醒了约苏一句，就是要破他道行，万一他乃是歹人之类，一旦有大成就，必然会祸害众生。

悟空逐走约苏，恍惚有自己离灵台方寸山而去的影子，心中感慨万千，若日后有缘再见，约苏与他仍然是师徒，而他自己却已经没有师傅，菩提祖师是那般绝情，出山之日，祖师就和他断了师徒之情。

眼看村落在望，天色渐晚，他们也就不急于前行，村子看着不远，徒步走起来其实也有数十里，以他们的脚程今天肯定是走不到的，索性找处避风的地方收拾收拾准备就地过夜。

八戒站在山石上望着山后的村子，色眼泛光，心情激动，难掩情绪，对着大山大喊一声：“小娘子们，俺老猪来也！”

（第一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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