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仙子下凡

经过岁月洗礼，言者已麻木，听者徒有叹息。

“我原本以为姐姐不食人间烟火，高冷脱俗，没想到还有这么坎坷的情史。”

霓裳神色冷淡，谈起旧事不见有什么表情变化，仿佛说起的只是别人的往事。

班珏仙子是小孩子心性，苦乐随心，高兴了就闹，不开心了就哭，见霓裳谈说中竟然少动声色，不禁问道：“姐姐，你经历了这些事难道不怨恨命运弄人吗？”

“仙也好，人也罢，苟活于世，都身不由己，怨恨很短，岁月久长，活着且活着，我无法左右命运，我至少还能左右我自己，日日抱恨自我折磨，又是何必。”

从出世算起，班珏才度过不足四百天，还无法理解岁月的奥义，对命运更是一窍不通，霓裳的话她根本无从去理解。命运不像功法，功法对她来说简单至极，而命运，神秘莫测、不可琢磨。

班珏忽问道：“既然你还爱恋着他，为什么你不去找他？”

班珏如此一问，霓裳脸色微有变化。班珏没有经历过多少人情世故，也不知道霓裳微变的表情是对情感的不舍不甘心，还是早已妥协于命运的无奈。

霓裳踌躇了良久才道：“找与不找又有什么区别，命运早有安排，该见之时自然会相见。”

“姐姐这话就不对了。奎木星君和披香殿的侍女互生情愫，两人宁愿受天条惩罚，也要私下凡间再续情缘，何况是姐姐你，堂堂的太阴星君，九曜之一。平生不自在，毋宁不为仙。当个仙人，自己想做的事无法做，内心的深情不能自己掌握，无尽寿元，也只是煎熬。咱们常说命由天定，可是还有一句话叫人定胜天。即便命运早有安排，咱们也要自己闯一闯，试一试，或许能够挣脱命运的枷锁，走出一条不一样的道路，也未可知。姐姐既然还念着他，就当下凡去找他。”

霓裳被她一番言语戳中内心。在月宫的无数岁月中，她日日夜夜无不想念在部族中的青葱岁月，他是那般的潇洒，那般的多情，他的笑容和诗篇就像广寒宫外的桂香，暖暖软软，令她迷醉。可恨她天生柔肠寡断，怕下凡寻不到他，又怕他转世投胎忘记了往昔之事。

班珏仙子看着霓裳，仿佛感觉到春风荡漾，冰河消融，霓裳不再是前几日见到的霓裳，那个早已心灵麻痹的霓裳。

霓裳仙子展颜而笑道：“多谢妹妹这一番提点，真如醍醐灌顶。我这就去求玉帝把我贬回人间，去找寻我的寒浞。”

说罢，霓裳仙子起身就要往外走，珏仙子赶紧把她拉住：“姐姐真是愚顽，那玉帝不辨好歹，贪酒好色，为什么要去禀告他，咱们自行下界就是。”

霓裳本来不是顽固之人，只是在天宫待的时日久了，总是想着为人之臣，要遵君之法，听班珏一说才发觉自己好笑，那昏庸的君王无道，自己还管什么天规律条。

两人当下商议如何如何下凡，探讨得不亦乐乎。霓裳本来是从凡间飞升，又给班珏讲了许多陈年趣事，听得珏仙子恨不得马上就去人间耍一遭。

两人正在兴头，霓裳忽然想到自己在仙界这么长时间，竟然哪里也没有去过，虽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之处，但是好歹当了回神仙，找到寒浞之后，日后不一定还会回来，想想自己这些岁月多少有些无趣，当下提议先去各个风景秀美之处游赏一番。

班珏本是出笼的鸟，脱缰的马，天性好玩，两人一拍即合，一边偷偷商量下界，一边驾着祥云飞往天境景致宜人之处。

却说那一日班珏仙子作废了太上道祖一炉好丹，又将废丹随手丢了，不成想竟然帮了西天如来一回。原来仙子丢弃的一枚废丹恰恰被老君的牧牛童子捡到，那童子认得是老君所炼，却不知是枚废丹，欢天喜地误服而下，一时难受，昏死了过去。

老君那头青牛无人看管，偷了金刚琢，私自下了凡间，在金兜山做了妖怪。

唐僧师徒过了通天河，正去往西梁女儿国，正好遇到那青牛精，除却孙悟空之外，其他几人都被抓了起来等着被烹杀。青牛有老君的金刚琢做依仗，孙悟空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奈何它，后来求到如来处，才得知是老君的坐骑。

这日太上老君被孙悟空请去收了青牛，正回往兜率宫，恰好遇见游玩仙界的班珏和霓裳。

班珏见了他好不生气，上去就乱扯老君的白髯：“你这老头，害我羁留天庭，自己倒好生悠哉，还有功夫去凡间放牛。”

老君也不搭话，急急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你还不速速下界，再晚得几天孙悟空就到了如来佛的须弥山了！成了佛，绝情断欲，那时就晚了。”

孙悟空乃是天地灵猴，如来当年把他镇压在五行山下，一方面是考虑到师出同门怕恩师怪责，另一方面却是计算好借金蝉子取经的机会把他招为己用。

世人皆知三清圣人，却不知天地本来有四清，第四清化为两枚仙胎，一个是阳胎，孕育的是妖猴，一个是阴胎，孕育的是仙子，而悟空正是第四清中的阳胎。四清不分出世，天地之间注定有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老君算得只有阴胎阳胎联手，才能化解这场大劫，为了天庭的安宁，他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被如来招安，成为西方佛庭之人，为让悟空明悟本心，必须让班珏亲自下凡走一遭。

班珏仙子撅嘴不乐道：“前几天你还拦着我，不让我下凡，今天又催我。我凭什么去。哼，你让我去我偏不去。”

“不是我拦你，是时机未到。没时间跟你说了，现在孙悟空正往如来处取经，即将到达西梁女儿国，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在女儿国境内他明悟了本心，事就成了，不能的话，他就再难成我道家之人了。”

时间紧迫，老君也不多与她理论，使个神通，直接送她下界。

班珏还待和老君胡搅蛮缠，身不由己飞下凡间，只来得及说声“老头儿，把霓裳姐姐也送下来”，话声未落，早已下了凡间。

霓裳向老君微微施礼，就要下凡找班珏去。

老君叹息一声道：“仙子慢走。寒浞被贬凡间，玉帝派人把他丢进了畜牲道，现在他面目全非，忘却了本源，已经做了唐僧的……徒弟。罢了罢了，都是天意弄人。玉帝那边我会帮你推脱的。我送你去和班珏相会，她生来就在我离恨天，不知人间模样，不懂人情世故，还望仙子多多照抚她。”

老君又使前法把霓裳仙子也送到女儿国，独自牵着青牛回兜率宫，心中暗忖：“这次下凡游历人间，班珏的‘行’之境界不知道能领悟多少，天界之行和人界之行估计会让她收获不少，对她以后参悟自己的‘道’境大有裨益。”

人间正值早春，紫燕回飞，黄鹂又啼，青梅结豆，红豆渐发，杨柳滴翠，熏风暖人，润雨迷濛。此景只在人间有，天上何曾见几回。

霓裳被老君送下凡尘，班珏正在浅草地中蹦蹦跳跳，欢喜非常。草地旁边有一条清凌凌的小河，水中没有游鱼，也没有水草，异常清澈。

“好美，好久好久没有见过春天的样子了。”霓裳掬起一朵迎春花，轻轻一嗅，香气淡雅，甚是迷人。

珏仙子在花草之间跳跃飞舞，像一个小小精灵，花的精灵，水的精灵，天地的精灵，连天庭第一大美人霓裳仙子都不禁羡慕她的灵动活泼、青春可爱。

霓裳思想班珏喜爱人间景色，又见草浅花稀，春意未盛，于是施个小法术，让花儿结蕾吐蕊，让草儿绿意盎然，让树儿开枝散叶，一时间花开草长，郁郁葱葱，甚是繁茂。

班珏正徜徉在草花丛中，忽然一派茂盛景象，一时竟然停下来，一语不发，脸上有几分不悦。

霓裳不知何故，问道：“珏儿怎么不高兴了，我这番作为难道不中你的意吗？你看花开娇艳，芬芳茂盛，不比方才漂亮吗？”

班珏仙子轻轻嗅了一朵野兰，说道：“美则美矣，只是姐姐不知春有春色，夏有夏意，秋冬各异，万物生长，自有规律，复苏生长、开花结果、叶衰花败，依着天时地气，井井有序。姐姐只是小小施了个法术，让它们不拘时令，提前开放，咱们现在多看了两眼它们的美丽，可是咱们走后不多久它们就会衰败掉。姐姐可知衰败的不只是花朵草枝，更是它们短暂的生命。”

在霓裳的观念中，花开花落，不过是一处景色，哪里有生命可言，在凡间瞬息之间就有无数的人死亡，谁会管花花草草的盛败。她只当班珏和老君待得时间长久，耳濡目染，听来如此多道理，也不和班珏分辨，收了法术，笑道：“妹子恁多事！”

班珏见草依旧青浅，花依旧细嫩，重又喜笑颜开，在花草地里雀跃而行。

两人沿着小河边玩边走，霓裳仙子忽然道：“这个地方虽然不是生我养我之地，但是我毕竟是在凡间长大。凡间的每一寸土地，都算得上是我的故乡。重回人间，闻了花香，嗅了草味，还未曾尝一尝故乡的水。”

言罢，霓裳仙子就弯下腰轻轻掬了一捧清水饮下，清灵的脸庞映在水中，上下交映，神笔难画。古人言美人闭月羞花，霓裳的美丽不会让明月失去光泽，只会让月光更温润，花朵更加娇美，她的美丽是蕴含生的美。

“好甜。我从来没有饮过如此甘甜的河水。”

“是吗，我也尝一尝……”

珏仙子就要去捧一口尝尝，转念一想，自己平日里都是饮的仙浆玉露，凡间河水再甜也不可能比仙液甘美，而且喝了凡间的水好像会影响自己的记忆，立马断了这个念头：“算了，我就不喝了。我不像姐姐一样是凡人登仙，对凡间没有留恋的地方。咱们是来找孙悟空和寒浞的，一想起来他在就气不打一处来，咱们还是还是赶紧找他们吧。”

霓裳仙子久在天庭，耳濡目染，心思就多一些，方才听老君的意思，这次老君嘱咐班珏下凡来，好像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于是说道：“不急不急，世事早有定数。老君说他们要前往西方灵山，咱们只能在女儿国拦住他们，我看咱们还是找个地方暂时先住下来，慢慢等着他们。”

班珏听霓裳说寒浞做了唐三藏的徒弟，怕她急着与寒浞想见才说去寻找他们，自从到了人间，她脏腑之间有种无形的悸动，和当初在天上感应到孙悟空的时候一样，这种悸动让她明明深深恨着孙悟空，又掺杂着几分异样的感觉，她现在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毛猴。听了霓裳如此一说，也不着急，沿着小河寻找村落，找个落脚之地歇脚。

也不知太上老君是不是故意把她们送到了偏僻之处，两人走了多半天也没有见到村庄集市。霓裳仙子或许多年没在人间走动，走到途中累得口渴，又饮了一口河水。

班珏毕竟是小孩子心性，眼见太阳将下山，还没有见到人烟，下凡的新鲜劲头早没了，携着霓裳手，纵上云头，乘风而行。不多久，两人就来到一座大城市，在城内没人的角落按落云头，去找客栈歇息。

城市既大，入夜就比集镇繁华一些，大街小巷人来人往，歌舞升平，灯红火明，可见女儿国的繁荣富足，安定安宁。

询问了几个人，她俩直奔城中最有名的迎阳驿。迎阳驿乃是女儿国国办客栈，遍布各个大小城市，声誉极佳。

两人衣着华美，比寻常大家闺秀都要华贵许多，两人刚进店小二就迎了上来，恭恭敬敬道：“欢迎光临，有失远迎，一看两位就是远道而来的千金佳人。我们是初善城最大最高档的客栈，服务最周到，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办不到的。两位想要什么样的房间，我们应有尽有。”

班珏第一次住客栈，霓裳久离人间也不知世间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两人面面相觑。班珏装模作样道：“我们要最舒服，最宽敞，最高档的房间。”

店小二喜道：“实在不好意思，两位来得不巧，我们只剩下一间最高档的王相居，你们一人住了这间，另一位再挑一间其他的可好？”

班珏气道：“你刚刚还说应有尽有，怎么才说话的功夫就应有尽没有了？难道世间都是你这等说话比放屁还随便的人？”

店小二急忙道歉连连，心中却在想：“这个少女看着仪表堂堂，华服锦衣，说话如此粗俗。”

霓裳见店小二急得香汗都出来了，劝慰班珏道：“咱们住一个屋子就行了，夜里还能聊聊天谈谈心，分开住干嘛？”

班珏见霓裳仙子如此说，平下心气道：“既然姐姐都说了话，今天我暂且饶过你，赶紧带我们去那什么王相居。”

店小二谢了罪，复喜笑颜开道：“两位小姐先付一下住宿钱和押款，一天一共是十金。”

班珏暗暗纳闷道：“霓裳姐姐只说在人间住宿要付钱，可没说是论斤付的呀？”

班珏心中奇怪，只以为一个地方一个习俗，当下掏出一个乾坤袋来，解开袋口，“哗啦啦”倒了三百斤贝壳，堆成一座小山：“这是一个月的钱，你可收好了。”

原来霓裳乃是上古之人，那时部落间用贝壳买卖物品，和现今货币的功能相仿。

店小二当场就愣住了，半响才道：“两位佳人，一个月是三百金，你们拿这么多贝壳出来干嘛？”

班珏道：“这就是三百斤，不多不少，不信你拿称称一下。”

店小二立马白眼一翻，双手叉腰，不像她们刚来的时候恭敬的模样，凶凶恶恶骂道：“敢情你俩是来找老娘寻开心的，玩老娘是不是！来人！打出去！”

当下从偏门出来七八个三大五粗的女人，手持棍棒，面貌凶狠，冲她们就打。

若说讲理，店小二说不定能讲过她们，若要动武，多少人都不放在两人眼里。班珏随手一挥，众人的棍棒纷纷中断。众人不明所以，一时错愕，仗着人多，欺二人柔弱，身形不停，依旧挥棍打来。

班珏本是要吓吓她们，让她们知难而退，这群人竟然不分好歹，当下眉头一皱就要杀人，霓裳赶紧拦住，云袖一挥把众人挥得东倒西歪，纷纷站立不住，摔得七上八下。

众人这才知道二人凶恶，举手挥袖能制住众人，哪是一般的人。店老板赶紧从后院出来好言相劝，作揖弓腰陪不是，允诺两人免费住店，班珏这才罢休。

那老板也是老奸巨滑，只是把她们带到一个中等的房间，先安定下来她们，暗中却派人去上报了官府，让衙役来收拾她们。

班珏坐在绣床边仍是气愤不已，恨恨道：“那家伙忒不讲理，咱们付了钱，又不缺斤短两，她就找人来打咱们，难道见钱眼开，想昧了咱们的钱不成。”

霓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点头表示赞同，有感而发道：“人心不古啊！”

班珏和霓裳仙子久在天庭，初到人间睡不安稳，说话说到夜半，好不容易休息下，睡得正香，忽然一阵异香扑鼻，头脑稍有迷糊。两位仙子不比常人，哪能就此迷倒，兰口轻呼，将迷香重新吐出，清醒依旧，凝神感知到屋外有二三十人静静潜伏着。

班珏心想定是迎阳驿老板不死心，还想劫二人的财物，对霓裳做个手势，两人装作全然未觉，一动不动。

屋外众人知道两人有几分手段，用得乃是药力最猛的迷香，等了片刻，屋中没有任何动静，以为迷药起了作用，轻声细脚步入房中来，两个差官拿着镣铐上前准备锁铐二人，其他人守住门口、窗户，以防两人逃脱。

班珏和霓裳一个睡在东边床上，一个睡在西边，两个差官小心翼翼分别靠近，同时来到床前，刚要掀开绣幛，忽然双双被踹飞开来，正好在屋中间相撞，娇哀一声，生死不知。

众衙役还不知就里，两位老前辈已经失手，纷纷迅速撤出门外，大声呼喊捉拿贼人，手持刀剑没有一个人敢上。月光下班珏见一众人服饰相同，胸前有官府字样，其中娇弱乏力者不少，想是托关系找的差事，跟天庭的那些兵将差不了多少。班珏知道是衙门派人来捉拿她们，不是驿站图财害命，懒得搭理这些凡俗兵丁，凭空画了一个结界，使她们不会打扰到自己休息，也不关门，自顾自睡去。

一众差丁左右为难，若就此散去，城主必定责罚，留在此地，又拿她们两人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分出一人回衙禀报上司，其他人包围住房间，眼睁睁看着她二人睡得香甜，自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两下相比较，实是辛苦。

城主正和迎阳驿老板相谈甚欢，把酒欢歌，你来我去，笑语宴宴，不甚快哉，忽然赵五匆匆忙忙闯入内庭，报说贼人厉害，拿之不下。两人均觉扫兴，甚是不快。

城主一脸不悦：“废物！你们二三十人拿不下区区两人？先去迎阳驿守着，不要让她们跑了，等天明再做计较。”

赵五熟知城主脾性，贪欢易怒，生怕惹她生气，不敢分辩，退出大庭，慢慢悠悠返回迎阳驿。

次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班珏伸个懒腰，睡眼惺忪，迷迷糊糊望见霓裳正在梳妆，脂粉略施，更显丽质。

班珏正要上前，门外传来吵吵嚷嚷声，很是聒噪。珏仙子刚刚睡醒，起床气还在，非常恼火，怒喝一声“闭嘴”，动用了一丝法力，一众衙役顿时只见头脑昏沉，发不出声来。

霓裳梳妆已罢，劝道：“咱们是仙家，何必和一群凡人计较，她们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而已。”

班珏气仍未消：“窝囊饭桶，叽叽喳喳！”

霓裳掩嘴而笑：“妹妹今天气性怎么这么大？凡间之人，从来都是庸庸碌碌，无所作为。他们寿命本来就短，最多不过百年，能做出什么成就。不像咱们神仙，寿命悠久，有无数的岁月可以去修行，可以去强大自身。”

班珏嘟着小嘴，一脸不认同：“凡人神仙，都是蝼蚁，百年万年，都是要死。人间有许多轰轰烈烈的故事，天庭也有诸多混吃混喝的神仙，不能一概而论。姐姐说仙人有无数的时间去修行，我只能赞同一部分。与神仙相比，我觉得凡人倒是有趣许多，他们有七情六欲，历经悲欢离合，他们的一生虽然短暂但是足够精彩。而神仙都是一些绝情断欲的人，为了修行，为了长生，千年万年躲藏在洞府深宫之中，不见天日，实在无趣。”

霓裳道：“照你这么说，这群女差反而惹你羡慕了。那你还厌烦她们？”

班珏已来到霓裳身前，铜鉴中映照出她的容貌，自觉虽没有霓裳的倾国倾城色，但也是青春美丽，算得上绝世之貌。自恋自赏一番，班珏方道：“羡慕只是羡慕，厌恶也是厌恶。人性之中有善有恶，不一而足，有羡慕之处难道就不能有厌恶的地方吗？”

霓裳也不与她分辩，掩嘴轻笑：“你又未曾来过人间，说的头头是道，好像跟真的似的。你一个小屁孩儿，懂什么是人性，装得老气横秋，真是好笑。”

班珏不再多言，对着镜子自恋：“好美的仙子，除了姐姐，真个绝世无双了，这世间的男子能有多少能抵挡得住我美貌的诱惑……”

霓裳为她梳理头发，按上古之时的风俗为她梳了一个飞仙髻。上古的时候，仙女还时常在人间显迹，时人学之，称之为飞仙髻。霓裳给在发髻两边给她装饰了几枚珠翠花钿，更加灵秀动人。

班珏瞅了瞅，果然好看，只是感觉别扭，将珠翠花钿悉数摘下，看上去简洁自然方才满意：“还是这样洒脱自在。可惜女儿国没有男人，无法魅惑众生，否则我定要试一试我的魅力。”

两人又相互研究一番妆容首饰，忽听得门外又有呼喝之声：“里面是什么妖女！我倒要看看究竟有没有真本事！”

班珏两人望向门外，只见院中走来一位身穿官袍的中年女子，体态丰腴，凹凸有致，可惜眼圈微微发黑，略为不美。大声呼喝的正是此人，初善城城主，身旁有迎阳驿老板相陪，正对着她们两个指指点点。

班珏这次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着。

城主不耐烦迎阳驿老板介绍，直接打断她的话，冲着班珏房间就走过来。城主方到屋前七八米处，还待上前，赵五赶紧劝住城主，说班珏二人是妖人，法术高深莫测，在屋子四周设了禁制，看不见摸不着，邪性的很。

城主安逸已惯，不信妖魔鬼怪，以为是这群差役尸位素餐，糊弄自己，哪里将赵五的话放在心上，向前疾走了几步，“咚”一声正撞在结界上，被撞退七八步，鼻孔流血。这下可好，城主怒极，将气全撒在赵五身上，叱责她明知贼人有妖术，不多加劝阻，使自己无辜受伤。可怜赵五苦苦分辩，城主全不理睬，着人将她拖出去斩了。

班珏嫌她们聒噪，变出一群蚊虫，铺天盖朝城主冲去。城主脸上刚流了血，蚊虫冲着血腥味儿就扑了上去，叮得她呼天抢地，满地打滚。一众差役赶紧一拥而上驱赶蚊虫，怎耐它们数量众多，驱之不尽赶之不竭，尽在城主头脸上叮咬。那城主越被虫咬心中越生气，一边哀嚎一边咒骂班珏二人。

班珏本待稍稍惩戒她一下，让她知道好歹就收手，偏偏此人不识趣，班珏听了咒骂之语更加气愤，哪管她生死，驱法命蚊虫疯狂叮咬。霓裳看着一众人受罪，慈悲心大发，心中不忍，劝道：“妹妹且收了法术罢，何必和区区凡人计较，她不知天高地厚，乃是无知，咱们不同凡俗，饶过她们吧。”

班珏道：“姐姐想错了，我不是为自己生气，我是为初善城的百姓们生气。如此狗官，草菅人命，作威作福，可想而知平时里是什么作为，这满城百姓肯定如锅中鱼肉，日日提心吊胆。”

霓裳道：“初善城夜夜笙歌，处处繁华，百姓何等富沃，是妹妹想多了。”

昨日来时街头巷尾灯红酒绿，无比富饶，店铺小摊鳞次栉比，看起来确实不像饱受压榨，班珏念头有所动摇，可能真是自己多想了，扭头看城主被叮得面目全非，狰狞恐怖，感觉惩处已足，收了法术，斥道：“似你这般作为，本应该将你处死，本仙念在天地生养不易，生命可贵，暂且饶你，若有下次，一定取你狗命！”

城主满脸大包，面目全非，眼神恶毒地望着班珏，不敢再惹怒她，自己好好来和她们说理，还未曾说一句话就遭如此大罪，两人之凶残可见一斑。城主硬撑着爬起来的，一言不发，带着众衙役离去。

迎阳驿老板吓得目瞪口呆，她一个凡人哪见过如此神通，跪在地上叩头不止，深怕班珏再惩处她。

班珏哪会理睬她，牵着霓裳的手纵上云端，往西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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