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变局

第十二章 变局

在聂云卿的文书到达皇帝书桌上以前,有人先他一步揭开幕布,却是徐诤。

此事一出,惊掉一群人下巴。

徐诤与劭清流朝堂上意见向来不和乃是常事,但私下里,两人是翁婿,劭家大小姐是徐诤明媒正娶的妻,婚约是皇帝亲自指的。

这种揭发和以往都不相同,那不是政见的分歧,是能决定劭清流官途的一记重击。

堂堂丞相参与阴私之事,传出去多么令人心寒,事出,他的前途也就凉了,枉他再做任何弥补都没用了。

有人苦口婆心地提醒他,“你举报你岳父,回去又将如何面对你夫人呢?”

没想到翌日,他将具体罪证列成长长一个清单,直接移交给陛下了。罗列细节非常明确,经年累月都有记载,让人不得不信服。

上朝时,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得有多恨啊,才能收集这么多罪证,势必要将对方拉入深渊。一个文人做事竟然这样滴水不漏,是他们看走眼了。

徐诤带着孤注一掷的凛冽,立在朝堂上,与所有人隔绝。

同样被隔绝的还有站在另一边的劭清流。他的表情倒是淡定许多。

徐诤当场将人证物证都传了上来,每一项都被验证为真,看得人心惊不已。

劭清流依旧面色泛泛。

直到皇帝失望地问:“劭爱卿当真不辩解一二?”

劭清流笑:“这朝廷,有几人未参与此事的,站出来,我看看?”

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慌忙躲避,少有人敢于直视,偶尔有也被他一针见血地道出其府里藏了多少人口。

事实上这种事情在前朝是被默认的事,很多人眼睛一闭一睁就当没看见,劭清流此举也算不得出格。

皇帝没想到他的无意之举牵扯了这么多人,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一片脑袋,又看看昂首而立的大胆文臣,他莫名想到远在天边的青年,倘若他在,会怎样处理这局面?

他手段通天,定有办法既能实现目的,又能控制在一个度里,让局面不至于全盘崩溃。

这么想着,潘公公忽然疾步向前,对他道:“陛下,聂大人的信到了,陛下可要一观?”

瞌睡遇到了热枕头,皇帝决定马上看信,看着看着他仿佛从行云流水的字迹中寻到了底气与定力,下视的眼神沉稳了许多,混乱的局面呈现出某种规律。

他说:“劭清流,你当真错付了朕的信任!”这话一出,朝臣就知道了皇帝的态度了,看劭清流的眼神就像秋风扫落叶。

劭清流视若无睹,挑眉问皇帝:“陛下,你扪心自问,我劭清流可有对不住你过?昔日共谋大业,你我方向一同,你便待我亲厚,如今我一个老臣碍了你的眼了,你便弃如敝履。是不是那个聂云卿更遂你意,莫不是长得太招眼,陛下想纳入后宫?”

皇帝气得发抖,他从来不知劭清流唇齿这般凌厉,刀刀切中要害。

可他不是为自己而气,而是为聂云卿。世人轻眼看他,而又惧他,可这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抵得过他,而自己身为新朝皇帝,诸多忌讳,行差一步便遭口诛笔伐,无法为他说一句公道话。

皇帝勉力维持镇定,“劭清流,不是人人都是你,为欲驱使为利奔忙,聂云卿受朕之命千里奔徙,未曾有半句怨言,你若以貌取人,天下士人岂不心寒?你说你碍朕的眼,可你任丞相五年,朕可有半句责罚?”

皇帝好脾气是有名的,朝臣又偏向了他。

劭大人眼看着是疯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也不怕闪了舌头。没有一个人敢将身家性命和他系一块,朝堂陷入诡异的寂静。

当夜,一人潜入天牢,和新入牢的囚犯隔笼相望。

劭清流道:“我早就知你会来,说吧,是为何事,总不会是翁婿密语。”

“你可记得十年前你府里新买的丫鬟,被杖杀的那个。”徐诤的目光沉坠暗淡,像在灰堆里滚了一遭。

“哦,你说碧云啊。她也是命薄,正巧碰上我与幕僚商谈密事,自不能留。”劭清流理所当然道。

“她是我亲姊。”徐诤双目泛红,激动起来。

劭清流沉默了下,问:“所以你要如何对久久?”

徐诤反问:“劭大人以为我该如何待之?”不等人回答,他就补充:“其父如何待我亲姊,我便如何待之。”

劭清流一直戴着面具的脸终于出现了裂痕,“不,你怎么能这样对久久!不,不行,久久是好姑娘。”

徐诤不想听他神经质的话语,正要起身离开,衣袖忽然被对方紧紧攥住,“不,徐诤,你可记得大婚时你应过我,此生必好好待久久。我记得你是重诺之人,当不会于此事上破了戒吧。”

徐诤双手骤然蜷起,良久,开口,语气从艰涩到冷冽,“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久久,毕竟她在我身边,你劭家便绝了后,不是吗?我待她越好,你便绝的越厉害,等到她眼里心里满是我劭家人劭家事,你便什么都不是了。”

劭清流笑不出来了。他歇斯底里地叫喊了一晚上,整个监狱就像是死了,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他原以为他不怕的,不就是死吗,他这辈子什么荣华富贵都享过了,死又何妨。可他忘了他的囡囡啊,他走了,有人欺负她怎么办?

她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忘记他?

徐诤从牢里出来,张开双手看了看手掌,白净干燥,没有一点污渍,和方才牢里皱巴巴脏兮兮的手绝不相同,却又渐渐在他眼前变成了一个模样。同样的善恶不辨,同样的黑白不分。他知道,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污点。

有玲珑身影一闪而过,再要细看已然不见,他若有所觉,却也懒得再细究。

聂云卿回白秀时,官场洗牌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和劭清流走得近的人都或多或少被贬谪了,暂代丞相一职的是支持皇帝登位的大族选出的继位者,名张谦,年方二十有八,在族中地位非凡。

张谦品性不凡,与徐诤一见如故,两人聊什么都能聊得来,是以徐诤官职反而比劭清流在时高了不少。因为借由张谦引荐,皇帝终于看到了他的才能,决定重用。

整个朝廷都向着欣欣向荣的方向发展,唯独聂云卿像被一浪滞留在沙滩上的搁浅小鱼,游离于大队伍之外。

他不急不恼,跟皇帝申请要换个部门待,皇帝问去哪,他便答去工部,然后他就被调到了工部。

第一天上任,孟晚流给他煮了碗面,一双筷子两个蛋,寓意美好。

聂云卿一双美目疑惑望她,她把面往前推了推,“快些吃,别误了时辰。”

聂云卿于是听话地把面吃完了,连汤都喝完了。

孟晚流目瞪口呆,聂府侍从一脸懵逼。

等他走后,她尝了尝面的味道,盐放少了,没什么味,面煮久了,黏糊成一团,她自己都未必能吃完,他居然连汤都不放过。

是不是平时都没人给他煮面啊。回想起来确实没有,她略心酸,决定拾起她在现代速成的塑料厨艺给他露一手,让他一下班就能感受到惊喜。

入夜,聂云卿才回到聂府。这次时间比去户部久了许多,孟晚流都做好把菜倒了的准备,才在烛火映衬下等来了他的身影。

她唤他来坐,招呼他来吃点东西,他没问她为什么要做这么多菜,却斟了两杯果酒,他一杯,她一杯。

甜意从唇齿间蔓延,回味无穷,孟晚流瞧他吃饭,瞧着瞧着就目不转睛了。

他停箸,换了双公筷夹了一片土豆递过去,孟晚流下意识张开嘴咬住,忽然发现不对,他在对面笑得勾魂夺魄,然而晚了,土豆完整地进了她嘴里,再要吐出来反而显得她狭隘了,毕竟他从头到尾自己并没有与之有任何接触。

嘴里的土豆和对面的人一样,麻烦是真麻烦,但是真的香。

用膳以后,孟晚流回到自己的房间。

到了白秀聂云卿就再未与她同室而眠过,他给她安排了府里接待贵宾的上等房间,作为“粗使丫头”,这算是豪华待遇了。她也欣然接受了,住一起才方便随时制造惊喜什么的。

她在小本本上的愿望清单某一项上划了一笔,满意地合上小本本。

等她睡着,门轻轻开了,有人走进来打开写满计划的小本本,端详了一会儿,在末页添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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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拯救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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