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般欲3

千般欲3

“原来,你竟是如此的介意。”花妖先是从不可置信的震惊里缓过神来,然后面露苦笑坚定的说道。

“我就是介意!”顾朔说道:“你生而为魔,不懂人族对异类的偏见,尤其是像我这种不人不魔的杂种,就是游走于两界的怪物,没有一个人会真心接纳我们的。”

“你还有我,还有阳儿呀!既然人族不接纳你,那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不是更好吗?”

顾朔摇了摇头,“不好!我不想再被人指指点点,我不也不想跟你们这些肮脏的魔物在一起。”

花妖:“......”

曾经的深情,都在此刻化为了彻骨的恨,顾朔其实并不是对她完全没有了感情,毕竟他前半生唯一付出过真心的女人就只有何湉,可是再多的深爱跟名声相比,真的什么都不是。

“玄阳这一辈子,太在乎旁人对他的评价,他可以为了权利与名声不择手段,包括手刃亲父,迫害亲子。”花妖揪着领口,痛不欲生,“那一夜,玄阳是真的要杀我们母子,我拼了命的从他的剑下逃出一条生路来,我就那样拖着一身的伤,抱着啼哭不止的你,一直跑一直跑,我没有目的发了疯一样的奔跑,我只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下你的一条命来。”

“呵......呵哈哈......呵呵呵!”何语城苦笑着摇了摇头,向后缓缓的退了两步,“好一出郎有情妾有意呀!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恶心呢?一对同类,还讲什么名声与偏见!哈哈哈哈哈!你知道我现在觉得自己像个什么吗?”

“笑话!我他妈就是一个笑话!”

何语城觉得在这一场阴差阳错的欺骗里,他真的是太无辜了。从一开始玄阳就抱着侥幸的心理期望自己的孩子会是个地地道道的人族,结果自己一见倾心的女人竟然暗自摆了他一道。

人身魔魂,纯到不能在纯的血海魔物,那可是多么高贵的血统啊!

何语城问她:“你既然带着我逃了,又为何在十年后处心积虑的设下这样一个局呢?”

“一开始,我觉得就算没有了玄阳,只有我和你,这样的日子,也会很好的。只是我没想到,玄阳恨我们母子入骨,这十年里他从未放弃找寻我们的踪迹,有几次我差一点就惨死在他的手上,要不是岚音几次三番的助我,我和你,哪里还有命逃到江南去。”

那些年,花妖拖着一个年幼的孩子辗转在中原与江南的土地上,孤儿寡母,风餐露宿的分外可怜,沿途还总有些贪图花妖美貌的腌臜之徒频频骚扰,可她奉行着为人的那一道,除了言语呵斥就是小惩大诫,绝没有伤及过他人性命。

到是顾朔借着下山办事的机会,追踪她们母子,好几次这一家三口在郊外不期而遇,都是剑戟相向,不依不饶。

花妖可以容忍曾经的爱人对自己心狠,但却容忍不了那个男人对待亲子的冷硬心肠。

在教养何语城上,花妖可谓是尽心尽责,她自占用了何湉的身体开始,便开始苦修琴棋书画,纲常礼法,她将自己从书卷里窥得的知识与感悟通通教给年幼的儿子,希望他将来能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行走俯仰无愧于天地。

她既然没有想过将儿子带回到北冥那样一个吃魔不吐骨头的地方,就务必要他学好人族的规矩与礼法,不管他将来会走上哪一条道路,一定都是个比顾朔还要出类拔萃的人。

花妖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再苦再累也绝无怨言,她从一个养尊处优的贵门小姐,到亲力亲为的普通农妇,无缝衔接的毫无痕迹,若不是她的举止与言谈都透着饱读诗书的娴静与渊博,任谁也想象不到这曾经会是一位娇滴滴的商贾小姐。

艰苦的日子虽然平淡温馨,但是花妖却总会提心吊胆,她生怕哪一天推开房门,顾朔就会提着那把刺伤了自己无数次的长剑守在门口,冷不丁的向着顾阳补上一剑。

“后来,我们的行踪还是被玄阳知道了,那时他已经继承了无极观的观主之位,想要杀我们母子,简直是易如反掌。于是在接二连三的解决了他布下的杀手之后,我不想你在善良了,因为没有人会给你这个机会,所以我自导自演了一出被邻里迫害的戏码,然后在你去看戏的那个晚上,我用一截海棠木做了个假身,伪造了一幕受辱寻死,就这样金蝉脱壳,离你而去。”

犹记得她躲在人群里,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扑在那截假身上哭到昏厥,仅管她心如刀割,恋恋不舍,却仍死死的扣住掌心逼迫自己狠心离开。

她知道自己保不了他一辈子,这个人间,多的是玄阳这种狈佞的小人,为了名利不择手段,为了贪图富贵草菅人命,她从书卷里学到的不过是南柯一梦,镜花水月,都是痴梦,都是假的。

在这个世上,要想活命,就必须冷血,就必须自私,就必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什么人心向善,方得始终,通通都是屁话!

花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曾经辱骂过她们母子的村民,假情假意的抬走了自己的尸体,然后一边摇着头一边唏嘘着作孽,却仍能在顾阳昏迷的间隙里顺走家里尚能值钱的东西。

在她们眼中,一个不满十岁孩子的生死,真的不如她们的贪欲来的重要。

雪簌渐渐的大了,寒冷的北风走街串巷,卷起破旧的帷幡,顺倒墙角的板凳,远处两军的号角与战鼓嘶鸣,冲天的浊气映着炙热的火光,燃烧了整片山峦与大地。

何语城抬起头,任由肮脏的雪簌滚湿他的眼角,“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虽然怕,但是更多的是自责与愧疚,因为我让我的母亲失望了。她是个宁愿自己咽下委屈也绝不迁怒于旁人的善良之人,是比九天神明还要干净纯粹的。”

“我不知道玄阳最后是不是后悔了!在你死后,我曾去找过他,我以为他会认我,却不想竟是没杀我。我在皇城苟延残喘的流浪,最后做了陈祁朝的狗,得到了混进无极观的机会。在拜师大典上,端坐在高位的他一眼就看到了我,我仰着头,以为他会厌恶或者驱逐我,可是那天,他的脸平静极了,好像我不存在一样。”

父子相见,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没有陈年积怨的愤恨,有的,只是玄阳又得了一个儿子,虽然资质平庸,但却是个正正经经的人族。

似乎牟轻风的平庸再一次给了玄阳挺直腰板的信心,他不再惧怕何湉母子的存在,就算有人察觉了那又如何?他这段私情本就遮掩的很严实,如今又是一门大派的尊主,想要他脏水上身,也要看看对方有没有鱼死网破的能耐。

玄阳就这样留下了何语城,但也没有给他展露头角的机会,他将他丢给观中位份最低的云晏教习,便再也没有过问过他的起居与修为。似乎这个曾经被他忌惮与仇视的亲子,在他的眼中已经如鞋边的泥土一样,不足为惧了。

然而玄阳越是疼惜牟轻风,何语城就越是仇视着他的生父,同样是儿子,为何自己就处处被糟践,而那个恍若榆木的呆瓜却能独享荣宠,在自己的跟前耀武扬威。

再是心有热忱的孩子,身处无极观那样藏污纳垢的地方,也会玷污了自己的纯白,于是何语城放任满腔积蓄已久的仇恨,执起了他为复仇而磨砺的长剑。

从弑父到屠门,他以为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正义的,可当赤|裸|裸的真相摆在眼前的时候,原来人活一世,渺如大梦,所有的东西都蒙着一层阴谋的肮脏,它们蒙蔽了自己的双眼,诛灭了自己的真心,让他在生母的算计里沦为了人人喊打喊杀的邪道叛徒。

“看着我这像过街老鼠一样的日子,你是不是很开心啊!”何语城望着蜷缩成一团的花妖说道。

流淌的血液已经在身下凝冻成冰,花妖感到彻骨的冷,可是她没有力气拥抱住自己,只能任由眼泪轻轻的滑下眼角,坠在地上开出一朵死亡的花朵。

“你曾是我苟活下来的信念,为了复活你,我昧着良心算计了对我有知遇之恩的同门师兄,你知道我这一生没有朋友,他是唯一一个不在乎我的出身,毫不吝啬慷慨解囊的人。”

何语城痛苦的低下头,“我现在,终于能够体会当初玄阳的处境了,我们这种不人不魔的东西,只配被别人踩在脚下,肆意辱骂虐待。当年他固是有千般错,也不过是欲字当头,心有不甘。他这一生,生不由己,守着那些人前恭维的虚名,到最后,竟死在爱过的女人手里。”

“可悲呀!”

这一声饱含着愧疚的叹息,就算为玄阳这个生前活不痛快的男人一句死后的安慰。其实以他的性子,在没有经历那些不公的时候,就算知道了前因后果,也断不会原谅玄阳的所作所为的,但他不会褫其性命,最多夺了他最在乎的一切,让他的往后余生,生不如死。

可是生母的遗弃,裹挟着仇恨的算计,生生将他踹进了泥沼里,此时的他,真的成为了天地不容,无处可去的丧家之犬了。

何语城最后再望了一眼他心心念念的生母,逐字逐句道:“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干脆利落的转身,迎着密集的风雪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阳儿!”花妖挣扎从地上爬起,顾不得肩上的伤痛,跪趴着向儿子的方向挪去,“你去哪?跟娘走吧!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不用了!”何语城忍着眼眶里的热泪,边走边说道:“从今往后,我就当你死了,你我二人,缘尽于此,各自珍重吧!”

“不......不要......,这么多年,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呀!”满手的鲜血烙印在雪地里,黑漆漆的不分彼此,花妖跪在地上失声痛哭,“我错了,我不应该隐瞒你,不应该把对玄阳的仇恨加注在你的身上,不该在你幼小的心里种下报复的种子,你是那样一个纯白的孩子,是个连蚂蚁都不忍伤害的孩子啊!”

耳听着背后生母撕心裂肺的哭诉,何语城心中仇恨的堡垒轰然坍塌,这一生,他光明过也黑暗过,孰是孰非,孰黑孰白,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如果他真是生母口中所说的那种良善之人,那么在她死后自己应该继续秉承母亲的教诲,去做一个正直的人,然而事实就是他根本没有,他杀了那些觊觎母亲美貌的村民,杀了破庙里殴打自己的乞丐,云莱的鬼宗宗主,无极观的玄阳真人,还有那些成千上万死于他手的别派门系。

在杀人的过程中,何语城渐渐没有了愧疚与不忍,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做的恶太多,结果却是骨子里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族。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骨子里的劣根性迸发了出来,跟什么阴谋算计都没有关系。他就是这样一个嗜血弑杀的怪物,没了心灵的约束,就彻底扒了这层人皮,蜕化成魔了。

何语城再也不想见到这些虚伪的人或者魔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端起长剑,切了它们的脑袋。

花妖泪眼婆娑的目视着一身红衣的何语城渐渐的消失在视线里,终于在北风的侵袭之下承受不住,当街昏死了过去。

城郊别院。

风雪及停的时候,靖无月在书楼里做了一些红色的莲灯,因他撒在池子里的莲种在这寒冷的日子里久久未能发芽,说好的与江予辰月下观莲,亦是迟迟未能实现。

于是他便亲手做上一些莲灯,打算将它们放在池水里,算作一种补偿。

在这处别院,只要是靖无月出现的地方,冯仙藻跟邪影都会退避三舍,离这个阴晴不定的神祗远远的。

此时一人一煞并排伫立在屋檐下,望着近前黑乎乎的残雪,大眼瞪小眼。

隔壁的院子里,就是江予辰所居住的鸾房,屋内地龙蒸腾,温度适宜,橘黄色的烛火袅袅婷婷,雕花的窗棂上是江予辰执卷研读的剪影。

“前辈,您说这两个大男人都在想什么呢?一个整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神神秘秘的,一个见天的看书头也不抬,他们是闹矛盾了吗?”冯仙藻卷着衣摆,小声的嘀咕道。

“老夫不知!”邪影道。

“我就是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很怪,有疏远又有绵缠,好像很舍不得似的,但又没明确的表达出来。”

“老夫不知!”

冯仙藻转头望他,“您老人家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平时吵架训人不是挺明白的吗?”

邪影依旧是摇了摇头,讳莫如深道:“情情爱爱的玩意儿,哪有颠覆正道有意思。”

“......”,冯仙藻忍不住嗤鼻。

见也问不出什么话来,冯仙藻只好闭嘴继续看雪,看来看去又觉无趣,遂掀了衣摆向别处走去。

邪影见她走了,张口问道:“你去哪?”

“找个旮旯打坐。”

听到打坐,邪影顿时来了精神,一甩浮沉笑着跟上去道:“老夫就说嘛,与其纠结那些恼人的情爱,不如精炼术法来的实在。”

冯仙藻在前方疾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顿时无语望了苍天。

※※※※※※※※※※※※※※※※※※※※

小何是洗不白的,虽然他走上仇恨这条道跟他娘有关,但是作了恶就是做了,得知真相就能回到过去,弥补那些错吗?显然是不能的。所以小何还是正道叛徒。

我笔下的人物,瑕疵不是一般的大,所谓不完美才是人生,圣父那种人设在我这里从来都不存在。

有读者留言给我提意见,说是字体太密,影响阅读体验,这个我要对大家说个抱歉,毕竟这本书我是临时兴起写的,前大概三十多章我自己写的乱七八糟,转到晋江的时候修改了三次,奈何之前的电脑一直处于将要报废的状态,修改完上传老死机,有时候在我这里显示是完整的,回过头一读我要升天。

我是打算写完了在修改,毕竟这本书扑的我好安静,每天单机也单的很开心。

谢谢我的好友追书给我留言,最近身体不好,加上赶存稿,马上快到大结局了,填坑填的要去死。

下个周也许会去上班,可能更没时间磨脑子了,尽量不啰唆,快点解开谜底。

等此书完结的时候,我会哭一哭的,因为我自己掌握不了故事的走向了。

第一次写耽美,而且是古耽,故事的构架来自我十年的网游之路,想想当初在游戏里对着各大门派的掌门发花痴,宗门与宗门之间拉郎配对,磕cp,写书的时候就会想起以前那些忘我的日子。

好了,不逼逼了,虽然没人看,但是我想逼逼。

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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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不忆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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