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92

二月二十八日周五中午小雨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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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上了两节《力学》课，当堂可以说是坐了一次转转车，晕头转向。除了只记住几个死的公式外，几乎什么也不懂。

然而我有信心学好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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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我也不知道我终究在哪一方面会有所成就。记得小学时，我就萌发了当作家的想法，在中学趋于明朗，并一直到高一；然而高二却分到了理科班，直到现在考进青岛大学的物理系，可以说几乎与作家无缘了。

对我的过去作如此一番回忆，愈觉得灰心，——（尤其是当在报刊杂志上看到别人少立志而终成志），——（尤其是看到听到年少而成大就的别人），我终究在干什么？

我不应该为了考上大学而活着，否则考上大学（现在）之后应该怎么立身行事呢？我从来就觉得我的心似乎为我的身体保持一种永久的形象。的确，人活着就应该为自己谋求一种永恒的形象——让人们在心里牢记你的功劳，——这就是说你要为了自己和别人（亲人，不相识的人）而奋斗！

一，我不会忘记我童年的誓言，我要锻炼自己，锻炼生活，实现我当作家的童年之梦。

二，我要学好现在的课程（尤其是物理），沿着这一条光明的实际上又曲折不堪的道路，通向（高尚的）为国为家贡献的终程。为自己树立一种永恒的形象！

毋庸讳言，我的脚步有时会驻步不前，但是苏醒的心不会再忍受庸俗与虚伪的折磨与嗤笑，我的心不会（不可）驻步。我要用我的奋斗去博取一种天安的本质（我怀疑周总理焦书记已经获得），这是一种真正的善人天性本质的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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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会改变我的本质吗？这是我以前的疑问，而现在我觉得世界正在改变我（不知是好是坏）。然而同时我内心的“本质本求”正做着自己本性的动作，时时搜寻着可人的信息填充自己不固的心灵，作生死一搏。

世界在改变我，我也在改变世界！

二月二十九日周六晚阴雾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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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在宿舍里看了《山菊花》的上下册，心被两种不同的感情鼓动着，一是男女之间淳朴无邪的情；乌七八糟的书也看过一些，可是唯有这种似乎尚含着某种未经“文化”过的朴实的却又那么真挚高尚的夫妇之谊才能使我的心形成最激烈的振动；真的，每到这样的情节，我似乎觉得有了妻子，恩恩爱爱，吃什么苦受什么累，也不觉了。

再者就是革命者的忘我精神深深地打动了我，尤其是看到于世章老人被折磨至烧死和震海见父亲受罪而欲救不能的那一段，一种莫名其妙的滋味涌入我的心中，涌上我的眼眶。等到撩去流涌而出的眼泪之后，才微微觉出这原来是一个蕴含了多少感受的情感，浸渍了多少情感的眼泪，——敬佩，愤恨，悲恸……是的，他们一个个去了，为了全中国受苦人民，也为了自己能过上好日子，他们一个个毫无畏惧大义凛然地去了；没有一丝怨言，没有一点自私的念头，受苦的父老乡亲都是亲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升华的澄化的高尚的境界，这不是坐禅所能得到的，而唯有在旧中国的广大受苦的人民之间，才能达到这种深厚的阶级友情，人民责任感，才能义无反顾地走向死神！

然而现在的社会？抚着中华大地上逝去的英魂的脊梁，我们该怎样对他们说我们的功绩？说他们用生命与鲜血换来的大地，成为我们互相妒忌，

倾轧，勾心斗角，杀戮奸淫的场所，——至少现在还有多少人（尤其是干部）还有过去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无私无畏的精神与气概？

老一辈人为了自己能站起来，用鲜血与生命垒起了虽然新鲜但生命力顽强的国家之像，人生之像。而我辈中许多人却为了图一时的享受，不停地无餍地挖掘自己脚下的基石，使它渐渐趋于倾斜。

抚昔思今，谁敢说老一辈革命家不在九泉之下为我们的作为伤心得吐血？

这就是我的复杂的感受，于世章老人死了，于震海死了，我的心告诉我，他们正是为了我们脚下的土地先后无畏地走向自己生命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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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觉察出这两天思想懒惰了，——心里有许多东西，却总投不到笔尖上来，经验告诉我，思想又懒了。

我要克服思想的疲乏（有许多烦事，甚至我都要原谅我的思想了，因为头绪太多太杂）。我要坚持写我的感受，这不仅是为了记录我人生旅程上的每一个脚印，而且是为了锻炼自己的写作能力，这也是最主要的目的。在某些方面，我失败过，可是我不甘心失败，这写作就是一例，我就要磨炼我生锈的笔头，写出我的理想，写出我的志向，写满我的夙愿。

我写作是为了完成夙愿，实际上又何尝不是我的心强迫夙愿向自己施加压力。——我觉得写作的质念，质观是我的一半身心。我觉得我写作好像还有一部分是为了向别人索取一种承认，承认我不会撒谎，我不曾失败；真的，我还要索取爱，索取情和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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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单xl她们要举行老同学聚会，我觉得一方面迫切想去，另一方面又打不起精神，懒得去？然而总是要去的。看看单xl怎么样了，老同学们都怎么样了。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们发起这聚会，总是很幼稚的，我甚至觉得自己正以一个久经沧桑的老人的眼光和心理去体味她们的行为，总觉得就像是孩子过家家，所以心里总提不起精神。真不知为什么，自己不是还想去看一下单xl吗？体味至今似乎觉出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把我吹晕了。

三月二日周一午阴风

昨天3（三）几个同学聚在一起玩了半天，可以说是没有什么收获，唯觉得与单谈得投机，这不是一种平常的投机，我觉得这是一种预料中的心意相通的情投意合。我确实觉得很愿意和她在一起，她的微笑，她的庄重，都使我心舒意畅，我觉得我喜欢她的气质和性格。

可是我终究是否要向她拿出最诚挚的笑容？我不敢也不能说，因为我至今尚不能确定我是否喜欢整个的她。

真的爱她，就适其心以成我爱；真的爱我，就成我意以满她心。这都在深挚的爱的基础上，而同时之爱又有基础，爱有自己的外貌，这也是产生情愫的因素之一，我不知道没有这个因素，以后会不会产生懊悔以致损蚀爱的纯洁？

这个需要我深思……

三月三日周二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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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举行了一个《力学学习交流会》，收获不算太大，但也不是丝毫没有。这就要听好课，记好笔记，做好作业。争取将书上的所有的定理，公式记牢（搞通推算过程），书上的每一道题都争取会做。努力学好《力学》《理论力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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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平来信，信气沉闷，他说我复信不必劝他，其实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劝他呢？可是，我不会丧失信心，我就要在跌倒的阶梯上爬起来，无论翻天覆地我都要向我最终的目标奋进——向研究生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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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否真地爱她呢？是不是一时的冲动呢？守刚说不怎么样，我也承认她不是那种能令人一见钟情的女性，可是我觉得能从她的面容和笑容里获得一点别的某些漂亮的女性所没有的东西。真的，我也不知道，这种究竟是什么，——可我确确能感受到它的存在，这令我几欲抛却人之常情的对美观的追求（就动摇了），使我惊诧:我难道竟有这种高尚的情操？！

假若她能再长几分，我觉得我会毫不犹豫地把我的最诚挚最深沉的情与爱一并献到她的面前！

可是我（现在）究竟爱不爱她？！生活的实在，使我拔起头于某种向往的满足之中，这时候我不敢确定让她感到更深的满足的同时，我是否会问心无愧？是否会同尝其甘？

但是我想她会以她的温情来抚摸我的一生，使我在疲于奔劳时，感到生存的真正的价值，——是的，想到这里我的心一振；人生又有什么别的要求呢？我需要这种温情（女人的全部），而我同时会以甜心的微笑还她的笑脸。

真的，我不是为了让亲戚朋友赞一声超脱，我觉得她一定不会辜负我的爱。因为从她的印象中我想象不出丝毫彼此无语相互纷飞的情景，——这一切不能发生。她以她的温情，我以我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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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觉得沙jr的脸上有一种慈祥之光，使我沉醉，使我遐想。可是她的政治能力（逢迎钻营，高深莫测）使我觉得那原来是一层得天独厚的幸运的饰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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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的思想使我觉得我应该爱她！

现将日前写的一首诗摘下:

青雀一羽鸣枝单，

爱枝唯愁无与嘻；

恋音该当早觉晓，

双鸟同舞朝霞丽。

三月五日周四中午大风

我的心在徐徐地沉降，无力拔起于昏昏沉沉的被欺骗而欲得出最终结果的深渊之中。心在挣扎。我似乎觉得自己的心正被自设的结套住，欲留不适，欲去不能，——我中了自己的圈套，——尽管我的心还在自问，我总是不相信自己，可是我觉得我不是正在走向圈套，或者正在走脱圈套，我的心正在圈套之边逡巡挣扎。

三月六日周五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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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想写一首《害羞的诗》的诗，可写了好久，一个废纸团伴随着一声叹息掉落地上，——我的心凝住了，我的思绪在承受着不甘现实的荒谬的欲望的折磨时，考虑——今后我要不要继续锻炼我的文才，我曾经为之奋斗为之太息而复复不忘不辍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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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觉得自己真的已暂时地从那无休止的苦闷与迷惘中跋涉出来了。

爱与不爱的问题被王顾左右而言他地偷偷搁置起来了，——是否一生一世注定要懊悔或者追忆，我现在还不能够用心去思忖。我只是觉得我的前途还是一片迷茫，我要用我的力量去冲击这片迷雾，或者迎来一片霞光，或者被它吞没。

附诗:《石老人情思》

一

他静静地站在海中，思维

已经凝固了，或是升华了

他不低头俯视身边咆哮澎湃的海涛

也从未昂首仰望天空中浓淡暗素的浮云

没有人明白他眼中的神情

是沐浴和风丽日的愉悦

还是身处暗日云天的无奈

就这样一直在海地，蓝天和清风的氛围中站着

谁也不清楚，他

是身受禁制，还是在履行一个永久的承诺

只见他用自己的身躯

把人生写得伟岸挺拔

二

他微微攒着眉

神色安闲且凝重

把一切都看得清楚

却永无断语

只是这么清冷地观察

在心里埋葬

积结千年的情思

三

他本该是一件作品

却具有凝固的神思

因为他本该很孤独

面上却很安闲

他真正看懂了一切事物的存在

所以，总不在意别人

手把羽扇，折叠短暂的人生

而独追求确实的永恒

《无悔的今天》

踏碎尘埃，浴着爽心的晨雾走来

你款款的脚步踩响生命的节拍

修长的双手掬一把朝霞，挥洒在我的心里

染亮了一支沉睡了很久的歌

你委婉的歌喉不停地吟唱

生命痴醉了又醒来，感觉悠悠远远

温柔的月光里，嫦娥舞动轻盈的广袖

把幽幽的眷恋送入每一个梦乡

多情的小龙女，合着深情的波涛

吹绿了一支寂寞的长笛

疾飞的海鸥，轻灵地划破海天蓝色的静谧

如梦的思绪，种在每一朵洁白的浪花上

夜垂下了寂静的帘幕

抓不住你飘逸的长发

无边的梦呓，穿透午夜的黑暗而来

幽怨的叹息浸湿了不寐的眼角

唯有的一个不眠之夜刻下我永久的思念

不属于我的明天，你将带着我深深的祝福

向着拂晓的钟声，如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