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终章

青梅——终章

“行行行!这都好说,只要静侄女想明白了呀,这什么事是不好说的呀?你说是不是?”

“第一,虽然我在陈府也就最后待几天,但是我还是要为我爹守孝;第二,我出嫁当日要陪在我爹身边,我要看他最后一眼;还有,我出嫁那天,我房里不要人陪我,一个都不要!”陈静突然抬眼,发狠地看着陈李氏。

“这……”陈李氏没看陈静,她对陈静的这些要求有些担忧。

“你放心”,陈静随手将瓷杯放到桌子上,继续说道:“我会完完整整地,嫁入王府!”她一字一句,要得极重。

“好,只要你答应,一切都好说。”陈李氏懒得看她,走了。

不一会儿,素服和白绢花就送来了陈静的房里。

??????很快,就是陈静出嫁的日子了。昨个一整晚,陈静都没有睡。第二日,她穿着素服,将自己整理好;她算着时间,还有两个时辰,安王就要来了。她自己给打了一盆冷水,洗了洗脸,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没有搽粉,亦没有描眉,只是洗了把脸,很认真地洗了把脸。她打开自己的首饰匣子,取了那朵白绢花,细心地簪在了头上;她起身,准备去她父亲的院子。

她打了一盆新的水,来到父亲的床边,她看着她父亲那已经发白的脸,她沥干面巾上的水,轻柔地为她父亲擦拭。她擦得很慢,一边擦,一边说:“爹,我今天就要走了,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这一刻,陈静突然顿住了,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无声地哭了。她执起她爹的手,仔细地擦拭着;就仿佛她父亲还在世一样。

待着一切都做好后,她将面巾丢到了水里,看着她父亲,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她说:“爹,对不起……”泪水滴到地上,没有声音。

她离了她父亲的院子,来到她自个的闺房,她随手将凤冠丢到床上;陈静坐了下来,坐在铜镜前。她偏头看着那架子上属于她的嫁衣,面无表情;她起身,将嫁衣穿在素服的外头,她从自个的枕头下的暗格里,拿出那把林涯送的匕首,放入怀里。她再一次端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她木木的,呆呆的坐着。她把红盖头盖在自己的头上,等着人来接她走。

“起轿——奏乐——”

“嘀哩,嘀哩,嗒嗒——”欢快地喜乐声在媒婆喊出那一嗓门后响起;喇叭唢呐、鞭炮声、孩童争抢着地上的喜糖喜果声和那百姓地交谈声;好欢快啊,好喜庆啊……轿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起来,陈静一把扯掉头上的红盖头,她脱掉了外罩的红喜袍,她弯腰抓住脚边的红裙,用力一扯,那早已被她挑松了针脚的嫁裙,一下子就被弄开了。陈静头戴白绢花,一身素服,就这样格格不入地坐在轿子里。她抬起头,看着红轿帘,陈静淡淡地说:“我会完完整整地,离开陈府。”

热闹啊,欢快啊,至少所以人看起来,都是快乐的……

林涯绝望了,他已经知道,今天是陈静出嫁的日子。他颓废地坐在椅子上,此刻,他无能为力。突然,门被推开了,“哥,哥你快去安王府!说不准还能见着静姐姐最后一面!”林鸿猛地推开门,冲着林涯大喊道。

林涯看着自己的弟弟,愣了一下,便急急地冲了出去。

陈静抬起右手,她伸出左手掂了掂右手袖子里的东西;然后,伸手入怀中,掏出了那把匕首。她笑着,看着前方,她看见那轿帘被轿夫摇得一

微微晃动,她正好能从那开的轿帘,瞧见那地上的红纸彩果。“好气派啊”她想。

陈静横握住匕首,缓缓抽出。她哭着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说:“林哥哥,我从未忘记我们的誓言……”匕首渐入血肉,直至整把都插进去,胸口漾出血来,白色的素服,那血就一圈一圈的从胸口扩开来。她听着,听着那轿外的欢乐;她看着,看着那满目的红色;她想着,想着渐渐收敛了笑……她死不瞑目!

林涯在路上跑着,他跟着这满地的鞭炮红纸,追着那要抬往王府的花轿。“太慢了,真的太慢了……”他心想着突然摔了一跤,当众扑倒在街上,他有些痛苦,又有些绝望;他茫然地爬起来,浑浑噩噩地走着。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敢不敢,再去见她一面;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林涯明白,他不敢。他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突然,耳边响起了陈静的声音:“林哥哥,我从未忘记我们的誓言……”

林涯愣住了,他猛地转身,街上的行人都在走着,各家商铺也忙着自己的事情。林涯随着目光向前看,他看不见,这用红鞭炮纸铺的尽头。

“不,我一定要见到她!”林涯又一次飞奔了起来,这一次,他下定了决心。

“新郎踢轿门!”喜娘露出一个邹媚的笑,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王爷,该踢轿门了。”

“嗯。”安王也不看她,他双手置在背后,随意地伸腿一踢,许久,却不见轿内有什么动静;安王面无表情,喜娘顿时有些紧张,她满脸堆笑打着哈哈:“许是这新娘子害羞呢!王爷莫急,待我看看。”她撩看轿帘的一角,闯入眼的,就是一只白色袖子的手臂;“奇了,这怎么会有白袖子?”她有些诧异地心想。

“新娘子,王爷可等急……啊!”不待轿帘完全拉开,喜娘就吓地跌出去好远,她惊恐地大叫了起来:“死人啦!死人啦!”

安王眉头一皱,猛地冲上前,一把掀开,那睁着大大眼睛、胸口插着匕首素服都被血染透的女人,正偏头歪坐在轿中咧!“这,这是怎么回事?”此刻皇上派来观礼的花公公入眼的,便就是这般景象;好巧不巧,一阵风吹过,那新娘子左手宽袖里的东西,就掉了出来,一块白布上是用血写成的“御状书”!

此刻,事情朝着安王无法控制的地步进行着,皇城京兆尹的人来了,一下子就把安王府围了起来;百姓是越来越多,事情是越闹越大。

当林涯急吼吼地赶来时,王府早已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他是怎么挤,都挤不进去。“这位大哥,今日安王纳侧妃,为何会来如此多的侍卫啊?”

“听里头的人说,这新娘子一身素服,死在轿子里头啦!”

死……死在轿子里头!“轰”脑子里突然炸起一声雷响,震得林涯脑袋嗡嗡作响;那男人还在说着:“据说这新娘子胸口插匕首,手里御状书,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嗐,吓死个人!”

“这新娘子怕是早就死了,本来早点送到王府,说不准还能救;就这安王,纳个侧妃非要搞排面,绕着京城走一圈,等到王府,这人都死透了……”另一个人插嘴道。

林涯呆呆傻傻地转身,走了,他现在,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他无神地看着地上,双手无力的垂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林府的,他什么都没关注,什么也都看不见;林府的人叫他,他也不理他们。他就一个人,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屋子,坐回自己离开前的地方。他看着地,他闭上了眼睛,一仰头,泪水就顺着眼角留了下来。“啊!”林涯痛苦地嘶吼着,他感觉到胸闷,头痛欲裂;自己的心好像被荆条一下一下地抽着,抽地血肉模糊。他弯着身体,更咽了起来,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他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头,声音压抑着,他哭得撕心裂肺。恍惚间,他又听见了那句话:林哥哥,我从未忘记我们的誓言……

很快,皇上就下了旨,陈府上下所有人,全都发配西南;安王被赶回封地,永不许回京;陈弦越追封太子少傅,陈静追封为孝纯县主。

四十年后——

这一天,是孝纯县主的祭日。快六十岁的林尚书摇摇晃晃地走在童年他常与陈静玩耍的山坡上,这坡下,就是陈静的墓——孝纯县主墓。林尚书怀抱一坛酒,跌跌撞撞地走在草地上;太阳快下山了,那夕阳格外的好看,一如当年的模样。他仰头饮了一口酒,眯了眼睛去瞧那太阳,那一轮红日就完整的一个球,要下不下的样子。他突然笑了起来,身子愈发摇晃地厉害了。一个脚下没注意,踩空了,整个人就滚下了山坡;那山脚下的尖石块将他的脑袋,砸出个血窟窿出来。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糊了眼睛;林涯实在是醉的厉害,他用劲眨了眨眼睛,恍惚中好像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他强忍不适,将眼睛挣得开了些,他看见,看见那远处,十五六岁的陈静,穿着她那最喜欢的黄裙子,带着微笑正向他走来!林涯看见,看见她对自己伸出了手,她笑靥如花,从未改变。

“小静……”林涯惊地说不出话来,他害怕这只是自己的一个梦,他急急地伸出手来,欲去抓陈静的手,“小静,是你吗?”

林涯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他站了起来,一下子握住了陈静的手,说:“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他笑了,激动的哭了起来;陈静笑得越发灿烂了,但是,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太阳,快落山了啊!

陈静反手握紧林涯的手,她转身,带着林涯跑了起来;此刻,林涯被幸福包围着,他紧紧地跟着陈静,奔跑到太阳落山的地方去了。太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最终落下,老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他笑了,笑得很开心,很幸福。林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嘴角,还带着笑。死了,林尚书,终究还是死了。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青梅香,青梅涩,

青梅果儿惹人怜,

石化砾,妾心移,

河涸干,君贰行。

与君不散不离……

青梅煮酒论英雄,

青梅女儿相思长,

与君不散不离……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青梅香,青梅涩,

青梅果儿惹人怜,

石化砾,妾心移,

河涸干,君贰行。

青梅煮酒论英雄,

谁可问,此生不悔同行……

其实,我们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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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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