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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接连飘了两天,终是住了。屋檐下悬挂着一排白晃晃的冰锥,推门进出时总吊悬着一颗心,生怕那尖利的冰锥猛然砸下来。家里的大人们就拿起镢头顺溜打了下来。院子里的积雪是必需清除的,用竹枝所编的大扫帚扫,不大会儿就扫成一堆一堆,活像年关里才蒸出的白馒头。接着,拿着铁锨挨个铲到手推车上,拉出去准备倒掉。贪耍的孩子们便央着大人将雪留下一堆,做成了一个雪人。用晾干的红辣椒做鼻子,翻寻出两颗黑纽扣当眼睛,有的还用红绿色的花纸叠了帽子,这些都是堆得比较细致的。总之,谁家院子里要是有这样的雪人,便会招惹来那些没能堆成雪人的孩子们的艳羡。

于是,家里有雪人的孩子就在同伴们当中显得趾高气扬,瞬间便有了些地位,享受着大家的抬爱。而那些没能堆得雪人的孩子,平白的自觉比别人矮了半截,蔫头耷脑的光瞅着人家的神气得意。

那个时候,我就属于院内空空如也的一类。原因是母亲说什么也不让堆,怕雪融了积成冰滑倒家人。这种担心虽说有些必要,可也无缘无故的粉碎掉一个孩子的渴望。

雪人是堆不成了,可孩子们自有法子打这冰天雪地里寻出其它的乐趣。打雪仗、溜冰车、用小鞭子到冰面上抽陀螺,玩得不亦乐乎。待到开饭时,便听东家婶子西家婆婆吆儿唤孙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村子的街头巷尾。

就在积雪还未完全融尽时,一天里的晌午过后。村郊土道旁的沟壑里却跌下一个人来,附近的村民乍闻风声便趋之若鹜的赶了过去。男人们当时就立在沟坎上面交头接耳的私下议论,女人们胆子小站的远些,只是翘足张望互相窃窃的探询。

“这是摔下哪家的人哩?青天白日的咋就这般不长眼。”

“俺没敢近前去瞧,听说摔下的是个男人家……”

“唉,你瞅瞅这么大的男人家,咋就自己跌到沟里爬不起来了?咱村这个沟可也不算深啊,也就是石头块子多了点。”

另有早先了解点情况的人就说:“听说是喝醉了酒,路上积雪又滑,骑着车子栽了进去。适才俺壮着胆近前瞄了一眼,差些没把俺吓死。那人脑瓜壳子估计被磕破了,满脸血丝呼啦的,那双眼珠子还在慢悠悠的转着直瞅你。”

这些人个个脸上惊惶,却也耐着性子在瞧,不曾有人离开,也不见有人近前救治。他们既不是乡间的大夫,也不是镇上的名医,他们只是束手无策的一群人。但也有个别的想着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于是就跑去喊来了村内唯一的赤脚医生。老医生姓范,身材单薄,瘦削的鼻梁上架副眼镜。他佝偻着背,背着个药箱急匆匆尾随而来。大伙儿见来了医生,就像迷途的人看到了希望,心下也不惶恐,倒变的热情兴奋起来。有人便抢着去搀扶范医生下了沟坎,范医生卸下肩上的药箱,先仔细的检查了一番,这才松了口气。他先用药洒在那人的伤口上,接着拿纱布对伤者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又冲他喊问了几句。那伤者只是木然的瞅着他,口里哆嗦着说不成话。

范医生皱着眉头道:“这人是喝下酒的,八成是摔蒙头了,也不知跌坏了骨头没有。”

坎上就有人点着头附和:“肯定是摔坏哪儿啦,要不他一个男人家咋爬都爬不起来了。”

老医生伸手扶了一下眼镜框,直起身来说:“这话可也不好说,喝醉酒爬不起来也是常有的事。只是俺平时只看些小灾小痛,当真若是这骨头摔坏了,那可得拉到乡镇上的医院找骨科大夫去瞧才行呢。”

大家伙儿便明白过来,原来这包治百病的范医生也不过如此泛泛而已。那医生又开口问:“有哪个识得他的?”大伙面面相觑都相互摇着头。

“可有人去喊了大队书记来没有?”

坎上有人答:“俺去找过了,肖支书和其他几个村干部都去乡上开会去了。”

老医生又问:“谁家有马车没有?”好几个人都说家里有,医生顺着沟坎上瞧了一遍,就说:“王二保,数你家里那匹白马膘肥体壮跑的快。你赶紧的回家套好马车,这人得马上送去镇上的医院。”

王二保应了一声火速便向家里跑去,功夫不大就见他架着马车赶回来。大伙又在范医生的带领下,七手八脚忙活了一阵。最后,王二保载了医生和伤者向镇上的方向驶去。

大伙见再留下也没有什么好瞧的,便就陆陆续续散了。可仍有几个人似乎意犹未尽不愿就此离开,痴痴的望着马车的去处。直到那马车渐行渐远拐个弯看不到了,这才如醉酒醒悟般叹口气,觉得颇为扫兴,压根儿就不该来此。

于是就有人心中不满唾弃了一口:“呸,这范医生也真够刁滑!他专门挑下王二保这个呆货去,那不是明摆着要他受哄!那摔下的人可骑着自行车的,而且还是上海永久牌自行车,刚才俺往马车上抬时就瞅了个清清楚楚。这人绝非一般的人物,不是有钱的人家也定是一个官员。”

又有人接道:“你说的没错,这范医生平日里总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那屋里头挂着什么妙手回春,医者仁心之类的红旗子。你若问他打哪里来的,他就说是瞧过的病人给送来的。你瞧今天不也当场没辙了吗?俺看他也就是急功近利的臭显摆!说不定那些红旗子也是他自个儿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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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难忘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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