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甄素衣斜倚着紫檀床的床头上,不时咳嗽两声,她身边的大宫女静默地站着。

“素衣姐姐,好些了吗?”洛平夏已经连着两日来永祥宫看甄素衣了,每次来都是急匆匆的,好像很想见到她。

甄素衣微微一笑,轻柔地说:“无碍。今日外面日头大,怎么也不撑把伞?”

洛平夏自然地坐在甄素衣身边,覆上了她的手:“婉思打了,但是她们走得都太慢了,我想着姐姐,就先过来了。”

果不其然,在洛平夏话音刚落时,婉思就出现在门口,无奈的行礼说道:“娘娘走得太快了吧。”

甄素衣用帕子擦了擦洛平夏额头上的汗,见洛平夏脸红红的,知道是晒得,吩咐站在一旁憋笑的蘅芜多拿些冰块过来。

“姐姐放心,皇上已经下旨让于尚全力捉拿刺客。”洛平夏说道。

甄素衣闻言有些意外,问道:“谢统领呢?”

洛平夏叹了口气:“必无被皇上关在地牢中了。”

甄素衣见洛平夏神情黯然,忍不住出言安慰道:“臣妾不怪罪谢统领,若皇上问起,臣妾会为谢统领求情的。”

“真的吗?太好了。”洛平夏一脸惊喜,松了一口气,高兴地说道:“今早夏家姐姐进宫为必无求情,可事关姐姐,我不好开口,害怕伤了咱们的姐妹之情,如今姐姐开口,我也了却一桩心事。”

“皇上驾到。”允盛的声音自殿外响起,洛平夏起身到门口迎接,还未行礼,就被宇文炎握住了手:“不用了。”

甄素衣挣扎着要下床,宇文炎抬了抬手,淡淡地问道:“身体可还好?”

“谢皇上关心,臣妾好了许多。”甄素衣还是下床行礼后回道。

宇文炎拉着洛平夏坐在炕床上,示意甄素衣起身,看向怀里的洛平夏,眉眼柔软了下来,温声问道:“见到朕不高兴吗?”

洛平夏脸色不怎么好看,她还在为宇文炎不肯拒绝完颜森和百里潇的事情和宇文炎赌气,她推开宇文炎的怀抱,行礼道:“既然皇上来了,臣妾先告退了。”说完没等宇文炎反应过来,转身便走了。

宇文炎看着洛平夏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深色的眼眸里装满了宠溺。

甄素衣依旧低眉站在宇文炎面前,像是个没有生息的木人一样。

“她说了什么?”宇文炎恢复了他一贯的淡漠,抿了一口蘅芜颤颤巍巍端上来的茶,问道。

“皇后娘娘说夏夫人进宫为谢必无求情。”甄素衣清晰地说道:“娘娘也希望臣妾为谢必无求情。”

宇文炎冷笑了一声:“谢勉当年负了谢必无的母亲娶了夏氏女,如今夏氏还肯为谢必无求情,谢勉治家有方啊。”

甄素衣没有说话,她跟在宇文炎身边二十多年,当然能听出来宇文炎是在说反话,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心酸。

当年夏夫人对谢勉一见钟情,硬是求着太皇太后赐婚,挤走了宋文茵当上了谢勉的正妻,若是谢勉非要夏夫人为谢必无求情,夏夫人也没有拒绝的办法啊。

“你和那些孩子要做什么朕懒得干涉,可若是皇后为此忧心,朕难容你们。”宇文炎语气中丝毫不在意宇文西曜等人,好像这些人与他没什么关系一样,冷漠的让甄素衣心惊。

“臣妾明白。”甄素衣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声音多了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你明白就好。”宇文炎没再多留一刻,也不想多留一刻,他还未出永祥宫时,允盛便喊道:“起驾凤仪宫!”

蘅芜担心地扶着甄素衣躺在床上,委屈地问道:“皇上为何如此对待娘娘啊?”

甄素衣面如死灰,一双本来明亮的眼睛现在满是迷茫,一颗眼泪顺着她眼角的细纹滑落在被上,转瞬即逝。她一直都知道,她只是皇后娘娘的替身罢了,最大的用处就是替娘娘挡住前朝后宫的明枪暗箭,宇文炎不爱她,一点爱意都没有分给过她。

“娘娘,元纯公主和昭王殿下来了。”大宫女茯苓笑着说道。

甄素衣的脸上出现了几分笑意,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蘅芜也赶紧换了脸色,起身站在甄素衣床边。

徐夫人今早也进了宫,但她急匆匆地进了太慈殿,脸上的慌张显而易见。

太皇太后还在礼佛,女官冬菊给徐夫人上了茶,轻笑着说道:“这是太皇太后最爱喝的洛神花茶,早为夫人备好的,夫人慢用。”

徐夫人的手好像不听使唤似的,端了几次都没有端起来,还差点洒了出去,冬菊虽然依旧面带笑意,眼中还是划过几分不屑和嘲讽,只是徐夫人紧张过度,丝毫没有注意到。

“别再糟蹋哀家的茶了。”太皇太后从佛堂走进来,端庄地坐在凤椅上,扫过徐夫人手下的茶,淡漠的说道。

徐夫人扑腾一声跪在太皇太后面前,丢了在外面一贯的高傲,痛哭着说道:“求太皇太后救救臣妇的弟弟。”

太皇太后抿了一口花茶,那茶颜色艳丽通红,美艳至极,是她最喜欢的颜色,虽入口微酸,但每次喝完后都能消解一些她的疲乏。

终归是老了。太皇太后叹道,也会累了。

“谢勉上奏弹劾臣妇的弟弟勾结外族,将天渊军机泄露给完颜王,今日夏夫人还去了凤仪宫,臣妇的弟弟恐怕凶多吉少啊!”徐夫人今早得知消息后,没来得及等温翰下朝,就着急地进了宫,路过凤仪宫时,正好看到婉思将夏夫人送出凤仪宫,两人还带着融洽的笑,她心里更加慌张。

太皇太后当年本看不上徐萍当她的侄媳妇,她属意的是夏家小姐夏韵,只是夏韵偏偏对谢勉情根深种,宁愿忤逆父母也要嫁给谢勉,她明里暗里劝了许久,夏韵始终不肯放弃,最后她只能赐了婚。

如今看来,她的眼光一直不错,徐萍比起夏韵来,差的远呢。

“韵儿进宫,是为了谢必无,而这次谢勉弹劾徐荣,也是为了谢必无。”太皇太后说着冷笑了一声,皇帝是好手段,皇帝的儿子更是好心机。

徐萍懵住了,她知道谢必无下了狱,但这与徐荣有什么关系?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孺子不可教也,徐萍当了那么多年温夫人,一点长进也没有:“谢必无下狱一事,背后有洛家那孩子和西曜他们的身影。谢勉最重视他的庶长子,如今于尚油盐不进,景王伸出橄榄枝,他当然要紧紧抱住。徐荣本身也不干净,自然成了靶子。”

徐萍听得一愣一愣的,花了妆的脸上满是疑惑,冬菊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来,微笑着说道:“夫人的妆都花了,奴婢给您重新上妆吧,您还要去见皇后娘娘呢。”

等徐萍离开了太慈殿,冬菊看着她略显富态的背影,鄙夷地说道:“娘娘如此点拨她,她还是什么都不懂,只会给娘娘惹麻烦呢。”

太皇太后吩咐春梅换一杯茶,那盏已经凉了,她冷冷地说道:“不必聪明,听话就好。”

“娘娘,谢必无一事,该如何办呢?”冬菊忽然带了些担心地问道:“谢必无是禁军统领,负责护卫宫城,必须牢牢抓在咱们世家手里啊。”

太皇太后嘲讽一笑:“早就不在咱们手里了。”

“什么?!”冬菊失声叫道,太皇太后凌厉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跪在了地上:“太皇太后恕罪。”

“景王不知道谢必无早就和谢勉离心,还是把谢必无拉下了禁军统领的位子,这正好给了咱们机会。”太皇太后在小辈里很欣赏谢必无,他果断谨慎,能力又强,是世家这一辈里少见的能扛起一个家族的人,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与世家们素来不亲近,只维持着表面关系。

宇文西曜他们还是太年轻了,控制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平民出身的于尚,要比控制一个从小在勾心斗角的大院里长大的滑鱼要容易的多。

在洛宁弹出九州十二曲,宇文炎没有立刻答应洛宁嫁出去的联姻后,徐荣就已经成了废棋了。

宇文炎还是想把洛宁嫁到皇家,而且是要当中宫皇后的。就算宇文炎为了洛平夏不再对世家出手,也算是顺了洛平夏和洛家的心意要让洛宁当上皇后,但是一个不能生育的中宫皇后,在前朝后宫会多么难,宇文炎没有考虑过。

想到这儿,太皇太后的脸颊抽搐了几下,随即笑出了声:“宇文家的人的自私,还真是一脉相承啊哈哈哈哈哈哈。”

冬菊畏惧地跪在地上,不敢出声,她从上任女官嘴里听到过许多,自然知道太皇太后又陷入了往事的噩梦中。

春梅换了盏茶后又沉默的站在了太皇太后身后,沉默的经常让人忽略她。

太皇太后笑得癫狂起来,控制不住的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落在了有着繁杂花纹的华丽地毯上。

“传太医!”冬菊惊恐地喊到,将一直备在身上的药拿出来喂进了太皇太后的嘴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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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宁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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