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将不过安,王不过叶
好为人师的叶瑾瑜王爷开始了他的表演,将上一世叶川行的原话提炼一下然后加上了他自己的理解转述出来,要是原搬照抄的话,估摸着叶川行就得怀疑自传是不是被侄儿偷看了。
叶川行固然受了重伤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但人家脑子还好使啊,更何况“先定大局,谋而后动”这个观点本就是他提出来的,心思流转也就明白了叶瑾瑜的意思。
就像是你父母给你留了一个木箱子,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但是它被一个异常精妙复杂而且坚固的锁给锁了起来,你撬锁也好、配钥匙也好,怎么搞也搞不开。
但是你为什么要开锁呢?那是一个木箱子啊,你随便往地上一扔就打开了呀,你明明有千百种办法折磨那些木头,为什么要跟锁较劲呢?
没错,联军声势浩大、统帅英武非凡,据儋州、斩镇南王、灭十万大军,但是他们就真的不可战胜么?
哪怕是一个三口之家都会人心不齐,孩子是更喜欢爸爸还是更喜欢妈妈?爸爸想带孩子去爷爷奶奶家过年,妈妈想带孩子去外公外婆家拜年,只能二选一呢?
一个三口之家尚且如此,更何况那是数十万的军队,更何况那是八个国家,凭什么你们国家就出五万人,我们要出十万人?凭什么你们就战死了三万人,我们却战死了五万人?我们付出都不一样,你还想回报一样?
叶川行给聊起了兴致,他真没想到侄儿的战略目光能有如此高度,不拘泥于一地一城的得失,而是着眼于国家层面。好奇的问道:“瑾瑜,那你发动军令是?”
叶瑾瑜望着精神了不少的三叔,心中感到慰籍,说道:“叔,避其锋芒不代表一味的忍让,挫其锐气、防御反击才是我的主张,如今儋州已失,港城万不可再出差池。
番禺城中肯定有敌国的奸细,大军出动的消息瞒不住他们,我曾经领兵与敌国不少军队交过手,其高层或多或少都知道我喜欢正面对战。再辅以各种决战的消息传播,营造决战的假象,再派一员虎将奇袭他们侧翼,必能建功。”
《孙子兵法》云:“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也就是说谋划周到而后行动,在合适的时机收手才能够有所收获。才能实现“未战而庙算胜”
叶川行表情有些错愕,虽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是这也变得忒快了,不过孩子学会变通总归是好事,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
“对了,瑾瑜,大哥葬礼上对你动手的那些刺客,分开拷问的,说是东北林家,查了他们身上的刺青和制式武器也都符合,怎么处置,你拿主意。”
叶瑾瑜点点头,随后起身辞行,眼下三叔刚刚苏醒,还是得让他多休息休息,总不能上辈子把人家累垮了,这辈子还啃老吧。
镇南王府大小宫殿二十几座,房屋八百余间,占地约二十万顷。王府内的建筑分为外朝和内廷两部分:外朝的中心为承运殿、圜殿、存心殿。内廷的中心是长春宫、交泰殿、坤宁宫。
坤宁宫外,刘柏城望见叶瑾瑜出来,连忙躬身行礼,说道:“王爷,您打听的那两人都找到了。”
叶瑾瑜瞥了他一眼,无奈地说道:“都说多少回了,私下里,喊我名字就行了,搞得那么不自在。”
刘柏城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叶瑾瑜也没有勉强,继续说道:“陪我先去安静思那吧。”
刘柏城躬身,“是。”
没有继位的时候,刘柏城便一直喊他世子殿下,
继位以后喊他王爷,无论场合不曾逾矩。刘柏城贵为西南公爵嫡孙,又和叶瑾瑜是发小,压根不需要装腔作势。能为他叶瑾瑜血战沙场、九死无悔的,除了他刘柏城,又有几人?
两人没有带护卫,凭叶瑾瑜的武道境界,真要遇到刺客,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
沿途交谈着前线战事,叶瑾瑜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他,便回首望去。身着一袭白衣的清瘦女孩半掩在门后,像是一只怯生生的小鹿,两人正好对上视线。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叶瑾瑜微微点头致意,扭头回来打算继续装模作样地商议军政,却不料刘柏城先声说道:“林家的事,不能拖了吧。”
叶瑾瑜眼帘微垂,沉声道:“等儋州一仗打完,我就派人去和林家联系。”
刘柏城望了一眼他,问道:“那林芷萱怎么办?继续把她藏起来?”
叶瑾瑜没有答话,这个问题哪怕他已经贵为镇南王,几乎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承担不起说出的答案,因为这涉及到了唯一在他之上的那个人。
圣朝开国封的第一位王爷是东北奉天王——林敬之,领百万大军如臂指使,率奉天野战军,从白水黑山打到天涯海角,平定蛮夷、斩杀倭寇、驱逐胡虏。被太祖皇帝赞为“圣朝军神,国之柱石,居开国首功。”
就连他手下的几员大将都凭战功获封各地公侯,西南武毅公爵便是他手下得力大将,可惜他却被弹劾谋反,林家上下数百口被抄家问斩,百万奉天军也被各路王侯瓜分,此案的执行人便是初代镇南王叶同尘。
这也就无怪于为何会有林家的刺客来袭杀他,但不论是林家还是皇室都不知道叶同尘耍了个花招,用一名女婴代替了彼时还未周岁的林芷萱,保留住了林家的血脉。
兴许是这段历史太过沉重,两人一路走到外廷上马都没有再说话,叶瑾瑜正要上马,犹豫了一会,看着刘柏城,还是说道:“林家的事,不能急于一时。我保证,最多十年,林家的受到的冤屈我一定会帮他们讨回来。”
刘柏城没冷声道:“五十年都等了,也不差这十年了。”
很快,两人骑马来到了目的地,叶瑾瑜看着眼前低矮破旧的棚屋,甚至还没有六尺高,他进去估计都抬不了头,想起前世那大个子的体型,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确定是这么?”
刘柏城坐在马上微微欠身,指了指倚在门口的的老妪,说道:“锦玉卫的消息,安静思现在做的是矿工,门口那便是安静思的母亲,在家务农。”
这锦玉卫便是由叶同尘老爷子建立的镇南王府情报组织,现在由叶川行掌管,对标的是太祖皇帝所设的亲军都尉府,不过两者在职能权利上又有不同。关于两者,后文中仍会频繁出现,在此就不赘述了。
叶瑾瑜点点头,翻身下马,朝着老妪走了过去,和煦的问道:“大娘,我是镇南王府的人,听说您儿子勇力过人,特地过来察看。眼下王爷要起兵平乱,如果合适的话,您儿子现在进入进军队,起码是一名小旗。”
老妪白发偻背,站着的身子颤颤巍巍的,满脸树皮似的皱纹,脚下放着做农活的工具,敬畏地望着两位骑马的少年,饶是她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农妇也晓得能在番禺城中骑马的那绝不是普通的权贵,心中忐忑不安。
但是眼见两名少年和善,又是镇南王府出来的,心中倒也没有之前那么慌张。一听自家儿子名声都传到了王府,想要召他从军,不禁为儿子感到高兴,随后又犯了难,脸色有些纠结。
这要是平日里,能从军当官那都是福分。尽管小旗才是最低级的从七品,月禄还有七石米呢,稍微省着点,一石大米都够三口之家吃上百日了。
可是如今镇南军连番大败,死伤十数万,接任的王爷听说年岁又小。丈夫去世的早,一个女人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哪怕日子过得清苦些,好歹安稳。老妇人实在是舍不得,但是来者又是王府的权贵,也不好得罪。
就在老妪为难之际,一个身高七尺、壮若铁塔般的汉子靠了过来,有些警惕地握着肩上的矿镐,身上灰一块白一块的,像是一盆面粉打翻在他身上。
叶瑾瑜看着壮汉,尽管壮汉的面庞布满灰尘,但还是认出来了这名前世一直追随他的大个子。安静思,可惜了如此温文尔雅的名字竟然配上了这样一个力能扛鼎的汉子,反差之强烈较叶瑾瑜的握瑾怀瑜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旁的老妪连忙扯了扯儿子,说道:“儿啊,这位是咱们王爷府上的贵人,来招你入伍的。”
叶瑾瑜伸出手,友善地笑着说道:“我叫叶瑾瑜。”
安静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布满砖石粉尘的巴掌在腰上擦了擦,正要握手。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扶着老妪,噗通就是跪下,声音都在颤抖:“草民叩见王爷,王爷千岁。”
叶瑾瑜连忙上前搀起老妪到屋内坐下,冲着安静思说道:“免礼,快快平身。”
满意地打量着眼前铁塔般的汉子,如果说发掘人才是门技术活的话,那重生的叶瑾瑜几乎堪称这门技术流的王者,让我们来看看前世的敌国是如何评价安静思的:
“昔叶王之起东南也,惟静思之勇,足以冠三军而长万夫,苟不为叛臣,则可谓良将矣。
及壮,便骑射,骁勇冠绝,常将骑为先锋,未尝挫败;从叶王,每战无不克捷。
静思每临大敌,被重铠橐弓坐槊,仆人以二骑从,阵中易骑,轻捷如飞,独舞铁楇,挺身陷阵,万人辟易,盖古之猛将莫能比也。”
安静思,天生瑶光境,好明白吧?提示一下,站在叶瑾瑜旁边的刘柏城,西南公爵嫡孙,官居武毅将军,如今也不过是开阳境,仅仅高了一个境界。根据圣朝的军规,以安静思的修为,只要参军便可以封为从六品的忠显校尉。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安静思就是那块和氏璧,你只需要剥开外层的石皮就可以瞧见里面价值连城的玉石。天生瑶光境,这是连叶瑾瑜都要羡慕的天赋,却也是封印,因为安静思没有功法运转自己的力量,所以他没法修行。
加上母亲的担忧,足足等到五年后,母亲过世、东南战局糜烂,他才入伍,从小兵做起,花了五年才凭借战功获得了早就应该属于他的校尉官职。
武道修为最佳的修年时间便是18~28岁,这段时间是身体机能的巅峰,那个时候的安静思已经29岁,才被叶瑾瑜发现。按照常理他的武道之途早已被宣判了死刑,可是他偏偏不认命,十年,仅仅用了十年时间,天璇境界圆满,与叶瑾瑜并称为“将不过安,王不过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