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抉择】黄河岸（下）
从拂晓到午后，君子津渡口北边黄河岸边的厮杀一直没有停息。暴晒的太阳让铁甲上像被放在火炉上烧烤，女真人坐在尸山血海中感觉不到热量，能够活下的就是幸运。疲乏的白甲兵靠在同伴的死尸身上喘气，随手一按都是粘稠的血迹，他们也没有经历过如此艰难的战斗。因为战略上的成功，女真人很少在劣势下对抗对手。
土谢图汗的骑兵丢下了一千多具尸体退去，上岸的四千女真士卒也已经折损一半。还有些余力的女真人尽力将岸边的尸体拖到黄河边抛入河中，不分女真人还是蒙古人。大多数尸很快淹没在浑浊的浪涛中，这场大战中最大的受益者竟然是河中的鱼蟹。
多尔衮高举两面旗帜像雕塑一般，身躯随船只摇晃，他的膀臂已经酸麻，双眼紧闭。
被拼命的女真人打得胆寒的土谢图汗骑兵已经退到十几里开外。
土谢图汗脸sè很不好看，说：“我们要向君子津渡口求援！”，不再是商量的口气。他并不是没有能力歼灭上岸的那些女真人，但他不想给别人做嫁衣，一千多人的损失已经让他难以接受，他没想到女真人竟然如此强悍。
他看见了不远处黄河上的战旗，多尔衮的决心最终让他放弃。漠北三汗中，以他的部落骑兵最少，这不是他的战争，损失惨重而且得不到回报。
扎萨克图汗在一旁心中冷笑，刀子只有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痛。
岸边的女真人看起来已经jing疲力尽，但要想吃进去并不容易，无论是他还是土谢图汗都不愿意再丢下数千人马在这里，而且这只是第一天。
飞驰的信使奔向君子津渡口。
这里的大战并瞒不过车臣汗和俄木布汗的耳目。从早晨开始，黄河沿线都是女真人的旗帜。君子津渡口，水流平缓，女真人扶持战马在河水中进进出出，做出要登岸的表现，但一直也没有靠近岸边，那已经是明摆的诱敌之意。但两人都在那里装糊涂，谁也没有提议去北侧激战正酣的地方去看看。
信使快飞驰进入君子津渡口的兵营，汗帐内诸将云集，翟岩跟在俄木布汗身后，努力掩饰自己的心急。
“离此地百里开外，女真人清晨就已经过河，正在岸边和我部骑兵交战，大汗让我来求援。”土谢图汗的信使跪倒在地，分几口气才将一句话说完。
车臣汗稳坐未动，问：“有多少女真过河了？”
“过五千人！”信使按照土谢图汗的吩咐回答。
翟岩吃了一惊，但只有他吃惊。
“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船只？”俄木布汗随意说了一句。
信使小心解释：“女真人都是泅水过河，拂晓突然登6。”
车臣汗转向俄木布汗征求意见，说“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
俄木布汗脸sè平静，看不出心中所想，微微额道：“全凭汗王的吩咐！”
君子津大营内旗帜移动，对岸的女真人看见有大批兵马移动，吹出嘹亮的号角。
号角声回应，连绵百里，多尔衮在船上听见了岸上的动静，下令：“船只靠岸，吹撤退令！”
撤退的号角声悠扬，仿佛乡音呼唤游子。
岸边幸存的两千多女真人如同听见仙乐一般，迅向水边靠拢。先到岸边的重甲武士在同伴的帮助下解脱掉身上的盔甲，善游的水鬼手持弓箭jing惕在外围。
一切都生的太突然，女真人的行动大大出乎土谢图汗和扎萨克图汗的意料，等二人反应过来，大多数女真人都已经靠近河岸。
铁甲扑通扑通坠落河底，为了能让更多的人上船，也只能丢下它们了，白甲兵甚至将手中的重武器也丢进水里。小船在岸边随波涛摇晃，多尔衮的注视下，女真人分派列队秩序井然登船。装满的船只立刻离开岸边划走去，水鬼们监视远处的蒙古骑兵。
扎萨克图汗上马看见远处的动静，问土谢图汗：“怎么会突然退走了，要追击吗？”
“追吧！”就算摆摆样子总是要追的。
蒙古轻骑带着隆隆的蹄声向黄河岸边奔驰，但为时已晚，载满女真人的船只向黄河zhongyang划去。眼见岸边再没有了同伴，水鬼们纷纷翻身跃入黄河，紧游在船只之后。
数千蒙古骑兵追到岸边，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土谢图汗看见不远处水面上游动的女真人，下令：“shè箭！”稀疏的箭支落入黄河随波而去，有没有人中箭也无人知晓。
半个时辰不到，车臣汗和俄木布汗各率五千骑兵赶到战场，只能看见波涛击岸。绿草上染满了血迹，看上去并不明显，只有摸一把才会让双手变红，尸也难得一见。
“女真人已经退走了！”土谢图汗指向对岸向车臣汗解释。
“五千人能这么快就撤走了啊！”车臣汗的话中有些不满，这句话立刻引爆了火药桶。
土谢图汗大怒：“你以为我是在骗你吗？我和扎萨克图汗都损失了近两千人马。”他的话中当然有点水分，但也不算太夸张。
这句话车臣汗还真不信，过岸的女真人能击杀四千人从容离去，那黄河又怎么能够阻住他们。他和俄木布汗都没有答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没想打女真人会从此地过河，劳烦你们费心了！”车臣汗的话有些言不由衷。
扎萨克图再也忍不住，冷冷的说：“不是费心，是费人，若不是吃尽了苦头，我们也不会向你们求援。”他指向岸边说：“战场就在那里，那里还有女真人使用的铁蒺藜。”
众人步行走过去，确实有铁蒺藜洒在地面上，但只有近百具尸体，那是女真人来不及拖走的。
没有人说话，一行人的气氛有些压抑。
巡视完毕，车臣汗大声说：“明ri如果女真人再靠岸，请尽快向我报信，我会过来将他们尽数击入黄河。”他本是一片好意，张狂的xing格让他说话一向如此，但此刻落入土谢图汗和扎萨克图汗的耳朵中味道截然不同，那好像是在讽刺两部骑兵战力。
临近夜幕，车臣汗和俄木布汗才率本部骑兵返回君子津渡口。
大营内的灯火逐渐被点燃。白天女真人真真假假的表现让蒙古人的斥候变得紧张，岸边的监控也更加严密。
天气炎热。
汉部兵营大帐，翟岩光着膀子靠在椅子上，心思重重。白ri里，无论他怎么向俄木布汗请命，俄木布汗也不愿意让他率兵前往事地点。自从战事生以来，俄木布汗对他的防范ri益严密，严控汉部骑兵行动。他才现，俄木布汗并没有像他想象那样坚定的反对女真人。
岳托虽然已经被关在了归化，他的yin影还笼罩在漠南。
俄木布汗的帐内，刚刚从归化城赶到的毛罕yin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封信，说：“大汗，这是岳托让我带给您的。”
俄木布汗皱起眉头，说：“我和他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手中却不自觉的将信件接过来，放在身边的案桌上，想想又问：“他没给别人写信吧？”
毛罕yin小心回答：“没有，我们ri夜监视，他没有可能给别人送出信件。”
俄木布汗才放心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