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功课
“呀?你还不知道吧?我们这是做功课去!”刘小俊回头看了云湖一眼,胖乎乎的小脸上似乎想起什么,带了几分不悦,气道:“哼!别人弟子做功课不是砍柴就是挑水,我们倒好,要给臭酒鬼下山打酒去!”
云湖显然也深感意外,疑道:“啊?打酒?!”
刘小俊摇了摇头,转念一想,道:“算了,反正我也好久没有见我爹他们了!”说罢继续向前走去。看小说最快更新)
云湖听到“爹”这个字眼,心下又难受起来,再也不说话了,默默低头前行。
走了一炷香功夫。
前面刘小俊忽然转过头来,对着云湖挤眉弄眼,扮起了鬼脸。
刘小俊一张胖乎乎圆滚滚的脸被他一双胖手揉捏得几乎变了形,云湖本来吓了一跳,但是看他这样子,又觉滑稽好笑。
只听刘小俊大声道:“我们比赛,谁先跑下山,谁就是师兄!”他刚说罢,不待云湖反应过来,就撒腿向山下跑去。
云湖心头一暖。
知他有意逗自己开心,随即也快步追赶着前方少年的脚步。
山风拂来,古木参天,两个嬉戏追逐的少年,承载了几多年少时的回忆?
山回路转,少年心事,终究抵不过时光悠悠。
谁道人生再无少?
只不知,多少年后,这两位奔跑追逐的少年,还能否记得今日的光景?
一个时辰之后,二人终于跑到了孤照峰山脚下。
“哈哈!你……输了!”小胖子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额头上都是汗珠,几乎笑弯了腰。
刘小俊衣衫已然尽湿,云湖相对还好些。
一阵风袭来,吹在人身上,甚为舒爽。
此时一轮红日已然挂在了天际,山下诸多灌木草丛,路边开着许多未凋谢的野花,花瓣上还有几滴露珠,煞是美丽。
云湖看着刘小俊,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道:“是,师兄!”
刘小俊笑道:“嘿嘿,既然臭酒鬼说了,让你做师兄,我也不和你争了。”
他想了想,又神秘兮兮地道:“但是,到时见了我家人,你可一定要叫我师兄哦,嘿嘿!也好让我神气神气!”
云湖认真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小胖子刘小俊心情大好,道:“以后你就叫我‘小胖’吧!我家人都是这么称呼我的。以后我们二人既是师兄弟,就是兄弟了!”说罢,又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姿态。
云湖心中感动,抿紧嘴唇,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嘿嘿,我们快走吧,臭酒鬼师父老人家交代的功课,可要按时完成哦!”刘小俊说罢,拉着云湖继续向脚下蜿蜒绵长的一条小路走去。
阳清山南边,大约六十里地方,有座古城叫姑舟城。
孤照峰在阳清山的西南处,所以距姑舟城反而更近了些。
这姑舟城池历史悠久,据说已有两千年,境内近二十万人,城南的姑舟河如同半串绿色翡翠簇拥着古城,当真是帆樯林立,舟车络绎,往来商旅不绝。
姑舟城周围除了曾经名动天下的阳清外,更有一些其它修真门派,遂极其繁华。
刘小俊、云湖二人要做的功课,便在这姑舟城一家名叫“姑舟酒楼”的酒馆里了。
二人皆是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又没习过什么道法,直至正午时分,两人方才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到了目的地,饶是如此,只怕路上也没歇息过。
云湖大口喘着气,缓缓抬起头来。
只见这店前招牌上赫然写着“姑舟酒楼”四个鎏金大字。
酒楼共有三层,飞檐反宇,重檐攒尖,派头不小。
在门口迎宾的一小厮见了刘小俊、云湖二人,面上大喜,对着里面人大声吆喝着:“啊!二少爷回来了!”
另一小厮赶紧从里面跑了出来,看了二人一眼,接着道:“是啊!穿的还是阳清山上仙家人的衣衫!”
云湖微微一怔,讪讪跟着小胖走进酒楼,迎面跑来一名中年妇女,衣衫华丽,身形肥胖,皮肤很白,头上插了许多金钗,一把搂过云湖,抹泪道:“我的儿呀,瞧你瘦的,衣服都宽大成这般模样了,真叫为娘心疼啊!”
云湖呆在原地,不知所以。
天气极为炎热,又走了那么多路,被她紧紧搂住,呼吸更加艰难了。
“娘……我……在这儿啊……”一道微弱的声音从地上传来。
众人看去。
只见刘小俊四仰八叉躺在酒楼大厅里,舌头伸了出来,拼命喘息着。
那位身着华服的妇人连忙松开云湖,看了看地上热的像小狗一般的刘小俊,又看了看云湖,忽地又笑了起来,喜道:“我的儿,你终于入了仙门阳清了!不枉我每年花高价钱给你订做阳清弟子服饰啊!”
云湖一愣。
这才反应过来,为啥早上刘小俊给自己穿的衣服不合身了!原来,这衣服是照着小胖子刘小俊的身材量身定做的(本来二人刚入门,百疏道人打算过两天给他们预备本门服饰,无奈刘小俊为了向家人报喜,急急穿了新衣服)。
此时,一名矮胖身形但看起来极是精明的中年男子大步跑了过来。
他乐不可支,笑道:“臭小子!你算是为我刘家争光了!”
“爹!娘!你再不拿水来,我们就要渴死了!”刘小俊躺在地上,带了几分孩子气,不悦地喊道。
父母二人皆沉浸在喜悦里,喜笑颜开,似乎忘了旁边还晾了一个人。
于是急命几个小厮将云湖、刘小俊二人带去酒楼内厅。
那刘父兴奋非常,一摇一晃跑到大厅,大喊道:“诸位,诸位!今天是犬子刘小俊入了仙门阳清修道的大好日子,刘某非常高兴,所以,今日大家的酒菜钱都减半!”
正午时分,酒楼客人很多,几乎满座,甚至还有一些是修真子弟,看来生意不错,底下客人听了这番话,都连番喝彩:
“好!”
“好!”
“刘老板,恭喜你啊!”
“既然刘老板开了口,我们就多点几道酒菜啦,哈哈!”
“阳清啊,方圆几百里之内最有名的修真门派哦!了不起!”
“啥时候我家儿子能进得仙门就好了!”
“……”
刘父高兴的紧,寒暄过后,又向酒楼二层和三层跑去。
酒楼内厅。
房间装饰得非常豪华,一扇大窗可以见到外面的大厅和楼梯,虽然外面天气炎热,不知是何缘故,房间却非常凉爽。
云湖自幼在山中长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富丽堂皇的屋子,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刘小俊看着父亲欣喜若狂、忙上忙下的样子,努了努嘴,“嘁”了一声,道:“我爹向来抠门,今天倒是大方得紧。”
一直贴在他身畔的刘母看着儿子,慈爱之情不用言表,喜道:“你终于成了仙门阳清的弟子,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事情,叫他如何不开心?”
刘小俊怪眼一翻,嘟哝道:“我看他是去显摆吧!”
刘母嗔道:“臭小子,怎么说话的?”
她虽这般说着,脸色却依然慈爱至极,云湖看在眼中,不由得羡慕了几分。
爱子刚回家,慈母心切,一心都扑在儿子身上,刘母此时终于想起了云湖,喜笑颜开道:“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啊?”说罢,又撇了一眼刘小俊,嗔道:“臭小子,你第一次带朋友回家,也不给老娘介绍一番!”
刘小俊伸了伸舌头。
他看着桌子对面坐立的云湖,不以为意的道:“诺,这就是我娘,刚才那个又矮又胖的老男人就是我爹咯!”
云湖认真地点了点头,怯声道:“我叫云湖,和小胖一起拜入师父门下。”
刘小俊一双乌溜溜的小眼转来转去,笑眯眯道:“他是我唯一的小师弟!”
小胖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哇!小胖!你居然还做了师兄啊?了不起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人高高胖胖,衣衫华美,皮肤虽不像刘小俊和他娘亲那样白皙,却也不算黑。
“哥!”
刘小俊见了此人,立即从椅子上弹起,“腾”地一下跳到了那人怀里。
“哈哈!半年不见,小胖果然又长高了许多!”那人见了刘小俊,极其高兴。
刘小俊从他哥哥怀里窜了下来,得意地道:“那是!”
得意完以后,又向云湖笑了一笑,道:“嘿嘿,这是我哥,叫刘大伟!”
云湖、刘大伟二人互相打了招呼,笑了笑,算是见过。
刘母见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在眼前,不提有多高兴,眉眼都是浓浓的笑意,道:“小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已经吩咐了伙计,让他们多做几道菜。”
刘小俊听了这话,似乎想起什么,大叫道:“娘!快!快去,给我拿二斤酒来!”
刘母听罢,用手指戳了戳爱子的脑袋,嗔道:“臭小子,半年不见,居然跟人家学会了当酒鬼!”
刘大伟目露怪色,显然也一副很无语的样子。
刘小俊不理二人,对云湖急道:“师弟,师父说了,天黑之前必须要完成功课!我差点给忘了,有时限的!”
后来,二人竟是连饭也没吃,火急火燎地往山上赶去。
临行之前,小胖给了打酒钱,他哥哥和娘亲知道这是在做“功课”,死活不肯要百疏道人的银子(其实都知道是他师父爱喝酒)。
刘母让伙计准备的饭菜,二人虽没来得及吃,却让刘母叫人打包装到一篮子里,拼命塞到云湖手中(小胖子嘶声力竭喊着不要,可是云湖却“敌不过”刘母的热情),可怜刘父“炫耀”完,从酒楼三层回来时,儿子早已不见踪影了。
夏日炎炎,烈阳当空。
本来天气就颇为炎热,现在二人手中又多了二斤酒、一篮饭菜,当真把二人折腾得够呛。
两人走了一个时辰后,皆已汗流浃背、气喘不止,不得不在一大树底下乘凉歇息。
小胖背依大树,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喘着粗气,气道:“臭酒鬼,让我们……做这……见……见不得人的功课,热……热死我了!”
云湖也好不到哪去。
他只觉周遭热气翻涌而来,全身肌肤快被烈日给晒得脱了皮,脸上汗珠不断滑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更觉难受,喘息道:“小胖,师父为什么……要我们天黑之前……赶……赶回去啊?”
小胖翻了一个白眼,一直伸长的舌头缩了缩,样子看起来颇为滑稽,道:“谁……谁知道他?我看……我看……是酒瘾犯了!”
云湖一愣,怔怔出神。
忽而想起从认识至今,小胖一直称呼师父为“臭酒鬼”,暗暗纳罕道:“这师父当真是个酒鬼吗?”
二人歇息了一阵,又加速向山中赶去。
虽然通往阳清山的大道两旁栽植了许多柏、杨树,但是树梢极为安静,一丝哪怕是微风都没有。
小胖一路上对百疏道人骂骂咧咧,后来发觉这样浪费体力,甚是吃亏,遂后半路上相当安静。
两人虽是小小少年,却都坚韧得很。
尤其是云湖,虽然不知道做这功课是为了什么,但既然是师父交代的事情,就要认真完成及时交差,不敢怠慢。
所以到了后来,上山路上,云湖一人拎了两斤酒、一篮饭菜。
天可怜见,在天黑之前,这两人终于连滚带爬爬到了院子门口。
百疏道人拎了那二斤酒,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两个小弟子,冷声道:“真没用!”说罢,又看了看那一篮子饭菜,脸上露出高兴神情。
小胖子看在眼里,气在心底,却也不说什么。
云湖呆呆看着百疏道人那欣喜的样子,怯生生道:“师父,明天我们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