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舌辩群僧(下)
小玲话锋一转,傲视佛像,说道:“佛祖口口声声说不得杀生,他自己却说一套做一套,如何叫人信服?”
众僧听得她诽谤佛祖,皆是面有愠色,只见一浓眉大眼的僧人高声道:“尔等大胆,竟敢谤佛。*释尊将佛法发扬光大,光照世人,福泽万世千秋,怎么会说一套做一套。你不信佛倒也罢了,怎可恶口诽谤佛祖。”
慧正摆手道:“释圆住口,出家人忌嗔,你又忘了么?……施主有此一说,定是有甚么依据了,贫僧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小玲道:“当年佛祖在菩萨树下悟道将成佛之时,无数魔王为阻止他成佛,率无数魔军来袭,佛祖出手杀退魔军。还有一次,佛祖到杭州欲要修生养性,巧见黄山上一条毒龙横行姿肆,逞凶害民,佛祖出手杀了毒龙。是也不是?”
释圆满不在乎道:“那又怎样,妖魔作乱人间,又去阻挠释尊成佛,自当诛灭。而那毒龙涂炭生灵,肆无忌惮。释尊出手杀毒龙,为黄山除一大害,自是不错。”
小玲点头道:“那我就奇了,小女子有一事不明,敢问这位释圆师傅,《八大人觉经》的第六觉知中,可有一条是‘不念旧恶,不憎恶人’?”
释圆不料小玲绕半日,便是要让自己承认佛祖确实杀过生。如今话到这份上,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不由为之语窒。
这时便有另一僧人道:“大胆,佛殿之上,岂容你一个女子来此说道释尊是非。”
小玲“哦”了一声,道:“我是女子,便不能在此说道佛祖是非么?”
那僧人自以为抓住了反驳小玲之话,挺胸道:“男尊女卑,自古如此,你一个弱质女流,敢来佛殿上谤佛,死后可要下拔舌地狱。”
小玲却一脸不解道:“可我记得佛祖曾说过‘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人是我母,我生生无不从之受生’,依着佛祖的话来说,无论男女贵践,都应如对待父母一般仁爱慈悲,尽得己道。怎么到了你这里,却成了男尊女卑,莫不是你比佛祖还高明,生生推翻佛祖定下的佛法,又自己创了这男尊女卑之说?”
佛门五戒十善之中,实有忌恶口妄语一条。三宝弟子严禁谤佛法僧更是属实,但“谤佛者下地狱”之说却非佛祖本人说出,而是后世僧人为巩固佛祖英名而加定之戒。那僧本以为小玲不过偶然看过《八大人觉经》,她一个妇道人家,只消以“谤佛”之罪吓她一吓,便能唬住她。却不料小玲一张嘴便给他安了个“藐视佛法”之罪,这罪名可比谤佛来得深重许多。
“你……你……你……”那僧声若寒噤,说不出话来,连声道:“阿弥陀佛,佛祖明查,小僧绝无此意。”
小玲又道:“佛祖大慈大悲,以天下苍生为父母,若是恶口谤佛便要下地狱,那佛祖与妖魔外道有甚么区别。你却说甚么我谤佛,要下拔舌地狱,我瞧你自己才是污了佛祖圣名。”
小玲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以佛经驳佛经,以佛法驳佛法。将那僧辩得目定口呆,怔在原地不知从何说起。
慧正摆手对那僧人道:“释业退下,你辩不过这位施主的。……阿弥陀佛,小玲施主辩才过人,贫僧自知不如。也不再与施主行辩了。”
小玲道:“那便好,南宫益,我们走。”
释远急道:“那可不成,师叔,若是让他走了……”
慧正看了释远一眼,竖掌道:“阿弥陀佛,施主,贫僧虽辩不过施主,但释心既已出家,施主要将他带走,贫僧却不能同意。”
小玲心中有气,她虽早料到这些僧人定是不会轻易让自己带走南宫益,但未想到慧正一个得道老僧竟干脆恬着脸皮不让她带人走。顿时面有愠色。
“好,南宫益,你自己来说,你是要留下来做和尚,还是要随我走。”小玲盯着南宫益道。
南宫益心不在焉,闻或未闻,小玲哭笑不得,又说一次,他才听入耳中。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也不知。”
小玲气恼,直恨不得冲上前给他一个大耳刮子。但心下又颇为欣慰。南宫益向来遇事无主见,她自也知道,且他一向谨听小玲之言。若今日来此的换作是他人,南宫益说不定便直接说要留在大乐寺了。他既是踌躇不定,便说明他内心动摇,相较之下,也不能说是坏事了。
小玲点头道:“各位大师,既是如此,那小女子斗胆求教各位大师,切磋一二。”
说白了便是要以武夺人。众僧还未反应过来,小玲手中一晃,一把柳叶长刀出现在手中。只见她掐个手诀,长刀泛光,气势如虹。也不管众僧肯不肯,长刀指空,身子一轻便即跃起,向慧正当头落下。
慧正也非等闲之辈,见得刀来,正欲出手,便见一个身影挡在他身前。正是那释远和尚。
但见释远手持白玉戒尺,结了个“大自在手印”,慧正暗自点了点头,收手看他如何施为。
小玲长刀砍至,释远左手五指叉开,掌心向外。那手掌泛起金光,光芒瞬间放大百倍,变作一只巨大金光手掌,将长刀堪堪挡住。
那时间,小玲刀势疾转,跃过金光手掌,刀上光芒暴涨,掠向释远。
释远似乎早会料到小玲有此一招,右手玉尺竖在耳边,尺上光芒大作,瞬间变作一把丈余高的大光尺,正气十足,佛家威严气息透然而出。
但小玲这一刀乃是虚招,只见她刀势回转,身子凌空变动,闪至释远左侧。柳叶刀以不可思议之角度划向释远右肩。
慧正心头一跳,“这小玲施主深藏不露,非但道法不浅,加之机智灵巧,深谙批亢捣虚之道,释远虽说在同辈弟子中道行最为高深,但机灵不足。在她面前可不能讨好。”
心念至此,再一看时,释远左手变掌为印。拇指折向掌心,四指环抱拇指,状若握掌,却是结了个“金刚大势至印”。结此印时,体内如住金刚,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但此印修炼者需心力过人,意志极坚方能结成,且颇有内底。
“金刚大势至印”方成,释远身放万丈金光,气态洒脱,飘然若圣。嘴角一丝笑意若隐若现,目光如炬,神情威严。
小玲见状正自奇怪,长刀已至释远右肩,但觉如中钢板,且释远体内大力传来,震得她虎口生疼。她略略一想便知其中缘由,当下笑道:“你这小和尚,壳倒是硬,小心一会儿若是被人掀个四脚朝天,可就爬不起来啦。”
群僧中也不知谁说了一句“四脚朝天爬不起来,……师兄,她骂你是乌龟呢。”
此话一出,众僧不由哄然大笑,但抬眼见慧一双眼似要喷火,精芒暴射,冷冷扫过群僧。群僧不由生生将笑意止住。紧绷着脸,但心中却仍是乐不可支,有的只得偷偷将手背到身后掐住大腿,才不致笑出来。
慧正冷冷道:“阿弥陀佛,施主斗法之时还不忘施展辨才,实在叫人刮目相看。不过斗法乃是手上之事,施主动手之余还要动口,未免太累了些。”
小玲笑道:“那倒不累,只是有人动口不过,偏得动手才行,那才叫累呢。”
这毫无疑问指的便是方才之事了,慧正听得老脸发热,幸而周围烛光本就将他脸映作了金黄色,若不细瞧倒是看不出来。
小玲说话时,释远右手玉尺光芒收回,左手便来抓她长刀。小玲抽身退后,长刀光芒暴涨至丈余。忽左忽右,刀刀向释远招呼。
释远也不含糊,玉尺在手,金黄光芒将玉尺变大至三尺,左挡右格。刀刀不落,实实接住。如此一来小玲便有压力,但她生性聪明绝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只见小玲刀尖轮转,身形忽闪,并不直攻释远,而只在他身周转圈。释远不由暗自奇怪,但心想此人狡计百出,不可以常理度之。便紧守身周三尺内,以不变应万变,以不动应千动。
小玲转得几圈,突然停下,立在释远面前。抱着双臂,目光如豆冷冷盯着释远,直看得释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释远奇道:“施主,怎么了?”
小玲突然嫣然笑道:“没甚么,我看你这和尚不老实,一直盯着我看,所以我就干脆停下来让你看个够。”
释远年纪本也不大,被她这么一说,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急道:“阿弥陀佛,施主这话却是从何说起。小僧乃是出家之人,怎么会盯着施主看呢。佛祖在上,小僧万无此意,万无此意。”
说话间,双手合十,将头低了,不住念道:“罪过,罪过……”
慧正蓦然想到甚么,忙道:“释远——”
但已晚了,小玲长刀指向,径直刺向释远肩头。以她之位置,其实刺他面门要害也可,但她与释远无怨无仇,不过是为夺南宫益才不得已与她动手。自然不会出手伤他。
电光火石之间,也不见释远如何动作,手腕一转,玉尺如电自袖间窜出,复又金光闪闪,变作大金尺,如风车一般滴溜溜旋转不停。
小玲长刀被格,但她并不气恼,反是面有笑意,刀尖刺向金尺正中。
那金尺正中正是玉尺中心,金尺旋转之时虽可御小玲长刀,但中心却是最为薄弱之处。小玲这正是有意引他使出此法来。她与释远动手片刻,便知释远虽说道法不浅,但毕竟佛家弟子不敢下狠手,加之她小玲只是一心要带走南宫益,并无他意。是以全力守住,但却不见攻势。
小玲正是吃定他这一点,是以不留后着,全力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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