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章 筝飞蓝天矮 花开墙外红
留义功掏出根烟，客气地问赵莓：“小姐，我可抽烟吗？”
赵莓道：“书记，你应先征求你夫人意见。”
留义功点着烟说：“她是搞医的，却宣传抽烟对人健康有益。”
赵莓道：“书记的夫人当然得与书记的思想保持一致。”
他们扯了一阵那晚排球比赛。然后留义功转入正题，说：“你前段时间在政策办，工作积极主动、认真严肃。总的来说，厂领导对你的评价还可以。”他那谈话口气，像是代表厂领导对他前段工作做个鉴定。
马涛骑道：“老同学，你还给我戴这高帽子做什么？”
留义功说：“要看到成绩，当然也要看到自己的不足。正因为是老同学，我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据群众反映，你的弱点是感情用事，说得重点是感情代替政策。比如龙辕平反问题，既然有了组织决定，你就应听从组织安排，可你显得太急躁。你与龙辕关系好，多关心他一些，也无可非议。但要注意把个人感情控制在政策界线以内。你策动科研所职工写联名信的举动显然欠考虑。你刚从学校出来，看问题片面些，克服了就好了。这是我个人意见，供你参考。”
涛骑只说了“谢谢”两个字。他一下还不好说对他这些话的感受。
留义功继续说：“听说厂领导要安排你去职评办工作，不知你同意了没有？”
“我去。”
“很好。你是正牌博士生。职评办有你更具代表性了。我想你能在顾总领导下，把自己分内工作搞好。”
赵莓不愿听这些套话，站起来说：“你们慢慢谈，我少陪了。”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对涛骑说：“要你买的东西，别忘了。”
赵莓和马涛骑讲好，星期天上山玩。他在蹄北街几家小店寻到风筝，拿不定主意买哪一种。下了班，他骑摩托带赵莓去挑选。风筝的很多，蝴蝶风筝、老鹰风筝、扁形风筝最走俏。店外有人挑来一担卖得便宜，人们涌出店抢购。赵莓靠近柜台，见墙上挂的两个风筝做得精致，因标价高无人问津。蜈蚣风筝有九节都能自由活动，五色搭配得很漂亮；还一个哪吒风筝，脚踏的风火轮能转动。赵莓想买蜈蚣，与店主讨价。涛骑却不耐烦，掏出票子准备付款。
刘江帆和刘江虹也来店买风筝，见涛骑和赵莓，说：“你们明天上山放风筝？”
赵莓说：“本要叫你，怕影响你学习法语。”
“这样好的天气，在家哪憋得住？”
赵莓指着两个风筝说：“你帮我挑一个。”
“你看中的那一个就是好的。莓姐，明天我们比赛，看谁风筝飞得高。”
“头顶上的风应该是公平的。”
“还要看你站的位置啰。”
涛骑催赵莓：“你到底买哪一个？”
江帆见莓姐拿着蜈蚣爱不释手，帮她压价。她俨然行家，挑蜈蚣毛病，说：“这颜色涂得不匀，尾篾扎得不紧，飞到空中会散架。”
赵莓觉得帆妹太挑剔。
江帆撇着嘴，说：“这要什么二百二十八元？顶多值一百一十元。”
赵莓没想到帆妹砍价那么狠。
店主说：“我这是帝子峰有名的艺人申半仙扎的。这颜色上深下浅，正要这样的。”
赵莓道：“是申半仙扎的？我认得，他住在我外公家附近。”
店主看了赵莓一眼：“我就在想姑娘是帝子峰人。只有甜梦二江的水，才能养出姑娘这样好的肤色。”
江帆道：“我姐连申半仙都认得。他的东西卖得便宜。图一个吉利数字，一四八，你一个人发，行了吧？”
店主没说二话，接过了马涛骑手里的钱。江帆以更便宜的价买了哪吒。
出店门，江帆带江虹还要去买东西。涛骑与赵莓去姑姑家。
赵莓说：“这时突然去吃晚饭，要搞得姑姑手忙脚乱。”
“姑姑高兴我们去。”
尹秀竹见他们来，忙叫贺钧去买菜。涛骑拦住：“随便吃点就行。”
贺钧对妻子言必听计心从。尹秀竹重新开火。贺钧很快买回了菜。秀竹又指使他洗菜、切瓜、剥蒜、捡葱。秀竹掌锅。一个多点小时菜端上了桌。晶晶在餐桌每方摆了椅。秀竹叫她拿出香槟，又要她洗玻璃杯。
涛骑和赵莓各占小桌一方。晶晶敲响碗筷：“妈妈，花生米炒好了没有？”
秀竹两手忙得没停，无暇理女儿。赵莓朝厨房喊菜炒得太多吃不完。最后秀竹端出一盆蕹菜，在桌前坐下：“你们吃，还等什么？”
赵莓说：“姑爹快来吃饭。”她往一侧挪，要腾出地方加一个凳子。
秀竹说：“莫管他。他习惯站在厨房吃。”
她往赵莓碗里夹菜：“你能吃辣的。我的菜里放了点剁辣子。”
凉拌豆笋里放了油花辣椒、芝麻油、蒜泥、醋、酱油等，味道很足，她说：“很好吃，比我在摊子上买的有味。”她端起香槟酒，朝秀竹姑碰杯：“谢谢姑爹和姑姑。”
秀竹说：“你们知识分子好扯酸，这么几个随便菜就喊谢谢。待你过门到我马家来时，我要热热闹闹办两席。”
马涛骑端起杯喝不出香槟酒味来，只觉得甜甜的像喝白糖水。
姑姑还说：“涛骑，多喝一点没事，醉了就睡在我这里。”
晶晶大口地喝完一杯：“妈妈，我不怕醉，你再给我倒一杯。”
秀竹鼓出眼珠子：“我劈你两个嘴巴。没见你吃饭，只看你喝酒。”
晶晶翘起小嘴：“不是要先渴酒后吃饭吗？”
涛骑给晶晶倒了半杯，对姑姑说：“没关系，这酒不醉人。”
秀竹说：“怕后劲大。”
赵莓对晶晶说：“你要多吃菜，长胖点。”
晶晶说：“没我吃的菜。”
赵莓说：“这一桌的菜随你吃。”
“我要吃花生米。”
秀竹说：“莫理她。没看见像她这样挑食的。”
涛骑喝完杯里的香槟。
秀竹说：“别光喝，多吃菜。”
涛骑给手臂姑姑看：“你看粗多了吧？我手表链都短了。这是赵莓天天给我开小灶吃胖的。”
秀竹说：“让小赵跑上跑下给你做饭好费劲，你们结婚算了。”
涛骑说：“我们在选择时期。”
秀竹把时期听成日期，说：“我请人看皇历给你挑个好日子。”
赵莓说：“我们不马上结婚，让涛骑工作安顿下来再说。”
秀竹说：“你们恋了那么多年爱。还一定要等到个什么时候？叫化子在草窝里也结婚。”
晶晶说：“涛骑哥，草窝里有蛇的。”
大家哈哈笑了。
涛骑说：“我就是要捉条蛇吓吓你莓姐。”
赵莓像看到了那蛇的样子，不但没恐怖，反而羞愧得红了脸。
难得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湘岳工人在鸽笼般的宿舍憋得难受，急需到野外透透气，纷纷涌出，到厂西南方向的山野乡村。
赵莓想与江帆一块走。涛骑说：“我们骑摩托怎么也与他们走不到一块。”
赵莓穿洗水棉米黄色镶白边套装，白色旅游鞋，头发往后扎成一束，结一个火红花结。这一身随意打扮，显出少女自然洒脱的魅力。马涛骑穿一身海蓝色教练服。他们在桥头饮食店吃了甜酒冲鸡蛋和两块糍粑，又到食品店买了糕点饮料和水果等中午吃的，装到车尾小货箱里。
从珍珠岛过河，桥面不宽，马涛骑开摩托随自行车流慢慢移动。蜈蚣牵在赵莓手里，欲挣脱飞走。到河堤上摩托加快了速度。
赵莓叫他慢开些，她要看滩前水面浮起的鲤鱼。牠们都摆着大肚子，像在找水浅的江滩扮子。涛骑以为她在说梦话，道：“你看见大肚子鲤鱼婆了，就没看见熊腰虎背鲤鱼公？”
“没良心的鲤鱼公，自己快活够了，藏在岩洞里睡懒觉去了。”
涛骑笑道：“也许他养精蓄锐，等着抱牠的鱼崽子呢。”
他们下河堤，上一条横过农田的沙石简易公路。眼前阡陌良田，坦荡如砥。油菜花、紫原英将田野装饰成梦幻中出现的那个童话世界：他是国王、我是王后，黄金铺盖的道路上只有我和他。
她说：“停一下，我们在油菜花里照几张相。”
车停在青草地里。赵莓走进黄灿灿的花中，像溶进了金色海洋。海面浮动的那张甜甜的笑脸，像皓月在海水里的倒影。赵莓或是闻着花、或是抱着花，涛骑连连按动快门。
赵莓说：“我们一块照几张。”
马涛骑给相机上好三角架，调好焦距，拨动自拍钮，时而手臂搭在她肩上，时而挽住她的腰，时而和她躺在花丛里……
他们岔入山路。附近山上处处是人了，空中的风筝像盖满水面浮动的莲叶。他们又沿山走了三四里地，人渐稀少。山谷里有片房子。他们在屋旁坪地停下车，看挂在门旁的牌子，才知这是县农机厂。马涛骑请门卫照看摩托。门卫叫他们把车推入工厂院内。马涛骑道了谢。
他们上山，远看满坡的映山红，待上前去采，不是没开的花苞，便是要谢的老花，或是被人掐走了花，留下残红碎绿的花枝。涛骑道：“这情景让我想起进大学时，高年级同学介绍找女朋友经验：低年级树上有花，到高年级枝头只留花梗了。”
赵莓吱吱笑道：“你一年级没动手？”
“那时我害病。”
“什么病，怎么没听你说过？”
“单思病。”
赵莓更哈哈地笑了。
涛骑说：“自那次在帝子峰见到你，我建议你考清华，就是想常能和你在一快。看到你真的进了清华，在你报到那天，就迫不及待地给你写信，提出与你约会。”
“你是怕动手晚了。”
“这叫捷足先登。”
涛骑发现一丛荆棘中有几株开得特艳丽的映山花，待要去摘，赵莓阻止道：“她选中这地方定居，图的一个安全。既然她不愿过花瓶生活，你又何必为难她。”
涛骑道：“你不应是斑竹仙子，而应是百花仙子。”
他们走不远，回头见有人用树棍扒拉开荆棘，采了那几株花。赵莓不禁凄然下泪：“她真不幸。”涛骑为了分她心，提出爬山比赛。
赵莓系好散了的鞋带，说：“你的铁拳头比我硬，要说爬山，你不一定是我对手。”
“未必。”
“在大学年级组织登长城比赛，女子组我得了第一名。”
“怎么没写信告诉我？”
“这点事有什么好写的？”
“没信为证，我只能说你吹牛。”
“是真是假我们比比看。”
赵莓弓腰拼劲往上跑。涛骑先让她，真要使劲时，手里扯的蜈蚣兜风，爬坡吃力。赵莓领先登上顶峰，喘着气对涛骑说：“我赢了，奖我什么？”
涛骑拥着她，在她红艳艳的脸上亲了两下：“奖给两个吻。”
赵莓牵过蜈蚣说：“这地方风强好放风筝。”
涛骑持轴放线，赵莓慢慢扯动，风筝不断上升。
她望着蓝天、望着白云。蓝天缓缓下降，白云徐徐上升。你飞吧，飞吧，你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你飞到大海上空，去数浪尖吐出的白花？你盘旋高山之巅，去聆听青松的呼啸？你去清华园，重温初恋的腼腆？你去富士山，拥抱一个接一个斑竹的甜梦？你飞吧，远远地飞吧，高高地飞吧！
山坡飞来一串笑声。江帆领着江虹、晶晶和铁戈过来。
赵莓喊：“帆妹，快来，这地方好风。”
江帆手里牵的哪吒，因一个风火轮转动不灵活，像孙悟空那样翻跟斗。她见高高飞起的蜈蚣，怨道：“我这个哪吒伢子不争气。”
刘河桂的儿子罗铁戈对表姐说：“姐，你哪吒的脚被蜈蚣咬了，哪还飞得动？”
赵莓讨厌罗铁戈，没有理他。
江帆说：“一个轮子有点问题。涛骑哥，你会修摩托，帮我修下轮子。”
涛骑说：“好，我替你修修。”
铁戈从江帆手里抡过线轴，说：“让我来放，肯定要超过蜈蚣。”
铁戈扯着哪吒朝另一个更高的山头奔跑。
赵莓要把手里的线交给江帆：“你帮我放一阵？”
“让我欣赏一下你放风筝的姿势。太漂亮了，真是优美的舞蹈动作。”
“你与我比赛没赢得了，就说这种风凉话。”
江帆扯开裙子兜着风说：“今天刮东风，从日本方向来的，你得了势。”
赵莓咯咯笑道：“明天会刮西风，从巴黎方向来？”
“可惜是今天放风筝。”
江帆与赵莓说笑了一阵要走。
赵莓说：“不与我们一块吃点东西？”
“晶晶和江虹都跟铁戈一块走了，我不放心。”
涛骑说：“我们带的东西多，你拿些去吃。”
江帆说：“我们有烤鸭、盐茶蛋、面包、大苹果，东西不少。”
江帆走后，赵莓和涛骑边吃东西边放风筝。风势更大了，蜈蚣越飞越高，在蓝空只留下一条蠕动的曲线了。
涛骑担心地说：“还让它飞就难收回来了。”
赵莓自信地说：“他敢不回来，缰绳抓在我手里。”
这话未落音，她突然感到风筝失去了拉力。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继续放线。涛骑见线飘拂，说：“快收线。”
他来不及绕线轴，拉扯着线丢在地上。可收线仍没赶上风筝下栽的速度。蜈蚣坠落到山坡下。
赵莓自语：“扯着线都让它栽下来了，还不如放开线让它飞走好。”
风筝挂在工厂烟囱上，如彩旗般飘动，引出厂里一些人看稀奇。马涛骑过来，见烟囱很高，说：“算了，给工厂留个纪念。”
赵莓有如见亲人绑在绞刑架上，心痛如割：“不，我要救它下来。”
涛骑见赵莓不舍，便置自己的安危于度外，到烟囱下，要攀登铁梯上去取。这时过来一人。他身体瘦削，几条沟壑般皱纹的脸被太阳光照得蜡黄。他向马涛骑和赵莓打招呼：“我一看院子里停的芙蓉，就猜是马博士的车。走，到屋里去坐坐。”
这人是湘岳表面处理工程师钱校诚。马涛骑惊讶道：“钱工，你怎么在这里？”
钱校诚笑了笑，说：“这是我的老根据地。”
赵莓说：“我听讲你在厂外有试验地，却不知道在这个厂。”
“总要给我的产品寻求发展空间嘛。”
他笑了，声音爽朗。他叫一个青年工人上烟囱取风筝，请马、赵上他办公室坐。
他的办公室与厂长办公室并列。他说：“我在这里享受厂长待遇。”
办公室里摆有沙发茶几，红木办公桌上有电话和电脑。
赵莓说：“你的新技术在厂外推广，很受欢迎，可在厂内怎不见动静？”
他又是哈哈一笑：“这叫墙内开花墙外香。”
马涛骑在厂里虽见过钱校诚，也知道他是表面处理权威，但必竟不熟，所以坐在一旁听赵莓与他说话，自己少有插嘴。
赵莓看出钱校诚喜形于色，问：“钱工，我看你今天有什么喜事，说出来让我们一块高兴。”
钱校诚抑制不住欢悦地说：“我的无氰镀铬新工艺获得国家一级发明奖。这消息登在今天《人民日报》的头版。你们还没看报吧？”
赵莓说：“今天休息哪去看报？我和涛骑向你祝贺。”
涛骑心想：从此镀铬不用氰，消除了因此引起的环境污染，并能改善劳动条件，降低产品成本。他说：“真了不起，应该很好庆贺。”
钱校诚说：“今晚我请你们吃饭。”
赵莓问：“好，我们喝杯庆功酒。”
“我的发明得到了这厂的支持。大家高兴，一块喝一杯。”
赵莓望着涛骑说：“钱工刻苦钻研和勇于创造的精神，很值得我们学习。”
赵莓想用钱校诚的榜样来鞭策自己的朋友。马涛骑也想了解他的创造过程，从中得到启迪。他问：“钱工用了多少时间做这个试验？”
“前前后后差不多用了十五年时间。我做完这件事，这一辈子也就收场了。”
赵莓说：“干成一件就了不得。若我们每个人都有所发明，那中国发展就快了。”
马涛骑又问：“你一定克服了不少困难？”
钱校诚感慨道：“一言难尽。你看我搞发明，现在都不能在本厂内试验。”
昨日山上玩得累，今天五•；一节放假，赵莓躺在床上懒得动。晚上要去参加刘宝富和于玉玲结婚典礼，想起要去商店买礼品，再无睡意。她起床快到了九点钟，换了一件白棉T恤衫和青色水洗丝裙裤，然后来喊马涛骑。
马涛骑也刚起床。他们喝了杯豆奶，吃了些朱古力饼干。街上人多，他们没骑车。走沿河南大街到新商业区。傍江盖起的友谊商店和蹄湾商厦，一概用白色瓷砖饰面，倒映在碧蓝的江水里与白云共色。他们进友谊商店买床上用品，遇到沈蓝和刚提升的科研所副所长唐为明。他们也在给刘宝富买结婚礼品。夫妇扯开一床凤凰图案的双人床单。
沈蓝问赵莓：“你说好看吗？”
“礼品代表自己心意，自己看了中意就行。”
沈蓝说：“就你想出这些新鲜话说。我是还债。上次我结婚，刘宝富送了我一块缎子被面，我送他床单加一对枕巾，比他送的礼略贵重点就行。”
涛骑说：“这就连本带利都还了。”
沈蓝响起一串银铃般笑声：“博士说到了点子上。你们注意，东西不要买得太贵，他们还礼时，利息算错了要吃亏的。”
售货厅人多空气不好。赵莓拉涛骑到三楼转了下，没见合适东西，又进了蹄湾商厦。这里上下楼都是电梯，商品更齐全。他们一个柜台接一个柜台寻找“中意”礼品。涛骑建议道：“我们买件首饰给于玉玲？”
“那就要成一对。”
他们到首饰柜，黄金、白银和各种宝石玲珑满目，可找到价格合适又成对的就不易了。涛骑指着一对玉镯：“可以吗？”
“哪有男的戴手镯？”
“那就买副耳环，两人一个耳上戴一个。”
“你发神经。”
涛骑又指着一对鸳鸯戒指，赵莓看一下价：“太贵了。人家以后真不好还礼。”
“送礼还礼太俗了。”
“人情是把锯，你拉(拿)来我拉(拿)去。有人结婚，床单被面枕套等礼品上百件，按一件一年使用寿命，都可用一百年。有的干脆处理给个体商贩。还礼更费神。你要常查看记的账本，留心谁家有红白喜事赶去还礼。礼品贵重，一时手头短缺，还得设法去借钱。”
涛骑说：“我们结婚，像姑姑说的，躲到草窝里去，不让任何人知道，免得记账还账。”
“我不嫌草窝，就怕别人讲闲话。”
“我不是偷来的老婆，怕甚闲话。”
他们最后买了一对唐三彩马，用漂亮的盒子装了。两人看了都称心。既到了这里，赵莓想逛一逛服装商场。他们到“新潮服装八里商场”。从这至蹄正街交叉路口一段八里长的街的两旁，商棚栉比鳞次，各色服装堆积如山。这里是三湘最大的服装批发兼零售市场。货车、三轮车、板车挤成一团。赵莓灵敏地在车缝间穿过，往往要回头招呼涛骑别走散了。服装大多是大路货，赵莓看不上眼。最后给马涛骑挑了几件文化衫，以示没枉来此一趟。
晚上马涛骑和赵莓去闹新房，出来到了十一点。赵莓要马涛骑还陪她上河堤散步。他们顺河湾向南走。圆月在云间穿行，夜空如被夜之神擎的火炬忽闪忽闪地照着一样。湘江屏息移步，像怕惊动沉睡在梦幻中的夜。
霎那间火炬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