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章 扫除灭绿意 建制作检讨
江帆说:“你快说给我们听听。”
“开馆那天下午五点收馆时,几个姑娘迟迟不走。我收拾出来,她们等在门口,问我是刘江桅的什么人。我说是他伯母。她们吞吞吐吐,像有话与我说。我猜出她们心意,说你们没事我就走了。其中一个鼓起勇气问江桅结婚没有,又一个还没等我答话,提出想与他交朋友,最后一个说得更好笑,他雕出的东西这样美,他本人一定长得很帅。我说,他年逢二十七,未婚,才貌出众,欲求与一相当女子结为伉俪,但谢绝登门。昨天,我收到十八封信,都是向江桅求爱的,有好几封都寄了照片。从照片看,她们虽没竹仙这样的容貌,却也个个花朵似的。”
江帆开心地笑道:“伯母真会捉弄人。”
赵莓走后,江帆知道伯母有事找她,便问:“你有话与我讲?”
湘娥说:“我与你谈谈票房的事。现在展票一元一张。江桅意思是收点钱付馆场租金。馆长见参观者有增无减,想将票价提高到两元。他有个初步意见,赚的钱四六开,馆里留四成,六成给我们。你与江桅说说,他同意了就按这个办。”
江帆说:“何必经我的口,你去与他说不好?不过,他不一定会接受。”
“还是你们兄妹好说话些。”
下午湘娥讨江帆答复。江帆说:“你快莫提这事了。哥哥听了发脾气,说,要想拿他的作品去赚钱,他一把火通通烧了。”湘娥听了抽了口冷气,半天没说话。李湘娥给销售处副处长欧阳凯打电话讨教。不一会欧阳凯到了李湘娥家。他听了她说的情况,笑道:“你们家的人都不愿改姓,只你想改姓钱。”
“总没你这一身铜臭气。”
“我在厂负责销售。我不赚钱,你们去喝西北风?”
湘娥无心与他说玩笑话,催道:“你快拿出个主意。”
“我们与贺馆长说妥的事不好反悔。这事只好瞒着江桅。”
“就依你说的去办。”
刘江桅过细。第二日问妹妹参观票涨价了没有。江帆为了不惹他生气,只说没变。下午江桅又要看票。江帆一时为难,要伯母拿主意。李湘娥要票房在几张白票上盖壹元的印,给他送去。江帆佩服伯母的手腕。
李副部长行程已定。郝德茂接着发动了第一个战役叫动员全厂打扫环境卫生。他在部队虽只当过连长,却习惯用一些军事术语。
我们一些领导工作几十年,对搞好环境卫生的重要意义却认识不深,不懂得最易被人忽略,而又最易给客人留下良好印象的莫过于环境卫生了。为了打好这一仗,他事先召开了两个会,作了思想动员组织安排,并划分了各单位打扫地段。他一环扣一环,工作抓得井井有条。他觉得自己抓这方面的工作,比抓芙蓉生产顺手得多。
厂部大楼各处室划归为几个大组。职评办、厂办、质管办、改革办和团委成一个大组,指定马涛骑负责。他对郝德茂这样小题大做很反感。他问赵莓,这样搞法工厂有无先例。赵莓说,为了各种范围内的卫生评比和上级领导来厂参观,工厂处室和一些车间停工半天来打扫卫生是常有的事。但如这次一样兴师动众还少见。
这天工厂在班一万多职工,走出工房和办公大楼,锹铲镐挖,笤帚飞舞,尘土飞扬。厂区各通道两旁,铲除的野草和扫拢的废纸败叶,集成堆,生火焚化,烟雾燎绕。一时工厂上空,烟尘滚滚,遮天蔽日。郝德茂在柴文龙、工会副主席李水舰的陪同下,亲临前线督战。见这壮阔的场面,仿佛置身淮海战役。当然他只在电影银幕上见过那种战争场面。他迈着八字步,手背在后,两位随从与他保持相隔两步的距离。前方交道口处,有栋不象样的报废工房。有人跑过来请示:“郝总,那破屋还留不留?”
郝德茂一挥手:“炸掉!”
来人没听清他的湘乡口音:“拆掉?”
柴文龙说:“郝总说推倒。”
郝德茂心里说:“这伢子当传令兵绝对不行。统帅发出军令,哪还有重复的。再说,也不懂规矩,报告时虽不要求如部队那样立正敬礼,却也不能这样双脚叉开,像是牛牯子斗架的姿势。”
一辆开足马力的推土机,扬起犄角,如那冲向碉堡的坦克。“轰”地一声,一朵蘑菇云腾起。颇有摧枯拉朽之势。郝德茂感到自己的力量。
郝德茂三人沿中心马路走来。两边樟树排列整齐,如夹道战士举手致意,欢迎统帅亲临前线视察。不远处有一棵老槐树高出一头,甚是障眼。他对李水舰说:“传我话,前面老槐,给我端掉!”
“是!”水舰答得响脆,有点军人风度。他三十出头,是李湘生的长子。
军令如山倒。一阵手提电锯响后,几个青年人推着树身,“一、二、三”地吆喝,老槐发出骇然的扑倒声。可怜枝上窝里的小雀儿还缺乏展翅的能力,跌在水泥地面上,便一命呜呼了。一对老雀不知什么大祸临头,惶惑地站在远处的水泥电线柱上,哀婉地“哑哑”呜咽。
厂部办公楼后的开阔地,被一条卵石甬道一分为二。科研所负责右边一块。这块土地上上,植被几度荣衰:五十年代有外国专家在这厂工作,这儿常年竹翠松青,花红草绿。一座莲花形池中,喷管吐出藕丝般的水丝,缥缈迷蒙。五十年代末,钢元帅的铁蹄没放过对它的蹂躏,几棵两人合抱不住的大松,砍去作了废铁库房大梁。此后这块地无人管理,草木自枯自荣。留下的大松树蔸,在湿润的日子长出朵朵蘑菇,也算是钢元帅带来的一点功绩。人们在饥饿中冷静下来,一些勤快的工人发扬南泥湾精神,开垦这块地种了蔬菜。在火红的年代,因白菜、萝卜能诱发资本主义思想,于是红袖标们扬镐挥锹给白菜萝卜斩叶除根。又过了若干年,人们提出了美化环境的口号。这儿重新布置,交错栽上了樟树和桂花树。几年里树木成荫,旁边重建水池,喷泉云蒸霞蔚。
容昌理挥动竹桠枝笤帚,一下一下地扫喷泉池旁水泥路。龙辕领着科研所十来号人姗姗来迟,见容厂长这扫地样子,想起他在火红年代扫车间的情景。在他心猿意马时,听到有人喊他,回头见是柴文龙。
郝德茂自女儿与龙辕恋爱后,有事很少直接与他发生联系。他指使柴文龙过去。
“你怎么来得这样晚?”
“大家手头工作一时放不下。”
“这次大扫除,郝总要求三光两无一拔:三光是路面光、沟光、围墙光;两无是无果皮纸屑、无烟蒂;一拔就是拔除杂草。”
龙辕调侃道:“请问,何谓杂草?”
柴文龙被问住了,吱唔道:“杂草嘛,就是那种不整齐的草。”
“有没有个尺寸标准。我们技术人员最注重尺寸。”
柴文龙在一阵哄笑声中走开了。
马涛骑看到人们拨掉的杂草心痛,回家时,带来两蔸草,种植在花盆里。
赵莓诧异,问:“别人拔掉的草,你怎么捡回又种在花钵里?”
涛骑说:“这种草叫爬根草。我们乡下田塍上、路两边都可见。在东京,我住的小楼前的坪里,铺盖的也是这种草。可我们这里把它当杂草铲除。”
赵莓解释道:“人们对草的认识不一样。”
“我们得向整个社会呼吁,保护绿色生命。”
赵莓帮他栽草,笑道:“这棵草幸运,找到了一个可靠保护人。”
涛骑继续说:“还有可笑的事,那扫马路,挥起笤帚,把路面的灰扫到两边,一股风又能将两边的灰,连本带利送还路面。过天再扫,那风不止,周而复始。怎么就没人想到消灭尘土源?”
这日赵莓提壶到阳台给爬根草浇水,发现草叶被火燎过一样。本来是两株很普通的草,那至如此牵动他们俩的心?正因为它普通,才与涛骑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她失声叫道:“糟了,草干死了。”
涛骑从厨房跑出来,端起花钵,放在眼前细看,像是判断病人是否停止了心跳。见赵莓眼睛湿了,安慰道:“没有死。我给它浇水,还会活过来。”
于是,他放下花钵,接过赵莓手里的水壶,缓缓浇到花钵里,干得龟裂的土发出灼铁淬水一般的“丝丝”声。他自信地说:“它不会死。我熟悉爬根草,它的生命力极强。”
他不断地往钵里加水。灌进的水从钵底透出,像血一样殷红,在阳台上漫开。赵莓的泪水沿腮滚落。她见涛骑的心里在淌泪。他明知草已经干死,却还来安慰她。她被这种真情感动。她擦干泪,拉他进厅屋,说“你应看到事实。”
涛骑抚着女友的手,说:“真的,爬根草是不易死的。记得从我家到花门小学那条田间小路上,长满了这种爬根草。上学我赤脚踩在草上,像踏在棉絮被上一样柔软。我和邻居的孩子一天往返四次。路面上的草叶被我们踩到贴到黄土上,可经一夜露水,它又会伸直腰来。对了,晚上我把花钵端到楼下露天地上,让它吸收露水。”
赵莓见他那颗纯真的童心,又涌出泪来。
涛骑继续说:“到天干季节,禾苗都有干死的。我脚下踏的草不再柔软,而是碴碴地扎脚板。我低头细看,原来爬根草只留下坚硬的梗子。我也伤心过,以为我们上学不会再有棉絮铺的路好走。但下几场雨,草又转青,像父亲菜园子里的小葱一样青。到冬天草叶要变黄,那草茎被踩得发出油亮的光彩来。我们都穿上了妈妈做的棉鞋。鞋底上纳着密匝匝的针眼,里面垫有厚厚的棉花。所以我踩在爬根草上仍是软柔柔的感觉。后来,我到大学,那爬根草给我的柔软和母亲给我的温柔都连到了一起,在我心里,只留一个很深很深的温柔的感觉,一个很深很深的绿色的印象。”
赵莓的泪水滴到了他手上。
涛骑也不禁鼻酸:“真的,它还会活的。”
二车间主任易白沙在车间大会上,传达郝德茂部署的第二大战役,即班组建全岗位责任制。易主任要求,用近一周时间,搞好这项工作。郝总强调这是“中心的中心。”
三工段长柳安强好钻牛角尖:“请问易主任,郝总报告中,说赶制出一批芙蓉产品是‘压倒一切’的任务,而订规章制度又是‘中心的中心’,那未中心能不能压倒?”
易白沙解释:“郝总最讲辩证法,‘中心’与‘压倒’是辩证的统一。”
柳安强说:“现在半成品压在我们工段。我的‘中心’应该是抓紧消化积压,保障各工序生产正常流通。”
易白沙也说不明白:“芙蓉生产郝总是总指挥,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柳安强回工段召集几个班长,研究如何落实车间主任布置的任务时,大家都反映抽不出时间来制定规章制度。老班长林泽劲为上次马涛骑的事还怄着气,一听郝德茂的名字就冒火,说:“他好戴帽下来,和我们工人一块讨论,我就开会订制度。”
马涛骑两夜在林老师傅班组修改D件设计图纸和加工工艺,解决了几个加工难题,给三工段一班工人留下了很好印象。可后来冒出一个马博士干扰D件正常生产的谣言,而且说是工人反映的。一班工人气愤,在林班长带领下,几次到办公大楼找郝德茂。郝德茂躲着不见。三工段工人都来了情绪,为马涛骑鸣不平,曾一度给芙蓉生产带来影响。柳工长出来做工作,才使生产正常。现在郝德茂要突击制订岗位责任制,又引起大家对他不满。林班长要求他下班组,意在讨郝德茂一个说法,还马涛骑一个清白。
柳安强平日重视生产任务的完成,对于这类花架子抱听之任之的态度。
到星期三,车间很多班组学习室面貌一新:白色墙壁上,红色蜡光纸剪的改革开放之类的标语醒目,各工种岗位责任制装在同一规格玻璃框内,排成长长一列闪闪生辉。这种学习室是读红宝书年代的产物。那时工厂停产抓革命,学习是头等大事,于是各工段班组在工房,用夹板或白铁皮钉了一个小间,作学习开会用。后来不学习了,这里成了班组工人抽烟喝茶的休息室,也是班长每天打考勤和填写交继承日记的办公室。
一班长林泽劲仍按兵不动,学习室桌上堆的八块玻璃框仍是空白。工会组长兼学习委员杨亭贞怕这样下去,会影响今年工会先进小组的评比,劝林泽劲不要与领导的关系搞得太僵。
林泽劲横了她一眼:“谁是领导?我属柳工长管,他还没逼我哩。”
班组学习委员专管政治学习,也是那个突出政治年代留下的尾巴。工段设有相应个政治指导员,车间有个政治教导员。现在政治学习很少了,没再设人专管。学习委员由工会小组长兼。
这杨亭贞是房产处长杨海轻的女儿,车间李书记培养的党内积极分子。她没与林班长争辩。现在是抓生产年代,实行一长制:工厂是厂长说了算,车间是主任说了算,工段是工长说了算,班组是班长说了算。至于厂党委书记、车间总支书记、工段支部书记、班组党小组长都是唱配角的。杨亭贞为表现自己进步,向李书记汇报了林班长对订章建制的消极态度。
李书记很谨慎,心思:明天郝德茂来车间,检查各单位订章建制情况,发现一班这样的白旗,车间主任虽是主要责任,但他这书记也免不了挨刮。易白沙与郝德茂是金刚兄弟,抡起斧只会割他一把毛,而对他却不会留半点情面。
他走党委这条线,把这事报告了赵玉珍。事先有了汇报,明天检查出问题,他责任就不大了。不知今天赵玉珍为何脾气大,讲话很不好听:“你们汇假报,搞得现在郝总很被动。解铃还需系铃人。问题是你们引起的,还要你们自己去解决。”
李书记没想到赵玉珍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心想:当初我向她汇报马涛骑两天两夜在车间修改D件设计方案,与一班工人滚爬在一块时,她说他是在捣乱,为D件试制设置障碍,要车间搞个详细材料送给她。我这才把任务交给杨亭贞。杨亭贞把这作为组织对她考验才接受任务的。赵玉珍说的“解铃还需系铃人”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我去向马涛骑赔礼?李书记想了半天,觉得还只能让杨亭贞出面来解决问题。他叫她到办公室,以书记的口吻,要她给马涛骑写个书面检讨,承认她D件汇假报的错误,并向班里师傅宣读,消除大家对郝总的误会。
杨亭贞大惑,心想:要我说假话的是你书记。现在出了问题,理应你们领导解决,却把我当成替罪羊。李书记看出她不太愿意,便说:“这也是组织对你的考验。”
既然是组织考验,杨亭贞便坚决接受了这项“光荣”的任务。
这天晚上,杨亭贞到黎汉刚家。楚梦香满面笑容地拉她坐,拿出水蜜桃给她吃。杨亭贞没心思闲扯,只问黎树声在不在家。
“在他房里。”楚梦香朝侧门喊:“树声,亭贞来了。”
黎树声刚二十五岁,却开始秃头,显出一副老相。杨亭贞虽是一般长相,配他却是绰绰有余。他放下手里捧的一本香港小说,见进来的女友满脸愁容,温声暖气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是该死的D件。”
杨亭贞手里拿着一只红透的桃子,楚梦香又送过来一支脆皮:“先趁热吃了。”
楚梦香发觉自己的话说反了,不禁咯咯地笑了。杨亭贞木然,根本没注意听她说了什么。
楚梦香出去后,杨亭贞把李书记“考验”一事详细说给了他听。
当初黎树声劝过杨亭贞,不要被人当算盘子扒拉。现在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了,又把她作挡箭牌。他说:“不要理他们。要检查,要赔罪,是他书记的事。”
“哪怎么行,我还要不要进步?”
黎树声不求上进,说:“要拿这事卡你,你就莫入他那尸壳子组织。”
“我想通了。大家恨我就让大家恨,只要组织理解我就行。”
“到时候别人骂你,别到我面前哭脸。”
“你就一点不同情我?”
黎树声见女友翘起了嘴巴,又宽慰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总会站在你一边的。”
“人要学会委曲求全。”
“这事,只怪郝伯伯变卦。”
“这是林泽劲告发的。”
原来林泽劲对郝德茂的所为气不过,跑到疗养院向刘河柏反映了D件情况。刘河柏非常重视,回厂带病作了一些调查,弄清了事实真相,对顾首舟说:“贪功要不得,冤枉好人更要不得。请顾老总给涛骑还一个公道。”
顾首舟批评郝德茂处理这件事欠考虑,给人留下话柄。
郝德茂自立元饭店误打马涛骑后,觉得把他推到了对立的一面,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这次D件事件拿他作垫脚石。没想到石头没垫到脚底下,却砸到脚背上。
顾首舟教训郝德茂:“我对马涛骑在政策办的一些出格作法,都是采取克制态度。你毛手毛脚,捅出漏子,要我费多大的神去修补?”现在林泽劲抓住马涛骑D件的事在订章建制中作难,他便想出了这“解铃还需系铃人”的法子,来化凶为吉。
杨亭贞说她心里很乱,叫黎树声代笔为她写检讨。
黎树声说:“你去外面看电视,我很快给你写好。”
杨亭贞陪楚梦香在厅屋电视机前坐了一阵,转回屋里看黎树声写了些什么。她拿起写好的一页,摇着头说:“你这样写要不得,还是我回家自己写。”
次日,郝德茂把杨亭贞叫到办公室,看了她写的检讨,然后逐句作了修改。
杨亭贞在班组会上作了检讨。大家心里明白,她受人指使,都原谅了她。晚上她到马涛骑宿舍交了检讨书,又向他口头赔礼道歉。赵莓能理解她,马涛骑更是既往不咎。第二日星期天,郝德茂在马少春陪同下,也来马涛骑宿舍。赵莓正在翻箱,拿出几件毛料西装晾到阳台上。见客人来,忙盖上箱,说:“两位稀客,请坐。”
马涛骑让出沙发,说:“房子小,东西多,要不是赵莓帮我收拾,恐怕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
郝德茂说:“我要杨处长给你留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在四村二栋第五层,你们嫌不嫌高了点?”
马涛骑听杨处长名字,想起来厂时受他刁难,怀疑他给房的诚意。赵莓看出他还在犹豫,不知道厂里找套好房子比找老婆还难,于是说:“谢谢郝总了。我们正想申请房子。”
“我想本在你们结婚时通知你们,现在看你们这挤挤的场面,不如早让你们搬进去好。我叫杨处长明天给你们钥匙。”
赵莓高兴得拍手:“太好了。”
马涛骑没想到赵莓得一套房子会喜得这样,她很想结婚了?
赵莓见他没说话,道:“涛骑,郝总给你解决了房子问题,对你很照顾的了。”
郝德茂说:“这是应该的。我自己读书不多,可我对知识分子很尊重。这次D件在试生产中卡壳,多亏马博士排难。可我偏听偏信,误解了马博士。我来这里向马博士赔不是。”
郝德茂一扫往日的盛气,郑重其事来道歉,马涛骑其实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说:“昨天杨亭贞来做检讨,我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你今天何必又来赔不是?”
坐在一旁一直沉默的马少春说:“既然是误解,说清就没事了。”
郝德茂介绍道:“我们准备提升少春当技术处副处长。以后芙蓉产品的一些技术问题的处理,就由他具体负责做协调工作。”
赵莓觉得诧异。楚梦香那次给技术处送D件设计资料,马少春向科研所告密,技术处很多人喊他内奸。现在要升他为副处长,顾首舟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马少春对赵莓说:“科研所为芙蓉试生产作了大量准备,今后我的工作离不开你们支持。”
赵莓明白了顾首舟要提拔马少春的用心了,他真是老谋深算。她说:“科研所是你娘家,对你还有什么保留?”
马涛骑拿到张明亮送来的新房钥匙。他和赵莓看过房子,都很满意。星期六下午一块去买家具。赵莓仔细挑选了一套。到工厂要了车,又请鲁兹生、高可富等出力搬到楼上。整整忙了一个下午。涛骑见赵莓擦拭家具那么认真,心里涌出从未体验过的温馨。他说:“房子还空荡,明天把你宿舍里的东西也搬过来。”
赵莓说:“可以把棉絮和大箱子放在你这里。”
“索性你搬进来住那小房子不好?”
“那像什么样?”
“一个家的样。”
第二日大清早,马涛骑和赵莓推三轮车,两趟把单身宿舍的东西搬来。吃过早饭,龙辕、双春、莺莺来帮涛骑搬家,去单身宿舍,见东西搬空,转身到新房,主人在忙,他们不好插手,坐了一会儿要走。涛骑留他们吃中饭。
龙辕说:“现在才九点。我们先回去,到十二点来,自带吃的。”
涛骑说:“也好。我们老家习惯,安新家要热闹,不然的话,住下后会孤独的。”
客人走后,马涛骑整理书架。他把小间作书房。赵莓布置客厅。她在东西两面墙壁上,挂了两张放大照片,一张是涛骑驾芙蓉摩托在湘江畔奔驰,另一张是刘将军爷爷和芙蓉三姐妹的合影。正面留空待配画。然后她进书房,把父亲写的一副对联《风来树动山呼啸云开雨散水长流》挂在写字台旁的壁上。涛骑很欣赏她父亲的墨迹,赞道:“太漂亮了,好一手孙过庭的草书。”
到十二点钟,龙辕、双春、莺莺先后到,手里都提来不少菜。见主人还在忙,又进厨房拿出烤鸭、烧鸡解刀装盘。忽然楼道口传来笑声。赵莓迎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