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章 菡萏冬放艳 将军秋点兵

八一章 菡萏冬放艳 将军秋点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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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窗玻璃被曙光抹得显出如污泥中翻出的鲜藕那种灰白时,马涛骑神经钟会准确地唤醒他:新的一天开始了!

如山里孩子第一次去见大海一般好奇,他跑到河堤上去看日出。请记住本站的网址:--。远处溟濛山影起伏,像黛蓝色的汹涌海涛,有从天涯滚滚而来之势。天地相接的缝间,透出灰暗的微光,如孩提时见到的妈妈早起点亮的棉油灯一般微弱。他特别注意这个时候视觉给自己的印象。朦胧能给人更多的想象、更多的憧憬,正似妈妈的棉油灯,那如种子暴裂中冒出的胚芽状的一点光亮,给他以芽将舒展开小掌状的绿叶、长出门前桃树粗的茎、开出红红的花、结出黄橙橙的果这样五彩斑烂的联想。油灯亮逐渐变成放出烧得很旺的炭火一样的红光,透过几片如轻绡般的暗褐色的薄云,抹红了山之巅、树之梢、屋之脊、浪之尖。不一会儿,炭火铺开,像是庞大无比的钢炉开闸,那炽烈沸腾的钢水倾泻蔓延,光芒万丈。于是山之癫在燃烧、树之梢在燃烧、屋之脊在燃烧、浪之尖在燃烧。马涛骑察觉,这不是打开的钢炉,而是大地母腹造动分娩时,疼痛颤动中涌出的胎红。紧接着,他看见一个红球从母腹中滚出。这时,大地呈现出神圣的宁静。万物不再迷蒙,在一片洁白之中显现真颜。

马涛骑欣赏日出,似乎每天都能有新的发现,总有一个更新的世界诞生的感觉。此时,那首童歌会自然地涌出他的口来:

赤赤脚

荷塘踩

想得鲜藕吃

十指扒泥开

墨墨黑来墨墨黑

洗净可是一身白

太阳出来后,马涛骑回屋里,在桌前坐下。他在重新过一遍Ⅲ型设计,对有的结构性能作进一步的提高。

本来搁浅的摩托设备引进,最近有了新的转机,永和公司来人在北京与长城公司进行决定性的谈判。

房门响了一声,涛骑闻到一股香味。不用回头,他知道是江帆进来了。她头发有些蓬乱,乳白色的睡衣上披一件银狐领花格尼面羔皮毛里大氅。她站在桌旁,拿起一张图纸看。涛骑起身,帮她脱下外衣,挂在衣帽架上,拉她在沙发上坐下。

“怎么不多睡一阵?”

“睡不着。”

涛骑侧头亲了她脸一下:“等你爸爸春节回,我们就结婚。”

“你每天在数日子?”

“你不同样在数?”

江帆看着玻璃窗上被雨水淋得颜色变淡的双喜,内心不免悲凉,说:“双喜都褪色了。”

涛骑还保持着看日出的诗情:“我们的感情永远是新的,不会变色。”

江帆没看到那片阳光,激发不起那种感情。她深深地吁了口气:“为什么时间不能停留在那一天?”

“哪一天?”

“双喜照得通红的那个晚上。”

涛骑抱她到怀里亲吻。江帆挪开嘴问:“你想这次谈判会是什么结果?”

“日方很积极,价格也优惠。你爸爸总该考虑他女儿和女婿的心愿吧?”

“这次双方恢复谈判,完全是爷爷做的工作。”

“太让爷爷操心了。”

“老天保佑爷爷长寿。”

“宋医生说,爷爷的体质越来越弱了。”

涛骑见江帆愁眉不展,宽慰道:“我到工厂这么多年了,越来越有了信心。我不能老依靠爷爷。我坚信,我设计出了Ⅲ型,就一定能把它生产出来,装备芙蓉摩托。这条路走不通,可走别的路呀。”

他这种乐观未免不有点盲目。有的话江帆不好挑明说。她坐在梳妆台前开始化妆,涛骑仍伏案修改图纸。

晶晶来喊吃饭。江虹推着爷爷到了桌前。早晨吃白莲银耳羹、泡藕片和香葱酱抹花卷。两个孩拿了些吃的,挎着书包,喊了一声爷爷再见走了。

爷爷目送两个小孙子出去,说:“看到孩子脖子上系的红领巾,真像看到我们夜行军举的火把。马班长怕我走得太累,总要替我背抢。他肩上常扛两枝枪。”

爷爷更削瘦了。他只吃小半碗白莲羹和两片藕。

涛骑问:“我爷爷是不是力气很大?”

“这不是靠力气,靠的是人的思想、人的意志。”

江帆桌下踢了涛骑一脚,意思叫他说点别的转移爷爷思绪。她说:“爷爷,永和公司来人,预订下个星期谈判。”

涛骑回了江帆一脚,心里说:“芙蓉未必是轻松话题?”

爷爷说:“这次谈判应该能定下引进。我与几个方面的领导都打了招呼。对你爸爸说得更清楚。他不看我这老朽的面子,总要为你们年轻人的事业着想嘛。”

涛骑说:“爷爷,你说了话,绝对不会有问题。你就不要操心了。”

爷爷说:“现在简单的事情搞得很复杂,叫我怎么放心?我这个年纪了,还想管什么事,唯独眼前常见到的芙蓉不愿它败了。”

江帆说:“爷爷,你常夸马班长的孙子茶坨如何好,有他想着芙蓉,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爷爷说:“要茶坨去打仗,肯定与马班长一样英勇善战。可现在环境起了很大变化。”

宋医生来给爷爷作保健护理。他把爷爷送到卧室后,出来对涛骑和江帆说:“刘将军最痛爱你们俩。你们更应关心将军身体健康。他现在健康状况很不好,你们应尽量让他过得愉快,不要让他受精神刺激,也不要加重他心理负担。”

回房里江帆对涛骑说:“芙蓉在这个关键时刻需要爷爷,他千万病倒不得。”

“爷爷本来在病中,我们要记住宋医生的话。”

湘岳公司副总经理李湘娥的办公室设在物资大厦三楼南端原先作小会议室的房里,欧阳凯拨资五万元装修她的办公室,里面陈设全是按李湘娥的意见布置。办公桌上两台电话:一台厂内专线,另一台外线,除这两台电话利用率高,再就是那支签字笔。这是支自来墨水毛笔,插在玉皇大帝的瓷像座上。

为了在合同上有个漂亮签字,她仿王羲之字体反复练,没少下功夫。从情报室调到这里来当英语翻译的耿勇,建议她中文名字上冠一个拼音。他用花体草书一个字样供她参考。李湘娥觉得新鲜,有中西合璧的风格。她照着耿勇写的又练了好多天。

这日她守着电话,连上厕所都要人注意电话铃响。她很关心长城公司和永和公司今天开始会谈的情况。她设想有三种可能性:一是引进达成协议;二是继续拖下去;三是否定引进。若是第二和第三种情况,湘岳公司还有可能争取到这笔引进款。中午她要人带了一个盒饭在办公室吃。欧阳凯的办公室在斜对面。他要到广州,订好了下午三点的机票。他过来说:“中午不会有消息吧?”

“我和贾翔妮说好了,随时告诉我会谈动态。”

欧阳凯在与长城公司合作上充分发挥了李湘娥的作用。他想起一件事要与她说。李湘娥桌上电话铃响了。她过去拿起话筒。欧阳凯坐在一旁等,听出是她女儿打来的电话,要她没什么大事就回来吃中饭,嫂嫂在家里发脾气,说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李湘娥说:“你们不晓得去买,都在家里作客。”电话里罗唣了好一阵,才放下话筒,在欧阳凯身旁坐下:“你看,家里离开我连顿饭都吃不好,只怪我平时惯坏了他们。”

看她一时难平静,欧阳凯站起要走,李湘娥说:“你不是还有什么要说?”

欧阳凯这才重新坐下,说:“倒没什么急事。上午许董给我一个电话,说厂领导从开拓香港业务考虑,准备让刘宝贵来公司工作。”

李湘娥说:“这还不是许巩家个人的意见。当初林安元任命他作董事长,就是希望他在建立与恒昌公司伙伴关系上有所作为。现在他力不从心,就把他的野崽子搬了出来。”

欧阳凯理解她。她恨不得把湘岳公司对外业务都包揽下来,要是加进新人怕碍她手脚。她问:“准备让他当副总?”

“可能有这个意思。”

刘宝贵给李湘娥的印象并不坏,但现在让他与她平起平坐,她内心却是怏怏失常。欧阳凯说:“他来的话,主要负责香港方面的业务。”

李湘娥这时发现,她这位相好真会调配人员:长城公司有她,香港恒昌公司有刘宝贵,现在他真是有了两翼。

欧阳凯急着要走了,说:“先与你通个气。他来后怎么开展工作,我回来再一块商量。北京方面,我就等着听好消息。我到广州就给你电话联系。”

李湘娥一直盯着那部红色电话,那如一团火一样烤得她心里发热、心里不安。她想打电话过去,但考虑也许贾翔妮还在谈判桌旁,也许还没实质性消息。

到快下班时,电话铃响了。她接过电话,脸上没有高兴的笑意,也没失落的痛苦,而有如战士接到战斗任务那样摩拳擦掌的心情。

她放下话筒略忖,先拨了个电话回家,接电话的是江鸥。她还没开口,女儿交待她下班买米的任务。她要与江鹰说话,江鸥说姐姐到何家去了,嫂嫂回了娘家,哥哥在业余体校没回。湘娥说她晚上要陪客吃饭,叫女儿上爷爷那边去吃。

她接着拨了一个电话到附属工厂厂长办公室,挂通了好一阵没人接。他又打到刘济云家。他听说李湘娥邀他夫妇到金橘宾馆吃晚饭,真有点受宠若惊。

她把宴请的原由说成探讨湘岳公司与附属工厂今后的合作。这话说得新鲜了,主厂与附厂一历来是领导与被领导、支配与被支配、如猫和老鼠的关系,从来没享受过合作伙伴的待遇。

夫人唐锡辉说:“既然她是以合作的名义请我们,就不是她李湘娥私人口袋里掏钱,我们吃得落心。”

夫人虽说得有理,但刘济云仍有赴鸿门宴一般的胆颤心惊。既然要去宾馆赴宴,得修饰下自己的形像。按着摩丝喷嘴“兹兹”挤出一大团白抹揉在一圈染黑的发上,然后沿着光秃得发亮的头顶周边,细心地一根根摆正,恰如烹调师匠心独具地在拼盘边装饰萝卜丝。

夫人在门口等得急了:“三根鬼毛要费那么大的劲梳?”

李湘娥带了调综合部门当经理的吴闯和文秘张曼嫦陪客。她要了一个雅座。拿菜谱先点了几道菜,并说明:“我点了份螃蟹,这里的螃蟹新鲜,绝对没污染。还点了份乳猪,猪皮烤得比白莲、珍珠和江湾其他几家馆子的香脆。”

然后她把菜谱递给客人:“你们还要吃什么?”

唐锡辉摇头。刘济云说:“李总点的都是好菜,天上飞的、地下爬的、水里游的、荤的素的、干的稀的都有,点得很全面、很有水平。”

张嫂嫦听这话,用餐巾纸掩着嘴笑。

吴闯问客人:“喝什么酒?”

李湘娥说:“我喝椰奶。晚上还有事做。”

客人都照李湘娥要了椰奶。吴闯要了瓶啤酒。服务小姐很快地一盘接一盘地上菜。李湘娥剥了两个蟹钳吃,又吃了几片乳猪肉。然后放下筷子,说明请刘厂长来要协商的问题,并表明了她的态度。

刘济云听了轻松地吐了口气,笑道:“李总说的第一点,要我以厂长名义向长城公司报告芙蓉产品没有发展前途;第二点,讲清我厂是湘岳机械厂的附属单位,设备陈旧、技术力量薄弱,根本不具备消化吸收国外先进摩托技术的能力和掌握引进设备的条件。这两点你看得很准,说出了我们全厂职工的心里话。最近我睡不着,就是为芙蓉在发愁。”

李湘娥急于求成:“你的态度明确了。小吴你代刘厂长按刚才他谈的意思,马上起草一个报告,请刘厂长再审核签字,辛苦小张连夜传真给长城公司。”

刘济云奉承道:“李总干事雷厉风行。”

在附属工厂召开的二级机构主要负责人的会上,刘济云在来年生产计划报告中,出人意料地列举了芙蓉摩托生产存在的十大问题,作出了停止芙蓉生产的决定。举座哗然。

罗香第一个站起来发表反对意见:“我不同意刘厂长擅自作出的决定。因为这违背了我厂二千七百职工的心愿,也违背了我厂职代会通过的发展芙蓉摩托生产的决议。芙蓉摩托有今天的生产形势,是全厂干部和工人努力开创和奋斗的结果,我们决不能容忍任何人毁灭芙蓉。”她激动得咬住手帕“杀”地撕裂。会堂鸦雀无声,大家等待她往下说。她渴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刘厂长说的十大问题危言耸听。现在我就自己负责的工作,澄清他讲的市场问题和经营亏损。”罗香脑壳里有一册账,她用具体的数字说明芙蓉一直处于良好的销售势头。接着她解释了上半年芙蓉所谓亏损,是因为主厂以合营方式,把芙蓉的利润扯填了亚麻亏空。罗香发言博得热烈掌声。接着副厂长刘河槐激动地列举了很多事实驳斥了刘济云的发展芙蓉生产缺乏基础的观点。柳安强等车间领导也据理指出刘济云的决定是错误的。

最后刘济云亮出底牌:“大家别忘了一个事实,我们厂是附属工厂,我们的发展方向由总厂确定。我作为厂长只能忠实地执行总厂决定。刚才我说的停止芙蓉摩托生产,实际上是总厂领导意见。”

罗香回家,妈妈见她脸色不好,问:“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丈夫死后,罗香接了妈妈过来一块住。罗奶奶年过七十,身板硬实,还能帮女儿带孩子操持家务。

罗香说:“我没什么,只是心里有点闷。”

罗香进房里披了一件黑色风衣出来:“妈,你先吃饭,别等我。”

罗奶奶不放心:“下班了,还去做什么?早点回来。”

朔风凛冽,罗香上珍珠岛会夫池南畔,在翠柏间的石墩坐下,往日和丈夫到池边欣赏芙蓉的情景仍历历在目。每当看到那盛开的花朵和亭亭如盖的绿叶对他们事业都是一种鼓舞。可今夜灯光照耀下满池残荷凋零的败景,如刀一样割得她心痛。她和进坚曾面对会夫池立誓,把发展芙蓉作为已任,贡献毕生精力。进坚走了,她发展芙蓉矢志不渝。想到今天芙蓉要绝命了,不禁悲呼:“进坚,芙蓉遇上了厄运,你英灵长存,你一定要帮助芙蓉!”

她从提袋取出一个黑色盒子,抓了一把丈夫的骨灰,撒到池内,心里默念:“进坚,芙蓉若有救,你让芙蓉开出几朵,振奋全厂精神。”

罗香顿觉茫茫夜色中,丈夫来到她身旁。仍是骑一辆改型芙蓉,哼一支流行歌。她坐到车后,双臂紧紧抱住他腰。芙蓉在河堤上飞弛,在江上劈波斩浪,在白云蓝天飞翔。

她问:“我们飞到哪里?”

“我们飞到明天。”

“明天在哪里?”

“明天在梦中。”

罗香醒来,见眼前池内,开出三朵艳丽的芙蓉花。她兴奋得高呼:“芙蓉开花了!”

刘河槐开完会,来到秀竹家。她听说刘济云私自作出终止芙蓉生产的决定,如被电击,端着的一杯开水落地,杯子摔成碎片。河槐慌忙扶她沙发上坐下,后悔不该急着把这消息告诉她。

她嚷道:“你是副厂长,为什么不抵制?”

“我反对,那又有什么用?他是厂长,执行总厂的决定。”

两人一时沉默,都想到了同一个问题:芙蓉要断送在刘济云手里。

秀竹关了电视机,说:“要救芙蓉,先得把刘济云赶下台。”

“我们凭什么赶他下台?”

“他无能。”

“这不是理由。只要他不犯法,官帽可戴到六十岁。”

“反正,决不能让他再当厂长。”

“只有与爸爸去说。”

“免了他的职,你当厂长。”

“我不行,这个副厂长还是霸蛮在当。我看,只有涛骑合适。”

秀竹说:“我们去听听罗香意见。”

他们骑自行车到六村。罗奶奶见他们先问:“你们见我罗香没有?”

秀竹说:“我们正是来找她的。”

罗奶奶望着门外抹着眼泪说:“她还没吃晚饭,一定又是去会夫池了。”

秀竹和河槐要走,罗奶奶说:“你们莫急,喝杯茶再走。”

河槐说:“你侬家莫客气,我们有点要紧事找她。”

罗奶奶说:“你们见了她,拖她回来吃饭。毛毛也哭着要吃奶了。”

河槐与秀竹到会夫池,发现南岸丛一堆人看热闹,忙从浮桥过去。大家围观三朵盛开的芙蓉花。他们觉得新奇,也挤进去看,发现罗香也在,问她是怎么回事。罗香扯着秀竹手出来:“我们找个地方谈。”

秀竹说:“你先回家去吃饭。”

“我不饿,我们去涛骑那里。”

秀竹说:“他现在与将军住一块。”

河槐说:“我去叫他出来。”

罗香和秀竹在院外等,不一会儿涛骑江帆跟了河槐出来。他们到涛骑屋里。因多日没人住,家具都蒙上一层灰。江帆忙烧开水泡茶。秀竹催罗香解释三朵芙蓉盛开的缘故。罗香把撒骨灰和做梦的情景细说了一遍。她高兴地说:“这不是说我们芙蓉还有救吗?”

江帆一听就明白这三朵芙蓉傲霜开放之意,自忖:“这是湘妃娘娘鼓励大家不要泄气,更是对我们芙蓉三姐妹的鞭策。”

秀竹说:“这真是奇事。”

河槐说:“芙蓉开花是个好预兆,但具体工作还要我们大家做。”

他把刚才与秀竹议论的意见讲给了大家听。秀竹问侄儿:“涛骑,眼下的芙蓉是副重担子,你有没有勇气挑起来?”

涛骑说:“爷爷前天对我讲,要决定引进芙蓉生产设备。我就想应调过去,不能再敲边鼓。有了引进,芙蓉要大发展,我正在考虑筹备Ⅲ型的试制。现在如大家信任我,要我当厂长,我马涛骑决不推辞。”

罗香笑道:“马博士是实在人。这话我听了高兴。博士当厂长肯定行。进坚生前不只一次说过,领导发展芙蓉的担子最后要落到马博士肩上。”

江帆赞成涛骑当厂长,但说:“涛骑是个干实事的人,若如在亚麻办一样,配两个助手专跟他玩心眼,他就难办成事。”

涛骑说:“若我当厂长,槐叔仍当副厂长管生产,要请罗香当副厂长抓销售。”

江帆说:“涛骑很会用人。”

罗香说:“马博士这样看得起我,我自然愿尽力,但我们在这里自己封官是不算数的。”

江帆说:“你们的任命问题,我去打通关节。”

涛骑不愿让她去找林安元,说:“这是我的事,我去解决。”

罗香说:“只有劳刘将军神。有他侬家在,芙蓉就有希望。”

江帆敏感地觉得这话说得不好,心思:“爷爷若有一天不在世上,芙蓉岂不就完了?”

涛骑和江帆送走客人到了十一点。涛骑说:“这么晚回去,怕要惊动爷爷。”

江帆说:“你就在这里睡算了。”

涛骑洗漱出来,见江帆坐在沙发上发愣:“你不洗一洗?”

“我等下回去睡。”

涛骑在她旁边坐下:“别走了。”

江帆偎依到涛骑怀里,说:“涛骑,你听我的,不要与爷爷说你当厂长的事。”

“你也听我的,不要去找林安元。”

“他是厂长,抓着任命干部的权力,我不去找他行吗?”

“他是流氓!我宁愿不当这厂长,也不要你去求他。”

江帆抬起头,望着朋友激动的目光:“涛骑,你应该相信我。”

“你说我不相信赵莓?芙蓉是我的事,以后你不要过问,你专做我的夫人。”

涛骑抱她亲吻。江帆挪开嘴说:“涛骑,你想想芙蓉的历史,靠一个人能发展起来吗?”

“你是我的妻子了,我心里老不安,总怕你要离开我。”

涛骑和江帆一块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接着是一阵默默的亲吻。

第二日上班时刻,江帆到厂长办公室。林安元对她不期而至并无惊异。他坐在办公椅上做了一个手势:“请坐。”

他眼里没前一阵见她时的那种淫猥光亮,也没那种唾涎三尺的笑脸,而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

江帆说:“我是来求你帮忙的。”

“什么事?”

“马涛骑想调到附属工厂当厂长。”

“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你同意不同意?”

“这要集体讨论决定。”

“我问你个人的意见。”

“他要发展芙蓉,我不反对,但别想总厂扶植。”

“我只请你任命他当厂长,我们只间有什么,不应给他带来影响。”

“我这个人一向公私分明,我不会拿这些来作私人交易。”

“那就好。”

“我想马涛骑明智的话,不会与我来争你。因为你是我的唯一选择,而他就不一样。”

“这不是挑选商品,你怎么忽略感情的存在?”

“我这个人不讲感情,只讲实际需要。”

刘江帆走出办公室后不久,林安元打电话给总师办马涛骑:“马副总,我林安元,刚才刘江帆到我办公室,说你想到附属工厂当厂长,是这样的吗?”

马涛骑觉得头皮在收缩:“权在你手里。”

“我同意了。但我要说明,这并不是凭她与我私人有什么关系我才同意的。”

马涛骑觉得受到羞辱。他听到话筒里的笑声,一时没想到用什么话回敬对方。

马涛骑再也坐不住了,气冲冲地跑到厂部大楼北侧的理化楼来见刘江帆,有人说她回家给父亲打电话去了。马涛骑发动摩托,一线风到一村。

江帆见他气色不对,问:“出什么事了?”

“我说过,我的事不要你管。”

江帆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见她凶兮兮的样子,拉他手进屋,关了门说:“我能不管?”

“你在向我表明,你与他的关系不一般,你的要求他能满足。我马涛骑是草包,非得依靠自己的妻子去献媚,换取别人廉价的任命?”

“随你怎么去想。”

江帆气得掀开门,冲出了院子。

涛骑在家里过夜,清早到爷爷这边。吴嫂端一钵小米稀饭出来:“你早晨吃过了?”

涛骑说:“吴嫂没打我的米?”

这时江帆也进来了。河槐说:“你们吃,出门几步就有吃的买。”

吴嫂小黑眼珠很会观颜察色,说:“我就去买。”

爷爷没出来和大家一块吃饭。他昨天中午和晚上都没吃东西。吴嫂很快买来肉包子。涛骑和江帆没胃口。他们匆匆吃了一点,进爷爷房里。

“爷爷,你今早舒服些吗?”

“夜里闭上眼,就望见过去的战士。昨夜又梦见和鬼子争夺天杀谷口。他们骑亚麻,我们骑芙蓉,看着要超过他们,可我们路上怎么冒出一块石头,战士碰在上面都翻了车。我指挥大家搬掉石头,浪费了很多时间。”

江帆听爷爷这话,本来压在心上的一块石头更加沉重。涛骑说:“爷爷,你安心休息。我会很快生产出Ⅲ型来的。”

爷爷说:“我相信生产出Ⅲ型,能赶上亚麻。我要帮你们把设备引进来。”

河槐端来一小碗稀饭:“爸爸,你多少吃一点?”

“你先摆在一边。我想到会夫池边去吸口新鲜空气。茶坨,你扶我上车。”

涛骑说:“外面很冷。”

江帆想让爷爷高兴:“等下午暖和,我们推你到池边去看芙蓉花。”

爷爷惊异:“这个季节哪还有芙蓉花?”

江帆不想说出真情引起爷爷伤感。涛骑嘴快:“前天夜里,罗香往池内撒了丈夫的骨灰,出奇地开出三朵花来。”

爷爷想起老家的荷湖,想起姐姐的鲜血梁红的那一片荷花,说:“芙蓉有情啊!你们快推我的车来。”

涛骑和江帆推爷爷过浮桥。虽是明丽的太阳天,可仍寒气逼人。爷爷穿一件鸭绒袄,戴白色羊羔皮帽。江帆觉得风不小,又取下自己脖子上的羊毛绒长围巾,缠到爷爷脖子上。赏花的一堆人,见将军闪开一条道,纷纷问他好。将军微笑着向大家摆手。

三朵芙蓉经两夜寒风,仍艳丽耀目。

将军赞道:“太漂亮了!真像是秋天了。”

益彩拿相机过来:“外公,我给你照相。”

她先给老人拍了几张单人照,然后与涛骑江帆合影。照过相,爷爷说有话对他们讲。涛骑推车到石塔东侧。这里当阳,没有风。爷爷叫他们在木条椅上坐。爷爷望着江面,说:“我像是回到了那个秋天,我们到了抗日的关键时刻,在华北战场上,我挂帅点兵,领导八路军五个师,与日本的关东军作了一次全面的较量,重挫日军嚣张气焰。”爷爷的目光转向涛骑,“昨天槐儿跟我谈了附属工厂情况,确实有些叫人担心。我还最后挂帅点一次兵,叫茶坨去当芙蓉团长。我和小林打了个招呼,他同意了。茶坨,这副担子不轻。一扇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江帆,你们都要帮助他。”

涛骑说:“爷爷,我不会辜负你的厚望。”

江帆也表示:“爷爷放心,我们芙蓉三姊妹,深受你赤脚精神熏陶,我们会竭尽全力,协助涛骑完成大业。”

李湘娥来上班,办公室打扫得一尘不染,热水瓶里灌满了开水,连空调都预先打开了。她坐在办公桌前,手拿笔在文件上作批示,同时肩膀夹着电话说话,有如那打击乐师,手脚并用操作大锣小鼓的本事。在她指挥下,她手下一帮人也忙得团团转。

她拿起电话筒:“张曼嫦,你过来一下。”

在这一层西尽头办公室的张曼嫦,手持一个文件夹过来,见李总在接电话,便站在门口待令。李湘娥喊“进来”。这表明电话没重要内容。她手掌捂住话筒,望了张曼嫦一眼,问:“美国有消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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