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分歧初露

第7章 分歧初露

第七章分歧初露

1

刘江在办公室上抄录帐目,算盘不时发出清脆,富有节奏的声响。细长的手指在算盘上弹跳,其熟练程度犹如钢琴师在演奏悦耳的奏鸣曲。

“刘江,算盘打的真好。”王必成不得不佩服的说。

“请等一分钟。”刘江说了一句。算盘上又是一阵快速眩目的跳跃,一串数据平躺在算盘上,刘江记下,抬起头。

“哦,必成,有事?”

“商量一下。”王必成用食指撑着鼻梁,围着桌子转了一圈,“是这样,调度会上,总经理安排的事,看看如何弄?”

“你安排,我照办就行了。”刘江一脸诚恳。

“铁路款量大,又是细致活,总经理也很重视,我被传统的储蓄搞得脱不开身,你看,这一块,你能不能担下来?”

“你说了算,我没有意见。”

“你虽然刚来几天,我感受到你的能力。铁路款的运作任务就你最合适,别人我真有点不放心,而我又脱不开身。”王必成感到目的达到,对刘江和颜悦色。

“行,你把铁路资金的帐目与资料拿过来,我照办。”

“那好,刘江。”王必成面露笑意。他似乎松了口气,他知道这笔款子的重要,出不得半点纰漏,自己的玩性又大,如果不把此事推出去,死活都难挨。

王必成很庆幸,某种意义上讲,刘江的到来跟他解了围。

2

书仁慢跑着,挤过人头攒动的人群。街上的人流和景致逗不起他的兴趣,他早早就同大哥通过电话,告之今日回家吃饭,不闻“公”事。尽管如此,书仁出钱庄的大门,已是街灯通亮。

大哥和书忠在门外交谈,不时眺望街灯朦胧的马路,看样子,他们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嗯,好像是二哥。”书忠说,马路上可见书仁的身影。

“大哥。”书仁略喘着气,扶着书忠的肩。

“不好意思,说的是七点准时到家,现在已经快八点了。”书仁笑哈哈,略带歉意。

“老毛病,不守时。”书义佯嗔。

“二哥开会蛮守时。”书忠讨好书仁。

“走。”三兄弟进屋。

堂屋的桌上杯筷已经摆好,一瓶“竹叶青”竖在桌上正中。挂在堂屋正中的贤山遗像两旁是苍劲有力的书法对联。

“猛老逸四海,骞翮思远翥。”此联墨迹摘自陶渊明之杂诗,出自贤山之手。

遗像中的贤山炯炯有神,深邃的双眸宛若期盼孩子们平安地回来。

书仁好象今天才这样认真地仰视父亲,他默默地向父亲发誓:

“爸爸,我一定好好干。”

“书义知道书仁心里在想什么,轻轻点头。

书忠也肃立在旁,眼圈微红。

“哟,快上桌,把菜热一热。书义,你快安排书仁、书忠坐。”大嫂淑华笑盈盈。

“来,我们兄弟三人各坐一方。”书义说。

若干凉盘,几碗家常菜上桌,书忠打开了“竹叶青”。

“我知道你很忙,也没有过多的干扰你,不过事要干,身体也要注意。”书义说。

“没什么,大哥,你看我这块头,少睡几个小时不妨事。生意上的事嘛,刚开始是要费点神的,走上正轨就好了。”

“大哥,二哥的几斧头砍得蛮好哟,几招几式把明志调理得顺顺当当的。就是喜欢吼人。

“二哥吼你,总有些原由,你还不是做事不到位。

“那你怎么不吼我?”

“来,别光说话,把酒斟满干一杯。”书义发话。

“二哥,随着铁路款项到位,法行资金的引入,特别是进入银行业的通行证到了手。下一步,是唱大戏的时候了。”书忠夹了一块白鸡放进嘴里。

“没错,我想趁热打铁,先把钱庄改为银行,轰轰烈烈地干一场。”书仁咂了一口酒。

“干大事,引外资,攀权贵我没有意见,实践证明,前期的业绩和运作,上了一个大台阶,股东们也很满意。特别是对几项储蓄,评价甚高,笔笔可圈可点。铁路款,法行,这样的动作,也行,不过处置必须慎重。”书义的举态略显阴沉。

除了几项储蓄,大哥谈到法行资金和铁路资金的补进竟如此低调,书仁不解,这些不正是能使钱庄脱胎换骨,大展身手,且梦寐以求的吗?怎么大哥却不太热心?是世俗的观念在大哥身上的反映还是自己顾此失彼而冒进?大哥的话语使书仁惑然。

“权贵可交,断不能深,洋人可联,决不能陷。书仁,你的想法是好的,可世道却无情。好时赛朋友,恶时视仇人。决不能密幕障眼,冒进不得。我意,进一步,稳一段,再进一步,再稳一段。稳就是调整,如果,没有调整,出事就在一朝。”

大哥的话好像与书仁的思绪有距离,书仁满腔热忱被一盆凉水浇得冰凉冰凉。

“听说RB正金洋行也有意同你联合?”

“只说是同我会晤。联合,联合做生意有什么不好?”书仁说。

“欧战结束以来,泰西各国在华的势力有所收敛,惟独RB势力有增无减。书仁,前些时,汉口林育南和恽代英领导的抵制日货运动,你难道不知?武昌的不少民众都过江来支援,与日联姻这样的事你也有考虑的余地?”

“你们开口说RB人不好,闭口说RB人的货冲击中国市场,当初为什么送我去东瀛?场面上,RB人不是在平等地同我们做着生意?也没有偷,没有抢。既然泰西各国都能同中国人做生意,RB的生意为什么又不能做?某种意义上讲,抵制日货说明日货有竞争力,质好价低。我们中国人为什么做不到?

“抵制日货可以啊,那么我们要造出超过他们水平的东西来,他自然就倾销不起来了,只能说明我们落后,越落后越保护,恶性循环。”

书义勃然大怒,脸气得铁青,又没有强有说服力的理由来驳斥书仁。他认为自己的阐释绝没有错,但也苍白。如何说服书仁呢?书义心绪沉郁。

“中山先生说过,中国经济要溶入世界,没有错吧。政治上的事我现在不想谈,经济上的事应有规律可循,一加一就是二。大哥,你是发自内心的忠告,可我不能苟同。”

。。。。。。

大嫂准备的丰盛晚餐不欢而散。当淑华从厢房出来时,只见书义和书忠沉默无言,一扫刚才那种温馨活跃之气,一下子把淑华搞懵了。

“二弟人呢?”

书义不作声。

书忠指了指楼上,用手搔着脸。

“怎么回事,好好的?”淑华摇头不解。

3

静谧的卧室。

书桌上,台灯发出柔和的红光,书仁伫立窗口,仰望星空。皓月从无云的天际泻下银光,与街灯交融,显现出迷幻的色彩。朦胧中远眺,仍是一片迷蒙,耳畔只有长江上大船的鸣叫声。

书仁揣摩着大哥的话语,心中顿然迷惑不安。

“中国经济如果不溶入世界大潮是很难发展的……平等待我之民族,难道中山先生的话语也有错?”

中山先生是书仁的偶像。

除了父亲,他最崇拜的就是中山先生。辛亥首义,虎啸风声。一举推翻满清,创立民国,混沌初开。怎料列强肆虐,军阀割据,各种矛盾交织,使国不能富,民不能强。即便如此,中山先生的人格魅力和不屈不挠的精神仍为国人所颂,也得以书仁之辈以手加额之崇敬。在RB,中山先生把RB的学生服领一弃,多加两个兜,不就是魅力无穷的中山服么?留学期间,书仁穿的最多的就是中山服。

大哥说的也不错,国人在抵制日货,由武昌闹到花楼街,而且越来越受到民众的支持,这是不争的事实。是RB货不好?人家质好价低;是RB人不好?中山先生,黄兴先生,多得数不清的英雄豪杰,不也东渡RB去学习吗?RB30年的维新,打败俄国,成为东亚之强国,而我国的图强何止30年?自己手艺不行,拦人家的产品拦的住吗?拦得了初一,拦不住十五。不过话又说回来,国家就这个现状,国力如此衰微,技术水准如此低下,如果真让日货涌进来,多少商铺要关门,多少工厂要破产,多少工人要失业?

书仁的心是矛盾的,怎么理解都不无道理。他的目光回收到室内,陷入茫然自失之中。

他感到烦躁,脱下西服,用手轻轻抖去灰尘,走向衣橱。橱开,映入眼帘,一件深灰色的中山装挂在衣架上,他顿觉眼睛一亮,一种久违之感充溢,不由自主的放下西服,把中山装从衣橱中拿出。

回国后,一直没穿这件深灰色,挺括,略带香樟味的中山服。他放下衣架,把中山服托着,如同久别的朋友一般。

中山服衣兜露出花边手绢角,他轻轻地抽出。粉红色,绣着樱花图案,发出淡淡清香的手绢呈现在他的眼前。睹物思人,隐匿于内心深处的心心念念油然而至。

书仁的表面仍显平静,他压抑着心中澎湃,坐在沙发上,将中山服摊于双腿,定睛凝视着樱花图案。平日里,一心扑在钱庄七七八八的事上,偶尔也曾见到中山服,甚至触摸到这条手绢。不过,转眼就将深深的眷恋抑压在心底,使其之念,悄然而逝。

钱庄刚刚接手,万事俱难,容不得他半点顾念与浮想。他深知,稍一分心,炽热的工作欲将会耗损一半。

钱庄的诸事稍有进展,大哥的话语又似一桶冷水。此时他也想转换一下心绪,一旦这种心绪从心底泛起,一股甜蜜的东瀛之恋便将拨动心弦,继而溢涌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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