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赤鸦
北风携卷着霜雪侵略着所剩无几的五彩世界。他们誓要将人间变作非黑即白的地域。
云至明走在前面,苏牧紧随其后,两人匆匆钻进哭号着的山洞里。
“万万没想到21世纪还能有这种鬼地方,简直是原始社会。”
男生女相,想必指的就是此人。若是不开口,陈清水绝能做个精致的瓷娃娃。他埋在一堆茅草里,仅探出的一颗头将近贴在篝火上,似乎马上就要火烧眉毛。
云至明一回来就撞见这句话也倍感无奈:“工作之需嘛,也是没办法的事。”说完他深深吐了口热气,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夹了两眼陈清水原地坐下。看来他并不想与他同流合污。
“就因为不得侵扰百姓这种陈规,我们只能窝在深山老林里慢慢冻死。也许多年以后的考古学家还会想起他们在山洞里挖掘冰块的经历……”
“你啊,嘴下积点德,多哄哄你的那些女人比什么不强?”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的家伙刻薄地说道。
陈清水挥着手仿佛要将他这一番话作云烟散去。
“你就是新人?”戴眼镜的男子正往火里填柴,一面握紧树枝拨开掉出来的灰烬,一面有意无意地搭着话。
苏牧点头称是。
戴眼镜的男子不慌不忙的转过头来,山洞外呼啸的风雪正侧映着他的一半背脊,身下摇曳的火光勾勒出棱角鲜明的下颚,显得格外冷峻。
“叫我眼镜就好,别看是个绰号,但绝不是不信任你。毕竟以后要一起共事,你我也应坦诚相见。”
苏牧说:“自然。”
“你要知道,绰号这种东西只要极符合本人的特质,一定程度上就算代替本名也没有关系。”
“我明白。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总感觉依稀听过这种说法。记住每一个遇到的人的名字并不容易,所以要想给别人留下深刻印象,不如直接留下更直接的绰号。”
眼镜朝云至明微微一笑,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借篝火点燃,徐徐吐出:“你这家伙顶招人喜欢。我问你,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吗?”
苏牧摇摇头,表示一无所知。
“这已是人尽皆知的常识了吧,你真的没骗我?”
苏牧依旧重复着无知的动作,看上去并不像是在装傻充愣。
眼镜看向云至明,后者解释道:“别这么看着我,这家伙也是中途教皇硬塞给我的。”
“既然是教皇推荐的人,也不好驳斥。真是为难你了,头儿。”眼镜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喃喃自语,“好吧,我也不嫌麻烦,规矩尽早立,这种事还是得说清才是。”
“这世上多的是杀人如麻的恶鬼,它们几乎在人类文明有记载之时便存在着。有一种说法是,它们永远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屠杀下一级的生物,人类只是地球漫长生命周期中站在顶点的少数罢了,那些家伙却一直存在着。不过好在,我们有着还算不错的大脑。团结在一起,解决共同的问题。为了自保,赤鸦诞生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将一切的鬼怪消灭在暗处,留下干净安全的空间,让孩子们能在阳光下玩耍。”眼镜说完还满意的点点头。
“喂,你又擅自给新人灌输什么思想,”陈清水说道,“最后什么阳光是他自己胡诌的啊,要做的工作只有宰了任何站在你面前想要你命的家伙,也只有这一点。我们干这行苦的很,一没福利,二没社保,有时就连稳定的工资都拿不到,也许是因为在别的国家有许多亡命徒被编进了赤鸦,
怕影响不好吧……我告诉你,大家干这份工作仅仅只是为了钱,不是为了什么大义,所以,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不要想着什么要保护身后素不相识的人。想逃的时候逃走就好,没什么丢脸的。”
苏牧说:“当然是为了钱,但我也有着不得不加入你们的苦衷。”
看着苏牧攥紧的拳头,陈清水不禁微微一笑,紧接着徐徐站起身来,说道:“每个人都是这样,来到赤鸦的人多如牛毛,无一不是怀着各自的目的,心怀鬼胎。可是,死神可不眨眼,那些死掉的同辈与同事——我已经记不清他们的名字了。每一个,每一个,不管是言语还是神色,都在告诉我:我进入赤鸦的目的并不单纯。看吧,我,眼镜和枫,这里就是我们三人唯一的归宿,我们来到这里也绝无二心,因此能无数次化险为夷活到今天。你,苏牧,头儿去接你之前曾简单提到过你的名字,虽然你身负教皇的某项指示,但如果你能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的话,我建议你离开。”
苏牧亦站起身来,说:“赤鸦也是我如今唯一的归宿。”
陈清水自苏牧的面部觉察不到一丝的情感跳跃,他试着激怒苏牧,想着若是能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痛胖揍,那所谓的坚持与归宿或许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借口。
云至明翻个身装作没看见,也许还是觉得不放心,又支吾两句:“打架归打架,都别挂了彩,要不一会儿出任务时可就麻烦了。”
“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笨蛋。”眼镜也毫无阻拦的意思。
再看窝在山洞最里名为枫的女子,自苏牧进来就闷头大睡,怕是连此人的存在都尚未察觉。
“闭嘴,四眼。”陈清水毫无预兆地扑过去,抡起的拳头重重砸进苏牧的眼眶。中招的苏牧弹射似的飞了出去,后脑勺撞在石壁里发出一声闷响。
“喂,你是不是闹过头了。我好像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了。”眼镜略略起身,焦急的朝苏牧那边望去。
陈清水根本没把眼镜的话当回事,他脚下生风,快如闪电般地冲向苏牧,拽起苏牧的头发,朝着那张凹陷下去的脸,一拳,两拳,紧接着一通乱拳。分不清是谁的血从他指缝间甩在地上,陈清水只觉得手指间有如火刃煅烧般剧痛。
眼镜急忙冲上去锁住陈清水,放倒他:“你他妈的疯了?再打下去就要闹出人命了!”陈清水那张脸因窒息而变得血红,凸出的眼白拱出的瞳子死死盯着苏牧瘫倒的方向。
就在陈清水乜呆呆缓神之际,苏牧突然抬起头来朝他一咧嘴,陈清水吓得一个激灵。但根本来不及反应,陈清水仅仅抽动了下小指,随即他感到自己变成了彼得潘,在半空中飞翔,片刻后蔓延全身的剧痛一齐涌上来。
“打人不打脸啊,混蛋!”
陈清水滚了一圈躲过扑上来的苏牧补上的拳头,他边退边骂,一面眯缝起肿胀的双眼打量着苏牧:那家伙的手指因为砸在石头上用力过度,白骨自皮肉爆开,森然可怖。
陈清水大骂一声:“云至明你害我!”随即调头就跑,刚撤出两三步又听闻咚地一声闷响——苏牧飞到了陈清水前面摔了个狗啃屎。
“正睡得香呢,又是谁允许你们打架的?你们昨天晚上彻夜打牌就算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叽叽歪歪、叽叽歪歪的,还有完没完啊!”
陈清水只觉感到喉咙嘶哑,浑身无力,方才那声怒吼可谓是五雷轰顶。沙沙地踏雪声走进了,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对着面前的女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形变的声音几乎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枫姐姐,小的罪该万死!”
拖得长长的尾音还没自牙缝里钻出来,陈清水的头部便遭到重击,身子一歪,整个人栽进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