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莫哭，这一回不让你为难了
沈怜轻轻扬起下颌，声音冷若冰霜：“尊主可知痴人说梦，痴心妄想，荒诞不经如何写？”
殷之年轻笑：“那月神可知自私贪婪，龌龊卑鄙怎么写？明知自己有病还恬不知耻地占着小鱼儿，让她痛不欲生，想必今日你也瞧见她哭得有多伤心。”
“有病”两个字刺痛沈怜的耳膜。
他眯了眯眼，杀意四起：“论龌龊卑鄙，你比本座强多了，神魔大战背叛老魔尊，害他身首异处，还将这祸推给天界。殷之年，纵使你费尽心思爬到魔域尊主之位，也永远不能光明正大的拥有小鱼儿，你只能是她的兄长，你永远都不能得到她的爱。”
卑劣的行为被戳破，殷之年额上青筋暴起，怒极反笑不再说话，只是缓缓斟一杯酒。
倒酒时，手腕上红绳串着的白色鳞片盈盈摇晃，在月光下瑰丽夺目，其中金光若隐若现。
沈怜瞳孔紧缩。
逆鳞！
“谁的？”
殷之年挑眉，故作惊讶地捏住那个月牙状的鳞片，声色透着赤裸裸的得意：“世上玄龙只剩两只，一个江胤礼，一个小鱼儿，你觉得本尊手里这片属于谁？”
沈怜定在原地，胸前血气翻涌。
“龙之逆鳞，平常轻轻碰一下都疼得不行，失去逆鳞更是丢了大半条命，你也知道，小鱼儿很娇气，可她忍着剜心剧痛，硬是拔下来赠予本尊，你说……她对我当真没有半点情意？”
殷之年仰天大笑，笑到胸腔都跟着震颤。
“本尊拥有着小鱼儿千百年，那些日子你不曾拥有也无法拥有。你不过是她离家散心的一个乐子罢了，她终将回家，回到本尊身边。沈怜，你果然应了自己的名字，真可怜。”
回廊下，男人脊背紧绷，墨色眼眸染上暗金，毁天灭地的暴戾之气疯狂翻涌。
下一刻，两边的人影同时虚晃。
*
江稚鱼等了很久，迟迟不见沈怜回来，以为他半路走丢，无奈翻下床，揉着太阳穴出门捡人。
没想到人没捡回来，反而捡了一地鸡毛。
【呜哇！阿崽快看，那是什么戏码？】006抬起小短手。
半空中，一黑一红不停纠缠。
殷之年瞥见那道娇小的身影，在沈怜冲过来的最后关头，突然收起抵挡的手，结结实实挨了一掌，从高空坠落，将石桌砸碎。
他捂住心口，吐出一大滩黑血，把身上妖艳的红衣染得更深。
江稚鱼顿时五雷轰顶。
【这什么这什么这什么！！】
006:【凭本统看人的直觉，谁对谁错实在难说，但是大魔头的表情也太平静了吧？】
……
须臾，一人一统异口同声。
江稚鱼：【越平静越生气！】
006:【越平静越生气！】
她瞟一眼地上的殷之年，见人没死绝，还有点动静，忍住了去扶他的冲动，从他面前直直跑过。
“沈怜，你有没有受伤？”她跑到沈怜跟前，左右扒拉他，没看见血迹后才松了一口气。
江稚鱼转头：“大哥，你……”
“小鱼儿，跟我走。”沈怜眼眸低垂，打断她的话。
江稚鱼重重喘了一口气，如鲠在喉。
眼前是她最爱的人，可身后也是她的亲人，长兄如父，平日里除了小叔，殷之年就是教导她最多的人，比阿爹还多。
进退两难。
江稚鱼抓住沈怜的袖子，声音轻软：“沈怜，我们先一起回幽兰坊，行吗？”
她可以选择先安抚沈怜，第一时间关注他，可让她完全不顾重伤的殷之年，实在难以做到。
“小鱼儿你犹豫了，你不愿跟我走。”沈怜平静的声音里，隐含一丝颤抖。
江稚鱼急得眼圈通红，她该怎么说，她还要怎么做才可以？
这情况比神魔大战里腹背受敌，还要令人窒息！
“咳！”
身后，殷之年压抑剧烈的咳嗽，浓血不断渗出嘴角：“小妹你同月神走吧，不要伤了感情，大哥一个人没关系的。”
006:【……】它刚才是眼花了吗，为什么有一瞬间看见那玩意儿在笑？
沈怜朝他歪了下头，猝然勾唇，冰冷幽怖的笑声从喉咙深处传出来。
赤裸裸的取笑和蔑视。
殷之年有片刻被震住，呼吸渐渐急促，这人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沈怜收回目光，脸色虽然冰冷，但柔和了不少，他没舍得甩开袖子上的小手，抬起另一只手点在江稚鱼眉心：“莫哭，这一回不让你为难了。”
江稚鱼隐约感觉有一股暖流从眉间注入体内，转瞬即逝。
周身狂风骤起，眼前人眨眼间消失不见。
“沈怜！”
她扑了个空，心跳在那一瞬停止。
居然直接扔下她跑了？！
江稚鱼当即让所有守卫封锁出路，她提着裙摆像只无头苍蝇在魔域里乱窜，几乎把整个魔域跑遍，都没找见人，最后还摔了一大跤。
“我他娘的好菜，他修为太高了，我跟不上他！就知道欺负我！”江稚鱼坐在地上，搓着手里的泥嚎啕大哭，差点背过气去。
006摸摸她的头:【阿崽别气馁，你菜不是因为你不努力，是你身体和资质的上限就摆在那。】
“……滚。”
高树上。
追风听着江稚鱼撕心裂肺的哭喊，再瞅瞅明明心疼得不行，却还双目紧闭，极力隐忍的主子。
有一张好好的嘴，怎么就哑了，非要戳心窝子！
他于心不忍：“主子，夫人哭了。”
沈怜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心疼得气血上涌。
他咽下嘴里的血，唇边残留冷意：“再忍忍，小鱼儿不吃苦头哪能知晓世道险恶，不吃苦头……怎么懂得这世间最安全的地方，只有我身边。”
那话不知道是吩咐追风，还是安抚自己。
追风说不出话来。
比世道更险恶的是主子！
*
江稚鱼找累了，识趣儿的不再折磨自己，提着破破烂烂的裙摆原路返回。
倒塌的石桌上没了人影。
她顺着血迹一路找到殷之年的寝殿，也曾是阿爹的寝殿。
还没进门就看见数个婢女端着水盆进进出出，进去时水是清的，出来就是一片血红。
“大哥，你还好吧？”江稚鱼走近，瞧见他胸前一片乌黑，愧疚涌上心头：“对不起……”
殷之年将她的狼狈尽收眼底，疼惜下是快要喷薄而出的兴奋。
他屏退周围的人，亲手抚去她的眼泪，笑意温柔：“大哥心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江稚鱼愣了一下，默不作声躲开他的手，抬起袖子擦鼻涕。
殷之年眼神凝滞，随即笑道：“小郎君找不到了？”
江稚鱼哭得鼻子抽抽，点了个头。
确定床上的人还能继续喘气后，她磕磕巴巴地开口：“大哥好好养伤，一会我要回月宫了。”
这里找不到人，那她就回家里蹲点。
就不信沈怜永远不回家！
“沈怜扔下你，你还要去找他吗？”殷之年低着头，表情在烛火里晦暗不明。
“找，他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找。”江稚鱼气鼓鼓地抹一把泪水，作最后的道别：“大哥早点休息，不要生他的气了，以后我给你送宝贝赔罪。”
她才走到殿门前，床榻上的人忽然出声。
“可我只想要一个宝贝。”
江稚鱼视线被泪水糊住，眼睛看不清，耳朵也跟着不好使了。
“大哥你说什么？”
她一脸迷茫地转头，回眸那刹那，一双巨大的蛇眼出现在面前。
刹那间大雾四起，江稚鱼两眼空洞，失去意识。
“小鱼儿……”
殷之年接住倒下的人，眼神深不可测，语气中的温柔不复存在，只剩一片阴冷：“本尊守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可以爱上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