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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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何楚悦在东边的商场会和。

不过几周没见,却发现她换了个发色,染成了特别前卫的银灰色,和她极有默契,穿了件黑色大羽绒服,从头裹到脚,蹬了双黑底起红色玫瑰花的马丁靴。

梁倾说,你们搞视觉艺术的打扮都跟别人不一样。

何楚悦冲她抛媚眼说,新年新气象嘛。

梁倾直觉她心情很好,连气色都比上次见时好了很多。

两人高高兴兴手挽手吃吃喝喝,买了些喜欢的小玩意儿,发饰,盲盒这些小东西,这才绕去看礼物。

何楚悦这些年收入不稳定,北城开销不小,她家境小康多少可以给些支持,但积蓄不多。梁倾刚工作不久,情况相当。

好在姚南佳绝不是计较这些的人。

她们逛了半天,不想买易耗品,便宜的嫌不高档,贵了的又买不起,总之十分抓狂。

后来两个人经过一家婚纱店。是个国外挺著名的牌子,当然也很贵,几个一线明星结婚都是穿的他家的定制款,一时在国内也名声大噪。

何楚悦在橱窗前停下脚步,橱窗柜里展示的是一件绸缎质地的婚纱,剪裁大方立体,那射灯一打,织料流光溢彩。

梁倾调侃她说:”怎么,想结婚了?”

“你觉得那个做礼物怎么样?”

梁倾顺着她目光,才发现她在看店内置物架上的一对笛形水晶香槟杯。杯身是一种浓郁又流动的祖母绿色,杯颈是水晶珠镶嵌成的。

两人都喜欢极了,价格也还算合理,当即便买了下来。

两人买齐了东西便往出口走。

何楚悦提着购物袋左看右看,感慨:“结婚真好。”

梁倾知道她在感慨些什么。

两个相爱的人,用心搭建一种共同的生活,用一些物件来盛放共同的记忆——用”有常”来抵御这个世界的无常。

这确实是件非常干净美好的事情。

她记起,梁坤刚去南城做生意的时候,回望县时也会带回当时时髦的玩意儿,好像她也见过一对红酒杯,有一年除夕梁坤和林慕茹还曾用来共饮庆祝。

不过那玩意儿太脆弱,后来大概是被打碎扔掉了。

-

姚南佳和陆析的婚房是一套宽敞的三居,地段在东边核心,光是物业费就贵得咋舌,据说有些明星也住在这个小区。

她们进了电梯上了楼,姚南佳来应门,领她们走进客厅。

“陆析呢。”何楚悦问。

陆析向来对烹饪美食很有研究。

“厨房呢。今晚吃铜锅涮羊肉和烤羊排哈。”

“哇,大补啊。”

何楚悦口水流了一地。

厨房里传来切菜备菜的声音,是推拉门的设计,此时里面煮着什么,飘出一些香味,上面结了一层白雾。

梁倾一看,除了陆析,里面还站着个人,她凭背影也能认出来,是周岭泉,他还穿着昨夜走的时候那套休闲衣裤。

何楚悦只见过周岭泉一次,问,“那是谁,陆析朋友?”

“那个伴郎。”姚南佳冲她眨眼睛。

“哪个?”

“你说帅的那个。他前段时间满世界飞,好不容易回了北城,陆析便说大家一起过来,人多也有趣儿。”

何楚悦一副了然的表情,说,我记起来了,活儿好的那个。

三个人笑成一团。

里面的人好像是听见了动静,这时拉开了门。

周岭泉跟她二人打招呼,说“又见面了。”

梁倾也如常跟他问候。方才还有些捂着秘密的紧张情绪,此时也平复了。

两个男人能干得很,负责支铜锅,片羊肉,赶了女孩子们去沙发上小坐。

姚南佳拆了她们买的礼物,喜欢得不得了,屁颠儿屁颠儿地拿去厨房给陆析看。

陆析腾不出手来,就抬起手肘,蹭蹭她脑袋说,真好看。

等姚南佳跑出去了,陆析才问周岭泉:“听说你昨天回家了。”

周岭泉心里想,北城这个圈子真是捂不住事儿。

“是,岭玉生日。”

“哦,我倒把这一茬儿给忘了。回头给她补份礼物。”

“他们没为难你吧。”

“老爷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

周岭泉十几岁瞒着蒋振业跑回港城周家认祖归宗,改了姓,这事儿一度把蒋家闹得鸡飞狗跳。祖孙有那么十年的时间几乎断了联系,还是这些年蒋思雪从中斡旋在蒋振业那边说了不少好话,周岭泉才得以重新踏进蒋家门槛。不过蒋振业也没给过他好脸色。

“年纪大了都这样,你别太放在心上。”

周岭泉耸耸肩,说:“那是自然。多少人争着给他养老送终的,也不差我这一个不是。”

陆析和他是发小,了解他家这些七拐八拐的糟心事儿,听他这语气,心中不忍,却也没说什么。

周岭泉正把菜往餐桌上送,见三个人头碰头地看搞笑视频聊八卦,梁倾不知道因为什么开心得很,后仰着头,笑成了一朵花。他好像头回见到她这样大笑。

她今天没化妆,戴着眼镜,穿着这套头卫衣,显得年纪很小。

他咳了一声,转身回厨房拿菜。

菜上得七七八八,何楚悦问要不要下去买酒。

姚南佳看了一眼陆析,后者说:“等会可能还要开车出去一趟,要不今晚喝点饮料。”

不过很快这事儿就有了更进一步的解释。

姚南佳怀孕了。

“本来是一定要到三个月再说的。不过医生说我很稳定,就想着先要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

何楚悦和梁倾又惊又喜。

若不是姚南佳这几天月事推迟,他们夫妇俩都没往这方面去想。

好在他们已经备孕了一段时间,生活习惯还算健康,不过现在想想,姚南佳婚礼的时候蹬着那么高的高跟鞋,还喝了些酒,到底有些后怕。

新年加这个好消息,这顿饭吃得格外尽兴。

周岭泉坐在梁倾和陆析之间,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共桌吃饭。

梁倾发现他状态松弛下来的时候,譬如此时,其实话并不多,桌上主要还是姚南佳和何楚悦两人双簧似的叽叽喳喳。

他只是认真地听,偶尔回应几句。

有时候夹菜时,两人的胳膊便会隔着布料挨在一起。又或者是偶尔他捞起了好几个丸子或者肉片,便也顺手放两个到梁倾碗里。外人看来不过是出于礼貌的照顾。

明明只是一些细枝末节,比这□□无数倍的接触他们也有过,但梁倾坐在这儿却觉得没来由地全身发热。

大概是羊肉暖身。她在心里这样下结论。

吃了饭,她和何楚悦便自告奋勇去洗碗。

厨房里的暖气比餐厅弱些,她伸手推开窗子的一扇细缝儿。何楚悦疑惑地问:“有这么热么。”

梁倾很肯定地点点头。

“我怎么没觉得。”

“可能你刚刚话太多,羊肉没吃够。”

何楚悦来掐她腰。两个人又闹起来。

忽然姚南佳把门打开了,说:“何楚悦你电话...1969.1打来的...这备注好奇怪...这谁啊...”

她话音还没落,何楚悦便跟只猫儿似的窜上来,拿着电话去厕所了。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南佳,楚楚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谁知道呢,这孩子这方面嘴倒是很严实,下次找个机会我严刑逼供一下...”

“嗯,你把把关...”

“放心!包在我身上。”姚南佳说着便挽起袖子要来帮她。

梁倾大惊失色,只觉得地上的水渍,没收好的刀具,抽屉的边沿,对于孕妇来说都是风险。急忙把她赶出去。

“我是怀孕,又不是立地成佛,没那么娇贵。”姚南佳哭笑不得。

梁倾将她送到门外,隔着推拉门做了个‘你可以退下’的手势。

-

算一算,这已经是她们相识的第九年了。好像小时候在望县的日子格外漫长,她仍能回忆起诸多细节,反而上了大学后一切如同按了快进键似的。

梁倾一边洗碗一边神游天外,听到身后推拉门响了,便说:“跟谁打电话呢。老实交代。”

后面的人不吱声。

她一时心中警醒,这才回头,果然不是何楚悦,是周岭泉。

“梁律师要我交代什么。”他轻轻一笑。

梁倾只垂首又打开了水龙头说,”都快洗完了。你来凑什么热闹。”

周岭泉走过来,站定在她身侧,从她手中接过刚刚冲洗干净的碗擦干。

这行为和他们身处的地方都太过日常,梁倾有那么一瞬间生出一种错觉。

周岭泉偏偏添油加醋说,“来陪你说会儿话。”

“哦,看不出你这么体贴。”

梁倾顺着他话头说下去,也没过脑子。

周岭泉却突然靠上来,梁倾面对着水槽,背部是他身体的气息,温度,轮廓,起伏,和...

窗上倒映他们相叠的身影,如同电视剧里流行的后背拥抱。

‘啪嗒’一声,原来他是在关窗。

关完他才低声说。

“我体不体贴你不知道?”

梁倾默,假装听不懂,知道自己一时失言撞到了枪口上“...”

周岭泉看她耳尖红红的,低低地笑,挺开怀。

梁倾虽知道他刚刚那动作是故意逗她的,眼下却恼不起来——她也挺喜欢看他这样笑。

“笑什么呢。”

姚南佳此时循声走过来,见他们站得近,垂着眼睛,昏昏的一盏灯,照见两张脸上的笑意。竟是很登对。

不过周岭泉过去的那个女伴她见过的,比他大一点,小时候在美国长大,典型的ABC气质,明艳外放。他自己受的也是西方那一套教育,大概不懂得欣赏较为含蓄的东方美。

她觉得肯定是自己多心了。

“梁律师说了个好笑话。”周岭泉解释道。将这一茬儿带过去。

“行了,看这儿笑一笑。”姚南佳掏出拍立得。

她依然爱摄影,朋友来家中玩拍照也是必须环节,家中专有一面墙,铺了软木背景,上面都是家中访客们的合照。

“你也不等我准备准备。”梁倾凑上前去看。

过了一会儿相片显出来。

两人都没准备好。梁倾手上还戴着塑胶手套,周岭泉正捏着个盘子沥水。

“傻样儿。”梁倾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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