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放任
第一百零六章放任
与此同时,许茗仪看见了他用身体掩护的小女孩。
月光从窗户钻进来,即使此刻许茗仪拖着病弱之躯,周身也像是环绕着肃杀之气。
他瞳孔里没有反抗,反倒是像在确认什么。
院外传来水缸碎裂声,许茗仪知道自己不能等,也不会等。
但最后是他自己撞上来的,许茗仪听见了来自于凶兽的遗言。
“她不能再经历一次了。”
“而你,不是结束。”
许茗仪怔愣间感受到眉心的热度。
白色的光点从黑气中逃逸而出,舍利将怨气吞噬了个干净。
她挣扎着起身,外面突然狂风大作,头顶的瓦片被吹飞。
白鹤脸上淡然,漫不经心道“我说过,我从来不想动她。”
她像是真的要在这具身体里死去了。
“我可从没打那丫头的注意。”
“因为你逃了,所以这些年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怎么,你好像很讨厌我提到她?”
“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舍利冲进人形里,和它体内的怨气开始了一场无声的厮杀。
头顶的云层散去,月光美得像鲛纱,落在李希阳身上。
面前的怪物吼叫着,体型开始缩小,灰尘四起,怨气不再凝成一体,四散逃开。
“毕竟我也给过你们饭吃。”
说完看李希阳的脸色,果然少年人的憎恶的情绪几乎都写在脸上。
“是我。”
所以李希阳能清楚的看见那个从黑气之中走出的男人。
一门之隔,白鹤抬头指了指天上的月亮。
阿素剩下能做的只有鼓励【你等等!最多半炷香!】
“你想死吗?”
【怎么回事!我没办法建立出去的通道了!】
许茗仪如果能听见,大概也会诧异,她师兄从不说这样的话,能动手都是直接动手。
“月色真好,我就知道那丫头会被选上。”
长着一双吊眼的男人嘴角带着笑,又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
有人在幻阵外面做了屏障,打破也需要时间。
许茗仪手撑在门板上,小声的喘熄着,没能回答。
“说起来,你们都是要叫我一声叔的。”
“我选了黑子。”
白鹤折断半人高的野草,将上面粘稠黑色液体蹭了一点下来
只要一提到许茗仪,即使李希阳现在动弹不得,但眼神依旧像是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的凶狠。
许茗仪扶着门框向外看。
而许茗仪这头,阿素正疯狂的发出警报。
舍利被引去追剩下的怨气,阿素果断动用力量强行干预幻境。
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他两掌合十,啪嗒一声响。
非必要时她不会采取这种手段,这意味着幻阵将全变崩盘,两股力量卷起的漩涡极大可能会让他们受伤。
好似是注意到李希阳的手一直放在门板上,所以男人抬起双手向两边摆了摆。
“别出来!”
“啊忘记介绍了,鄙人现在的名字叫白鹤”
门又被推上,阻挡了许茗仪的视线。
但现在,显然已经没有选择了。
男人自顾自说着,像是有些懊恼。
“苏锦衣确实是个好靠山,我这些年也要小心翼翼的避着她呢。”
屋内安静下来,李希阳依旧抵着门板,即使许茗仪可能已经彻底脱力。
大多被舍利吸收的一干二净。
李希阳捂着腹部靠在墙角,听见她从屋内出来的动静,将门板往回推,忍痛道
“但好像没占到什么优势。”
李希阳感觉身上的伤口开始以非正常的速度愈合,他撑着门框站起来,始终维持着半靠着门板的姿势。
“难道不是因为你只能选黑子吗?”
话里话外皆是挑衅。
“哈哈哈”
白鹤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
片刻后挂着笑承认道“没错。”
“从前她护着你,果然,连功德这种好东西,她也愿意渡给你呢。”
他像是笑累了,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发出关节错位的咔咔声,很是渗人。
“多亏了她,她现在叫什么来着,还叫茶.”
刚开口的两个字被卡在喉咙里。
白鹤抬手,摸了摸脖子,一片血肉模糊中,他徒手取出了一块碎瓷片。
“别让我从你嘴里再听见她的名字。”李希阳眼底被杀气浸染,一字一句的警告道。
白鹤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了,凉凉道
“她摊上你,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
瓷片被抛回只剩下半边的水缸里,他扬了扬眉
“虽然,她本就命不好。”
一说起旧事,他那双吊眼都显得兴奋了许多。
像是要刻意激怒李希阳
“她本来早就要死的,我很好奇,苏锦衣用了什么法子保住的她。”
白鹤打量着悬挂在天上的圆月,慢悠悠道
“如果你告诉我,我就放过她怎么样?”
“你们用谁的命填了她的空?”
说起这个,男人满面的狂热,似是迫不及待想要李希阳承认什么。
阿素急的团团转,她感知不到外面那人的修为,只知道有一股力量一直在阻挡。
许茗仪的双腿已经无力支撑身体,她半跪着,只靠着一只手臂的力量撑在门上,头垂着。
【真**的,这人整的什么**玩意儿!】
屏障破了一层又一层,殷函孟那老阴匹,就他爹的打定主意想把她们困死在这。
阿素不是没想过那老不死的会派人来。
但凭着她对殷函孟的了解,他绝不可能屈居人下。
他是个窃取别人天赋和想法的小偷,伪装成天才的模样示人,这样的人,不会轻易让别人插手自己的作品。
除非,他们之间达成了利益交换,门外的这个人,能拿出足够的砝码。
她居然连对方的修为也看不出来。
李希阳听见白鹤的问题,吐出的一口污血,随意的擦了擦嘴角。
“你是烂人,我师妹和师傅可不一样。”
少年谈及她们,像是眼里有光和春日。
只是听在某人耳中,便是寒冬屋脊上凝的一根冰刺,直直扎进眼眶。
他像是要动怒,两相对峙,阿素隐约察觉外面像是要动手,她现在的力量将许茗仪从岌岌可危拉回来已是勉强。
更不谈分出多余的精力去帮外面的人。
李希阳不知道屋内的情况如何,月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也只是皱了皱眉。
月光还在,说明阿素和许茗仪都还在这幻阵之中。
发觉圆月黯淡,几乎所有的莹白色都向屋内涌去,他心下不安,但白鹤的目标是他。
所以他要拖延时间,为他争取机会。
白鹤不是个容易被激怒的人,除了他自己,他什么也不在乎。
戳他的痛点,拐弯抹角没用,但人活在世上,太独了,到头来反而会拼命地在其他人身上找认同感。
李希阳从前就知道这个人无耻又卑劣,连带着他那可悲的前半生也像水底的污泥,无论如何也清不干净。
只是这么多年,长到他和许茗仪都不是任人拿捏的孩子了,男人的嘴脸和他整个人还能原封不动的出现在眼前。
一触即发的氛围,两人的发丝被风吹动,血腥味久久不散,倒像是越来越浓了。
小小的院子里,两股杀气无声于空中碰撞。
先妥协的是白鹤,他感到无趣般的摆摆手。
开口倒像是被提起了兴致“本来还想叙叙旧.”
“从前那么多孩子里,我就知道你们两不是省油的灯。”
“很好。”
“我也好久没这种感觉了。”
他觉得新鲜,经历的多了,好像属于自己的情绪也少了许多。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感知不到高兴或是如现下这般的愤怒,她们不知道,他为了今天的这场“再遇”,规划了多久。
可惜,他找的合作伙伴不太靠谱,怎么就只有一个能站着跟他叫板了呢?
总归是少了些预料中的乐趣。
“叫你师妹别躲着了。”
“我废了多少心思,她连见都不出来见一见,苏锦衣就是这么教弟子的?”
他自然知道,那个丫头大概已经自身难保了。
白鹤这样问,也只是乐于看李希阳为了她自困于此的样子。
李希阳越是沉默,他就更是以此为乐“那孩子小时候闹腾得很,最不安分。”
“做了天下第一卦师的弟子,怎么性子反而被磨成这个寡言少语的样子了。”
阿素感觉能用的力量已经耗尽了,但‘雷湘’的生命力随着时间快速流逝。
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再怎么往里面灌输灵力,也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滴答滴答——
血珠顺着许茗仪的手臂流下,砸出一个又一个浓稠的印子。
小小的吸气声,在偌大的屋子里,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隔着一扇普通的木门,残余的、像蝶翼一般、惨白又温暖的光,从缝隙中钻出去。
她想推开门,而李希阳想把她护在门里。
阿素听见门外的少年人问
“你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出现?”既然早就计划好了,不必非要等到这个幻阵。
有他的干预,无论在哪个阵里,他们都不会那么顺利。
白鹤的视线从薄薄的门板上挪开,迈了三两步,脚步很轻快,走到李希阳面前。
他好像一直在等李希阳问这个问题似的,闻言表现出的得意根本藏不住。
或者说,他根本就就不准备藏。
男人停在一步之外,背着手,打量着凝视他的李希阳。
用两人才能听见的气音问
“你知道她给了你多少功德吗?”
李希阳顿住,许茗仪从来都是用舍利给他养伤,她自己存了多少功德他不知道,但她总是一脸轻松的样子
下一刻,白鹤摊开手,圆圆的一颗,是经常出现在他身上的那颗舍利。
“你”李希阳意识到什么,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了脖子。
白鹤像是畅快了,神情很是怜悯,透过雷素梅的身体,他已经要看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以两人为中心,地面渐渐浮现出一个半米宽的法阵,暗红色的光芒亮起,白鹤瞳孔的颜色也变了。
“嘘,你师妹还在”
他的话被打断,疼痛从手腕处传来,原本受他挟持的人因为一股冲力被甩出去。
白鹤愣怔,还没来得及低头,法阵已经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亮光刺眼,像是要将两人的身影都吞噬殆尽。
只这片刻的时间,一切都被打乱了。
“许茗仪!”
有人喊着,但白鹤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视线牢牢的被一双带血的瞳孔锁住。
即使那人脸色雪白,但他就是奇异般地被这带着杀意的眼神镇住。
“你什”
少女没给他机会说完,用更令人战栗的音调说了一句,他此生大概唯二到死都会记得的话。
“听说你找我?”
眼前的面容和十年前那个孩子重合起来,恍惚间白鹤好像也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是后悔。
湿意从眼角溢出,他却欣喜若狂。
果然还是
所以明明还能干预,他却放任法阵在两人身上起效。
失去意识前他想起有人曾赠他的一根签。
“.已成定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