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玲珑镇第三回三
唐稷怀抱着季雪儿大步流星奔在街上,赵奎和赵承两人,一个在前面开路,一个在侧面护卫着一路小跑。
唐奎冲在前面,拿出了当差衙役的架势,大声喝叱着:“前面行人让路!宰相府急事先行!”
这功夫好在已是晚饭时分,北街上车马行人渐渐稀疏。便是有几个好事之徒,想寻看热闹的,看见奎承二人横眉立目的样子,也吓得远远避开,免得引火上身。
唐稷一眼看见街边一家挂着“扁鹊再世”招牌的医馆,也来不及等敲门就直闯进去。大声喊:“有人没有?”
唐承和唐奎,一个帮唐稷将季雪儿放在诊床上,一个冲进了后堂,将一个正在吃饭的大夫拖了出来。唐稷忙上前施礼道:“先生,请速速诊断吧。”
这老大夫满头银丝,连下巴下面的胡须也是雪白一把,至少已是70之外。走到床边将依旧昏迷中的季雪儿仔细诊断了一番,又回转身子在一只方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笔墨,一面开方子,一面对唐稷说:“小将军不必焦虑。少夫人虽然左臂关节被撞击脱臼,好在已及时复位已无大碍……”
一旁的唐奎听到“少夫人”三个字,瞪起眼睛喝断他。
“休得胡言!这女子只是我家公子爷救下的,与我们素不相识,怎么成了‘少夫人’?”
老大夫大吃一惊忙躬身行礼,道:“得罪,得罪!是老朽眼拙。请公子爷见谅。原来公子爷是仗义救人……”
唐稷笑着打断他,说:“也不是我救下的啦!仗义救人者另有其人。我只是接手将她送往医馆继续救治。老先生不知,何罪有之?你看这姑娘……”
“无妨了。这位姑娘虽伤得不轻,却在体内有一股真气流动,将体内伤处已经维护。想必施救者是位高人!老朽再开几味药替她宁神就是。”
……
这消息早已像插上翅膀一样传遍了玲珑镇。不足一顿饭功夫,玲珑镇上的大街小巷都已在流传着“唐府三公子勇救佳人”的故事。
季雪儿本是玲珑镇上名人,唐府又是宰相门庭,这样的消息传遍岂有不快之理?何况多少有人看见唐稷怀抱季雪儿,在大街奔走?而恰恰“北雪晚晴”桥上一幕,却并无其他人看见。这“救人”的美誉很自然就落在了唐稷头上。
得到这个消息的红袖添香楼主赛貂蝉于大娘,连忙带着季雪儿的贴身丫头绿雨,还有另外两个红袖添香里的大娘,急急忙忙赶往医馆。
要知道玉玲珑乃红袖添香的摇钱树,慢说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就是脸上,胳膊上擦破了一块皮,破了相,落了疤,就等于断了她赛貂蝉的生财之道。她岂有不心急似火的道理?
一路上,赛貂蝉把个绿雨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这个小娼妇。死丫头啊!叫你好生伺候着小姐,她到哪里,你要跟到哪里!就是去茅厕蹲坑,你也要在旁边守着!怎么会让她跑到北桥上去?要是今天季雪儿身上少了一块皮,我就活剥了你的皮!”
把个绿雨吓得眼泪汪汪,也不敢出声。
到了医馆门口,赛貂蝉推开门,刚刚露头,便被赵承喝住。
“站住。你是什么人?”
赛貂蝉一眼看见堂厅里站着两员威风八面的武将,桌子旁边还有一个蓝袍小将少年郎,正端着茶杯喝茶。心里合计着:看来传言非虚!如果是唐府的少爷救了季雪儿。看这少年郎浓眉大眼,气宇轩昂,想必一定是唐三少爷了?看他气闲神定的样子,季雪儿看来已是没有什么凶险了。
赛貂蝉堆上一脸的春花绽开,道了福,才笑逐颜开的说:“这位军爷,一定是唐府的总管大老爷了。堂上高坐的是不是唐三少啊?妾身是红袖添香的老板娘。听说你家公子救了我们的玉玲珑姑娘,妾身特来致谢,也是顺便接我们姑娘回去。”
唐奎、唐承都是京城宰相府的人,却从来没有到唐府老家来过。唐稷离开玲珑镇是年龄尚小,何况那时季雪儿也还不曾来玲珑镇。故而对这个大名鼎鼎的红妓,是一点不知情!
唐奎看着赛貂蝉的一身穿戴,还有说话的口气和神色,立刻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便换了一张嬉皮笑脸的腔调,说:“慢着。慢着。这位大娘,你最好搞清楚,你怎么知道我们救的是你家姑娘?”
赛貂蝉还是满面春风笑着,说:“呵呵呵,军爷真会说笑话。我这红袖添香天下闻名,姑娘玉玲珑香名响遍大江南北!还有不知道她是我红袖添香楼的头牌吗?”
“哈哈,你这老鸨!敢变着法子骂我家公子孤陋寡闻吗?告诉你,不光我家公子不知道,我们哥俩也不知道!你今天要认人、领人可以,就是要有凭证!否则,就别想进去!”
唐奎本是个刺儿头,看赛貂蝉话里暗含讽刺,心中来气,硬是挡住门不让她进去。
在着外面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里面传出一声娇唤。
“可是妈妈来了?”
季雪儿终于醒了。
坐在厅堂喝茶的唐稷其实早就听见外面的喧闹声,他故意不去理睬。说心里话,心中对这个姑娘有一种莫名的喜欢,本不想她被人马上接走。
唐稷自小文武双修,祖父是文状元及第入朝为官,直至做到宰相职位。对这个最小的孙子格外疼爱,但是家教却甚严。常常督查唐稷读书。父亲却是武状元出身,为当朝兵部尚书,从小就教儿子习武。唐府家中只有三个儿子,唐稷是在男人式的爱护下长大的。很少接触异性,特别是年轻的女子。除去府中的丫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什么年龄相仿的女子。
当抱着季雪儿一路奔跑时,虽然软香满怀,却因为一则,唐稷是个品行端良之人,而非好色之徒;二来,一心只是放在救人上,又对季雪儿受伤深感内疚,故丝毫不存其他心念。自老大夫明确告诉他,季雪儿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也不会留下遗憾之后,唐稷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直到此时,他才开始注意到季雪儿的容貌。他虽然只有18岁,对男女之情尚未开窍,还是被季雪儿那种特有的清丽气质震撼了。几乎眼睛没有离开过病床上双目依旧紧闭着的季雪儿。觉得那根本就不是个凡间女子,而是从天上降临的仙子。唐稷还不会懂得什么是男女之爱,只是感觉看到那张渐渐红润起来,白晰润泽的面颊,微微在红粉裙下隆起的酥胸处,隐隐约约的沟壑下的神秘,在自己的心中激起一种从来不曾体会过的感觉。周身燥热,热血沸腾。
他不敢再去凝视那具充满诱惑的躯体,才退到了厅堂里喝茶,想让自己渐渐平息心中燃烧的烈焰。外面赛貂蝉的话,他听的明明白白。虽然唐稷在严厉的家教束缚下,从来不曾涉足过那种风月场所,却毕竟是饱学诗书之人,自然不会不明白赛貂蝉说的红袖添香是个什么所在。他不敢相信,内房中那端庄、清丽,像天仙般的人儿,会是一个名满天下的红妓?其实,他是不愿意相信。于是,故意像个孩子一样由着唐奎阻止这个女人进来认领季雪儿。
现在听到季雪儿终于发出黄鹂脆鸣般的声音,知道她醒了,从季雪儿的一声“妈妈”,清清楚楚证实了赛貂蝉的话都是事实。唐稷的心中充满矛盾,他很想再一次走近季雪儿的身旁。可是,季雪儿的身份,却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与抗拒。最终,唐稷心中那种本能的尊贵感,还是占据了上风。
唐稷冷着脸站起身,走了出去,看也不看赛貂蝉一眼,就对赵奎下令。“唐奎,我们走!”
唐奎答应着。“是。三公子。”
赛貂蝉却反而上前想留住唐稷,还是带着她的满面春风,用又嗲又糯的吴语说着肉麻的客气话。
“三公子啊。你不要走啊。玲珑已经醒了,你就不想让她陪你说说话?再说,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该好好谢你啊!”
唐稷冷冷的丢下一句。“不必了!救季姑娘另有其人。”
唐稷竟是没有再向屋内在看一眼,便大步走出医馆,从唐承手中接过缰绳,飞身跃上了乌龙驹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