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国民党高官败逃台湾真相(第三部
王云五
出版大亨的宦海生涯
王云五学徒出身,却荣登出版业巨子宝座,商务印书馆成为其一生事业的起点。曾挽救商务于危难之间,也因此得到政府赏识,步入宦途,官至行政院副院长。但他的宦海生涯,远远比不上在出版界的精彩。花甲之年,重回出版界,再创辉煌。
小档案
姓名字号:王云五,原名之瑞,号岫庐,笔名出岫、之瑞、龙倦飞、龙一江等
籍贯:广东香山(今中山)
生卒年月:1888年7月9日——1979年8月14日,卒年91岁
学历:自学成才
最高职务:行政院副院长
家世:
远祖——自河南迁到福建,再迁广东香山(今中山)
父亲——王光斌,弃农经商,到上海开设一爿小店
母亲——梁氏,广东香山人
兄姐——有三位兄长,三位姐姐
妻子儿女:
妻子——徐净圃、徐馥圃
儿女——长子王学理、次子王学武、三子王学政、四子王学农、五子王学哲,两个女儿
简历
1888年——7月9日出生于上海租界。
1895年——入私塾。
1902年——到一家五金店当学徒。
1906年——陆续在上海同文馆、益智书室、中国新公学、中国公学等地教授英文。同年,任振群学社社长。
1909年——任闸北留美预备学堂教务长。
1911年——任南京临时政府临时大总统府秘书。
1913年——任北洋政府教育部专门教育司科长,后兼任主任秘书。
1916年——任北洋政府苏粤赣三省禁烟特派员。
1921年——任上海商务印书馆编译所所长。
1924年——任“东方图书馆”馆长。
1929年——任中华图书协会执行委员、国民政府中央研究院社会科学研究所专任研究员、国民政府中央研究院法制组主任。
1930年——任商务印书馆总经理。
1932年——任国民政府国难会议会员。
1933年——任国民政府行政院行政效率委员会委员。
1936年——任温溪造纸公司董事长。
1938年——任国民政府国民参政会参政员。
1943年——任中华发明协会理事长。
1946年——任国民政府经济部部长。
1947年——任国民政府行政院副院长。
1948年——任行政院顾问。同年,任财政部部长。
1949年——任华国出版社社长。
1951年——任“行政院”设计委员会委员。
1952年——任“中央故宫博物院”共同理事会理事长。
1954年——任“考试院”副院长。
1958年——任“行政院”副院长。同年,任经济动员计划委员会主任委员。
1960年——任嘉新水泥公司文化基金会董事长。同年,任中山学术文化基金会董事长。
1963年——任“行政院”代院长、“总统府”资政。
1964年——任台湾商务印书馆董事长。
1965年——任“国立故宫博物院”管理委员会主任委员。
1966年——任“中华文化复兴运动推行委员会”副会长。
1972年——任云五图书馆基金会董事长。
1979年——8月14日病逝于台北市,享年91岁。
一、自学成才,活跃于教育界
1.短暂的学校生活
王云五,作为近代著名出版家,以及学问家、教育家、演说家、发明家、政治家,任谁都不会想到,他连小学都没有毕业,正如他自己所说:
“可怜得很,我的学校生活,一共不满五年,比诸中华民国宪法规定儿童一律受基本教育的六年还有不足。”
事实上,王云五家中富裕,他之所以接受教育受阻,一方面因为年幼时体弱多病,另一方面则与他的长兄离世有关。
王云五出生于上海租界,其祖上世代务农,直到其父王光斌这代,弃农经商,到上海开设一爿小店,过上富足的生活。
但王云五的童年却是在原籍广东香山,跟随他的长兄王日华度过的。
王云五在家中排行老小,除了日华,还有两位兄长,三位姐姐。
1895年,7岁的王云五随日华等人从家乡迁到上海。那时,日华16岁,聪明好学,用王云五的话说是“读书明理,一切都能通晓”,从日华那里,王云五接受到一些初级教育。
到上海不久,王云五的父亲王光斌便聘请塾师,到家中对王云五进行启蒙教育。但王云五始终认为,家中已有一位很好的教师,其学问比这位启蒙老师或有过之。这位“很好的教师”自然就是指他的长兄日华。因此,王云五仍旧时常向日华讨教问题。
8岁时,王云五开始读《孟子》,一天,他读到“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一段话,在日华详细解说下,明白了臣民最为重要,帝王必须爱臣民;若不顾臣民死活,则臣民把帝王视同仇敌,并不为过。
由此,王云五想起去年其表兄陆皓东追随孙中山发动革命,在广州被捕,并因造反被杀害的事,忍不住对日华说:
“那个西太后把臣民当做土芥,臣民为什么不把她视同寇仇?陆表兄的举动只是要杀人民的寇仇,怎算得是造反呢?”
日华听王云五如此说,大吃一惊,立即严厉地制止他:
“不要胡说,这番话绝不能再提起。”
后来,日华将此事告诉了父亲,说:
“四弟读书还不差,只是要堤防他长大后走错路。”
王云五9岁时,日华回乡参加“童子试”,一试而中!
然而,就在王云五为兄长取得这样的成绩感到高兴和自豪时,王家突然接到一封电报,仅有“日华足疾甚危”几个字。王云五和父母一时急得团团转,赶紧去电询问,不料几日后,又接到一电报,上云“日华去世”。
而此时,距离日华通过“童子试”仅仅过了两个月。
王家人悲痛欲绝,但王云五的父亲因生意的原因,不能随意远行,其母是一位旧式妇女,亦不能只身返回家乡,加上日华已经去世,他们认为即使返回也是无济于事。
王家人对日华的死因疑窦重重,由于当时医学水平落后,无法查出日华究竟因什么病突然死亡,王家人又远在上海,更难明真相。只知道日华病重时,故乡有大伯父和外祖母悉心照料,为日华延请最好的医生治疗,却仍未挽救其性命。
于是,王家人将日华之死,归咎于王家风水不好,因为王家十几代没有出过一名秀才,此次破天荒由日华以未及弱冠之年,得此意外之荣,却不足两月,撒手人寰。
从此,王家人认为家运和风水不适于子弟读书上进,于是,王云五的二哥在15岁时改习商业,王云五的学业也变得可有可无,不再受父母重视。
但王云五没有立即中断学业,到了第二年,也就是1898年,他到附近萧老师的私塾读书,塾中有同学约20名。萧老师不像王云五长兄日华那样每章每节都讲解大意,且任由王云五随时提问,有问必答,他的教法呆滞古板,注重背诵,背诵不出,或是背诵错误,就要打手心。
王云五对这样的学习方法毫无兴趣,但又因为怕打手心,不敢不像“鹦鹉那样背诵人言”。虽然在一年零几个月的学习期间,王云五没有被打过一次手心,但他对读书却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的兴趣。
萧老师还特别重视两项作业:一是做对联,二是写楷书和临帖。日华在教王云五时,从不勉强他写楷书和临帖,而是任其自由涂鸦,之后加以指导和矫正。王云五显然喜欢日华的教法,对萧老师的教授,更加失去兴趣。
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王云五全家返回香山避居,次年回到上海,王云五又入李先生私塾,到1902年辍学。
就这样,王云五先后接受了不满五年的学校教育,之后便再没有进过任何正式学校,无论旧式私塾,还是新式学堂……
2.夜校的特殊遭遇
王云五在李老师私塾读书时,由于李老师教学方法灵活,重拾对学习的浓厚兴趣。不料,在1902年,也就是王云五14岁时,父亲认为他应该出来做事了,随即把他送到一家五金店当学徒,从此被迫辍学。
此时王云五心中仍在怀念学习生活,当时上海学英文之风正盛,他便白天学徒,晚上到夜校补习英文。
整个学徒期间,王云五在店中经常一卷在手,以致看得入神,怠慢了顾客,引起老板不满。后来,五金店中人员对王云五的一致评价便是:最大的缺点为喜欢读书。
王云五每天最高兴的时间,便是在五金店结束一天的学徒工作,到夜校学习英语。他所在的夜校校长兼唯一教员吴先生,也是香山县人,因此让王云五倍感亲切。该校址在英租界南京路附近一家酒庄的楼上,把接连三幢的房屋拆通了,构成一间很大的讲堂,同时可容纳学生一二百人。
在这些学生中,就程度而言,有从字母开始的初学者,也有学到五六册读本的中等水平的学生;按年龄计,从十三四岁的儿童到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无不有之。
刚入校时,王云五对同学不太熟悉,但由于他勤奋好学,在老师考察功课时总能对答如流,因而一些在授课时没有听懂的同学,便会在下课后主动找王云五,向他请教功课。时间长了,王云五和这些同学熟悉起来,不仅上课时互帮互助,课余时间也会结伴出游。
为了感谢王云五的帮助,他的同学经常请他到夜校附近的点心店吃些小食品。一位年纪近30岁的同学,因经常向王云五请教英文发音,请王云五吃点心的次数最多。
有一天晚上,夜校下课稍早,这位同学带王云五和另一位20岁的同学逛马路,走了一会儿,他忽然对那位同学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接着对王云五说:
“走,带你们去一家地道的苏州点心店吃小食。”
“时间已不早,我得回家了。”
王云五见时间已晚,便婉言谢绝。但是两位同学却一左一右,你一句我一句地劝说:
“就快到了,何必过门而不入呢?”
“就是,也不差这点时间。”
王云五感到盛情难却,便任由两位同学“摆布”,在两位同学的带领下,来到一条热闹的里巷,王云五心生疑窦,问道:
“为什么这家点心店设在巷内?”
两位同学赶紧回答说:
“酒香不怕巷子深,人家做的地道苏州点心,远近驰名,不必设在马路上。”
王云五将信将疑,被带到一家店门口,门前点着一个大玻璃灯,用红漆写着几个字。王云五瞥了一眼,刚看到“书寓”二字,就被两位同学簇拥着进了门,接着又被拥进一个房间,里面有两个打扮妖娆的女子。
王云五立刻明白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正色道:
“你们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两位同学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位说:
“你是最喜欢读书的,所以我们把你带到这所书寓来,好让你拣心爱的书读一读。”
王云五知道自己上当了,但毕竟和两位同学关系不错,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想办法脱身,陪着笑脸说:
“我不是傻子,不过你们不应该骗我啊!”
尽管如此,两位同学并没有马上放王云五回家,而是只顾着和书寓里的两位女子尽情调笑,最后才叫来一些点心,端到王云五面前,请他享用。
吃完点心后,王云五才被“允许”回家。
回到家里已经晚上11点多,这是王云五有生以来独自外出回家最迟的一次。他的父亲晚饭后出外访友早已回来,正在半开的大门间向外张望。母亲平时都是等他下课回家后才上床睡觉,此次他回家晚了两个小时,刚一进门,就看到母亲坐在门内不远,正焦急地等待。
王云五心中有愧,立刻想自首。但他转念一想,若自首,父母很可能终止他的夜校学习,情急之中很快编了一个合理的谎言,对父母说:
“我被巡捕(租界警察)捉到了巡捕房……”
理了理思路,王云五清晰地说道:
“因为放学后走路回家,途中尿急,在马路僻静处小便,想不到后面走来了一个巡捕,把我捉到捕房去。本来罚了一块钱就可以立即放出来,但因捕头没工夫问话,我等候了一小时以上方被讯问,结果因我年少,减半罚了五角钱,还告诫了几句话,然后释放。”
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王云五的父母没有丝毫怀疑,而且也没有责备王云五“当街小便”,而是生怕王云五受惊,不断地安慰他,一直到深夜12点后,王云五才上床休息。
在床上,王云五翻来覆去,为自己欺骗父母而深深自责,以致彻夜难眠。第二天一早,王云五起床后,立即将昨晚的实情和扯谎动机合盘托出,并为自己的谎言向父母道歉。
父母听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十分高兴,称赞儿子诚实、正直,也更加相信儿子不会去冶游,因而原谅了王云五,只劝他以后谨慎交友,并没有终止他的夜校生活。
一场风波,总算得以平息。
3.出任总统府秘书
由于王云五酷爱英语,继夜校后,还曾入美国教会主办的守真书馆学习,16岁时进入一家同文馆修业,次年春兼任该馆的教生(助教)。
17岁时,王云五以按揭方式购买了一套《大不列颠百科全书》,三年后付清书款时,他已经把大百科全书通读了一遍。
18岁时,王云五先后在上海同文馆、益智书室、中国新公学、中国公学等地教授英文,兼授数学、史地课,开始步入教育界。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后,孙中山自海外归来,抵达上海,12月29日当选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1912年1月1日在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
在孙中山离开上海到南京就职时,香山县的旅沪同乡会设宴欢送孙中山。
由于旅沪香山同乡多为商人,作为教员的王云五被推举为宴会主持人,他所致的欢迎词,和对中华民国建国意见的陈说,得到孙中山先生的赏识。为此,孙中山特约王云五到南京临时政府总统府任秘书工作。
1912年1月中旬,王云五来到南京临时大总统府报到,孙中山亲自接见,并当即下手条,任命王云五为临时大总统府秘书。孙中山对王云五说:
“你的工作是在接待处代我接见一切来访的宾客。你能操英语,又擅长国语和广东话、上海话,对此任务最适宜。”
王云五自忖没有学历,和孙中山仅有一面之缘,得其任命,感到诚惶诚恐。
孙中山接着告诉王云五:
“任何要见我的人,除经特约者外,都先由你接见。你认为无须我接见的,请其分别改向总统府中有关单位,或府外有关部会接洽。如认为有需要我接见的,便把要谈的事由与其住址记下来,交给我,我再决定见不见和接见时间。”
王云五明白自己的工作后,便开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份公职。由于工作原因,王云五每天需要向孙中山报告一次,或用书面,或当面请示,增加了王云五当面承教的机会。
在总统府任秘书不足半月时,王云五突然接到上海家中转来的教育总长蔡元培的亲笔信,邀请他往教育部“相助为理”。
原来,王云五在出任总统府秘书之前,在任教多年中,经常将自己对中国教育政策和制度的意见写下,寄给蔡元培,得到蔡元培的赏识。
王云五接信后,心中犹豫了一番,由于他担任教师多年,对教育颇感兴趣,同时对清末教育制度不大满意,希望能够借此机会,大展宏图,对中国教育发展出一分力,因而虽然感激孙中山的提携,仍决定应蔡元培之邀。
王云五思前想后,不知如何对孙中山开口,最终持蔡元培的亲笔信,面谒孙中山请示。
孙中山听了王云五的报告后,随即说道:
“你多年从事教育,担任教育部的工作实最适宜;但你在总统府任职也很得力。我主张一个两全的办法,就是上午接待处来访的人较多,你还是上半日留在这里,下半日往教育部办事,如此便两不相妨。”
孙中山这一两全其美的办法,令王云五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之后,孙中山又加派一位秘书到接待处任事,上半日协助王云五,下半日代替王云五。王云五在两个职位上,如鱼得水。
4.京城教育部任职
早在孙中山刚刚就职临时大总统时,便通电袁世凯,表示“虚位以待”,即清帝退位后,大总统位置一定让给袁世凯。
于是,1912年2月12日,宣统皇帝宣布退位后,袁世凯便于2月15日被选举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于3月10日在北京宣誓就职。孙中山则宣布下野。
3月,政府北迁,王云五随蔡元培同往,被任为教育部专门教育司第一科科长。此间公务之余,王云五开始为《民主日报》撰稿,同时兼任国民大学法科英文教授。
6月,唐绍仪内阁以责任内阁不能行使职权而辞职,陆征祥继而组阁,内阁人选为财政周学熙,司法许世英,教育范源濂,农林陈振先,交通朱启钤,工商刘揆一。
范源濂原是教育部次长,改任总长后,以原秘书长董鸿袆为次长。后来,专门教育司司长林少旭改任京师高等审判厅厅长,由谁继任他的职位,一时备受关注。
林少旭和王云五关系一向不错,离职前,特地对王云五说:
“以你的办事能力和负责精神,是继任司长的不二人选,我会推荐你,放心好了。”
王云五听后十分高兴,以为专门教育司司长已非己莫属。然而,最终任命下达时,却是第二科科长路壬甫升任,令王云五空欢喜一场,一时沮丧不已,后来偶遇林少旭,林少旭告诉他事情始末:
“我荐你继任之初,范总长满口应允,我以为此事已板上钉钉,不想过了几日,范总长突然告诉我,以你的能力升任司长,原极适当,但详加考虑后,认为路科长资历甚深,如果由资历较浅如你者擢升,难免不使路科长失望。范总长考虑到你年事尚轻,来日方长,暂缓升迁当无问题。”
虽明白范源濂的这个决定自有其道理,但王云五年轻气盛,仍对此很不服气。
1913年3月,范源濂辞职,教育总长很快由农林总长陈振先兼署。陈振先曾留学美国,虽是农学专家,对教育也非常感兴趣,心里着实想大干一番。
当时,中国文化最发达的地区当属江浙地区,因此在教育部的高级职员中,包括次长、四位参事中的三位以及三位司长中的两位,都属于江浙两省籍。
陈振先是广东人,和王云五是同乡。然而因王云五是生长“外江”的广东人,对同乡人士认识不多,陈振先也没有见过王云五,因此他到部之初,并不知部内还有一位同乡。
陈振先上任后,即发布了一篇文告,嘱咐秘书人员起草。经办的秘书却按照以往的习惯,找到参事、司长商议,并按照其意见,将陈总长的主张进行了重大修正。
陈振先得知后,为自己连一名秘书都指挥不动感到气愤,因而向一位同乡诉苦。这位同乡立即提到了王云五,称其经验丰富,能力卓越,何以不加利用。陈振先这才知道王云五也是广东人,并听从了这位同乡的建议,立即约请王云五详谈。
王云五按照陈振先的吩咐,将他要发布的文告重新起草,写成一两千字,交给陈振先,陈振先看后非常满意,立即表示要王云五兼任主任秘书,王云五欣然接受。
兼任主任秘书后,王云五得以出席部务会议。在他参加的最初几次部务会议中,由于陈振先对各项议案不太了解其经过,便征询王云五的意见。王云五则知无不言,有不了解的便调查档案,或向主管人员详询经过后,再向陈振先提供自认为正确的意见。
然而不久,陈振先还是因人事问题辞掉了教育总长之职,王云五也随之请辞,从此专门任国民大学教授,1914年3月又担任筹办煤油矿事宜处编译股主任。此间,王云五始终勤学不辍,报读了美国“万国函授学校”土木工程全科,同时选读“喇沙尔函授学校”法律专业。
二、进入商务印书馆,成就辉煌业绩
1.出任编译所所长
有人说:“近五十年的中文出版事业,如果把云老的成就剔除,便要黯然失色。”
有人说:“他以出版家的地位,对中国教育、文化、学术的贡献与影响,是世人公认的。”
应该说,王云五一生最大的贡献,便是在文化出版事业上。
王云五担任筹办煤油矿事宜处编译股主任后,于1916年7月,返回上海,出任苏皖赣三省禁烟特派员,任职数月收取贿赂数额不菲,他用此款在上海虹口买了一幢洋房。其间,由于性格耿介认真,难免惹上麻烦,于是决定离开行政,以便有较多的时间充实自己。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许多国际问题、国际法,成为研究热门。王云五将目光转向政治、经济与时事方面的研究,同时研读中国史书、西文化学和医学,并开始学习德语和法语。
王云五学习和工作的能力、效率,均达到令人吃惊的程度,晚年他在回忆这时翻译一篇中美合约的情况时写道:
“我立即开始工作,从当日下午5时起,夜间仅睡2小时,迄次日午后3时,计实际工作22小时,而成稿二万六千字……”
接下来,随着新文化运动的兴起,翻译著作开始大受欢迎。1920年,王云五的学生原中国公学学生赵汉卿和朋友在上海合办出版社,请王云五主编一套《公民丛书》,王云五欣然接受,这是他首次接触文化出版事业。
王云五将《公民丛书》分为国际、社会、政治、哲学、科学、经济、教育七类,第一年由群益书社出版了十二种,第二年改为上海公民书局,出版到二十多种。这些书里有四种是由王云五本人翻译的。
就在王云五主编《公民丛书》之时,突然有人推荐他出任中国出版界的龙头老大——商务印书馆编译所所长。
而推荐王云五之人便是他的学生,原中国新公学学生胡适。胡适是中国新公学优秀毕业生,不久前在美国取得博士学位,归国后被北京大学聘为教授。新文化运动开始后,胡适声望日隆。
当时中国社会对西方新思潮的渴求了解,推动了整个出版事业的更新与发展。商务印书馆面对滚滚而来的新思潮,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商务印书馆编译所所长高梦旦,只懂日语,不懂西文,为了跟上急剧变化的大时代,商务印书馆想要引入新血液,高梦旦决心让贤,经与商务印书馆经理张元济商量,决定聘请胡适出任编译所所长。
胡适因在北京教书,不想“放弃自己的事”,同时认为“编译所确是很重要的一个教育机关”,于是力荐老师王云五担任此职。
王云五虽然没有接受过正规高等教育、也未迈出过国门,但他自学成才,在多个学科与领域多有建树,同时是胡适、杨杏佛、朱经农等著名教育家的老师、商务印书馆股东宋耀如在中国公学的同事、孙中山大总统的秘书,所以商务印书馆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王云五对编译工作充满兴趣,如今有一个大规模的出版机构让他发展,自然乐于接受。于是,在胡适的介绍下,王云五和高梦旦进行了一次晤谈,王云五提出:
“希望给我三个月尝试,再行定夺。同时请高先生千万不要客气,届时纵然我愿继续下去,而你们对我不甚满意,尽管明白表示,我定然是知难而退的。”
高梦旦对王云五这种态度十分满意,接受了他的要求。
1921年9月16日,王云五迈进了商务印书馆的大门。
最初这三个月,王云五没有什么名义,只是每天和高梦旦待在一起。高梦旦把编译所的工作和内容详细告诉王云五,并将他的种种问题拿来和王云五商量。
三个月未到时,王云五便提出了一套改进编译所的建议,送请高梦旦和前任所长、现任商务印书馆监理张菊生考虑是否妥当,同时表示:
“如能在原则上予以支持,董事会也无相反的意见,我当留下任职;如果能留下任职,希望暂定为试办一年,试办期满,彼此都有重行考虑之自由。”
王云五的改进意见,经高梦旦、张菊生详加考虑,并转示若干董事后,均表示接纳,他们诚恳地向王云五表示:
“您接任编译所所长后,我们会大力支持您从事改进。”
于是,1922年,34岁的王云五正式担任了编译所所长,高梦旦成为他手下的出版部长,从技术方面协助王云五的工作。
2.一年后再创佳绩
王云五出任编译所所长伊始,便显示出不凡的魄力和判断力。
首先,他改组编译所,按照新科学的学科门类分设各部,设九个编辑部、九个编辑委员会,《东方杂志》、《小说月报》、《妇女杂志》等八个杂志社,另有一个函授学社和几个事务部门。
同时,王云五极力罗致国内专家学者,分别主持各业务部门。其所引进的人才大多是新近从国外留学归来的新一代知识分子,如留美归来的任鸿隽为理化部长、竺可桢为史地部长、周鲠生为法制经济部部长、陶孟和为总编辑部编译、朱经农为哲学教育部部长。
从1922年至1924年,编译所人数达266人,创建所以来最高纪录。又聘请了胡适、陶希圣、胡刚复、秉志、杨杏佛等人为馆外特约编辑,使商务馆声名大震,首开全国新风。
其次,王云五开始创编各科丛书,先出版了百科小丛书,其后又出版了国学、师范、自然科学、医学、体育、农学、商学、史地等小丛书,为他日编印《万有文库》做准备。
同时,新学制小学教科书也在王云五与朱经农的主持下完成,通行全国。接着,王云五编印参考用的工具书,如《辞源》、《新字典》等,稍后更影印古籍《四部丛刊》等。
再次,王云五将编译所原附设的英文函授科扩充,改称函授学社,以原设的英文为一科,增设算学科与商业专科。
一年后,王云五的改进取得了显而易见的成绩。到1923年出版的图书,由1922年的289种,增到667种,为历年之冠。内容涵盖哲学、宗教、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应用科学、文学、艺术、史地等。
商务印书馆对王云五的工作成果非常赞赏,王云五亦愈干愈起劲,因而继续担任编译所所长。
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原附设藏书处,命名为涵芬楼,收藏善本及一般参考图书,旁及外文图书达数十万册。王云五早在刚刚接任编译所所长时,便建议公开阅览,提经董事会通过,拨建筑费十万元,经常费及添购图书费每年以五万元为度。
于是,新的馆屋在宝山路商务印书馆总馆对面开始修建,与涵芬楼相接连,于1924年3月落成,经决议命名为“东方图书馆”,示与西方并驾,发扬我国固有精神。“东方图书馆”的对外开放,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也为中国私立图书馆服务于社会树立了榜样。
但新的难题接踵而来。因为馆中藏书既有新旧,又有中外,目录编制自然不能不别立新规。公开阅览后,检查效率,显得尤为重要。
王云五感到原来应用的部首检字法既费时多而且不易确定,因为《康熙字典》收录汉字4万多,但部首只有214个,平均每部所容字数约200。但实际每部所容字数,最高的高出平均数十倍,最低的则低至平均数十分之一。
举例说明,《康熙字典》中的草部实际所容汉字多达1900多个,而这1900多个字,只能再按笔数区分,其中笔数最多的字有35笔,而最常用的字只有十四五笔,如果将这1900多字再按15个笔数区分,则同部同笔数之字,多至一百三四十个,例如草部的八画便含有205字,下面就无法再区分了。
因此,王云五想要改革旧的部首检字法,并对这项工作产生浓厚兴趣,因而集中精力,加紧研究中外各种图书分类法。
此时,王云五还不会想到,自己的这一兴趣使然,将为中国的汉字检索做出巨大贡献。
3.开创“四百万事业”
王云五针对部首检字的弊处,参考国内外诸家新检字法的创意,认为必须对旧者进行扬弃,新者也要进行取舍。
他整日思考,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有一天正在吃饭时,突然想到什么,放下筷子,低头思索。家人感到奇怪,正要询问时,王云五突然一拍桌子,大笑起来。家人为王云五此举吓得不轻,以为他精神出了问题。却不想,新的检字法就要诞生了!
王云五首先发明了“号码检字法”,但欣喜若狂之余,越深入研究,越发现“号码检字法”缺点甚多。
王云五没有因此灰心,而是要取其利矫其弊,继续进行更加长期和彻底的研究。
1928年9月,在历经近四年的研究后,王云五终于发明出“四角号码检字法”,彻底解决了部首检字法中的难题,为汉字检索做出了巨大贡献。该法很快被国内外加以采用。
接着,王云五又运用杜威的十进分类法,撰写并出版了《中外图书统一分类法》,很快推行到全国各地,为中国现代目录学的分类奠定了基础。
当时,有人称王云五在商务印书馆的事业是“四百万事业”。“四”为“四角号码检字法”,而“百”和“万”,则是他主持运作的《百科全书》和《万有文库》的编撰。
中国的学术界和出版界一直希望有自己的百科全书,王云五为迎合这个愿望,决定在三五年内出版一部能为国增光的《百科全书》。但因急于求成,编译仓促,以致文稿质量低劣,后遭遇“一·二八”事变,只好将投资几十万银元的译稿运入租界仓库,最后不了了之。
而《万有文库》,则是王云五很早便有的一个想法。
王云五从20岁左右时,就开始感到图书馆的重要。他在出任商务印书馆编译所所长之后,从编印各种有系统的小丛书入手,再进而与各大学及学术团体订约编印专科丛书,以供应图书馆之用。
“东方图书馆”公开之后,王云五推己及人,想要把整个大规模的图书馆,化身为无量数的小图书馆,散在全国各地方、各学校、各机关,而且在可能时,还散在许多家庭。换言之,就是协助各地方、各学校、各机关,甚至各家庭,以极低的代价,创办具体而微小的图书馆,并使这些图书馆的分类索引及其他管理工作极度简单化。
1928年,王云五正式开始筹备,打算要落实这个想法。最初,将该丛书定名为“千种丛书”,即合并一千种各科的丛书,为一部综合的大丛书。后来,王云五又将目标放大,不以千种为限,而是以一万册为最终目标,因而定名为《万有文库》。
1929年,《万有文库》开始陆续出版。
第一集1010种共2000册,第二集700种共2000册。二集总共字数,约2亿4千万字,为《四库全书》7亿余字的三分之一多。
在抗战前一年,《万有文库》两集全部出版,第一集售出约8000部,第二集售出约6000部。
最初,《万有文库》销售并不理想,积压了大量资金。后来,王云五活动到教育部,通令全国大中学校和图书馆一律订购,从此扭转局面。国内许多城市和学校,都以《万有文库》第一集成立了小型图书馆,凭借《万有文库》成立的新图书馆,数量达2000以上。
可以说,《万有文库》开创了我国图书出版业平民化的新纪元,也创造了百年商务的第二轮辉煌。
4.荣任商务印书馆总经理
商务印书馆因王云五的改进,面貌一新,王云五在商务印书馆也是如鱼得水。
然而,就在这样一个双赢的局面下,1929年9月,王云五却萌生去意。原因是他承担了并不直接与他有关系的任务。
从1926年开始,上海的劳资纠纷迭起,商务印书馆的工会作为当时企业界中最强有力者之一,自然也少不了纠纷。这些纠纷以印刷所为主,发行所及总务处次之。
在发生工潮时,便由印刷所所长作局部应付,总经理协理与人事科科长作全盘应付,按理说,这项任务是落不到王云五身上的。
但由于当时的总经理是由印刷所所长鲍咸昌兼任,鲍咸昌年事已高,且为人笃实,不善言辞,其他总经理协理也多属于这一类型,因此在处理工潮时显得力不从心。有一次工潮闹大了,王云五不得不挺身而出,王云五口才颇佳,应付措施也得宜,很快平息了这场风波。
从此以后,一遇到劳资纠纷,资方都一致推出王云五出马应付,原本不属于王云五的任务,逐渐变成由王云五负全责。而王云五对这项任务并不喜欢,偶尔负担一下还可以,长此以往,他感到自己无法静心应付出版计划和学术研究。
于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王云五决定脱离商务印书馆,专门从事研究和写作,在经过一系列谈判之后,商务印书馆终于答应“放人”。
适逢中央研究院成立,蔡元培任院长,并以王云五的学生杨杏佛为总干事兼任社会科学研究所所长。
王云五曾向杨杏佛谈起他要脱离商务印书馆的决心,杨杏佛将此事转告蔡元培,蔡元培立即表示,欢迎王云五加入中央研究院。原本,杨杏佛的意思是由王云五代替他出任社会科学研究所所长,但研究所所长难免会有些行政工作,为了让王云五如愿以偿转入纯粹的研究工作,蔡元培决定聘其专任研究员。
王云五十分感激蔡元培的知己爱己,于1929年10月上旬,来到中央研究院社会科学研究所,专任研究员。
王云五择定的第一个研究题目,为“犯罪问题”,以若干监狱作个案调查为出发点。然而王云五刚刚过了三四个月的平静生活,突然传来商务印书馆总经理鲍咸昌逝世的消息,紧接着,张菊生代表董事会找到王云五,希望他返回商务印书馆,并出任总经理一职。
总经理之职虽然很具诱惑力,但王云五此时正醉心于研究工作,因而,为了为难一下对方,使之知难而退,王云五提出两个要求:
“首先要取消现行的总务处合议制,改由总经理独任制;第二是在我接任总经理后,实时出国考察并研究科学管理,为期半年,然后归国实行负责。”
几天后,张菊生答复王云五,称董事会、总务处完全接受了王云五的条件。于是,王云五出任了商务印书馆总经理,并在形式上就职后,立即准备出国。
1930年3月7日,王云五在上海登上比亚士总统号,一生中首次迈出国门,兴奋异常。他先后前往日、美、英、法、德、比等国考察管理,其间还游览了瑞士、荷兰及意大利三国,最终于9月9日平安返抵上海。
9月11日,王云五即向商务印书馆董事会提出采行科学管理计划,获得一致通过,并于次年1月开始推行。
5.劫难后起死回生
1932年1月28日夜,日本海军陆战队突袭上海闸北,凌晨发动空袭,投下大量炸弹和燃烧弹,商务印书馆位于闸北的总馆总厂连同东方图书馆在炸弹下化为灰烬。商务印书馆就此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浩劫。
第二天上午,王云五也遭遇了有生以来最难应付局面。他后来曾在《两年的苦斗》一文中详尽道出这天面对的恶劣局面:
“散布在将及百亩地方的工厂和货栈,完全付诸一炬;数百职工都感着失所和失业的痛苦,千数百股东都忧虑着血本的无着;千百万等待着供给的人们,都叹息着丧失了供给之源。
“这时候上海四马路一间事务室内,挤满了无数喧嚷和哀泣的人们,或要求救济,或询问将来办法。但是这种喧嚷和哀泣的声音,总掩不了十里外传来的枪炮声,尤其是炸弹声。
“室内有一个经夜未曾合眼的人,一方面应付这许多人的要求和呼吁,一方面倾听外间的枪炮和炸弹声,又一方面内心正在打算:趁此摆脱一切,以谋一己的安逸和一家的安全呢?或是负起一切责任,不顾艰苦危险,不计成败利钝,和恶劣环境奋斗,以谋打出一条出路呢?
“结果他竟然下了最大的决心。……他明知前途很困难,但是他平昔认为应付困难便是最大的兴趣,解决困难,也就是最优的奖励。”
“他”就是王云五。
1月31日,商务印书馆董事会召开紧急会议,讨论善后办法。
善后的首要条件在财政。此时,在王云五的努力下,商务印书馆所存现款可以动用的在200万元以上,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多。但是负债方面,除同人存款90万元左右外,进货亟待支付的款项约80万元,定书存款100多万元,其他负债200多万元。若以现有存款抵付债务仅及三分之一。
由于工作场所被破坏殆尽,即便发行所可以营业,存货百分之九十已经毁损,无法长久维持。而除了发行所人员外,在上海工作的其他职工有3000多人,如果留下这3000多人,那么数月内,现款便会用光,不仅无法偿还债务,商务恐怕也会破产。
于是,王云五果断提出:
“如今,唯一办法,就是将在上海一切职工全体解雇。”
董事会顿时一片哗然。王云五高声说:
“若不如此,庞大的财务负担足以把商务压垮,更谈不上复兴。”
一句话,又令董事会安静下来。经商议,董事会表示接受王云五的建议。
于是,王云五宣布上海总务处、编译所、印刷所、发行所、研究所、虹口西门两分店一律停业。解雇职工达3700多人。此举,为王云五招来无数辱骂和恐吓。
在实施这些消极措施的同时,王云五制定了积极的复兴计划,决心在本年秋季复业。
秋季,是开学的时候,为了满足全国教科参考图书的需求,王云五以北平、香港两家分厂,集中力量生产,一方面为秋后供应全国各学校,一方面继续供应现在的各分馆所需。
4月中旬开始,王云五积极筹备总馆厂的复业,先将被日军毁坏的还能够修复的机器修好,在租界租赁房屋,成立了一个小规模的印刷厂,逐渐恢复生产。
8月1日,商务印书馆总管理处、上海发行所与租界新设工厂同时复业,王云五在发行所悬挂横幅,上有复业标语“为国难而牺牲,为文化而奋斗”,所见之人无不动容。
此后,在王云五的带领下,商务印书馆业务蒸蒸日上,三四年后出书量大大超过以前,最高达到年出版图书2000多种。
王云五在经营商务印书馆取得的佳绩,使他在全国出版界成为“执牛耳”的领军人物,在知识界、工商界声名鹊起,成为名噪一时的“社会贤达”,当选为上海图书馆协会主席、书业同业工会主席、温溪造纸公司董事长和全国教委委员,并兼任国民政府行政院效率委委员、工商部工商法规委委员和国难会议会员。
1937年“八·一三”淞沪抗战爆发后,商务转而以香港分厂为生产中心,仍坚持以出版业务为主的方针,王云五亲自驻港督导运行。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香港沦陷,商务又改在重庆设总管理处统辖后方各分厂,以出版一般用书为主,同时以丛书方式出版各种抗战读物。
王云五从1921年进入商务印书馆,到1946年辞职从政,除1929年离开了一小段时间,在商务工作近25年。其中主管商务核心部门——编译所7年,领导商务18年,取得辉煌业绩,对20世纪二三十年代商务印书馆的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尤其是1932年商务印书馆遭遇重大劫难后,王云五率领商务复兴再发展,堪称奇迹。
三、政治新贵,官居五院之首
1.变身政治新贵
应该说,商务印书馆由于王云五的大胆改革,和危难中力挽狂澜,成功实现向现代出版企业的转型,并逐步积累起雄厚资本,使中国文化薪火相传。同时,王云五也通过商务印书馆这个平台,成就了他对中国文化出版事业的巨大贡献。
王云五一直想专心做一名学者,但实际上他在做学问上没有取得什么大的成绩,出版商才是他的本位。然而,学而优则仕,这个中国读书人根深蒂固的观念,也深深植入商人出身的王云五的思想中,当有成为政界要人的机会时,他毫不犹豫选择了从政。
“七·七”事变爆发后,蒋介石在庐山召开国是会议,发表了著名的庐山谈话,向全国表明了抗战的决心。
王云五以社会名流和著名文化人的身份,应邀参加了会议,第一次与蒋介石见面,并在会上表示了对政府的信任和为抗战出力的决心,他说:
“国民今日多数心理,信任政府救亡已有准备,但我们国民如何尽量贡献其力量与后方,尤望指示。”
全面抗战爆发后,国军虽奋勇抗敌,但由于武器、装备落后,仍然节节败退。商务印书馆各地分馆的财产和房子逐渐被日军占有。
在无法挽回商务印书馆颓势的同时,王云五将目光转向抗战,并转向政坛。
1938年4月,国民参政会开始组织时,王云五与生活书店的邹韬奋、中华书局的陆费逵、商务馆的李圣五—起,作为出版界代表被选为参政员。到1945年,王云五连续被聘为第一至第四届国民参政会参政员,并任第四届国民参政会主席团成员。
这是王云五正式步入政界的开始,也就是从1938年4月开始,王云五逐渐淡出出版界,移情于政界,为1946年正式加入政府热身。
1942年10月,王云五被选为参政会驻会委员,同时被蒋介石指定为三青团设立委员会委员,并为中训团党政班讲师。1943年1月,王云五又兼任参政会经济策进会滇黔办事处主任,11月任国民政府国防最高委员会宪政实施协进会常务委员。
就在此时,国民参政会和立法院组团赴英国访问,王云五作为团员,觐见了英王乔治六世和伊丽莎白王后,之后拜访了英国首相邱吉尔、外相艾登和上下两院,会见了拉斯基、威尔斯、赫胥黎、张学楼等名流学者。
利用此机会,王云五研究了1938——1943年英国书刊分类统计,了解英战时出版政策与实况,并购买了许多新书包括关于中国方面的图书,可谓满载而归。回国后撰写了《战时英国》和《访英日记》,由商务印书馆出版。
1944年,王云五又随团赴伊朗、伊拉克、土耳其、印度做游历访问。
抗战胜利后,由国民党、共产党以及各民主党派、无党派“社会贤达”代表参加的政治协商会议,于1946年1月在重庆召开。王云五作为9位“社会贤达”代表之一参加会议,4月任政治协商会议宪法草案审议委员会委员。
蒋介石因重视王云五复兴商务印书馆的成绩,希望他担任实际的政务,拟定其出任国府委员,并兼任一个部会的长官。王云五进入政府的机会终于来了。
5月,王云五被任命为国民政府经济部部长,从出版大亨摇身一变,成为令人瞩目的政界要人。
王云五以一个自学成才的商界名流跻身政界要人之列,以无党派的在野之身出任经济部长,在政、学、商界引起轰动。国民党中央社报道称:
“此事极为各方注意,盖王氏系无党派之人参加政府出任部长之第一人。……为我国惟一自学成功之事业家。”
2.提出币制改革
王云五出任经济部长时已经58岁。夕阳无限好,毕竟已黄昏,虽然他怀揣强烈的政治抱负,想要为国家为政府做些贡献,但面对日薄西山的国民党政权和根深蒂固的腐败贪污,他的努力只是蚍蜉撼大树。
上任之后,王云五面临的首要问题,便是没有班底。
此时,经济部原任政务次长已改任交通部政务次长,原任常务次长何某是位经济学专家,也是王云五所熟悉的人物。王云五极力挽留何某,希望他能协助自己,无奈何某去意甚坚,一直不肯到部。
王云五只好物色他人。几天后,终于找到潘序伦出任常务次长。此外,还找到三位高级助理人员,分别是民国初年曾和他在教育部共事的庄某,原任国防最高委员会秘书处参事的龙某,以及后来因泄漏机密为世人所熟闻的、王云五在商务印书馆的心腹徐百齐。
王云五认为政府的经济政策以官僚资本为主导,而官僚资本便是经济凋敝和腐败的根源,因此试图制定政策改变这种导向,这就极大地触动了四大家族的利益,尤其行政院长宋子文对王云五此举非常不满,处处设置障碍,加上王云五“班底”力量不足,其“经济行政”一直无法开展。
在经济部长任上,王云五并没有做出大的成绩。此间曾三次向宋子文请辞,还曾向蒋介石诉苦。
1947年4月,王云五当选国民大会主席团成员,与另外四名主席团成员提出《国民政府施政方针》十二条,强调实施宪政,推进民主。
国民大会第一次会议之后,国民政府宣布改组,张群出任行政院长,王云五出任行政院政务委员、副院长,同时兼任经济预算委委员、赔偿委员会主任委员,其政治生涯又上一层楼。
1948年5月,行政院再度重新组阁,王云五又被任命为“宪法”实行后的第一届行政院财政部长。
此时,王云五可谓受命于危难之中,国民政府因内战开支庞大,入不敷出,巨额财政赤字成为政府的沉重负担,全国通货膨胀,导致经济日益恶化。为摆脱困境,国民政府要求“以经济改革”为手段,指令财政部以稳定金融财政为头等任务。
上任伊始,王云五立即着手这项关系到国民党政权生死存亡的大事。
王云五在从政之初,得到上海工商界的极大支持,上海工商界期望王云五以来自上海工商界之人,能够对上海工商界给予维护。对此,王云五曾对人讲:
“此时上海工商界对我的期望,将来或不免会失望。”
事实正是如此。王云五在经济部长任内,对纺织业的管制非常严格,引起上海工商界不满。而在行政院副院长任内,采取了两项措施,第一是禁舞,第二是救济特捐,更招来上海工商界的怨言。出任财政部长后,王云五又采取了一项令上海工商界痛恨的措施:拟征财产税。
事实上,王云五也是出于顾全大局,为挽救国民党财政危机,不得不提出如此施政方针,第一项即增加税收,拟征财产税便属于其中;另外两项分别是裁并机构和改革币制。
应该说,改革币制是王云五在这一任内实行的最为大胆,同时也是最富争议的一项措施。
当时,国民党军队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国统区经济也濒临崩溃,主要标志便是货币迅速贬值,通货膨胀极其严重。在这一背景下,王云五提出的币制改革方案,经行政院长和蒋介石通过,中央银行总裁和三位专家详加研究,众人讨论并修正后,进一步草拟了具体办法。
修正方案有三十二条,按其性质,分别草拟五种办法:
一、金圆券发行办法;
二、人民所有金银外币处理办法;
三、中华民国人民存放国外外汇资产登记管理办法;
四、整理财政及加强管制经济办法;
五、金圆券发行监理委员会组织规程。
此后,又经过了一系列的紧张准备,国民政府于8月19日宣布实行币制改革,发行金圆券,强令民众将金银、外币乃至珠宝首饰交出换成金圆券;并宣布实行“限制物价”政策,强行规定将物价冻结在8月19日的水准上。
在各项公文发布以后,王云五随即以财政部长的身份发表谈话。并在8月20日起的一个月内,继续为币制改革的成果而努力。
实际上,币制改革在初期取得了一定成绩,但就在那时,王云五离开了,币制改革的结果迅速发生转变。
3.政绩中的败笔
在币制改革开始施行的第四天,也就是8月22日,王云五在财政部处理公务时,接到上海中央银行总裁俞鸿钧的来电,俞鸿钧的第一句话便是:
“恭喜!恭喜!王部长,你的政策成功了!”
原来,在收兑金银外币的第一日,情形之踊跃,完全超出俞鸿钧的意料,使得俞鸿钧欣喜若狂。
而这种情形,并不止上海一地,在其他各大都市,公私电信,也都有同样的报道。时间上,也绝不是一日,到9月21日王云五离开前,并且继续到9月底收兑金钞的最后一日,踊跃情形有加无减。总共收兑金银外币折合美金一亿五千万以上。
此间,各地物价虽稍有涨落,但大体良好。京沪两地情形最好,基本能维持8月19日的价格。
南京《中央日报》9月24日有社论称:
“这一个月来,虽有少数物品如纸烟之类,跃跃欲试,但日用重要物品如纱布之类,价格低落到8月19日水准以下。平津等地,一般物价在8月19日以后,除洋货外,皆有低落,且有低下三成者。
“西南各省,一个月间,平均涨三四成,成都米价独涨一倍。鄂湘两省,一个月间,平均涨二三成。广州市则由于政府收兑港币及黄金价格,均较8月19日该地区为高,故开始时,物价波动最大,计涨六七成。
“以上全国物价在改币后一个月间的升降大概,当然不能认为绝对满意,但涨落之因素,有的无可避免者,有的人力未尽者。无可避免之部分,即因8月19日前全国物价水准并非一致,尤其是金价外币等。人力未尽之部分,特别是西南各省之镍币,如果当地中央银行分行能就地作较适宜之措置,或可避免多少的波动。假使此项币制改革并未实现,局势当然每况愈下,且愈久愈烈,则此一月之物价波动不知若干倍于其实际演进也。”
就在币制改革取得一定成绩时,王云五于9月21日,赴美出席国际货币基金会及世界银行第三届联合会,在会上大力宣传中国币制改革方案,希望获得美国贷款。
然而,就在王云五离开之时,国内币制改革的形势发生逆转。
原本收兑金银外币日期,计划到9月30日为止,但行政院临时将收兑金钞期限延长。在美国开会的王云五得此消息,深感惊异,但无力阻止。
而自延长之日,即10月1日起,求兑者急剧减少,四十天的乐观局面,就此改变。
10月10日,得知币改成绩突变焦急不已的王云五,匆匆返国,于10月11日上午与财政部来沪同人晤谈,中午与中央银行总裁招待俞鸿钧长谈,下午乘火车返京,12日早上与行政院长翁文灏长谈,下午到晚上,将赴美期间国内剪报和其他报告资料详细阅读后,王云五找到了币制改革成绩突变的症结。
王云五发现,此次物价波动与抢购物资并行,而抢购之风源于上海,开端者为10月4日对南京路四大公司的抢购,而其他地区,在这天及以前均未发送抢购的迹象。
因此,王云五推断,此次抢购风潮,至少在上海方面,是有组织的举动。
上海方面,市长吴国桢最初便不赞成币制改革,他认为币制改革没有足够的财力、物力准备很难成功,用高压的政治手段无法解决经济问题,而且会导致更为严重的后果,因而再三劝阻蒋介石。
于是,蒋介石直接派其子蒋经国前往上海“督导”经济管制政策的实施。8月20日蒋经国抵沪后,立即组建“戡乱建国大队”,进行“打虎”运动,宣布“只打老虎,不拍苍蝇”,“打祸国的败类”,“救最苦的同胞”。
蒋经国的“打虎”开始,下令将部分不从政令的资本家收押入狱,其中包括申新纺织总公司总经理、政府“国大”代表荣鸿元、上海纸业公会理事长詹锡霖、上海永泰和烟行经理黄以职、上海吴锡记棉布号经理吴锡麟、上海黑市金钞掮客韦伯祥、股票商林乐畊,还有上海青帮大亨杜月笙的三儿子骏发公司经理杜维屏等。
应该说,蒋经国在上海严厉“打虎”,对稳定民心起到了一定作用。但却激得老板们趁机关门,工厂、商店纷纷停业,加上吴国桢及上海市政府不予合作甚至扯后腿,导致上海有市无货,物价开始飞涨。
而蒋经国的“打虎”,也遇到了强硬对手——扬子公司老板孔令侃。孔令侃是孔祥熙的长子,孔祥熙乃宋美龄的姐夫。在宋美龄亲自出面调停下,蒋经国“打虎”失败。
上海的币制改革也迅速步入失败。
王云五虽然提出两种救济办法,希望挽回败势,但是他提出的办法迟迟不被通过执行,蒋介石正在内战前线焦头烂额,无暇顾及。随着金圆券日益贬值,物价不断上涨,若干地方发生抢购粮食风潮。11月1日,国民党政府宣布取消限价,币制改革基本宣告失败。
与此同时,王云五引咎辞职。
4.赴台后重操旧业
王云五辞职时,国民党在大陆的统治也行将崩溃。于是,1949年元月,王云五举家迁往香港。
此间,伦敦大学西门教授和剑桥大学夏伦教授先后邀请王云五赴英讲学,并转来剑桥副校长签发的聘函,聘他为汉学持别讲师,暂定一个学期。紧接着,“参政会”副秘书长也自台湾发函,力邀王云五赴台。
王云五考虑到自己没有正规学历,在英、美等国作讲座尚可应付,正式任教怕是难以持久,因此不考虑出国,决定从港、台两地选一处定居。但在心目中,他自然倾向于定居台湾。为稳妥起见,遂以探望大儿子为名,于4月飞赴台湾,暗中考察台湾是否有他落脚的地方。
到台湾的第三天,在国民党“总裁办公室”秘书长王世杰联系下,王云五赴阳明山拜见蒋介石,蒋介石诚恳地对他说:
“希望你能够来台湾,帮助发展台湾的文化出版事业,政府可以资助你创办出版社。”
于是,王云五返回香港后,便开始在港台两地筹办华国出版社,先后投入新台币20万元,其中15万元是蒋介石批准拨付的,另外5万则是王云五和亲友出资。
华国出版社在台北登记,在香港印刷,打算港台两地同时发行。
12月25日,华国出版社在港、台两地同时开业,王云五任社长。这一期间,他主要居住在香港。1950年3月1日,蒋介石在台湾“复正大位”后,开始催促王云五赴台。王云五料理好香港方面的一切,于1951年1月3日,正式飞往台北,后半生便定居于此。
王云五来到台湾,即被聘为“行政院设计委员会”委员,当年5月又被聘为“总统府国策顾问”,月薪1000元新台币,相当于一个特任官的经济待遇。12月被聘为“行政院设计委员会政制小组”第一小组召集人。另三个小组召集人分别为张群、邱毅吾、张厉生。
王云五身兼多个名誉职务,却没有担任实职,虽在意料之中,仍不免怅然若失。
好在台湾当局对王云五十分照顾,这年4月他的女儿在美国住院动手术,王云五无力支付手术费用,便函告台湾当局,“行政院”院长陈诚立即特批1000美元资助王云五。
在到台湾的最初几年,王云五将精力主要放在写作、演讲中,偶尔也参政议政,但因在大陆时期政绩不佳,尤其在财政部长任上主持币制改革的失败,使他即便参政也有所顾忌,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热情。
而王云五这一段时期的写作以撰写文章为主,内容涉及政治、管理、教育、为人等各个方面,分别发表于台、港杂志;还编写了《中国史地词典》、《英文成语新词典》,以及大量译著作品。其中历时三年完成《美国全史》这一部长达130多万字的译著,并以龙倦飞为笔名,在台湾商务印书馆出版。
四、花甲之年,再掌商务印书馆
1.70高龄再任“部长”
王云五一直有从政情节,尽管在大陆的政绩不佳使他不敢奢望赴台后能够重返政坛,但在晚年,他却台湾政界又风光了一回。
1954年2月,王云五出任第一届“国民大会第二次会议主席团”成员,在3月举行的“总统”竞选中,被题名为“副总统”候选人!
王云五心中了然,“副总统”早就内定陈诚,他被提名只是做个陪衬,走个形式,帮助蒋介石粉饰民主。但王云五仍然非常欢喜,因为这也是对他身份地位的肯定,对于蒋介石没有忘记自己在大陆时期的尽力辅佐,王云五心怀感激。
1954年8月,王云五出任“考试院”副院长,协助“院长”莫惠德工作,能够重返政坛,担任实际职务,超出王云五的意料。
10月,王云五又被聘为“革命实践研究委员会科学管理专题研究委员”。王云五对这项工作十分感兴趣,因此特别重视,积极组织该组座谈会,先后与各行政机关长官、公营和私营企业负责人商讨有关问题,听取多方意见,为政府各部门提高行政效率积极提出可供采纳的改革方案。
次年7月,王云五以“科学管理专题研究组”召集人的名义,向蒋介石提出改进行政效率研究报告,详细汇报调研过程、目前存在的问题,并建议参考美国胡佛研究委员会的经验,实施行政改革。
蒋介石非常重视王云五的调研结果和建议。1957年1月,在蒋介石的指示下,“行政院及所属机关组织研讨委员会”成立,该委员会的职责就是,对王云五的报告及调查材料进行更深入的研究,并提出有效的改革建议。
半年后,蒋介石再次把行政改革调研事宜交给王云五负责。
同年9月,王云五任中国出席联合国大会第十二届主任委员,前往美国出席了联合国大会第十二届常会,此行也兼做台湾行政改革的参考。
1958年1月,王云五返回台湾,继续上年行政改革调研事宜,3月6日,“总统府临时行政改革委员会”成立,该委员会的任务就是着手设计改革方案,王云五任主任委员兼行政院副院长,协助“副总统”兼“行政院长”陈诚进行行政改革。
以70岁高龄再度荣登“行政院”副院长宝座,王云五心中澎湃不已,同在大陆时期一样,王云五兢兢业业,全力主持行政改革方案,希望能够有所作为。
在主持“总统府临时行政改革委员会”半年中,王云五便提出88项提案,每一项提案都附有较为具体的建议措施,议案涉及官场腐败、军费浩繁、金融混乱、人权受压等敏感问题。
正因为王云五涉及的都是敏感问题,蒋介石经过多方考虑,暂时放弃改革,直到三年后,“行政院”才正式成立了“行政改革建议案检讨小组”,并于1962年11月恢复改革工作。
“检讨小组”工作了将近一年,在所有议案中,全部实施者有15案,实施大部分内容者31案,实施半数内容者8案,实施少部分内容者12案,“实施有期”者9案,未实施者13案,就此,前后历时9年的行政改革宣告结束。
王云五忙碌数年,取得的成绩甚微,颇有壮志难酬之感。但此时他对政治已感到厌倦,加上年纪已大,便萌生退意,于是申请辞职。
1963年6月26日,“行政院长”陈诚因健康原因向蒋介石提出辞职。而此时,王云五的辞职书已递交三天。陈诚为了自己能顺利辞职,将王云五的辞职书扣下。蒋介石为了挽留陈诚,只给陈诚一个月假期调养身体,命王云五代理院长职务。
王云五本想辞职,不想肩上反而多了一项重任,哭笑不得。
10月23日,王云五第二次申请辞职,仍没有得到批准。但由于陈诚坚辞“行政院长”,王云五的辞职这才见到希望。
因为王云五不是国民党员,不便出任“行政院长”出面组阁,而其他任何人组阁,在资望上均不便令王云五屈任副职。因此,在批准陈诚辞职的情况下,蒋介石也只好批准了王云五的辞职。
之后,王云五改任“行政院”资政,但很少参加有关的咨询会议,还借口身体不好,辞去了身兼的各种虚职。
良朋满座终须散,
笙歌永昼夜难连,
此时挂冠恰到好,
再留不值半文钱。
这是王云五在辞去“行政院”副院长之前所作的一首诗,他终以75岁高龄,潇洒地告别了政坛。
2.“博士之父”终圆博士梦
王云五在晚年对政治感到厌倦,与曾创办的《自由人》和雷震案不无关系。
王云五在50年代参政时,参加了一些政治性和纯文化学术性质的社会活动。其中“自由人”的活动,最受王云五重视,因此是耗费他精力和时间最多的一项活动。
《自由人》是1949年王云五在香港时参与创办的刊物,并出任《自由人》社董事长。1952年3月15日,王云五在台湾主持了“自由人”全体会议,会议决定了《自由人》刊物的立论态度:“除积极的主张民主自由,消极的反共抗俄外,并须维护现行宪法倡导议会政治”,“凡外界对台湾有恶意攻击影响国本时,应予驳斥”,并加强刊物的新闻性和趣味性,以扩大销路。
1955年3月,《自由人》在香港披露扬子公司在上海时期的贪污案,大肆批评了孔祥熙,给国民党带来负面影响,台湾当局立即下令给予《自由人》停刊处罚。王云五奉命通知《自由人》在港负责人左舜生,将《自由人》停刊。不料左舜生严词拒绝,表示不会停刊。
从此,香港“自由人”自行其事,不再受王云五左右,直到1959年9月13日才宣布停刊。
就在此时,台湾“自由人”内部也发生了分化,分为亲台湾当局派和反对台湾专制统治派,反对派与台湾当局的关系自然紧张起来。
反对派的代表人物雷震是《自由中国》半月刊发行人,该刊创办于1949年11月,经常对台湾政坛黑幕及腐败现象予以揭露并大肆批评,被台湾当局视为眼中钉。到1959年春,台湾当局已忍无可忍,开始找机会惩治雷震。
1960年4月,台湾“警备司令部”以涉嫌“叛乱”为名,将雷震、傅正、马之骕、刘子英等人逮捕。
王云五得讯后四处奔走,想救出雷震等人。他仔细研究案情,认为军事机关无权审判雷震等人,应将此案移交普通法院审判,于是致函“行政院”院长陈诚和“总统府”秘书长张群,大量引述法律条文,力主将雷震案移归普通法院审理。
之所以要移归普通法院,是因为普通法庭审判过程无法保密,判决结果不易被台湾当局左右。但陈诚没有回复王云五的信函,张群则回复称“原则甚赞成,尚有某一问题待解决”,实际是持不赞成态度。
10月8日,雷震案经军事法庭审判,以不告发“匪谍”、作“有利于叛徒之宣传”等罪名,判处雷震10年徒刑,同案人刘子英被判刑12年,马之骕被判刑5年。
王云五因力护雷震,引来蒋介石的猜忌。失去了蒋介石的信任,王云五在政治上的工作难以展开,逐渐对政坛心灰意冷。
与此相反的是,在教育界,王云五如鱼得水。
王云五在台湾是最早的博士生导师之一,并是当时指导博士生最多的导师。台湾设置博士学位之议,便是王云五率先提出,他也因此享有“博士之父”的称号。
早在1955年3月,王云五便应政治大学的邀请,任该校政治研究所兼职教授。他辞去“行政院“副院长一职之后,便出任了政治大学政治研究所专职教授,开始在教学上投入更多精力。直到1969年6月请辞,他在政大任专、兼职教授长达14年之久,培养了众多硕士和博士研究生。
此间,王云五曾在硕士班开设了两门课:现代公务管理和现代行政问题研究;在博士班开设了一门课:中国历代政治典籍研究。凭借着对政治学和行政学丰富的实践经验和独到的研究,他的授课内容充实而生动,是其他导师无法比拟的,也颇受学生推崇。
对此,王云五甚为自豪,在一次宴会上,他借着几分醉意说:
“人家说我没上过学堂,没读过书,没有学问。”
然后摸摸肚子,接着说:
“其实我的肚子里至少装了几十个洋博士和土博士。”
在说这番话时,王云五除了自豪,心中也有几分酸楚,因为时常有人提到王云五没上过正规学堂,没有任何学历和文凭。其实,这些话并非要贬低王云五,而是将他的自学成才视为楷模。王云五虽然心里明白,但没有学历和文凭,仍让他此生抱憾。
王云五没有想到的是,在1969年,他的这个遗憾终于得到补偿。
这年9月,韩国建国大学决定授予王云五名誉法学博士学位。王云五接到通知信函后,喜出望外,于10月15日抵达韩国,16日接受建国大学授予的荣誉博士学位。10月17日,王云五又荣获庆熙大学颁赠的大学章,成为第一位获韩国大学颁赠大学章的华人。
一回到台湾,王云五便将朋友和记者请到家中,穿着博士服,红光满面地对众人说:
“这袭博士服价值一百美金,本来是要我出钱做的,但是建大很客气,一定要定制服给我。他们曾来信要尺寸,我很惭愧地告诉他们,身高只有一百五十公分。”
王云五顿了一下,指着自己的博士服说:
“袍子很合身,不是吗?但是帽子太小,他们没有想到这么矮个子的人,有这么大的头。”
说罢,众人哈哈大笑,王云五眼中则闪烁着喜悦、满足的泪光。
3.又一次救援“商务”
很多人说王云五是世界上最成功的出版商,尽管他一度选择从政,热衷政坛,却壮志难酬,而一旦回到出版界,再度连创佳绩。
1964年7月,王云五告别政坛后,台湾商务印书馆力邀他出任董事长之职。王云五在告别商务18年后,终于返回这个阔别已久的舞台。
台湾商务印书馆原是商务印书馆的一个分馆,于1948年1月5日正式成立。在商务印书馆海内外30多家分馆中,台湾分馆资历最浅,规模最小,全馆同人仅十多人。
1950年11月1日,商务印书馆台湾分馆改为台湾商务印书馆股份有限公司,从经销总馆图书的分馆摇身一变成为出版机构,从此开始独立经营,一面出版新书,一面重版总馆出版过的书刊。
但因书种难求、市场有限等诸多原因,从1950年到1963年,台湾商务印书馆每年出版的新书与重版书不过几十种,营业所得不够维持日常开支。此时,台湾商务印书馆正处于经济极度困难时期。
王云五刚上任的一个星期里,先同馆中每一人谈话,熟悉每个人的技能和工作,接着查询现金账款,以及经常开支和收入,发现不仅现金短缺,且已向银行透支相当数目,同时还收取了同人和外人大量存款,仅要支付的利息便是一笔庞大开支。
王云五认为挽救商务之办法,只有节流与开源。他毅然将工作人员薪水核减,并称:
“此时不节流,即无以开源,如不能开源,公司将陷于不可收拾之地步。如能暂时忍痛稍减待遇,从事节流,而藉节流,以从事于出版可销之书籍,敢信营业前途定有起色。”
工作人员都了解王云五在大陆时将商务印书馆起死回生的奇迹,因此对他非常信赖,齐心协力,节流开源。
这年12月,王云五在对台湾省图书馆年会讲演中,宣布重主台湾商务印书馆的政策:
“以最初二年尽量整理重印商务原在内地出版之有用图书,自第三年起,开始印行新著译之图书。前者为应急,后者则须审慎也。”
王云五在零星选择重印,增进营业应急的同时,对过去曾经畅销一时而今仍属有用的大部头丛书进行研究。他看到,过去主编的《万有文库》在台湾奇缺,于是从一、二两集4000册图书中,删除内容陈旧或不合时宜者,精选其中1200册,编为《万有文库荟要》出版。
该书因包含各种门类,宛如一个小图书馆,一经推出,受到台湾各界欢迎。继《万有文库荟要》之后,王云五又编印了《四部丛刊初编缩本》、《丛书集成简编》、《汉译世界名著甲编》、《国学基本丛书四百种》、《百衲本二十四史》等书。台湾对之前内地图书流传甚少,王云五推出的这些图书适时补充了台湾对文化资源的需求,因而大都很畅销。
其中《四部丛刊初编缩本》最初共印刷400部,不到半年全部告罄,登记请求加印者近百人。
在编印旧版书一年多后,台湾商务印书馆的经济状况得到好转,王云五便决定提前施行他的第二步计划,开始筹划新的出版物。
4.另一个辉煌时期
王云五不愧是出版界高手,在他的带领下,台湾商务印书馆效益越来越好,不到五年即扭亏为盈。仅1965年营业总额,便是王云五刚入商务的1964年的4倍半以上。
王云五除了节流和开源,还采取了一些手段维护商务利益。例如登报警告他人不得随意侵犯著作权和版权,为此还与人打了几场官司,都以王云五胜诉而告终。
1966年初,王云五提前编印新书。除《云五社会科学大辞典》等工具书外,王云五策划编印的新书以丛书为最多,著名的丛书有《人人文库》、《各科研究小丛书》、《古籍今注今译》、《新科学文库》等。
这些新书分为两种,一种是完全新编著的,称为《各科研究小丛书》,于1966年1月开始约人编著;二是新旧参错的,称为《人人文库》,于该年7月开始发行。
王云五要求《人人文库》内容深入浅出,因此大多约请专家执笔。
该文库从1966年7月1日发行后,每月都会有20册新书问世,其中新稿占5册,重印稿占15册。到1967年5月,出版约250册。
《人人文库》一共出版了24年,一直到1990年6月结束,种类超过两千,册数多达2440余,颇得读者喜爱,在当时影响甚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该文库对促进学术、普及文化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王云五十分推崇国学,早年在大陆商务印书馆时期就创编了《学生国学丛书》,将中国古籍,每本选其精要,详加阐释。后来王云五意识到,这种整理方式虽然有助于学生快速增加课外阅读,但没有对整本书做出分析,因而甚感遗憾。
如今,他在台湾得到弥补《学生国学丛书》遗憾的机会,主持出版了对全书都加以整理的《资治通鉴今注》。《古籍今注今译》则是在《资治通鉴今注》成功出版发行后,于1967年秋编纂的,极大地方便了读者对于国学的阅读与研究。
王云五主持台湾商务印书馆近16年,收获了他一生出版事业中另一个辉煌时期,这一时期,也是他个人论著的高峰期。
王云五此间出版个人著作20多种,其中百万字以上的巨著有5部,《中国政治思想史》、《中国教育思想史》两部学术巨著,每本都达200多万字。
王云五出版的较为重要的专著有《岫庐八十自述》(1967年)、《岫庐最后十年自述》(1977年)两部自撰传记,涉及学术、文化、教育、出版以及社会政治等多个领域,从侧面反映了近现代中国历史演变的各个层次。
《商务印书馆与新教育年谱》(1973年),则是一部较为完整的馆史资料,对后人研究近现代中国出版和教育事业的发展,提供了宝贵资料。此外,王云五还发表了近百篇文章。
王云五时常被人拿来与张菊生比较,两人同为大出版家,都主持过大陆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并取得佳绩,但两人从事文化出版业的倾向大相径庭。
张菊生是个纯粹的夫子,从事出版只关注一个“学”字;王云五则着眼于一个“商”字,正因如此,王云五被称为世界上最理想的出版商,这也是出版商和学者的区别。
王云五对此也非常自负。曾有人说:“出版家要了解市场的需要。”
王云五则称这种说法只对了一半,称:“头等出版家,是创造市场;次等出版家才迎合市场。”
王云五对出版家有一番与众不同的见解,认为:
“出版事业犹如开饭馆,要饭馆出名,必须要有名厨,厨子比老板还重要。他要拥有支配全饭馆饮食的全权,才能端出来精彩的菜肴,以飨食客。出版家最好是读书人,书读得博不—定要专,这样才能推出各类可读的书。”
这也王云五从事文化出版事业的经验之谈。
5.幸福晚年意外离世
王云五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家庭,其与众不同之处不仅因为他拥有两位妻子,更因为他的这两位妻子是孪生姐妹——徐净圃和徐馥圃。
徐净圃和徐馥圃一直以来相处和睦,王云五坐享齐人之福。两位妻子为他生下七子二女九个儿女,都能够视如己出。
王云五九位子女中除一女早逝,其余均为国际闻名的学者、专家。王云五自学成才,晚年才获博士学位,其儿女却大都是博士。
长子王学理是德国柏林工业大学博士;次子王学武为工程学博士;三子王学政在美国从商;四子王学农是牙医博士定居香港;五子王学哲是法理学博士;六子王学艺是神经外科博士;七子王学善是医学博士。大女儿王学文早逝;二女儿也是医学博士。
其中五子王学哲,毕业于成都华西大学和上海东吴大学法学院,后赴美国任中国驻美使馆商务参事,1950年获得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法理学博士。
在王云五去世后,王学哲子承父业,出任台湾商务印书馆董事长,同时兼任美国“王云五基金会”董事长、台湾“王云五基金会”董事长、台北市“云五图书馆基金会”董事长。王学哲与父亲一样,是一名学者,在学术界颇有成就,编译有《现代汉英词典》、《英国人的生活与思想》等;也是一名卓越的出版商,通晓经营管理。
王学哲秉承先父遗志,成为为台湾文化公益事业奉献较大的一位商界学者。
王云五的孙子和外孙多达40余人,多旅居国外。
王云五一生俭朴,1950年赴台后,一直住在一幢木造平房里。
他的日常饮食只有粗茶淡饭,没有山珍海味,从不铺张奢侈。衣着则以棉布为主,他的标志性服装便是:一件长袍,一双布鞋。
王云五健康高寿,九旬后,身体依然健康,而且牙齿好,胃口好,消化力强。在他人眼中,王云五绝对不是90岁高龄的老人,他的精神如20年前一样,而且头脑清醒,分析能力更胜以往。
谈起王云五的养生经,主要有两点:
一是“勤用脑多走路”。王云五一生勤于思考,这个习惯使他的思想充满创造力,也使他的事业取得非凡成就。王云五的起居习惯是早睡早起,每天凌晨三点起床写作,每写作五十分钟,就要绕着书房走10分钟,他曾说:
“不出门走十里,走出了健康与智慧。”
王云五养生经另一点便是接近大自然。王云五曾说:
“自然界三宝:阳光、空气、水,多吸收这三宝,便能增进身体的能量与健康。”
王云五的“饮光”锻炼术一直以来都在国民党元老之间流行,甚至传到了国外。
据说,已故前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生前曾接受了一位来自“东方国家”的保健师的劝告,在克里米亚疗养地试用王云五的“饮光”锻炼术。勃列日涅夫的秘书曾回忆这段经历称:
“增加了这个神秘的内容后,我们惊异地发现他(勃列日涅夫)变得步履轻快,因吸烟而困扰着他的肺气肿也消失了。可惜他不是个善于持之以恒的人……”
言外之意,假如他坚持“饮光”锻炼术,或许苏联的历史会是另一种样子。
王云五在1974年86岁时,开始为自己的后事做打算,准备找一块风水宝地,供他去世后永久安居,并很快看中一个地方。
这年9月24日,王云五在阮毅成、孙亚夫的陪同下,来到台北县树林镇附近的净律寺,主持新建大雄宝殿破土典礼,并施金两万元,又于该寺书房内当众题赠“闳扬佛典”匾额。
第二天,净律寺广元法师便来到王云五的寓所拜谢,王云五当即对他说:
“我很喜欢你山寺风水的清秀,不知你公墓内尚有多余的地没有?我想留块地,听说阳明山公墓都葬满了。”
广元法师立即点头答应,并表示亲自为他物色一块风水宝地。
回到寺院后,广元法师便邀请地理名师杨炳辉,慎重地选定了山头(青龙回头饮水势),写好奉献书,给王云五送去,并由杨炳辉当面向王云五报告山形地势情况。
选好墓地后,王云五再无心事,安详度过余生。
1979午7月6日,91岁的王云五因感冒住进台北荣民总医院,开始只是轻微咳嗽,住院后开始发烧,及时服药后,病情立刻好转,因而王云五没有将这小小感冒放在心上,加上他身体一向健康,退烧后没几天便出院了。
回到家中,王云五依旧每日凌晨三点起床写作,当时他在为商务老前辈张菊生的《涉园序跋集录》写跋文,不想8月4日又患肺炎,只得再次入院。
王云五此时还没有料到此次肺炎之凶猛,入院前对朋友说:
“约需住院一星期。”
然而,一个星期后,王云五没能出院。又过两日,即8月14日,他与世长辞,享年91岁。
据说,王云五去世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电闪雷鸣、风云变色……
王云五生前曾说:
“人生如斯,好像一次壮游。”
他91年的壮游,在历史上留下了无数足印……
历史评说
王云五是一代出版家、学问家、教育家、演说家、发明家、政治家,他出身学徒,自学成才,对中国文化出版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
商务印书馆是王云五一生事业的起点,在其担任编译所所长时,大刀阔斧整顿、调整和扩大编译所机构,并创编各科丛书,使得商务馆名声大震。在这一时期,王云五在学术、出版界创下了不凡业绩,发明了“四角号码检字法”,彻底解决了汉字检索中的一大难题,为汉字检索做出了巨大贡献;运用杜威的十进分类法,撰写并出版了《中外图书统一分类法》,很快推行到全国各地,为中国现代目录学的分类奠定了基础;将涵芳楼正式以“东方图书馆”的名称对外开放,为中国私立图书馆服务于大众树立了榜样;王云五编撰的《万有文库》开创了中国图书出版业平民化的新纪元,也创造了百年商务的第二轮辉煌。
“一·二八”事变后,商务印书馆的基业付之一炬,在遭遇如此劫难后,仍能在王云五的领导下起死回生,堪称奇迹。
如果说王云五前半生以学术、出版为主,参政为辅,更多的是一学者文人形象,那么,步入四十年代后,他则是以做官为主,出版、学术为辅,更多的是官宦形象了。
王云五参政,始于蒋介石在庐山召开的国是会议。而他能够得到蒋介石的赏识,得以步入仕途,则是因为蒋介石看重他在主持商务中取得的辉煌成就。但王云五在宦海沉浮20年之久,却找不到在出版界的如鱼得水,呼风唤雨。
年近八旬时,王云五终于慨叹“此日挂冠恰到好,再留不值半文钱”,再次回到他所热爱的出版、学术界。此后,王云五主持台湾商务印书馆近16年,创造了他一生中出版事业的另一个辉煌时期,被人们称为“世界上最理想的出版商”。
可以说,王云五步入政坛并非明智选择,如果他一直留在文化出版界,其贡献将远远超过现在。他的入宦,是中国文化出版界和教育界的一大损失。
王云五在他《八十自述》的“结语”中说,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出版,然后是教育;而其他社会活动,“公务政务殆如客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