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守护神
第五章守护神
晚饭后我们被引到一间相对私密的舱室,刚从航母上回来的宋东升过来相陪,大家寒暄几句后,我便提出一直没机会问的问题。
宋东升拿出一台笔记本放在茶几上打开,“记得几年前发生的一系列恐怖袭击吗?”宋东升在触摸屏上滑动手指,调出几段新闻,我们都凑过脑袋去看。
越往下看越触目惊心,那一年之内,竟然发生了上百起伤亡人数至少有几十人的恐怖事件。
“你是说,这些恐怖袭击,都是那伙人干的?”
宋东升点点头。
“可是……他们这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人类从诞生之日开始,就有这样的人存在,试想一下,像以前经常被报道的去焚烧陌生人,去幼儿园砍杀小朋友的人……给这些人一个按钮,只要按下就能毁灭全世界,你猜会怎么样?”
三毛嘶哑着说道:“那么说,索拉姆病毒,是人为制造的?”
宋东升点点头,又点开几处新闻网页,“你们还记得国内最早发现感染者是什么时候吗?”
当然记得!我想起半个脖子卡在车底的周令文,下意识地开口:“前年春天。”
宋东升点头道:“对,与此同时,世界上几乎所有人口稠密的地区都发生了疫情……”
我眯眼细看那个网页,标题和内容全是英文,但配图是一个皮肤灰白的白种男人前额破了一个大洞倒在地上,图片背景是一排闪亮的老虎机和四处逃窜的人群。
“整个世界被同时袭击了,人类措手不及,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反击……”
“为什么?”杨宇凡有些愤怒地问,“为什么不提前发起警告?”
“因为如果提前发布警告,全人类就提前完蛋!你认为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最大原因是什么?是感染者吗?”宋东升提高音量问道。
“不是感染者还是什么?”
“你真的觉得人类干不过感染者?我们有枪有炮,有各种坚不可摧的机械,感染者虽然不怕死也不怕累,但毕竟只是血肉之躯,还是有弱点的,我们只要组织严密,就像这次清扫航母一样,怎么可能干不过它们?”
我心里暗暗点头,千山湖一战已经充分说明了即使是面对大规模的尸潮,只要战术对头我们也能战而胜之。
“造成大崩溃的原因是什么?是信心的崩溃,”宋东升继续说,“病毒刚爆发的时候,人类就乱了阵脚,刚有一点风声,就躲的躲,逃的逃。其他国家也一样,一有危机就慌了神,到处都爆发战争。而所有的一切,你们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我们都茫然摇头。宋东升诡异地一笑,又点了几下触摸屏,指着屏幕说:“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的!人工智能三月九号第一次战胜人类世界冠军,紧接着三月十三号就发生的第一起恐怖袭击。”
“这有什么关系?”我愕然道,“是巧合吧?”
“巧合?”宋东升苦笑着反问了一句,接着自己解释道,“你们只看到了新闻的表面,其实根本没那么简单。”
“那次恐怖袭击,有枚汽车炸弹正好在欧洲数据中心上空爆炸,摧毁了大半个欧洲的数据库机房,这些数据当然都有备份,但其中一台负责深度学习的人工智能数据受到重创,差不多从成年人退回到了婴儿时期。如果一次是巧合的话,那么再看后面。”宋东升翻动网页,“恐怖分子摧毁了名为Polyphemus的人工智能服务器;美国一同性恋酒吧遭到枪击,表面上是恐怖分子针对渎神者的袭击,但人们不知道的是,当时人工智能深度学习算法的发明人杰夫.辛顿正在酒吧里,他因为突然拉肚子而逃过一劫……”
宋东升一桩一桩地往下说,真相让我们目瞪口呆,似乎当年发生的所有恶性恐怖事件,暗地里都是针对人工智能的发展,要么是袭击人工智能托管的服务器,要么直接对人工智能专家实施攻击。
“这是为什么?”我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无意识地拿起桌上的酒杯猛灌了一口,但杯子里的是纯威士忌,把我呛得连连咳嗽。
“一开始大家都认为是某个反人工智能组织干的,”宋东升递给我一张纸巾,“但随着攻击的继续和调查的深入,我们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后来各国都成立了专门针对这伙人的组织。”
“你就是这个组织的人?”
宋东升沉重地点点头,显然身在神秘组织的经历让他并不太愉快,“我们一开始得到的信息很有限,大多是来自一个自称觉醒者的地下组织,该组织破解了一个名叫索拉姆的暗网文件,称即将出现一场毁灭性的大灾难,而且这次灾难跟那个时候非常火热的人工智能有关。”
宋东升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我们当初做了很多准备,从电脑控制全球核弹互射到外星人突然袭击都做了预案,到第二年五月的时候,终于确定是一次病毒攻击。但我们怎么也没想到,最终的结局会是这样的。”
我疑惑道:“病毒袭击似乎跟人工智能关系不大啊?”
“你只看到了表面。”宋东升摇摇头,“病毒果真从耶路撒冷爆发,借着中东的战火很快传到了东南亚,当时他们招募了很多传毒者,试图通过各种途径把病毒散播到世界各地,甚至截停了一架飞机……”
“但我们当时只是认为那是一次单纯的传染病暴发,直到活生生的感染者站在我们面前,也不敢相信索拉姆其实是‘丧尸’病毒。”
“为什么?”陈超轻声问道。
“因为太过无稽和离奇了……那样的东西,不应该只出现在小说和电影里面吗?我们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原本那架失踪的飞机,被我们藏在山里的研究所,我们的病毒学家甚至天真地想研究索拉姆病毒,但只是一次泄漏,就让整个研究所万劫不复。”
我和三毛惊恐地对视一眼,知道对方都想起了那个藏在浒丘县大山里的秘密基地。
“后来的事情,你们从钱潮市出来的人当然很清楚。我们组织的人也在屡次战火中死得差不多了。我还算幸运,一直活着,后来又投奔了刘总。”
“你们别怪刘总。”宋东升指了指音乐传来的方向又说,“刘总是有抱负的人,他也想解开谜团,甚至平息这次危机……他要借助那些人的人力和财力,不得不跟他们周旋。”
“那航母上那个棺材,是什么东西?”我又问。
这时舱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卫队士兵冲进来对着宋东升说:“宋队长,刘总让您过去,准备开棺!”
宋东升倏地站起身,笑着对我们说:“要不你自己去看看吧?”
驱逐舰的直升机库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封闭的生物实验室,我们进去之前还要经过严格的全身消毒,再换上全套生化防护服。棺椁旁已经围了四个人,其他三人因为穿着防护服看不清模样,另一个是刘云宏无疑,因为他身材瘦小,穿着防护服松松垮垮的,就像是一个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样。
青铜棺椁在清冷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现在我看得仔细,发现棺椁上虽然刻着饕餮纹,但纹路却与中国传统中的饕餮纹大相径庭,那些花纹,看起来既像中国古代的产物,也有古印度、古埃及等等古代文明的影子。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三毛轻声嘀咕了一句。
刘云宏伸出一只手搭在棺椁上轻轻摩挲,“有可能是人类最后的机会。”
“你们听说过所罗门神殿和约柜的故事吗?”刘云宏凝视着棺椁继续说道。
我想起道长跟我讲了一夜的故事,脱口而出道:“传说中守护圣约柜的神殿,有黑魔法和恶灵镇守,如果有人破坏圣殿取走宝藏,世界将会坠入永世的劫难。其实神殿和约柜组成了一个封印,封印的就是恶魔索拉姆……”
刘云宏和宋东升都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知道这么多感到非常惊讶,刘云宏点点头说:“没错,所罗门神殿便是这一切的源头。而这个东西,很可能便是传说中的约柜……”
我闻言心里一颤,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想远离棺椁。
刘云宏拍了拍棺椁说:“别担心,这里面没有恶鬼!”
但随着他的拍击,棺椁中传出一阵轻微的指甲抓挠声,几个同伴都吓了一跳,三毛还下意识地去腰间摸他的武器,但现在大家都身穿防护服,哪里来的武器。
“把盖子打开!”刘云宏却不为所动,朝站在他身边的三个手下招了招手,那三人手里各拿了一根撬棍,听到刘云宏的命令,三人把撬棍插入棺椁的缝隙,用力一撬。
棺椁的上盖发出一声轻响,一阵白雾从缝隙间喷射而出,室内温度像是骤降了十几度。我看到那三人的防护服上瞬间结上了一层冰花。
“来帮个忙!”宋东升朝我们挥了挥手,我们几个赶紧上前托住盖子。
“一、二、三!”我们一起使劲把盖子向上抬起。
这绝对不是青铜材质,我们八个壮汉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只能把盖子抬起一条宽缝,一道柔和的蓝光从缝隙间映射而出。但这盖子太过沉重,我们只能勉力支撑,只是片刻,杨宇凡和猴子的手臂便剧烈地颤抖起来。
“稳住!”刘云宏喊了一声,也伸出手托住盖子。我本以为他这么瘦小的身材根本就是聊胜于无,但没想到盖子被他一托便稳定了下来,我们总算把它挪到了一边。
我们挪开的盖子下面还有一层类似玻璃的透明隔离层,现在上面堆满了冰花,只能模糊看到隔离层下面,但这模糊的景象足以让人目瞪口呆,那冰蓝色的幽光包围着的,是一个巨大的类人生物—“它”的五官、身体看起来都跟人类无异,但皮肤却呈现出一种纯黑色,不是黑色人种的那种黑,而是类似皮革般的质感,表面还覆盖着一些细小的鳞片,而且身体庞大无比,这具棺椁足有三米多长,一米半左右的宽度,“它”却在里面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在“它”身边,一些我们看不懂的仪器正在运转,包括看起来就像是水晶块的蓝色晶体,一些像是生命维持系统的东西连接着“它”的身体,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发出轻响。
“这是什么东西?”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冻结了,惊讶得连呼吸都忘了。
“这是我们的守护神……”刘云宏直勾勾地盯着棺中的巨人,声音听起来像是外太空传来的。
“他就是亚当,是我们共同的祖先,他和夏娃带领着智人越过了非洲,并在我们的DNA中留下最重要的一环,让我们得以进化成现在的模样。”刘云宏的手伸向巨人的脸部,但被透明隔离层挡住,因为温度极低,他的防护手套马上被粘住,他迅速缩手,手套被硬生生扯破,他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五个手指头在瞬间被冻成了灰黑色。
“我们的祖先……是外星人?”我不可思议地问道。
刘云宏说:“在大约七万年以前,多巴火山大爆发,遮天蔽日的火山烟尘飘到北部非洲,气温骤降,我们的祖先智人受到火山冬天的影响,人数急剧减少,最低谷时不到一万人。但在这次的灾难中,”刘云宏绕到巨人的另一边,“我们的先祖获得了一次关键的进化,这次进化让我们打败了尼安德特人,佛罗勒斯人,等等,最后占领了整个地球。”
“六万五千年之后,多巴火山再一次喷发,造成横跨欧亚大陆的超级大瘟疫,欧洲超过一万人死亡,但这一次,我们收获了文艺复兴!”
我想起千山湖基地里三土和王屺怀的对话,忍不住接话道:“难道这次感染者危机真的也是一次进化过程?多数人死亡,少数人完成进化?”
刘云宏抬头看了我一眼,点头赞同:“没错,不过这次不是神的旨意,而是人的意愿……那帮到处毁灭人工智能的家伙,他们想来一次重启。他们认为这个世界继续之前的经济和科技模式必将走向毁灭的深渊,在一系列袭击之后,他们发现人工智能已经无法通过物理攻击的方法毁灭,于是他们找到了传说中的魔鬼……”
“索拉姆。”
“没错,正是第一神殿下面埋藏的索拉姆,其实就是守护神的基因信息片段。”刘云宏又低头凝视着巨人,“在以前的每一次进化中,守护神们把用以打开我们基因锁的信息片段用逆转录病毒包裹起来,然后投放到将要喷发的多巴火山口中,喷发的火山灰随着降雨把病毒撒播到全世界。这些人试图开展一次类似的进化,把现有的人类文明毁灭,让人类在废墟中重生,进行文明重启而走上不一样的发展道路。我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地方得到了消息,也许是什么故纸堆里,或者某个神话传说里,总之他们找到了第一神殿,挖出了索拉姆,配制了逆转录病毒。但他们毕竟不是神灵,反正是什么地方出错了,加上他们并没有碰上历史上的天时—大型火山喷发,所以他们只能靠人力把病毒散布到世界各地,出现的后果是连他们自己都始料不及的。”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三毛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捏住了喉咙的幼兽,尖锐而又柔弱。
“有个由人类的精英分子组成的组织,不断吸收处于人类金字塔尖的人物,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各个领域不断渗透……这个组织的名字,叫‘骷髅会’。”
骷髅会!我感到脑子里有个声音轰然作响,时间回到我给MaggieQ疗伤的那个晚上,MaggieQ手肘上的文身,道长对她身份的质疑……我觉得自己像是摸到了这个无边谜团的一个边角。
“您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杨宇凡问道。
刘云宏淡淡一笑,“我当初也算是小有成就,在一次达沃斯论坛上有位知名企业家亲自向我推荐了骷髅会,我当时没有答应加入。后来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我察觉到了他们的阴谋,所以一直利用大数据分析在暗中监视他们,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那这个……”我指了指发着蓝光的巨人,找不到合适的称呼来指代它,“又是什么,不是索拉姆吗?”
“不不不!”刘云宏摇头说,“这是一个封印,一个符咒,一个防止索拉姆失控的后备制约手段。我们经受不起索拉姆病毒是因为我们的身体还不足以抵抗,或者说包容一次超强的进化。打个比方,你们都知道西方传说中的狼人吧,狼人每到月圆之夜都会由人变成狼,但如果他的身体不够强悍,在变狼的过程中就会被巨大的力量撕扯而死……同样,我们的身体在我们没有或者大部分人都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如果贸然打开基因锁,身体将无法承受巨变带来的损伤,结果只能是毁灭。”
“骷髅会干的就是这样的事,他们在人类还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贸然抽取了索拉姆身上的基因信息,制造出逆转录病毒,试图人为制造一次大进化,但事与愿违,七万年前的进化智人还留下了一万人,五千年前的进化欧洲留下了一半人。而这一次,死亡率却是百分之百。而他,”刘云宏低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巨人,“便是我们的基因锁全开的状态。他的DNA里有如何抵御基因锁崩溃的信息,只要我们提取他的DNA,获取这个信息,再用一个逆转录病毒包裹,撒播到人类世界,那么人类将会对病毒全面免疫!”
“有个问题,”杨宇凡紧张地问,“我们得到这个……嗯,解药之后,怎么把它散布出去?我们也不知道火山什么时候会喷发,现在各种交通,无论是飞机还是航道,不是都不通吗?”
“这是一个好问题。”刘云宏笑着点头,又对宋东升指了指说,“东升,不如你来解释一下我们的计划。”
“好。”宋东升挺直了腰杆兴奋地说,“我们正准备实施一个名叫绝地风暴的计划,每年这个时候,就是整个西太平洋区台风频发的季节,一个大型台风直径可以达到六百公里。这艘船上现在还有一枚防空导弹,射程高达两万五千米,只要我们把弹头替换成解药,在台风风眼的万米高空引爆,解药会随着上升气流布满整个风墙,到时会随着降水撒播到整个台风途经的道路上。如果我们运气好,能选一个深入内陆的台风,它能带着解药把整个东南地区都泼洒一遍……”
宋东升越说越激动,连声音都颤抖起来。我也听得心潮澎湃,宋东升描绘的前景不是一次孤立的、单独的胜利,而是全面彻底的胜利。这对一个屡次从感染者堆逃出来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震撼了。
“只是可惜,”刘云宏盯着巨人头顶说道,“现在万事俱备,只欠开门的钥匙。”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容器顶端有四个环形的小孔,现在已经被冰霜覆盖,若隐若现,我心里猛地一抽!
“你们去过任务发布室,见过那个奖励一艘游艇的悬赏任务吧?”刘云宏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想,“我们相信那个图形,就是咬着自己尾巴的蛇,就是打开这个容器的关键。”
“只是任务发布快一年了,没有半点线索。”宋东升叹气道。
我知道!我差点脱口而出,但话到了嗓子眼又给强行咽了下去。少安毋躁,看看再说……我提醒自己,在这个世界,豺狼扮成猪羊、虎豹假装慈祥的例子太多了,永远不要露出自己的底牌。而且事关MaggieQ,我始终无法把她和刘云宏嘴中那个十恶不赦的骷髅会联系起来。
“是啊,而且风季就要结束了,马上就要入秋,顶多再过一个月,就不会再有台风了。”刘云宏淡淡说完,然后缓缓抬头扫了我们一眼。
我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们好像提出了很多方法来打开那个容器,但我一直充耳不闻,等终于散场,我们脱下防护服走出机库改装的密封舱时,天已经亮了,船城的轮廓在远处海平面上忽隐忽现。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都在船城上闲逛,刘云宏兑现了他的承诺,在航母上的物资运回来之后,我们获得了一大笔钱财。因为包括老鬼在内的很多佣兵死于骷髅会之手,我们分得的就更多了,游艇区把这部分财物兑换成了消费点券,我们可以拿着点券换回相应的物资,也能凭点券在里面随意消费,我们自然乐得方便,反正那么多的粮食武器,给我们也没地方放。
这几天我一直想见MaggieQ,但除了已经成为李瑾助手的萧洁以外,其他人包括三土和王屺怀都没见到。萧洁说他们正处于研制新型疫苗的关键期,吃住都在实验室,根本顾不上外面的事。
直到十几天之后,船城经受了一次超级台风,虽然船城背靠的群岛提供了天然的避风条件,但还是有大量失修的民用船只被吹翻沉没,难民死伤无数。风过了以后,高上的手下不得不倾巢出动,全面搜索那些在台风中丧生的尸体,以防突发大范围的尸变。
我正躺在游艇甲板上看着那些人到处乱窜,远远就看见张依玲飞奔而来。
张依玲看到我挥手大喊:“陈源……康教授让你赶紧去实验室一趟!”
“陈源来了?”我一进实验室,康乐就高呼。但我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对他的招呼充耳不闻,视线越过他的肩头扫向室内。
这间实验室结构跟千山湖的地下研究所差不多,全是实验器材,我仰着脖子往里看,三土、李瑾、萧洁……甚至封闭在病房里的狼爷都在,但没有MaggieQ的身影。
正当我不知道该失望还是舒一口气的时候,背对着我的一台电脑后面突然升起一个脑袋,脸型修长,眼睛深邃,不是MaggieQ又是谁?
“阿源……”三土的喊声把我从愣神中拉回来,我茫然地看到他脸上挂着傻子似的笑容。
“阿源!”三土再一次呼唤,我彻底清醒过来,这时我才发现实验室里的所有人,除了MaggieQ以外,都像三土一样,傻子似的笑着。
“我们成功了!”三土激动地大喊。
“疫苗成功了!”萧洁就差没蹦起来了。
“也不算是成功了,”李瑾脸上也带着笑,“我们把病毒抑制剂的有效时间增加到了一个星期。也就是说,你要是被感染者咬了,只要隔一个礼拜打上一针,就没事。”
“不过有一个问题,”等我们欢呼雀跃完毕,三土又说,“我们的疫苗只在一号病人身上进行过临床试验,如果要进入实用阶段,必须要更大规模试验才行,所以……”
“所以还得抓更多的感染者才行?”我知道一号病人指的是断手的狼爷,零号病人指的是已经死亡的周令武。我又看了一眼狼爷,他悠闲地躺在一张弯木躺椅上,脑袋一侧放了一个乐谱架,杂志就像乐谱一样搁在上头,狼爷不时用仅剩的右手在嘴里蘸一下唾沫,翻过一页,乐谱架下面堆着厚厚一摞杂志。
“不是,”三土摇头,“试验病人的事高将军会派人搞定,你们的任务是去找一种啤酒酵母菌。”
“啊?啤酒?”我的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弯来,根本跟不上三土的节奏。
“我们是采用基因替代法制造疫苗,就是把感染者病毒的一个表面抗原基因进行质粒构建,转入啤酒酵母菌里,再通过培养这种酵母菌来获取大量减毒后的病菌。”
“而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这种啤酒酵母菌严重不足,”王屺怀接着说,“毕竟在逃难的时候,谁会想起带上做啤酒的原材料呢?”
“不过也不用你们大海捞针,也不用去内陆地区。”正在我疑惑要上哪儿去找这种我连名字也没听说过的东西的时候,康乐把一张地图摊在桌上,指着上面一处说,“这个岛上以前有一座啤酒厂。”
他手指的地方就在禹山本岛外面,上面标着三个字—极东岛。
“原本让高将军出动正规军去就完了,但这次台风来得太不凑巧,基地里也是焦头烂额。”康乐补充道。
“可是我们没人知道这种什么……啤酒菌长什么样啊?”我戳了戳地图上的极东岛说。
“这没关系,我们有专家陪你们一块去。”康乐哈哈笑着回答。
我心里一动,三土马上验证了我的猜测,他指着MaggieQ,“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李曼妮李博士……”
MaggieQ抬头与我对视,然后点了点头。眼神中没有露出任何异样,就像任何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要不是那种淡得像蒸馏水般的表情,我差点就相信她真的是李曼妮,而不是屡次救过我们的神秘女郎。
“李博士是留美海归,以前在斯坦福大学深造……”三土继续介绍,“这次的疫苗她做了很大的贡献。”
“李博士,这是陈源,”三土转身面对MaggieQ指着我介绍,“从千山湖基地开始就一直跟着实验室的卫队队长,一般实验室需要什么,都让他们去完成。”
“你好。”MaggieQ看着我轻声问好。
“你好你好……”我慌忙回应。
“好,你们都是年轻人,好说话。”三土接着帮我们拉近乎,但他自己分明在我们被黑衣人攻击时见过MaggieQ,为什么现在装作毫不相熟?我带着疑问看了一眼三土,三土却没有任何表示。
“陈源,你赶紧去通知你的手下,做好准备,明天就出发!”康乐凑过来说道。
“极东岛,992户人家,人口3113……”三毛紧盯着桌上的地图,一边读着康乐提供的数据,“岛上的工业只有一个啤酒厂,工人有1275人,工厂早在感染者爆发之前就停工了。岛上居民大多以渔业为生,后来旅游业也做起来了,渔民们沿着海岸建起了一圈渔家乐。”
“岛上人倒是不多……”大力说道。
“我我我……我不去行不行?”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
“哪儿那么多废话?”陈超厉声大喝。我们齐齐转头,看到陈超和另一个人推搡着走了进来。
“这是这次行动的向导,极东岛感染者大爆发之前逃出来的,叫……欸?你叫什么来着?”陈超几乎是拎着那人的后衣领。那人脸色惨白,神色惊慌,不停用手扶自己鼻梁上的眼镜。
“我叫周灿……”那人一口南方普通话。
“咦?你不是极东岛人吗?怎么口音不像?”我奇怪地问。
“我不是,岛上出事之前,我在上面送快递。”周灿额头上直冒冷汗,说完咕咚一声咽了一大口唾沫。
我被他滑稽的样子逗得一笑,朝他摆摆手说:“别怕,有啥好怕的!”
“我说各位呃……老总,”周灿朝着我们团团作揖,又吞了一口口水,“实在太凶险,那岛上遍地都是‘僵尸’,有去无回啊。”
我眉头一皱,“你跑出来的时候,岛上一共有多少人?”
“很多!本来那岛上吧,加上游客也就几千人,可最后两个月,不断地有船过来,那时候禹山本岛已经封闭了,逃难的人都往那边去。”
“坐下慢慢说。”我给周灿腾了个位置,又给他倒了一杯从刘云宏游艇上顺来的麦卡伦50。
“谢谢,我不喝酒……”周灿连连摆手,然后眼珠子贼兮兮地一瞟,指着桌子上的水壶,吞了一口唾沫说,“可以的话,能给我喝杯水吗?”
我耸耸肩,一边的大力马上给他倒了一杯水。周灿一把抓过水杯,仰起脖子一口气喝完,大喘了一口气说:“我很久没有这么畅快地喝水了。”
“刚开始闹‘僵尸’的时候,岛上的人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游客就多起来了,那时候还是春天,没到旅游旺季呢,大家还很开心,可没过多久钱潮市那边就大爆发了。后来就有了蛇头,专门从大陆往岛上带人。你知道,我是送快递的,所以……”
周灿又咽了一口口水,“我们老板也搞了这个生意,那时候只要有一艘船,随便开到海波或者其他地方,什么大官、富豪都有,手里挥舞着大把钞票、金银、古董抢着上船……”
“咕咚……”周灿又吞下口水。我皱了皱眉头,再次给他倒了一杯水。
“谢谢谢谢。”周灿忙不迭地道谢,又是一仰脖一口气喝下,“不好意思,我有这个毛病,一紧张就吞口水,这叫口水强迫症,是一种精神疾病。”
我被周灿的絮絮叨叨气乐了,不耐烦地挥手让他继续说极东岛的事。两杯水下肚,他也自然起来,又连吞几口唾沫,“当时谣言很多,还有些人说国外能治这个病,所以很多人都是举家带口地要跑到美国日本去,甚至有已经变成感染者的人……”
“啊?那怎么弄?”杨宇凡插嘴问道。
“都是他们的亲人,哪怕已经变成了毫无人性的怪物,在内心也总是抱有一线希望的,说不定能救回来呢。所以他们会把已经发病的亲人绑起来,塞住嘴,用箱子装起来,然后装成若无其事地逃到岛上来……我就亲眼见过好几例,都是孩子,一般父母总是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的对吧?
“其实那个时候我们也不懂,根本没想到这种病毒这么厉害,所以只要给钱多,有时候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极东岛上涌进来一万多人,运粮的船却断了,岛上的人一下子就慌了,本地岛民开始跟外地人大吵,后来演变成械斗,死的人经过一个晚上又复活,整个岛没几天就全是感染者了……”
舱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陈队长,船准备好了,你们随时可以出发。”
船城已经很少有能开动的轮船了,现在绝大部分出海捕鱼的渔船都是帆船或者手摇船,但这次,上面对我们的行动应该是非常重视,特意给我们派了一艘柴油驱动的五十吨级渔船。
我一出舱门就看见了MaggieQ。她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下摆塞进迷彩裤里面,脚上蹬了一双黑色短靴,裤腿塞进靴子里面,一头刚刚及肩的头发扎成马尾披在脑后,整个人利落得像是一柄刚出鞘的钢刀。我觉得自己心里的某个角落像开出了一朵花一般蠢蠢欲动。
“你好,陈队长。”当我走到她身旁时,MaggieQ向我开口问好。
“呃……”我支支吾吾。
“砰!”一声巨响在我身后传来,然后是杨宇凡的一声惨叫。
我下意识地蹲下身子,抓起挂在胸口的步枪转身向声音来源处瞄准,只见杨宇凡蹲坐在地上,抓着自己的左脚不停哇哇大喊,有鲜血从他的左脚脚尖滴落。
“小凡怎么回事?”我以为是受到了偷袭,但举着枪找了半天,却找不到半个敌人,也没有后续的枪击。
“没事,”杨宇凡朝我们摆手,“我的枪走火了……”
“什么?”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杨宇凡虽然没有三毛、陈超那么高的军人素养,但跟着我们出生入死了这么多次,枪也摸透了,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源哥,对不起……”杨宇凡低着头懊丧地说。
“哪儿的话,又不是你故意的。”我皱着眉头安慰。还没出发,却先损一员大将,我不禁对这次行动有了一些不祥的预感。
“要不要我找个士兵替代小凡?”陈超在我耳边轻声问。
我想了想摇头道:“算了,如果真的要对付一万多感染者,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意义不大。”
在这种不祥的气氛当中,我们的渔船起航了。渔船的船老大叫李祥,是一个四十多的中年汉子,话不多,但句句有分量,看起来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渔船走得慢,不到一百公里的海路,我们足足行驶了五个小时,看见极东岛从海平面上冒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由于感染者在晚上比白天更加活跃,而且在黑夜中我们也看不见,大家一致同意等第二天正午太阳直射最强的时候再上岛。
船小也意味着颠簸厉害,旱鸭子大力和猴子吐得昏天黑地,很早就到船舱休息了。船上只有李祥和MaggieQ毫无症状,我的状况则相对较好,只有一些头晕和恶心,于是自告奋勇跟李祥和MaggieQ一起负责守夜,到午夜时分,我替代了李祥之后,甲板上就剩下我和MaggieQ两人。
“你,还好吗?”我感觉到心脏扑通乱跳,终于找到二人独处的机会,有太多疑问要问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船城还成了李曼妮?在那个废弃的火车站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匆匆一别之后你经历了什么?你真的是骷髅会的人吗?骷髅会真的是造成这次大灾难的罪魁祸首吗?还有那四个衔尾蛇标记的东西,还在你身上吗?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几个字。
MaggieQ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脸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然后又转过头继续盯着极东岛的方向像个泥塑菩萨一样一动不动。
“我……”我还想继续再问。
“嘘。”MaggieQ指着漆黑的海面说,“那个岛有问题!”
“啊?”
MaggieQ又道:“上面有别的东西。”
远处高出海平面的地方,有点点亮光在闪烁,起初我以为是星光,但仔细一看,那些亮光竟然是在缓慢移动。
“周灿!”我冲进船舱,抓住周灿的肩膀用力摇晃。他猛然惊醒,瞪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我,似乎连自己身在何处也想不起来了。
“你他妈不是说岛上没活人吗?”我拎着他的衣领往外拖,“你看看那是什么?”
其他人也被叫醒了,大家都对着极东岛方向眺望,那一排火光越来越明亮,在虚空中缓缓地移动。
“那是庙子山!”周灿惊呼出声,“可是怎么会……”
“小点声!”大力沉声喝道,“有人往码头方向来了。”
“李哥,把船再往外面靠靠,省得让人发现。”我对李祥说。
“马达声不会让人听见吧?”三毛心有疑虑。
李祥说:“传不了这么远,这会儿又有浪,肯定听不见。”
渔船往外慢慢飘去,直到看不到那些亮光才停下。
“周灿,到底怎么回事?”三毛压低了声音问道。
周灿吓得连吞口水,“我也不知道啊,我走的时候,岛上真的没人啊。特别是在庙子山上,当时人没地方可逃,全挤在山上,后来就都变了僵尸。”
“现在怎么办?”大力拦住周灿的絮叨,“那上面分明是人。”
有人就复杂了,我心里暗忖,是临时上岛搜寻补给的,还是把这岛当成基地的?岛上的感染者是还在呢,还是被肃清了?贸然登岛,如果被发现,免不了大战一场。
“有没有别的路能上岛?”我转头问周灿。
“有!”周灿连连点头,指着黑暗处说,“西南面有一个沙滩,但入海以后地势很快下降,这艘船吃水也就两米的样子,可以靠得很近,我们只要游个十几米就能到沙滩上。我以前搞快递的时候就经常这么走,放一艘橡皮艇就行,方便。”
我和三毛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点头。我说:“好,现在情况有变,咱们不能等天亮了,岛上有人说明感染者并不会太多,我们绕到那边去看看。如果可能,就上岛侦察一下,到时候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李哥……”我转头找李祥,但还没说他便点点头,钻到驾驶舱里去了。
我们也不敢开灯,只能凭李祥丰富的驾船经验摸黑前行,绕了一个半小时,才开到沙滩附近。刚好是涨潮时分,李祥远远地便关了马达,任由海浪慢慢把我们推了过去。
“抛锚。”我对船尾的大力说道。
没一会儿,锚便触了底,我留意了一下,这里的水深不过四五米的样子。
“怎么样?”三毛走过来问道。
我摇摇头把望远镜让给他,“一点动静也没有。”
三毛瞄了一会儿说:“那咱上岛?”
我点了点头。我们小心翼翼地攀下船帮,一起向岛上游去。
果然如周灿所说,我们没游几步,脚便触了底,之后是一片平缓的沙滩。沙滩很窄,没一会儿便上了岸,但岸上并没有海浪沙滩椰林,而是遍地随意搭建的帐篷,垃圾堆积如山,但看不到一个人影,也没有感染者。
“啤酒厂在哪儿?”三毛问。
“在庙子山另一边,”周灿回答,“不远,从这里过去,也就五六里路,岛上就这么一个大厂。”
“你带路!”陈超推了他一把,和三毛二人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率先走去。我本想拉着MaggieQ拖后,她却像是故意要避开我一样,跟大力和张依玲一起走在了中间。我一脸无奈,就跟猴子一起拖在了最后。
好在极东岛的地势还算平缓,岛中间的庙子山说是山,但充其量只不过是丘陵而已,几步台阶就上去了。只是周灿还对曾经挤在山巅的难民和感染者心有余悸,怎么也不肯直接越过庙子山,非得要绕远路,从庙子山下的一个叫庙西村的村子绕过去。我想起飘在庙子山上的火光,也觉得凶险,便同意了周灿的提议。
岛上没有人,也没有感染者,我却越走越心惊。看痕迹,这岛上分明曾经是有人的,就算没周灿说得那么夸张,但起码不至于安静到现在这个地步。如果是有什么人为势力把感染者剿灭了,那这股力量也太大了,起码有几千人才行,船城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
突然,走在我前面的大力等人收住了脚步,并且手掌成拳举过头顶。我也连忙拉住猴子,二人迅速分开一段距离,以免遭到火力覆盖。
过了一会儿,大力示意警戒解除,并朝我们招手。我和猴子猫着腰向前,一直走到探路的周灿等人边上,他们几个人正蹲在一丛灌木后面。
“怎么了?”我轻声问道。
三毛指了指灌木丛另一边,那儿有几条枝桠折断了,看茬口,分明是新近才断的。
“这儿有人!”猴子说。
“离啤酒厂还有多远?”我问周灿。
周灿此时神经高度紧张,对我的问话充耳不闻,我不得不捅了捅他的腰眼,刚一碰他,他便惊叫着跳了起来。
我们都被吓了一跳,三毛一跃而起,抱着他的头把他摔倒在地,压在他身上用力捂住他的嘴巴。
我们等了半晌,灌木对面没有一丝动静,三毛才慢慢放开他的手。
“你不要命了?!”三毛低声怒喝。周灿满头是汗,全身不停地颤抖。
“嘘!有人来了!”猴子突然出声示警。
我们全部趴在地上,果真听到一阵轻微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我把枪架在身前,视线透过灌木丛盯着前方,心里暗想实在不行也只能硬拼一阵了,还好我们有夜视仪,在黑夜中占尽优势,一般势力可没有这玩意儿。
一群人从灌木丛一侧慢慢走过来,从我们眼前经过,我努力昂起头,但视线被灌木丛阻挡,只能看清这些人的腰部以下。
这一行人大概二十人,最后一个是个小孩,手里抓着一只肮脏的泰迪熊玩偶,泰迪熊头脚颠倒,熊头拖在地上,面上的布已经被磨破,露出里面的棉胎,像是某些破了皮的感染者。
看来只是偶尔路过,我舒了一口气,同时暗下决定,等这群人过去我们就撤走,不能再留在这里冒险了。
但就在这时,队伍最后那小孩的手里突然掉下来一个橡皮球,球一蹦一蹦地刚好穿过灌木落在我的面前。小孩马上丢下手里的泰迪熊一头扎了进来,一抬头正好跟我打了个对眼,小孩一下愣住了。
“嘘!”我伸出食指竖在唇边想做最后的努力。但小孩突然尖叫起来,那群人得到警告马上做出了反应,纷纷呼喝起来,我站起身,看到这群人并没有慌乱,而是拿出武器,并且迅速散开。我看到其中几个人也戴上了夜视仪。
陈超率先开火,子弹在他的枪口喷出,冒出一大团火光,其他人也打响了手里的武器。
“快走!”我把周灿从地上拉起来,把他往后面推,试图让他先跑。但刚一回头,就听见后面也传来一阵枪响,一群人大声呼喊着从庙子山上冲下来,截住我们的去路。
“还有去海边的路吗?”
周灿被吓得方寸大乱,双手抱着头缩成一团,我又打了他两巴掌,他才勉强镇定下来。
“从、从东翔亭那边走……”周灿指着一个方向哆哆嗦嗦地说,“那边有条路去码头。”
“你带路!”我推了他一把,同时招呼其他人跟上。
大力用榴弹发射器往几个火力点发射了几枚枪榴弹,暂时压制住对方火力,三毛又扔了烟雾弹,大家趁着这个机会且战且退。我和三毛、大力三人留在了最后,我担心MaggieQ,但却发现她跑在了队伍最前面,我心里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失望。
“李哥!李哥!”跑出几步,我用步话机呼唤李祥。
“我在。”李祥沉稳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们在岛上跟人交火了,现在退路被截断,只能去北边码头了!听到了吗?去北边码头跟我们汇合!”
“明白,北边码头!”
极东岛地势狭长,东西宽不过二公里,我们已经深入内陆,离码头只有一公里左右,冲刺之下,四五分钟便到了。码头上干干净净,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帐篷垃圾,我特意留意了一下,码头边并没有轮船停靠,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
“设好防线!”三毛大喊,飞快地跑向码头一侧的一块礁石,在上面架起了M110狙击步枪。
我朝步话机大吼:“李哥!我们到了码头了!”
“明白,我马上到。”
追兵的呼喝声也越来越近,我们在码头上设立了交叉火力,几个点射把他们打得停了下来。三毛也开了火,大概击中了某人,惹得对面一阵惨叫,很多人纷纷呼喊“狙击手”,又往后撤了数十米。
一阵引擎声从海面上传来,不一会儿,我们的渔船在黑魆魆的海面上现出身形,渔船打了一个弧形,稳稳地靠上了码头。我们互相掩护着分批撤退。
等船远离极东岛,连黑影也看不见的时候,我们才放松下来。这一趟这么凶险,竟然都没有受伤,实在是幸运得连我们自己都不敢相信。
但正在我们欢呼着感叹幸运之神眷顾的时候,船舱里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滴滴声,驾驶仪表盘上一盏红灯随着声音不断闪烁。
“什么声音?”我问李祥。
李祥伸手敲了敲红灯,纳闷道:“这是渔用声呐的声音。”
这时声音突然更加急促起来,几乎连成了一片。
“这是什么意思?”陈超问道。
“不应该啊,”李祥挠着头说,“这个声音表示我们下面有大型鱼群……可这是在近海,不大可能啊?”
“潜艇……”MaggieQ突然说。
我恍然大悟,冲出船舱来到甲板上,探出船舷向下张望。片刻之后,海水猛烈地波动,一个漆黑的深海巨怪正以飞快的速度冲上海面。
“打丫的!”三毛一把抄起80式重机枪,却被MaggieQ按住枪头。
“他们要是想消灭我们早就动手了,”MaggieQ平淡地说道,似乎被消灭这件事跟我们毫无关系,“在水下发射鱼雷或者直接撞沉都没有问题。”
“再等等!”出于对MaggieQ无条件的信任,我也拦住三毛,让众人都准备好武器。其实不用我说,这时除了MaggieQ,所有人都像是被毒蛇堵住了洞口的老鼠一样,各自紧张地抱着武器紧盯着水面。
潜望镜像是锋利的手术刀划破水面,紧随其后的艇身一跃而上,我们都被这艘潜水艇的巨大形状震撼了,从头到尾竟然超过一百米!我们二十多米的渔船在它身边看起来就像是蓝鲸嘴边的小丑鱼。
“核潜艇……”三毛咽了一口唾沫。
这艘潜艇身上黏满了各种贝壳和海藻,舰桥也被改造了,上面竟然如二战时期某些型号的潜艇一样,装了两门双联小炮,此刻炮管正对着我们。我不禁庆幸刚才听了MaggieQ的,没有轻举妄动。
舱盖打开了,一个身穿黑衣的家伙探出了脑袋。他用手电扫射了我们一圈,手电光强得我们睁不开眼睛。他看了一圈之后大喊:“上来吧。”
其他同伴都扭头看我,我也没什么好办法,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硬拼完全没有机会,而且对方似乎也没有要我们命的意思,不如听他们的,走一步算一步。
我点点头,把自己的枪摘下来扔在甲板上,其他人也攀着船舷跳上了潜艇。
“进去。”等我们全上了潜艇,穿黑衣的人又指了指敞开的舱盖,手里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显得彬彬有礼。我心下稍安,带头钻了下去。
我这辈子第一次进入潜艇内部,虽然心里紧张万分,但也抑制不住好奇,到处张望。
真实的潜艇当然不如《海底两万里》中描写的“鹦鹉螺号”一般宽敞豪华。这艘潜艇的内部就像是某些蒸汽朋克科幻片中设计的机器怪兽一样,到处都是裸露在外的管道和用途未明的开关,通道大多狭窄逼仄,只能供一人通行。这艘船的内部还做了很多改装,一些相对宽敞的过道上也有住人的痕迹,应该是搭载了远远超过潜艇本身额定成员的缘故。
当然,在前面等待我们的,也没有一份用银质餐具盛装的美食。相反,潜艇里的空气污浊不堪,混杂了一股机油味和人的汗味。耳边充斥着一种嗡嗡的响声,虽然并不太尖锐,但只要你去注意它,就会有种胸口遭遇重压的感觉,让你连气也喘不上来。
带路的人打开通道一侧的一间舱室,挥手让我们进去。这里大概是餐厅之类的地方,但里面也搭了好几个吊床,中间有两张不锈钢的大桌子,桌子的一面坐着一个男人,低头盯着桌子上摊开的一本厚厚的精装书,见我们进去,男人抬起头看着我们,出乎我的意料,这人竟然是一个高鼻深目的老外,我一下子想起刘云宏说的骷髅会。
“你们是船城来的。”这老外一口普通话,他夸张地耸了耸肩,“你们去极东岛上做什么?”
这人看样子约莫四十多岁,白种人,个子高大,黄褐色的微卷中长发两边分开垂下脸颊,相貌英俊,棱角分明的脸因为缺少光照而显得非常苍白,眼珠子则不是白人常见的蓝色,而是一种类似山壁岩石上的烟灰色。
“你是骷髅会的人?”一向无所畏惧的张依玲反问了一句。
老外扬了扬眉毛,似乎对张依玲的话感到很意外,“你们是听刘云宏说的吧?”
他又摇摇头说:“无论你们从他那里听到什么,都不是真的,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人……”
“对了,我还没介绍自己呢。”老外把他面前的书合上,夸张地咧嘴笑道,“我叫萧恩,不是《僵尸肖恩》的肖恩,是萧峰的萧,金正恩的恩。我从小在中国长大,我的爸爸是美国人,妈妈是以色列人,严格来说我是个犹太人,但我自己认为我是个中国人。”
“好了,废话少说。”萧恩“啪”的一击掌,又搓了搓,仿佛在为一场剧烈运动热身,“我们说正事,刚才说到哪儿了?”
“你说刘云宏不是人。”张依玲继续她的无所畏惧。
“对。”萧恩用食指指了指张依玲,“他确实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人类,我们的推测,他应该是个赛博人。”
“什么?”我们被萧恩的话搞得一头雾水。
“赛博人,你们都没听说过?就是电子人,半人半电脑人,身体是克隆体,思维或者说人格是从电脑上移植的。”
“什么?”我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观看某部科幻电影,或者是做了一个活灵活现的梦。
“我是骷髅会的人,这没错……”萧恩把袖子往上捋,露出一截长满黄毛的手臂,他的手肘下方的小臂上,纹着一条咬着自己尾巴的蛇。
我斜眼看了看MaggieQ,但她毫无反应,连眼睫毛也没有一丝颤抖,好像跟眼前的事隔着一千公里。
“刘云宏一定说过,骷髅会是一个阴谋家组织,说索拉姆病毒就是我们搞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净化人类对吧?他一定还说了某只第一个走出非洲的猴子的故事,是吧?”
“哈哈……”萧恩大笑,但马上正色道,“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也没有说错,只是说反了。”
“你们听说过观察者吗?”旋即他又提出一个我根本听不懂的问题。
“观察者或者说改造者,”好在萧恩并没有让我们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往下说,“从人类出现在地球上开始,嗯,可能更早的时候,它们就存在了,每一次的生物大跃进,都有他们的影子……”
“你的说法跟刘云宏差不多。”我忍不住出言打断。
萧恩耸了耸肩说:“没错,他还给你看了那个躺在棺材里的外星人吧?我猜,他说那是我们的守护神之类的?”
“对……”三毛禁不住嘀咕出声。
“哈!我就知道!”萧恩重重一拍不锈钢桌子,像是悟出了什么宇宙真理。
“你是说,那个黑色巨人,真的是外星人?”我问。
“很有可能!”萧恩点头,“我们骷髅会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挖掘它的真相。现代先进的科学技术帮我们找到了更多的证据,证明那个约柜里躺着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神灵,我们暂时还不清楚它的目的,但绝不是守护人类!”
萧恩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们叫它观察者。因为根据我们的研究,它们一直处于一种休眠状态,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休眠中苏醒。据我们确认的就有五次,分别在奥陶纪、泥盆纪、二叠纪、三叠纪和白垩纪,逐一对应着我们这个星球上的五次生物大灭绝。”
“你是说……”
“没错!”萧恩像是知道我要问什么,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说道,“地球上的屡次生物大灭绝,背后都有他们的影子。”
“可是,为什么?”我又问。
“不知道。”萧恩摇摇头,“我们有很多猜测,现在接受度最高的一种是,观察者可能是在用自己的意愿改造地球,类似某些科幻小说中描写的星球改造计划。也许是原始状态的地球并不适合他们生存,所以他们用一种很厉害的技术来改造地球,让地球产生它们适应的空气、水、植物、动物等等。而星球改造的进程非常缓慢,所以它们让自己进入休眠状态,每隔一段时间苏醒一次。而当它们看到改造的进程并不是按照它们的计划进行时,就会把那些不符合它们要求的生物全部毁灭,以便从头再来。
“因此,每一次灭绝,都是一次进化的开端,地球生物正是在一次次灭绝当中进化到现在这个模样。”
萧恩话锋一转:“但是,也许这一次并不一样!”
“为什么?”
“因为这一次,这些家伙可能要亲自上场了。打个比方……”萧恩打了一个响指,“如果你是一个原始人,你需要一个树屋来藏身,但建造树屋工程量非常大,而这时候你看见一个远比你弱小的人正在你看好的那棵树上造房子,这时候你会怎么样?”
“你会悄悄地隐藏好自己,”萧恩自问自答道,“看着他把树屋建好,然后大摇大摆地出去,用武力把他赶走,占了他辛辛苦苦建造的树屋,甚至是一棍子把他打死,当成你乔迁新居的晚餐!”
“也许人类根本不是他们要的东西,人类的出现只是他们改造星球的一个副产品,可是当它们看到人类发展出文明之后,便改变了想法,因为它们的数量太过稀少或者繁殖太过艰难,所以它们放任,甚至是帮助人类发展,以便让人类把地球改造成它们想要的那个模样。如果说人类出现之前的地球是毛坯房,勉强能住,那现在我们已经把地球精装修了,所以我们人类,就相当于它们的装修工人,房子装修好了,该入住了,装修工人嘛……”萧恩又打了一个响指,“当然不需要再存在了。”
“那你说的刘云宏,是赛……”我脑子里的问题像是一千匹野马在奔腾。
“赛博人。”萧恩替我说出了这个拗口的名字,他接着说,“我们骷髅会从成立那天开始就一直在追踪观察者,发现这些家伙有一个弱点,他们的身体似乎是无法适应地球环境,所以他们想要干预地球文明,需要通过他们的代理人……”
“代理人?”
“没错。”萧恩点头道,“代理人有两种,一种是直接代理人,刘云宏就是其中一个,他们利用高超的生物基因重组技术,制造一种克隆体,然后把自己的思想传导到克隆体身上,严格来说,他们就是观察者的一个分身。”
“第二种则是间接代理人,是通过直接代理人招募的下线。他们不一定知道观察者的阴谋,很可能自认为从事的还是正义的事业,比如高上、张紫光等人。严格来说,”萧恩扫了我们一眼,“你们也算是间接代理人之一。”
“幸运的是直接代理人非常稀少,”萧恩接着说,“大概是因为观察者数量本就非常稀少,或者是这种把思想传导到克隆体的技术非常困难,所以他们必须借助凡人的力量。在历史上他们甚至会赋予核心的间接代理人一些超越凡人的能力,比如轴心时代的诸位大哲人,文艺复兴时代的那些大艺术家,工业革命时期涌现的众多科学奠基人……”
“你跟我们说这些干吗?”三毛岔开话题问道,“把我们带到这里有什么目的?”
“让你们帮忙抓住刘云宏。”萧恩直截了当地回答,“我们追踪他很久了,这个家伙要为整个东亚的感染者疫情负主要责任。”
“这家伙做事非常谨慎,我们几次的围捕都让他给逃脱了,直到不久前他们搜索航母露出了踪迹,我们才知道他一直躲在船城里面。但他现在笼络的这帮人实力都非常强,硬碰硬的话,我们不是对手。”
“既然这样,我们能怎么帮你?”三毛耸了耸肩,“我们总共就这么七八个人,十几条枪。”
萧恩一笑,转身从身后的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个手电筒大小的不锈钢小圆筒,搁在餐桌上。圆筒一头有一个黑色的按钮,流线型造型,看起来像是科幻电影中的东西。
“这是什么?”三毛警惕地问道,“炸弹?难道你想让我们当人体炸弹?”
萧恩大笑着摇头:“这是一个声呐干扰设备,启动以后可以干扰船城的声呐,让我们的潜艇不被发现。我们偷偷潜入船城,干掉刘云宏,再把那个观察者的休眠仓弄到手,这样就能让我们的研究更进一步,说不定还能找到破解危机的方法。”
“怎么样?”萧恩拿起声呐干扰器递给我。
我和三毛面面相觑,最后三毛一耸肩说:“我相信他,那个刘云宏看着就不像地球人。”
我们先得离开这里,我暗忖道,无论萧恩说的是真是假,总之要先离开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环境才能再作打算。
于是我也点点头,装作同意。
“太好了,”萧恩笑着朝门边的一个下属点了点头。那人手里拎着一只硕大的铝合金箱子,他把箱子放在餐桌上,把箱子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把亮闪闪的手枪形注射器,他拿出注射器往离他最近的三毛走去。
“这他妈什么意思?”三毛吓得连退两步,愤怒地吼道。
“别误会,”萧恩一边摆手一边站起来说道,“这只是一种示踪同位素,能帮助我们寻找你们的位置。”
“你们在进入船城以后,找到刘云宏,然后开启声呐干扰器,我们就能根据同位素找到你们。当然,这东西还有一个小小的功能……”
萧恩不知什么时候手里拿了一个类似手机的遥控设备,他指着“手机”屏幕微笑着说道:“这些同位素里还有一些小小的纳米机器人,只要我按下这个按钮,纳米机器人就会启动,它会让原本无毒的同位素发射出强烈的γ射线,你们大概在0.5秒……呃,在你的大脑感受到痛苦之前就会死去。”
“如果我在一周之内,还没接收到干扰器的信号,我就会按下这个按钮。”萧恩拍了拍遥控设备说道,仿佛只是在玩一个游戏。
“去你妈的!”三毛大骂。
之后的两个小时,我感觉自己的脖子被针戳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老觉得有蚂蚁一般的东西顺着血管往心脏爬,我知道这是自己的想象,但还是忍不住一个劲地搓揉。其他人也都差不多,尤其是三毛,把脖子搓得通红。
除了这一针以外,萧恩和潜艇里的人对我们都显得异常客气,甚至在我说出了需要极东岛上的啤酒酵母菌制造病毒疫苗之后,他们还专程让人把菌种送了过来,并把我们完好地送回了渔船。
“现在怎么办?”我们一群人垂头丧气地挤在甲板上。
“还能怎么办?”三毛悻悻地说,“现在小命被抓在人家手里。”
“先回去再说吧。”我沉吟半晌,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可是我们一回到船城,就被逮捕了。
前来逮捕我们的是卫队长宋东升,他客气地请我们去游艇区,说刘总请我们过去。但我从他那些荷枪实弹的手下和他们神情紧张的表情中看出来,这就是一次逮捕。并且他们行动的节奏把握得很好,就在我们卸下所有枪械的时候,宋东升便带着他的手下冒出来将我们团团围住。
“能让我把这袋啤酒酵母菌送到实验室吗?”我朝紧紧地靠在我身边的那名卫兵说。
“这是制造疫苗的关键原材料。”我朝宋东升补充道,“康教授他们等着拿它救人呢。”
宋东升摇摇头又点点头,“你把它交给我,我让人送过去。”卫兵伸手接过我手上的袋子。
“也许只是误会……”宋东升显得有些歉意,连眼神也不敢跟我们对视。
但当我们到达刘云宏那艘巨大的公主号游艇上的时候,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一场误会。刘云宏还是那副人精的样子,看我们进去便马上起身迎过来。但他身后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低着脑袋,正是杨宇凡。
“诸位,辛苦了,辛苦了。”刘云宏熟络地跟我们握手,“这趟行动还顺利吗?真是没想到啊,我找了大半年的点金石竟然在几位手上,各位真是为全人类做出了莫大的贡献啊。”
我没理他,只是拿眼睛看杨宇凡。这个我一直把他当亲弟弟的人,现在把头垂到两腿中间,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
“小凡!”三毛一声暴喝,“你他妈干的什么事?”
“欸!”刘云宏伸手挡住三毛,“你可别吓唬他,小凡也是为了我们所有人好。”
“那么,”刘云宏慢慢走到MaggieQ身前,“据说,那几枚石头,都在女英雄手里?”
我正为MaggieQ捏一把汗,没想到她却毫不犹豫,马上从怀里掏出那枚阿修罗印递过去。
“其他的放在实验室。”MaggieQ说。
“没关系,没关系……”刘云宏眼睛都直了,双手端过,又仔细地抚摸了一会儿,才说,“那就劳烦女英雄,去实验室把余下的几个拿过来?”
马上有两名卫兵过来带MaggieQ,她也没有反抗,乖乖跟着卫兵往外走。
“老宋,你亲自走一趟,”刘云宏的视线片刻不离金印,“听说女英雄身手不凡……”
“是。”宋东升答应道,又挥手叫了几名手下,一共六人团团围住MaggieQ往外走。
我本以为,就算是六个人也未必看得住MaggieQ,但没多久,这些人就回来了,MaggieQ还在他们中间。
我一阵失望,心道看来这次MaggieQ也失去了魔力,不禁把手伸入裤子口袋,紧紧抓住了萧恩给我的那枚声呐干扰器,大拇指虚握按钮,犹豫着要不要按下去。
MaggieQ把一个厚重的金属盒子递给刘云宏。刘云宏接过盒子,却没急着打开,而是在盒子表面摩挲了一阵,然后笑着说:“铅制的盒子?是要屏蔽里面的信号吗?”
我心里一沉,这刘云宏果然厉害,之后得来的那枚衣带钩,明显就有吸引感染者的功能,看现在的情景,如果能引来感染者,未尝不是一个能趁乱逃走的好机会。
我见所有希望都告破灭,把心一横,按下了干扰器的按钮。
“这里面有一件东西,会引来感染者。”MaggieQ大大方方地承认道。
“果然如此。”刘云宏点头笑道,“开启电磁屏蔽。”
宋东升点了点头,对着手里的步话机说了同一句话。我听到一阵非常轻的嗡嗡声响起,仿佛劣质音箱的静电噪音。
“这下放心了。”刘云宏笑着说,“现在整艘游艇就是一个大型法拉第笼,任何电磁信号都传不出去。”
包括干扰声呐的信号吗?我又在口袋里按了几下按钮,但没有任何反应。
刘云宏打开铅盒,玉环、戒指、衣带钩都完好无缺,静静地躺在垫了黑色绒布的盒子里。
刘云宏发出一声赞叹:“真是太美了。”
他首先拿出玉环,捧在手心抚摸了一阵子,然后突然高抬双手,在我们的目瞪口呆中,把玉环重重摔在地上。
玉环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我以为它会被摔得四分五裂,但它只是外面一层的玉质结构粉碎了,里面露出一条完整的、呈环形的衔尾蛇。
这衔尾蛇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五彩的光芒,看起来非金非玉,根本不像是地球上应该有的东西。
“哈哈哈……”刘云宏狂笑着捡起地上的衔尾蛇,那张本来就如外星人一般沟壑纵横的脸,现在更是狰狞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