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南北史演义(下册)》(26)
第七十六回陈将吴明彻北伐
话说宇文护被诛杀后,周主得以亲掌政权,当然会对有功之臣封赏一番,晋升太傅尉迟迥为太师,柱国窦炽为太傅,大司空李穆为太保,齐公宇文宪为大冢宰,卫公宇文直为大司徒,赵公宇文招为大司空,柱国辛威为大司寇,绥德公陆通为大司马。此外如宇文神举、宇文孝伯和王轨等人也都有封赏。周主又因庾季才再三弹劾宇文护,便特地赐给他许多布匹和粮食,并升任他为大中大夫。当时的功勋老将,如燕公于谨、郑公达奚武、隋公杨忠等人全都先后去世。杨忠的儿子名叫杨坚,曾担任小宫伯,宇文护见杨坚相貌不凡,屡次想拉拢他成为自己的心腹。杨忠知道后曾私下叮嘱杨坚:“夹在两个婆婆之间的媳妇最难做了,你不要和他来往!”杨坚谨遵父亲的训导,所以宇文护服罪被杀后,杨坚没有被连坐降罪。杨忠于天和三年逝世,杨坚袭承爵位为隋公,就是后来篡夺周室江山的隋文帝。
卫公宇文直认为勋臣老将都死了,自己是诛灭宇文护的首功,总是想加官晋爵。偏偏三公的名位已经被别人攫去,大冢宰又授给齐公宇文宪,大司马授给陆通,政权和兵权一样都没到手,所以宇文直心中常怀怨恨。齐公宇文宪曾担任大司马,到现在晋升为大冢宰,名为提拔,实际上是夺了他的兵权。开府裴文举是宇文宪的侍读,周主宇文邕曾召入宫对他说道:“从前魏朝末年大臣们都不遵守纲纪,太祖宇文泰得以辅政,后来周室受命后,晋公宇文护又掌握大权,时间一久仿佛成了一种常态,大家也都习惯了权臣当道,无视天子的感觉。试想一下,从古到今,有三十岁的天子还需要懿亲摄政的吗?《诗经》有言:‘夙夜匪懈,以事一人。’一人指的就是天子。你虽然陪侍在齐公身边,但是不能只尽小忠,一味地为齐公效死。太祖死后,留下了十个儿子,难道他们都可以当皇帝吗?你应该用公正道义劝说齐公,让我们兄弟之间和睦共处,互相不要产生猜嫌,以免再重蹈晋公覆辙哩!”裴文举拜谢而出,便立即转告宇文宪。宇文宪指心说道:“这是我的本意,他难道不知道?我一定会尽忠竭力,何必多疑呢!”卫公宇文直和宇文宪一直有嫌隙,宇文宪对他格外包容,并且因为宇文直是周主的母弟,所以更加对他友善恭敬。宇文直抓不到宇文宪的把柄,也只能暂且作罢。
周主宇文邕追尊略阳公宇文觉为孝闵皇帝,立皇子鲁公宇文赟为太子。宇文赟是后宫李氏所生,从前宇周太祖宇文泰在淮平江陵掳取李氏入关,周太祖宇文泰见李氏容貌端好,特地把她赐给宇文邕,才生下儿子宇文赟。宇文赟喜好酒色,周主宇文邕因他居长,所以立其为储君。宇文邕平时对他管束非常严格,曾命令东宫的官属记录宇文赟的言语动作,每月上奏,因此宇文赟尚有忌惮,不敢胡作非为。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的父亲在世时勉强遵循礼法,一旦周主百年之后又有谁敢来规劝呢?周主宇文邕选择继承人不慎重,铸成大错,最终也不免要危及社稷。这是后话暂且不说。
话说陈主陈顼即位后,转眼已过了两三年。这两三年里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只有广州刺史欧阳纥于太建元年冬天造反,仅过了一年就被荡平。欧阳纥是欧阳頠的儿子,与其父亲欧阳頠一同平定广州,因此袭承父亲的官职。自从华皎叛变投奔周后,陈主陈顼不免怀疑欧阳纥,征他为左卫将军,欧阳纥有些恐惧,竟然举兵造反,率兵攻打衡州。陈廷派遣使者前去,用周迪、陈宝应的故事劝说他,欧阳纥仍然不肯服从。陈主又派车骑将军章昭达率师前去征讨。章昭达还没赶到,欧阳纥却引诱阳春太守冯仆到南海一同对抗陈军。冯仆是已故高凉太守冯宝的儿子,冯宝死时冯仆才九岁,全仗着冯宝的妻子冼氏召集旧部,安境息民,一直平安无事。陈廷调冯仆为阳春太守,此时冯仆与欧阳纥联合造反,并率兵前往南海,派人告知母亲。冼夫人惆怅地说道:“我家两世忠贞,没想到生出这么个不肖的儿子,如今我怎么能爱惜儿子而辜负国家呢?”于是,冼夫人率领各部落酋长迎接章昭达。章昭达到达始兴后,欧阳纥出兵驻守洭口,竖立栅栏防御。章昭达督领将士进攻,立即攻破水栅,欧阳纥出来迎战吃了个败仗,溃退了好几里,被章昭达从后面追赶上活捉了,押送到建康,斩首示众。章昭达又上书奏报冼夫人的功劳,陈主派遣使臣册封冼氏母子,不但赦免了冯仆的罪行,还封他为信都侯,迁往石龙任太守,封冼氏为石龙太夫人,特地赐给绣幔安车以及鼓吹卤薄,如同刺史的礼仪。
章昭达得胜班师,顺道攻打后梁。后梁主萧岿与周总管陆腾会军抵御,陆腾在峡口南岸建筑城垒,在水面上横拉绳索,编织芦苇铺桥,以此来运送粮饷。章昭达命令军士一同驾驶楼船,各自拿着长戟,割断绳索,断绝粮道,然后进攻城寨。后梁又向北周告急,北周派将军李迁哲前去支援,与章昭达鏖战数回,章昭达失利,方才率领部队退了回去。这时陈太后章氏逝世,陈主在处理丧葬之事,不再发兵,齐派使臣南下吊丧,唯独北周没有派使臣前来。不久后章昭达病殁,陈主因刚刚失去大将,担心北周伺机来侵犯,于是派遣使臣到北周通好,北周答应和议并派使臣回访。
陈、齐、北周安静地度过了五年,这年仲春时分,夜间有一道白气如虹,从北方直接贯入北斗紫宫。陈太史占验星象,说北齐将要乱亡。陈主陈顼忽动雄心,想要起兵讨伐北齐,大臣们大多都说不可行,只有镇前将军吴明彻赞同陈主的决定。陈主陈顼对大臣们说道:“齐主荒淫无道,不久就会灭亡,推亡固存,古有常训,朕已经决定北伐了,不要再讨论了!但是由谁来担任元帅,应该由众卿举荐。”大臣们都应声说道:“最好的人选就是中权将军淳于量。”仆射徐陵却反驳道:“吴明彻家住淮左,熟悉北齐的风俗,而且论才略,也没有人能超过吴明彻,臣愿意推举吴明彻为元帅。”尚书裴忌也接着说道:“我的看法和徐仆射一样。”徐陵又接着说道:“裴忌也是个难得的副将,希望陛下委以重任!”于是,陈主授命吴明彻都督征讨诸军事,裴忌为副将,统领十万大军,向北讨伐齐。
两国大战一触即发,吴明彻出了秦郡后,另外派遣都督黄法攻打历阳。齐派遣军援助阳城,被黄法所破,齐又命开府尉破胡、长孙洪略和侍郎王琳率兵援救秦州。齐主高纬仍召回西兖州刺史赵彦深,授封他为司空,封宜阳王,命他参与军机要务。赵彦深偷偷向秘书监源文宗询问策略,源文宗说道:“朝廷的精兵一定不肯调发很多给诸将,如果只有数千人,只能白白成为吴人的刀下鬼。尉破胡人品卑劣,想必您也知道,此番前去必败无疑。为今日之计,不如全权委派王琳,招募淮南的三四万人,风俗相通,能得到他们全力效命,并命令旧将屯守淮北,自然可以守住。况且王琳和陈朝积怨很深,肯定不会反叛重新投奔陈朝,如果陛下不能完全相信王琳,再派人去牵制他,一定会酿成大祸,军事就更加没有作为了!”赵彦深叹息道:“你说得很有道理,足以制胜,我已经极力争取了好几天,始终没有被采纳。事已至此,还能再说什么呢?”于是两人相看泪流。不久,源文宗刚受调为秦陉刺史,挥泪辞别而去。
尉破胡等人从邺都出发,特地挑选高大有力的武士作为先锋队,号称是苍头犀角大力军。尉破胡等人又招募西域的胡人,个个擅长弩射,箭无虚发,陈军非常害怕,不敢轻易出战。齐兵到了吕梁,直逼陈军大营,陈都督吴明彻率兵布阵,立马扬鞭,对巴山太守萧摩诃说道:“敌军所倚仗的是胡人,如果击破胡人的阵脚,必定会灭掉敌军的气焰,你就是我军中的关羽了!”萧摩诃说道:“胡人长得什么模样?我愿意为您歼灭胡人。”吴明彻便招来之前的降兵,令他指示胡人给萧摩诃看,自己则酌酒递给萧摩诃。萧摩诃一饮而尽,立即上马冲进齐军中,专门向胡人杀去。胡人队伍中也有头目,刚要挺身出阵,弯弓还没发射,萧摩诃拿出小斧,从远处扔了过来,正好砍中胡人的额头,立马就倒下,其余胡人吓得四处逃散。齐军阵内的大力军,急忙上前拦截萧摩诃,萧摩诃拿刀乱砍,立毙数人,大力军又溃退逃走了。王琳急忙对尉破胡说道:“吴军士气猛锐,不能力敌,应该立即收军撤退,再另想良策取胜。”尉破胡不肯听从,还要率领部众迎战。吴明彻见萧摩诃把鞭子一挥,陈军大举进攻,好像是万马奔腾,无人敢抵挡。齐军大败,长孙洪略战死,尉破胡一人骑马逃脱了,王琳也孤身逃进了彭城。
吴明彻分兵进攻,接连攻下瓦梁、阳平、庐江等城,黄法也攻破了历阳,占领了合肥。陈军势如破竹,齐城大多望风投降,所有高唐、齐昌、瓜步、胡墅等城垒相继被陈军所占。随后,陈军又攻克灄口、青州、山阳、广陵等城,齐派遣尚书左丞陆骞统领两万兵马援救齐昌,遇到陈西阳太守周炅,立即与其交锋。周炅用疑兵挡住前面,自己率领精兵绕到陆骞的后方,悄悄袭击陆骞的军队。陆骞顾后失前,被周炅杀入阵中,一番血战,陆骞的军队被砍杀尽,只有陆骞抱头逃窜而去。齐命令王琳移兵镇守寿阳,与扬州道行台尚书卢潜、刺史王景显等人共同保卫寿阳的外城。吴明彻料定王琳刚进入寿阳,军心还没有稳固,立即乘夜率兵前来攻打,果然一举得手,攻破寿阳的外城,王琳等人退守到内城。吴明彻久攻不下,于是筑堤阻截肥水灌进内城中,城中经不起水淹,死了很多人。齐右仆射皮景和率领数十万兵马援救寿阳,在离城三十里的地方停兵不进。陈军探听到消息,都向吴明彻请求道:“这内城坚固难攻,外面又有大敌当前,元帅将如何应对呢?”吴明彻摸着胡须微笑着说道:“救兵如救火,他们的大军在那停兵不前,显然是不敢来战,怕他做什么!我料想这座寿阳城,只要一天就能攻下了。”第二天一大早,吴明彻传令将士们饱餐一顿,自己也穿上盔甲,上马宣誓众人,坚决攻破此城。他立即上马指挥攻城,从四面攀援而上。寿阳内城的守兵本来就势孤力单,而且伤亡惨重,又怎么能面面顾到呢?陈军登上城楼后,便立即向下冲杀,王琳、卢潜、王贵显等人巷战到傍晚,均力竭被擒。王琳轻财爱士,深得将士的忠心,他虽然流亡寄居在邺中,齐人大多赞赏他的忠义,非常敬重他。王琳被抓后,吴明彻的军中尚有王琳旧属,此时看到王琳也都唏嘘流涕。吴明彻担心王琳在军中会扰乱军心,便立即命人把王琳等人押送到建康,后来为了防备他在途中被劫,便加派特使追上他们,杀死了王琳。远近百姓听说王琳被杀后,哭声如雷。有一位老翁带着酒菜去祭奠王琳,在王琳遇害的地方久久不见离去。齐廷多次催促皮景和进兵,皮景和反而丢盔弃甲逃回邺中。齐主高纬非常忧虑,穆提婆、韩长鸾等人对齐主说道:“寿阳本来就是南人的土地,被他取回又有什么妨碍呢?就算国家失去了黄河以南的全部土地,也还可以做一个龟兹国。(龟兹音丘慈,是西域国名。)人生在世,飘浮不定,应该及时行乐,又何用自添烦恼呢?”齐主转忧为喜,开始酣饮鼓舞。等到皮景和逃回邺都后,反而称赞他全师北归,加封为尚书令。
齐仆射祖珽以前因谄媚权贵而得宠,等到执掌政权后,也想铲除奸佞小人,获得一些好的名声。因为他和陆令萱母子有过争执,祖珽便暗中嘱咐中丞丽伯律弹劾主书王子冲收受贿赂,穆提婆因此受到牵连,所以祖珽想要借此治罪陆令萱。陆令萱请奏齐主,说王子冲无罪,又让自己的同党先后弹劾祖珽,陆令萱又在齐主面前假惺惺地说自己该死,误信祖珽,还令韩长鸾检阅旧案,查出祖珽曾伪造诏令,受贿等十多罪行,请求对祖珽处以死刑。齐主曾承诺过祖珽,赐他终身免受刑罚,因此特地从轻处罚,调任他为北徐州刺史。这时,陈军攻下了淮阴,攻克朐山,又夺取了济阴,进入南徐州,一直向北凉州进发。城外的居民大多想背叛齐应陈。于是,祖珽打开城门,但禁止任何人在街上行走,城中一片寂然。叛民们怀疑人去城空,不再防备,突然听到城中传来鼓噪声,祖珽竟然督率州军出城巡逻,叛民不禁仓皇逃走。这时,陈军的先锋队已经到达城下,叛民又联合陈军攻打城池。猛然看见祖珽上马迎战,弯弓四射,屡发屡中。叛民之前听说祖珽失明,料想他不能行军,哪知他竟然有此绝技,又再次惊慌撤退。再加上祖珽的参军王君植勇猛善斗,所向无敌,陈军也有些胆怯,不敢贸然紧逼。祖珽边战边守,和陈军相持了半个多月。随后,他又派遣部分兵马乘夜出城,藏身在城北,第二天早晨张旗擂鼓,向城南杀来,陈军怀疑是援兵,无心恋战,竟然撤围退回去了。朝堂之内,穆提婆已经恨透了祖珽,故意不发援兵,总以为他已经城亡身死,偏偏祖珽上表报捷,真是出乎意外。但最终祖珽也没有被升迁,不久就病死任所。
齐主高纬丧失了军队和土地,丝毫没有担心,反而暗中嫉恨兰陵王高长恭,有意想要加害他。高长恭自从邙山得胜后,威名远扬。武士们相继为了纪念他的战功,便编了一首《兰陵王入阵曲》,在当时传播很广,就是现在也是首屈一指的曲子。齐主高纬曾对高长恭说道:“入阵太深,终究是很危险,一旦失利,后悔就来不及了。”高长恭答道:“这关乎到家事,不能不做。”齐主听到“家事”二字,脸色都变了,因此命令高长恭出镇定阳。高长恭贪受贿赂,以至于失去民心,他的属下尉相愿进言道:“王爷既然已经受了朝廷的俸禄,为何如此贪财?”高长恭没有回答,相愿又说道:“大概是因为邙山大捷,担心功高震主,才想借此污秽自己的名声吧?”高长恭这才回答了一个“是”字。相愿叹息道:“朝廷猜忌王爷,一定会追究王爷的罪行,王爷如果贪财,朝廷就有了名目,本意是想求得平安,反倒会因此遭祸了!”高长恭泪流满面地说道:“君将教教我该怎么做?”相愿又说道:“王爷为何不称病返回家中,不再干预朝事呢?”高长恭点头称好,但一时还不甘心隐退,便就此拖延下去。等到江淮鏖战,高长恭担心又被任命为将帅,长叹一声道:“我去年脸肿了,今天怎么不复发呢?”高长恭从此便谎称患病,不去上朝。齐主高纬察觉道高长恭有诈,竟然派人送去毒酒,逼令他自杀。高长恭哭着对妻子郑妃说道:“我有什么罪,竟然要被毒死?”郑妃也哭着答道:“夫君不如去拜见天子吧?”高长恭又说道:“天子怎么可能再见我!”于是,高长恭喝下毒酒而死。齐主听说高长恭自尽了,非常高兴,但表面上还想掩饰,追赠高长恭为太尉。高长恭一死,亲王中又少一员勇将了。
话说陈都督吴明彻凯旋,陈主陈顼加封他为车骑大将军,兼任豫州刺史。陈主又召来仆射徐陵,亲自赐御酒道:“这杯酒是赏你知人善任的功劳。”徐陵拜谢道:“定策决断都是陛下的意思,我有什么功劳?”陈主大喜,对他又是一番勉励赞赏。陈主又下令将王琳的首级悬示在京都市集中。
王琳有个旧部下叫朱瑒,单独写信给徐陵,想要埋葬王琳的首级。徐陵收到书信后,立即启奏齐主,齐主下诏将王琳的首级还给他的亲属。于是,朱瑒在八公山旁边挖了一个墓穴,将王琳的首级殓葬了。消息传出后,赶来参加王琳葬礼的亲友多达数千人。葬礼结束后,朱瑒便从小道奔往北齐,商议迎葬一事,很快就有寿阳人茅智胜等人悄悄将王琳的灵柩送到邺都。齐主追封王琳为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赐谥号为忠武,特地赏赐辒辌车送葬。究竟王琳是否忠于后梁,读史人自有评定。
齐主高纬有个哥哥叫高绰,和高纬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但都是五月五日出生,高绰生在辰时,高纬生在午时。其父高湛因为高绰的母亲李氏是个嫔妾,不能和嫡妻相比,便降高绰为次男。高绰十几岁时,就留守晋阳,他酷爱波斯狗,开府尉破胡稍加劝阻,他就发疯似的砍杀数条狗,狼藉遍地,尉破胡惊吓而走,不敢再劝。不久,高绰被封为南阳王,兼任冀州刺史,每次他令人裸露身体,自己在上面绘画各类飞禽走兽,然后放狗咬噬这些人,以此为乐。后来,他迁到定州,专门登上城楼弹人。有个妇人抱着儿子飞快从城下走过,躲避到草丛间,高绰打不到,非常愤怒,他斥令左右去抢夺妇人手中的孩子,拿去喂食波斯狗。妇人放声痛哭,高绰又放狗撕咬妇人,妇人被狗咬伤,倒在地上,狗不想再咬了,高绰又命人在妇人的身上涂抹其子的鲜血,狗又争相撕咬起来,顷刻间将她吞噬而尽。齐主高纬听说高绰残暴不仁,派人锁住高绰押来审问,高绰谈笑自如,齐主竟然将其赦免。高纬问他在定州时,什么事情让他最开心,高绰答道:“取来几只蝎子放在容器中,再加入粪蛆,蛆被蝎螫,蠕动不已,最是好玩。”高纬当晚就让命人去抓一斗蝎子。第二天早上,高绰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二三升蝎子,然后把蝎子倒进浴盆,然后他却用人代蛆,逼迫人裸身躺在盆中,霎时间蝎子爬满人身,到处乱螫,将那人螫得体无完肤,痛得在盆中辗转哀号,高纬和高绰在旁边观看,不但不觉得残忍,反而手舞足蹈,乐不可支。高纬回头对高绰说道:“如此好玩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于是,高纬竟然晋升高绰为大将军,整天与他一同游戏。韩长鸾嫉恨高绰的残酷暴虐,特地让高绰的同党诬告高绰谋反,高纬还是不忍心杀他。韩长鸾又奏说高绰触犯国法,绝对不能赦免,高纬命宠信的胡人何猥萨和高绰搏斗,把高绰勒死,然后把他的尸体葬在兴圣佛寺,直到四百多天后才收殓入棺,据说高绰当时的肤色和毛发还像生前一样。古人言五月五日出生的人,死后脑子可以不腐烂,是真是假,也无从证明。
高纬大肆修建宫苑,极尽庄严豪华,后宫都是锦衣玉食,互比新巧。先前他曾为胡后制作珠宝裙裤,耗费巨资,最后却不小心被火烧了。后来他又为穆后制作了一件,并下令制造七宝车,珍珠不足了,便向各处采买,不惜花费重金。当时童谣唱道:“黄花势欲落,清觞满杯酌。”穆后的小名叫黄花,欲落是说不久,清觞满杯酌是说齐主高纬昏庸无度。其实高纬虽然宠幸穆后,但那后宫佳丽却是逐日增添,除了上文所说的左右两娥英外,还有乐人曹僧奴的两个女儿,也被纳入宫中。曹僧奴的大女儿不擅长淫媚,被高纬剥碎面皮,撵出宫。小女儿擅长弹奏琵琶,又能讨好高纬,被册封为昭仪。父以女贵,曹僧奴也被封为日南王。曹僧奴死后,齐主高纬又封其兄弟曹妙、曹达二人为王,并为曹昭仪特地修筑了隆基堂,极尽绮丽。高纬整日流连堂中,竟把穆后给疏远淡忘了。穆后含酸吃醋,暗中托请养母陆令萱设法除掉曹氏。于是,陆令萱诬陷曹氏会厌蛊术,平白无故地将曹氏赐死。哪知高纬失去曹昭仪后,又得到一位董昭仪,并广选杂户少女,先后纳入毛氏、彭氏、王氏、小王氏、二李氏等人,全都封为夫人。齐主恣情淫欲,日夜不休,穆后此时也没了办法,只能每天和婢女冯小怜唏嘘流泪。
但穆后的这个婢女冯小怜非常聪明伶俐,容貌也清秀可人,能弹奏琵琶,又擅长歌舞,她替穆后想出一计,情愿用自己作诱饵,离间各位宠妃。穆后倒也赞成。在五月五日这天,穆后令冯小怜盛装前来服侍,号曰续命,齐主高纬见她冰肌玉骨,体态轻盈,不由得神魂颠倒,急忙把她拥入怀中云雨一番。从此以后,齐主和她坐必同席,出必同马。齐主曾自己创作了一首无愁曲,谱入琵琶,与冯氏对谈,琴瑟和鸣,声音一直传达到宫外,时人称齐主为“无愁天子”。高纬得到冯美人后感到非常庆幸,册封她为淑妃,让她住在隆基堂。冯淑妃虽然奉命入住,但因为是曹昭仪的旧居,觉得很不吉利,于是特地下令拆梁重建,并把地板全部更换,又花费了许多金银。齐主高纬丝毫没有意见,任凭冯小怜去处置,所有内外国政,都交给陆令萱、穆提婆、韩长鸾、高阿那肱等人,眼看着朝中上下互相蒙骗,北齐渐渐接近灭亡了。正是:
天生尤物最招殃,桀纣都因美色亡。
况似晚齐淫暴甚,怎能长此保金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