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披荆斩棘赴一场生死之约,好像化身

第7章 他披荆斩棘赴一场生死之约,好像化身

第7章他披荆斩棘赴一场生死之约,好像化身屠龙的勇士,走上浩瀚征途,只为她而来

(1)

顾淮安在欧洲出差时抽空去了一趟北威州,以长辈的身份探望了一下盛衍。

这小子倒不像其他纨绔子弟在国外不学无术,反而比在国内还长进,他稍微留心打听了一下他在学校的近况,便知道他是这一届的留学生中最出色的一个。

他约了盛衍喝酒,就在RWTHAachen附近的一家小型酒吧。

过年期间顾淮安因为处理家事与短暂回国的盛衍错过了,这次距离二人上次见面长达近一年之久,顾淮安却明显觉察到了这个少年的蜕变。虽说盛家经济条件雄厚,但盛衍来德国后还是坚持打工求学,不到万不得已从未用过家里的钱。经济和生活都独立的少年在气质上也越发成熟,眉眼之间褪去了青葱稚嫩,举手投足都沉稳了许多。

见到顾淮安的盛衍甚至能不掺杂任何情绪地称呼他“小顾叔叔”,言谈举止都格外绅士,不仅颇有见解地和他谈了欧洲经济形势,还很投其所好地跟他交流了珠宝设计和时尚方面的话题。可他到底年轻气盛,顾淮安在不动声色间就已经看穿了他的用意,这是故意表现给他看呢。

虽说他表现得很好,但是在老油条顾淮安面前,他根本无处隐藏。

顾淮安也不点破,最后还是盛衍最先憋不住了,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问了最关心的问题:“小荟……她还好吧?”

他的小姑娘魅力还挺大,这小子都留学快一年了,金发碧眼的美女估计也没少见,竟然还心心念念着她。

“她啊……”顾淮安想起临走时她抱着自己裤腿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禁微笑,“挺好的。”

盛衍别扭地“哼”了一声,还不死心地问:“你们俩的……感情也挺好的?”

家里就没人出面阻挠,帮他干涉一下这场年龄相差十二岁的恋情?

顾淮安继续用简洁的语言打击他:“嗯,目前感情稳定,只要她爸妈那关没问题,就能定下来了。”

定、定下来?!

看小顾叔叔胜券在握的样子,盛衍有些抓心挠肝,一双眼睛闪亮亮地望着他:“小荟才大一,你们就算感情再好也没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顾淮安嘴角勾笑:“什么事不该做?你讲清楚。”

“喀喀——”盛衍一口啤酒呛着了,一双眼睛火辣辣地盯着狐狸一般的顾淮安。

他却笑得更不怀好意了,暧昧不明地说:“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都做了。”

这回盛衍强装出来的成熟稳重全都没了,他当场石化,心都要碎了。

再看顾淮安,笑得那叫一个奸诈。

唉,谁让盛衍非要自戳痛处呢,他绝对不是要故意秀恩爱的。

和盛衍分别后顾淮安回酒店,路上接到宁助理的电话。

他这个人在工作中最厌烦拐弯抹角,手底下的人也都训练有素,从来都是开门见山,只讲重点:“顾先生,程然有进一步的行动了。”

虽然只是一通寻找养女的电话,顾淮安却敏锐地察觉到了程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已经瞄上了卢小荟,程寒露或许只是一枚受他差遣的棋子。

当天晚上他就让宁助理订了晚间航班回国,十七个小时的飞行,去D市要在北京中转,一路上他心神不宁。刚抵达北京他就给卢小荟打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

转机前他交代宁助理给卢小姐打电话,直到打通为止。

宁助理还没察觉试探的严重性:“打通之后呢?”

顾淮安神色严肃,反复叮嘱:“告诉她哪里都不许去,在学校等我。”

可是这个时候卢小荟已经跟白铮去职工宿舍找程寒露了,宿舍位置偏僻,又是老式居民楼,信号很差。

路不好走,都是歪歪扭扭的胡同,七拐八拐才走到楼下,卢小荟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抽了才答应导员说服程寒露回学校补考。期末缺席,如果再不参加补考,陈寒露就会被学校开除。

她很郁闷:“为什么大家都认为我和程寒露关系好呢?我们明明一点儿都不熟。”

白铮指了指面前的居民楼:“就是这里,301。”

程寒露看见门外的两个人非常意外,屋子很小,她只能让他们坐在床上,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一边。卢小荟一边打量房间一边寻找合适的开场白:“你别怪白铮,是我让他带我来找你的。”

她刚洗过头,边擦头发边问,“找我有事吗?”

卢小荟从包里拿出一张补考通知:“导员让我给你的。”

窗外一阵轰隆,云层压得越来越低了,好像随时都会有一场倾盆大雨。

程寒露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放这儿吧。”

即便在卢小荟心里,她和程寒露不算是那种亲密无间的朋友,但她到底心软,不愿意看她就此堕落下去:“其实补考只要参加了就能过,怎么样也要把大学念完吧。”

又是一声雷鸣,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把阴暗的房间照得通亮。

“我知道,我会对自己的决定负责的。你们快回去吧,要下雨了。”看他们两手空空,她转身去橱柜里翻找,却毫无所获,“我的伞好像被我放在打工的餐厅了。”

白铮站起来,探身到窗外看了一眼天色,转身对卢小荟说:“刚才咱们来的时候我看见附近有一个超市,我去买把伞,一会儿回来给你打电话你再下楼。”临走又回头给她使眼色,卢小荟只觉得他重色轻友,不就是觉得自己在这儿不方便,想让她单独留下多劝劝程寒露吗,啧啧啧,真是煞费苦心。

白铮一走程寒露顿时放松许多:“喝什么?我这儿只有咖啡和啤酒。”

“咖啡。”

雷声穿透云层轰隆隆地响着,雨珠密集地砸下来,程寒露去关窗户,背后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她关窗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给窗户落了锁。

白铮在小区超市买了两把伞,回去的半路上就下起了雨。他等在单元门的门洞里,瞧这雨势不见小,给卢小荟发了一条微信:“下楼吧,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网络异常,发送失败。

他打电话才发现没信号,只好亲自跑一趟。

程寒露听见敲门声开门,看见站在门外的白铮有些惊讶:“咦?你们还没走?”

白铮也是一愣:“我在等卢小荟啊。”

“她走了啊。”

“哈?什么时候?”

“早就走了,有二十分钟了。”

白铮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大概是他去买雨伞的时候走的,或许是手机没联系到对方,两个人就这么错过了。他还有些不相信,往屋子里扫了一眼,她果真走了。

程寒露亲眼看到白铮下楼,才转身回房从里面给门反锁。房间里没开灯,她走到衣橱旁边,打开柜门,被绑住手脚嘴上贴了胶布的卢小荟还在昏睡着,药量下猛了,短时间内醒不过来。

她拨通了联络薄里程然的号码:“人我搞到了,你要说话算话。”

卢小荟醒过来已是深夜,药效过后,她被饿醒了。

四周漆黑,空气逼仄,她想要活动一下,这才意识到手脚动弹不得。

这是恶作剧吧?

她让自己镇定下来,安静的空间里她能听见自己慌张的心跳。

好像……不是恶作剧,她真的被绑架了。

听到衣橱里的动静,程寒露打开柜门,撕掉她嘴上的胶带,看她瞪着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她说着把面包递到她嘴边,“没下药,你放心。”

卢小荟看着她,还在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居民楼都是打工族,上夜班的居多。这个时间基本没人,你不要想着呼救,没有用。”

“我不会伤害你,如果不是为了一己私利我也不会做这种事。是程然答应了我,如果能把你弄到手交给他,他就放我走,给我自由,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卢小荟渐渐理清这件事的始末,程然把她当成了报复顾淮安的筹码,程寒露把她当成了离开程然的交易品,她现在是人质,最后谁能得到手谁就会赢。

她不怕程寒露,虽然她现在是一个绑匪的身份,但她知道程寒露不会伤害她。

所以想要脱离危险,一定要在程寒露把她交到程然手上之前。

从小到大她没有遇到过像今天这样的意外,就算再冷静机智应对能力也有限,她只能尽量打起精神和她攀谈,试图多套些可利用的信息。但一开口声音都是哆嗦的,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冰凉,浑身冒冷汗,可是没办法,这时候她只能靠自己制造生路,找到程寒露的软肋,诱导她说出实情。

“为、为什么要走极端?想要摆脱程然可以有很多办法,你没必要把自己和他拴在一根绳子上。”眼下的境况太突然,她也没什么逻辑,只能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你知道我的男朋友是顾淮安吗?那你应该听程然说过他和顾家的渊源,程然是你的养父,他是什么人你最了解。我们同学一场,你不会真把我送到他手上吧?”

“你没有把我当成朋友吧?你只是给人一种只和我亲近的假象,这样与你有关的事学校都会先找到我身上,比如给你送补考通知,这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吗?”

“这些都是你安排好的吗?你故意接近我,挑我排练舞蹈,以喜欢白铮的名义和我熟络起来,目的就是为了有一天我可以放下警惕让你有可乘之机,对吗?”

程寒露背靠墙面坐在地上,身边是东倒西歪的罐装啤酒。卢小荟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她一句话也没搭腔,直到这句话才引起她的说话欲,突然抬起头反驳:“我没有!”在今天之前她也有很多机会,但她没有那么做。

她把空啤酒瓶重重地掷在地上,像宣泄堵在心里的郁气。

“我没有故意接近你,我根本没想和程然一起害你!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她的眼睛通红,忍着眼泪,却说不下去了。

那天她以为程然不在家,回去拿复习资料,没想到和他撞个正着,他喝了酒,看见她回来就闯进了她的房间撕扯她的衣服。她太害怕了,反抗中她从枕头底下摸出藏好的匕首刺了他。

她以为自己杀了人,从家里跑出来,她希望他死了最好,所以连救护车都没叫。

可惜那个禽兽只是受了重伤。他威胁她如果不去医院照顾他,他就把装在家里的针孔摄像交给警察,告她故意伤害,送她坐牢。那时她才知道他在家里安了监控,手里有她的大量照片和录像。如果她不按他说的做,他就把那些东西发到网上。

虽然她的名声已经破败不堪了,但她也不想被他这么羞辱。

“他答应我,只要能把你弄到手,就会销毁所有影像和证据,从此放过我。”程寒露的身上有一股一般女孩没有的暴戾。她说,“我没有别的路可走。”

“你有的!”卢小荟有一堆要做守法公民的大道理讲,话到嘴边全变成了简单粗暴的大白话,“你是她的养女,你和他无冤无仇,他都这么禽兽不如,你想想如果把我交到他手上,我会有什么下场?程寒露,你不要做傻事。我是顾淮安的女朋友,现在我失踪了,他一定会找我。等到这件事结束,无论我是死是活,他都不可能善罢甘休,警察也会调查,如果闹到那种地步,你就是帮凶!你不可能有自由,你会坐牢的你知不知道!”

程寒露是被程然逼得走投无路,但她还有最基本的辨别是非的能力,她没有那么傻,这些后果她都想过,所以她在绑了卢小荟后并没有把她们的位置告诉程然。

她不相信程然,她要他先兑现承诺,销毁监控内容。

可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程然这只老奸巨猾的狐狸,在她的手机上安装了定位跟踪系统,长久以来他都对她的动向了如指掌。

古人常说,放长线钓大鱼。现在,他可以慢慢地收线了。

老旧的居民小区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放了一辆黑色捷达,前照灯熄灭后,车上走下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定位系统虽然没精准到几层几户,但他只要稍微跟邻居打听一下就能找到他要找的人。

楼道里的声控灯是坏的,他的脚步声回荡在暗夜里,直到在301室门口停下。

“叩!叩!叩!”

响起了敲门声。

(2)

木门外竟然还有一层铁防盗门,程然抬手敲门:“露露,给爸爸开门啊。”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和程然的嗓音让房间里的两个女孩子瑟瑟发抖。

谁也不敢再说话,她们意识到危险近在咫尺。

卢小荟的心脏越跳越快,她用口型对程寒露说:“他怎么找到这儿的?”

程寒露的额头上都是汗,连连摇头:“我、我不知道。”

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急,卢小荟示意她快把绳子解开。

程寒露已经慌了,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到底该站在哪一边。

卢小荟的听力很敏感,发现敲门声停了,但又很快听到门口缝隙流进来不明液体,是汽油。

她要急死了:“你别傻了!再迟咱们俩都要毁在他手里。”

程寒露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程然为什么要倒汽油,他这是要赶尽杀绝啊!她连忙伸手去解卢小荟的绳扣,能够自由活动的卢小荟第一件事就是找手机。

“你要干什么?”

“报警!”

“不行!”

“你想死在这儿吗?”卢小荟斩钉截铁地向她保证,“程寒露,我不会追究你今天策划的这场绑架,也不会让程然有机会把你的照片发布到网上,但前提是,你要听我的。”说完抢过电话开机。

这破地方还是没有信号,她勒令自己要冷静,要想办法自救。

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顾淮安,但她记得他此时在欧洲出差,就算动作再快恐怕也赶不回来。卢小荟犹豫了一下,最后把求救短信和精确地址发给了白铮。

不确定他能不能收到,她又让程寒露把家里所有的玻璃制品拿出来,打开窗户,一个接一个朝窗外丢了下去。深更半夜,人烟稀少的老居民区,这样突兀的破碎声只是杯水车薪。

防盗门在程然的破坏下摇摇欲坠,一门之隔,卢小荟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会面临什么。她从来没觉得危险离自己这么近过。

“有刀吗?”

程寒露指了指桌边的抽屉,卢小荟从里面翻出一把匕首,刀锋还残留着干涸的血渍,是上次程寒露用过的那把。

抽屉里还有一支打火机,她一并拿了出来。

此时,顾淮安已经开车疾驰在前往老城区的路上。他在D市的朋友都很靠谱,听说他急用车,没等飞机落地就已经派人把车送到了机场。坐在副驾驶上的白铮拨通了急救电话,报上了程寒露暂住的地址,这是他唯一知道的线索。挂断电话,他忐忑地问顾淮安:“小荟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和程寒露告别后他就回了学校,半路给卢小荟打电话始终无人接通。回学校他被室友临时抓去打篮球赛,就把这茬儿忘到了脑后。比赛结束他从女生宿舍经过,看见她的三个室友聚在楼下,一问才知道马上都封寝了她还没回来,他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

他在寝室楼下遇见了风驰电掣般赶来的顾淮安,他在卢小荟的手机上看过顾淮安的照片,也听盛衍提起过这个“小顾叔叔”,像看到救星似的一下子拦住了他。

顾淮安没回答白铮的问题,又踩了一脚油门。

他一路连闯了好几个红灯,眼看那栋伫立在周遭平房中间的低矮楼房近在眼前,电话铃突兀地响起。

他不耐烦地扫了一眼号码,瞳孔无意识地收缩。

按下接听键,程然的笑声在他的耳边响起:“别来无恙啊,小顾先生。”

顾淮安不动声色地说道:“我过得好不好你不是一清二楚吗?”他试图找到话题拖延时间,迈速表的指针不知不觉就逼近了160。

程然嬉笑着,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说不出的森然恐怖:“小顾先生风生水起啊,事业有成,听说还交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女朋友?叫什么来着?哦,卢小荟,在D大念西班牙语专业吧?”

顾淮安攥着方向盘的手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道:“你想干什么?”

“也没什么。”程然语气轻松,像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就是想让你也尝一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伴随着猖狂的笑声听筒里传来“哐当”一声,老化的防盗铁门终于不堪他的又锤又砸,沦落成了一块废铁。解决掉铁门,打开里面那层木板门就变得轻而易举,他抬腿朝门板上接连踹了几脚,突然“砰”的一声,他满意地推开门,室内一片漆黑,无声无息。

他嘴角微挑,对顾淮安说:“当初你赶尽杀绝送我坐牢,把我逼到身败名裂的死路上,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你等着给女朋友收尸吧!”

“嘟嘟——”

对方挂断了,全身冷汗的顾淮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小荟的脸,各种各样的她,婴儿时期的、少女模样的、撒娇的、卖萌的、委屈的、不讲理的……还有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她。

早知道有一天她会成为程然威胁他的筹码,他还是没能保护好她。

房间里没开灯,程然在墙壁上摸索开关。重获明亮,一室寂静,屋子里没人。

他皱着眉头站在原地仔细听,一步一步地走到衣橱旁,豁然打开柜门——

里面空空荡荡的,竟然什么也没有。

他重新审视着房间,夜半的风刮得瘆人,他的嘴角突然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房间里再次响起他的脚步声,他缓缓地踱步到床边,蹲下身撩开落地的床单,弯腰向床底看去,两个小姑娘屏息趴在那里,视线相对的瞬间他一把握住了卢小荟的手腕,把她连拉带拽地扯了出来。

一道刺耳的尖叫声从她的嘴巴里喊出来,她从来没感到这么害怕过,用尽力气撕扯拖延,却毫无作用。她像一朵摇摇欲坠、即将凋零的花,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

程然很快捡起扔在地上的绳子把她的手脚重新绑住,被他遗忘的程寒露一声不吭地躲在床底下目睹着这一幕,她看到卢小荟望过来的眼神,她的眼睛红红的,蕴着眼泪。她还在奋力挣扎,虽然无济于事。

程然要做什么,程寒露一清二楚,他是个禽兽,她心知肚明。

听着卢小荟绝望的呼救,她鼓起勇气从床底爬出来,握紧手里的匕首轻手轻脚地朝程然慢慢靠近。在她举起匕首朝他挥下去的同时,程然霍然转头拧住了她的手腕。

“啪嗒”一声,匕首落地,被他一脚踢开。

短短一瞬,卢小荟飞快地挣开绳子,爬起来跑向门口。

程然反应机敏,迅速扣住她的肩膀,她被猝不及防地拽了一个踉跄,视线突然掠过门口的汽油。

电光石火间,她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咔嗒”一声按下去,明明灭灭的火焰横亘在她和程然之间。

“再走一步要死咱们就一起死!”她呵斥着。

她的视线越过程然,对他身后的程寒露说:“快过来。”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再继续听,声音又消失了。程然反应过来有人报了警,情绪一下子失控,大步走向卢小荟,作势去抢她手里的打火机。

她不停地退后,直到退无可退还死死攥着最后一线希望。

程然步步逼近,他不信一个小丫头片子真能豁出命和他同归于尽。卢小荟看着他走过来,在他抓住她的头发前点燃了门口衣架上的纱巾,那纱巾在火焰的肆虐下很快消失无踪,不断飞落的火星落在地上,火势瞬间弥漫,浓烟呛鼻。

汽油是程然泼的,正浇在门口,着火后阻碍了唯一的出路。眼看火烧得越来越旺,他也跟着自乱阵脚,全然顾不上她们,扯了一床被子就冲了出去。他刚消失在烟雾缭绕的门口,就听头顶的房梁塌落,不断有东西噼里啪啦地掉下来,让同样想闯出火海的卢小荟和程寒露心生犹豫。

眨眼的工夫,门被突然涌入的火舌堵住,这回她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眼睛被熏得睁不开,程寒露看不清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原来是一只暖水瓶。

壶里的水是温热的,不算烫,她想都没想就把水倒在了卢小荟的身上。

卢小荟被烟呛得要把肺咳出来了,顿时感觉一股水流自上而下地从头顶落下来,把她浇成了落汤鸡。

没等看清楚发生什么她就被程寒露从背后狠狠地推了一下,整个人身体前倾,就这么穿过了火势最严峻的地带。回头一看,房间已经被大火吞没,刺啦刺啦的声响还有不断迸裂的火花像来自地狱的追杀。

她大声喊着程寒露的名字,毫无所获。火焰气势汹汹,她只好爬起来去找出口。

迷雾环绕,她不知道哪个方向才是出口,呼吸却越来越困难,胸口好像有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的意识越来越弱,目光所及的东西渐渐有了重影,它们在火光里摇摇曳曳,她使劲摇头试图甩开那些影子,却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向她靠近。

是他吗?

这是幻觉吧?

可是……好真实啊。

他戴着防毒面具,在火场里身形模糊,她却清晰地认出了他。

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她的身体仿佛也接受到了放松的指令,一下子瘫软下去。

在她失去意识前,她的脑海里都是顾淮安穿越火海的画面。

他披荆斩棘赴一场生死之约,好像化身屠龙的勇士,走上浩瀚征途,只为她而来。

恍然间,他已经来到她的面前。

她在神志迷蒙的最后一刻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看到他把防毒面具摘下来罩在了她的脸上。

是你啊,真的是你呢,太好了……

(3)

卢小荟做了一个梦,她在梦里被大火围困,醒来口干舌燥想喝水。

然后就被人扶了起来,水温刚刚好,润上她的唇,让她恢复了一丝清明。她勉强坐起来,四肢百骸都疼,在确定身处医院后向守在她身边的人看去。

顾淮安一夜没睡,他的眼眶些许泛青,新生的胡楂儿显得他很憔悴。

“对不起。”小姑娘醒过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道歉。

他心里就算再不开心也舍不得说她了。这件事归根到底是他的错,早就算计到程然会利用她伺机报复,却没能保证她的安全。他一直以为程然就算再记恨他也不会那么胆大妄为,但他错了,因为他的疏忽他差点儿失去她。

看见她在火海里孤立无援的那一刻,他的心都揪了起来。

如果他再晚来一步,她就会落得程然或者程寒露的那种下场。

接连几天,城郊老居民区火灾的新闻成了当地新闻频道报道的重点。灾后三天,新闻频道主持人在晚间时段公开报道无人员伤亡。

无人伤亡?

“是我。”发觉她诧异的目光,顾淮安坦白,“我跟台里打了招呼。”

“哦……”她很快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这件事一丁点儿点风声都不能传出去,一旦被她爸妈知道她就完蛋了,搞不好分分钟勒令她跟顾淮安分手。

以她爸易怒暴躁的性格,一个心情不好很可能就把她打包丢到国外,没有三年五载别想回来。

幸好她的伤势不算严重,只有小腿处一块烧伤需要好好治疗,面积不算大,恢复得好也不会留疤。相比之下,程寒露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全身烧伤面积达到百分之十五,最严重的部位构成深Ⅱ度烧伤,想要恢复如初只能依赖手术植皮。

顾淮安陪她去程寒露的病房,她没进去,隔着玻璃看她和常人无异,像睡着了似的,但是医生说她还没脱离生命危险,需要继续观察。

卢小荟想起事发当天,她在紧要关头往她身上倒水,把她推出了危险区。当初绑架的是她,救她的也是她,这个时候,她也说不出对程寒露是责怪多一点儿,还是感激多一点儿。

只是她确认了一件事:程寒露没有传闻中说得那么坏,哪怕她抽烟喝酒,夜不归宿。

身材挺拔的顾淮安像一架行走的输液架,帮她拿着吊瓶,她跟在他身后挪着小碎步,满怀心事。

“在想什么?”大火之后,他很少主动跟她说话,好像是在无声地惩罚她。

惩罚她的天真,惩罚她那么轻易地相信别人,惩罚她将自己置于那么危险的境地。也惩罚自己不够妥帖周全,没能保护好她。

冷不丁听见他先开口,卢小荟受宠若惊,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吞吞吐吐地说:“那个……程然怎么样了?”

他停下脚步,危险地眯起眼睛,俯身在她耳边说:“先把你自己的伤养好再操心其他人吧。”

这个口气……

卢小荟有口难言,她这不是操心啊,她是心有余悸啊!她只是想了解一下敌人的血槽还剩多少,好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

这天晚些时候顾淮安离开医院去还车,卢小荟从其他护士口中意外得知程然的伤势。

顾淮安原来不是故意不告诉她,而是不知道怎么告诉她。程然在逃生时被从房梁掉落的木制梁椽砸中,造成全身重度烧伤,严重影响内脏器官的正常工作,只能依靠呼吸机延迟生命,医院建议放弃治疗,只等着程寒露醒过来签字。

可是程寒露像被拖进了梦里似的,各项指标都正常,就是昏迷不醒。

卢小荟不禁觉得唏嘘,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么说可能太过冷血,但她觉得程然的遭遇纯粹是报应。

一个星期后,她终于出院了,顾淮安把工作都推了,帮她跟学校请了半个月的假,接她回公寓照顾。

结束了寡淡无味的医院餐,卢小荟本以为终于可以吃到大鱼大肉了,顾淮安却给她当头一棒。

看着满桌子的素菜白粥,卢小荟想哭的心都有了。

“说好的肉呢?”

顾淮安面无表情地给自己舀了第二碗粥:“没有,就这些。”言外之意,爱吃不吃。

她也是有脾气的好吗!把筷子摔在桌子上,摆了一张臭脸瞪他:“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从我醒过来你就这副冷漠的样子,都快成冷漠的表情包了!”她控诉他的罪状,“我哪里做错了你直接说啊,这么冷落我算怎么回事?”

哦,面无表情在她眼里就是冷漠。

看来他表达的还不够直接,于是也把筷子摔在了一边,抱臂看着她:“如果做成表情包,也应该是生气,不是冷漠。”他瞥了一眼她腿上的伤,“那么大的人了,被一个和你同龄的小姑娘绑架,传出去也不怕笑话。”

原来他在生这件事的气。

这次不够谨慎,被人趁火打劫。卢小荟自知理亏,在他面前怂[造字,上尸下从]了,乖乖认错:“我错了,我不该轻信别人的话,不该没有提防心,不该那么轻易就被人绑架,更不该让你担心,下次我一定长记性,不会被人那么容易绑走的!”

顾淮安听着额头上的青筋都要暴出来了,下次?她还想有下次?!

他的小姑娘哪里都好,就是不懂人世险恶。曾经以为有他在,她只要一直做古堡里的小公主就好,经历了这一次的事他才恍然醒悟,漫长人生里,他不可能每时每刻都陪在她身边为她保驾护航。

而她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板起脸来正要发作,她却举起一双手臂伸了过来要抱抱,大眼睛眨啊眨得无辜极了。

看她这副样子,他终究没忍心,叹了口气,绕到餐桌另一边把她公主抱了起来。

“这次已经很危险了,只是你比较幸运,没受什么伤。不允许有下次发生,听到没有?”

卢小荟的小脑袋在他怀里猛地点头,蹭得他的胸口酥酥麻麻得有点儿痒。

把她抱回房间平放在床上,顾淮安转身就要走,小姑娘却措不及防地拉住了他的手:“晚安吻。”

这是……在向他索吻?

顾淮安难得忍住了心底的躁动,冷冰冰地丢给她一句“反省期没有晚安吻”,便扬长而去。

什么嘛!竟然这么不通人情!卢小荟气得想挠人,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扑通”一声,从床上滚下去了,率先着地的正是她受伤的那条腿。

她紧张地坐起来,发现有血迹从纱布底层渗透出来,暗道不好,还没等她摧毁案发现场,听到动静的顾淮安又拐进来了,看见她狼狈地坐在地上查看伤势,十分无奈地把药箱拎了进来。

卢小荟一声不吭地坐在床边,微微曲腿由顾淮安给自己清理伤口换纱布。药膏凉凉的,涂在伤口处也凉凉的,那种疼痛感像鸦片,容易上瘾。她单手撑在微曲的膝盖上,痴痴地打量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啊,虽然比她年长十二岁,但穿着白衬衫的顾淮安还是透着十足的少年感,眉宇间的英气藏都藏不住。

“看够了没?”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瞥她。

她的目光太灼热,他早有所觉。

小姑娘一点儿应该害羞的自觉都没有,顶着一张迷妹脸摇摇头。

她厚着脸皮说:“怎么看得够呀,一辈子都看不够的!”

顾淮安帮她处理伤口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把纱布仔细黏好,却没有马上松开她的小腿。她的腿形线条很好,小姑娘滑滑嫩嫩的肌肤摸起来的手感像Q弹的布丁。温热的手掌沿着她的腿部线条往上,一直探寻到大腿处,在她身体忍不住颤抖的同时完全覆了上去。

“顾、顾淮安?”眼看他越凑越近,她也越来越紧张。

怎么办!今天是不是要迎来神圣的滚床单环节了!她期待已久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吗!

怎么办!要不要先去洗个澡,卸个妆,喷点儿香水再继续!

怎么办!她今天穿的内衣一点儿都不性感!

正当她神游天外,顾淮安已经抬起了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绵长又凶狠地吻下去,连喘息的机会也不给她,害得她在迎合的时候差点儿窒息。

她迷迷糊糊地想,这个人的吻技怎么这么好……

电话铃突然响起,是顾淮安的手机。因为这次的事,顾淮安和白铮互换了号码。白铮每天都去医院探望程寒露,顾淮安嘱咐他,如果程寒露醒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白铮汇报完程寒露目前的情况,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喘息声,有点儿急,还有点儿暧昧。

“那个……顾先生,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啊?”

卢小荟好不容易把呼吸捋顺畅,顾淮安又突然吻了过来,她呜呜咽咽地反抗了半天,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对电话另一端的白铮说:“那就挂了吧。”

卢小荟:“……”

她第一次见识到明明说“反省期没有晚安吻”的某人,禽兽起来这么惨无人道,不觉得打脸吗?

白铮:“……”

他觉得自己这颗电灯泡一定很闪亮。挂断电话就给盛衍告状,连细节都描述得没有半分差错,远在德国的少年恨不得立刻买机票回国。

白铮还在这边火上浇油:“顾先生真的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透着贵气,不是做兄弟的不帮你,如果情敌是顾先生的话,我觉得你没戏。”

盛衍:“……”还用你说。

“你都不知道在医院这些天,他把小荟照顾得有多好?!明明受了伤又受了刺激,转眼就活蹦乱跳,跟没事人似的。”

盛衍迅速抓到重点:“医院?小荟怎么了?”

白铮心里哀号,完了!说漏嘴了!

好不容易勉强把盛衍应付过去,接到电话的顾淮安就匆匆赶到了医院,穿休闲装的他十分减龄,远远走来还以为是和他一样的大学生。

“程寒露醒了?”

白铮点了点头,指着身后的病房:“主治医生在里面会诊。”

程然没有子女,程寒露父母过世,不管他们之间有多深的渊源,她都是他在法律上唯一的家属。程然在火灾中被严重烧伤,甚至威胁内脏的正常生理运行,整个人被放置在ICU病房依靠呼吸机延续生命。

程寒露如果签署了放弃治疗同意书,程然就会被摘掉呼吸机,呼吸衰竭而死。

一个对他的小姑娘心生歹念的恶人,死不足惜。可是顾淮安还有很多疑问未能得到解答,他父亲的死到底和程然有没有关系?他当年卷走的巨额公款如今下落何处?

随着程寒露做出的决定,这大概会成为永远也破不了的两桩悬案。

对于她同意签署放弃治疗协议书的决定,卢小荟一点儿都不意外。别人的十八岁是锦瑟年华,程寒露的十八岁却充盈着噩梦,她用整个青春的尾巴去诅咒一个男人不得好死,现在这个男人终于在她的生命里消失了。

签下名字的那一刻,她前所未有地感到解脱。

医生说程寒露身上的烧伤至少三年才能见到治疗成果,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建议前往日本进行有针对性的恢复治疗。程寒露同意了出国休养的建议,谁也没问那笔巨额的疗养费用从哪儿来。从那以后,顾淮安也没再追究过那笔公款的下落。

卢小荟最后一次去看程寒露,是在得知她休学之后。

空荡无人的医院走廊,穿着病号服的程寒露站在落地窗前,指间的香烟明明灭灭,躲开了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

满身伤痕的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洒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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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安处是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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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他披荆斩棘赴一场生死之约,好像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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