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心狱(1)

第177章 心狱(1)

第177章心狱(1)

圣安医院花园的草坪上,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正盯着前方的喷泉出神,同伴默默地陪在他身旁,远处隐约传来金属撞击的声音,叮叮当当的节奏,却不令人烦扰,反而有种时钟指针在一下下跳动的感觉。

觉察到那响声的沉重,马灵枢看过去,暮霭掩住了依稀模糊的身影,一条锁链围在他的腰间,随风飘动着,阴鸷而诡异的气息,不像是属于这个世间的人。

张洛也听到了,恍然回过神,搭在他身上的毛毯随着他的活动落到地上,马灵枢捡起来,帮他重新披上,他道了声谢,抬手紧了紧毛毯,系在手腕上的红绳露出来,正是道家用来驱厄辟邪的符绳。

“刚才我讲到哪里了?”张洛问。

他的嗓音嘶哑浑浊,失去了健康人应有的中气,连日来的卧床让他的脸有些浮肿,不过精神倒还好,完全看不出前两日还曾病危过。

“说到你教新入门的师弟学习法术,”马灵枢回道:“那一定是段很值得回忆的往事。”

“不,我几乎不记得了,反而是之后的经历记得比较清楚。”

“那今天就说到这里好了,天黑了,我们明天再继续聊。”

马灵枢按住轮椅准备离开,被张洛拦住,“我很喜欢火烧云,想再看一会儿。”

顺张洛的眼神看过去,马灵枢看到天边那片像是要燃烧起来的云霞。

云霞压得很低,让人几乎可以感受到它灼热的气息,他不由得想起很多年以前的时光,那时他们都相信火烧云代表了天地间最大的力量,也曾豪言要做最好的道者,创造出同样的神力,可是现在回头看去,不过都是一纸荒唐。

云霞的光彩洒向了整个庭院,角落里的木质长椅上,一个男人正坐在霞光中看书,偶尔抬起头看看天,很快又低下头继续读起书来。

“他是个好孩子,”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张洛说:“很多人一生求道学法,却不如从没学过的人来得心宽。”

“你不如直接说他笨,”说到钟魁,马灵枢就无奈地叹气,“要不他怎么会看‘见鬼之法大全’这种书?”

像是感觉到了他们在聊自己,钟魁从书里抬起头,却没有走过来,而是笑着向他们摇摇手,接着又继续读书,如果不是状况不允许,马灵枢很想过去拍他脑门——你需要看‘见鬼之法’吗?你直接看你自己不就行了?

张洛却笑了,“要是早几年认识他,我很愿意教他些法术,不过在你面前,倒显得班门弄斧了,天师门下无出其右,不会再有人的修为可以高过你了。”

与张洛重逢以来,两人陆陆续续聚过几次,但这是第一次张洛明确地提到他的身份,马灵枢也没否认,微笑道:“还有我那个小徒弟呢,在他面前,我怎么敢谈修为二字?”

“要论爱钱,那张玄才是真的无出其右,”张洛今天兴致很好,开完玩笑后,又问:“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不过他跟张正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不想张洛为此烦心,马灵枢没有说张玄的失踪其实正是张正所为,更没提现在大家都在急着找他们。

“我没有担心张玄,因为很多人都会担心他,我放不下的是张正,这世上除了我以外,恐怕不会再有人挂记他了,”看着逐渐改变形状的火烧云,张洛缓缓说:“那孩子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可我不是个好师父,他既没有张玄的洒脱,也没有钟魁的甘于平淡,他太偏激执着,这是修行的大忌,我明知如此,却始终无法将他导入正途。”

“他有他的路走,别太担心了。”

马灵枢拍拍张洛的肩膀,以示安慰,远处铁链撞击的声音再度响起,两人都看到了,那道影子比之前清晰了一些,一只类似鹰隼的小鸟在附近徘徊,却始终没向他们靠近。

“老朋友来了,可他为什么不过来?”

马灵枢的眼神扫过张洛手腕上的红绳,淡淡道:“或许他不知道该怎么过来。”

“那我过去好了,分别了这么久,倒想跟旧人多聊聊了。”

张洛转了转那圈红绳,似乎要解下来,马灵枢想要阻止,手伸到半路又停下了。

张洛说:“我曾经很好奇你的经历,也曾想过问个究竟,后来想其实都是没必要的,这一世能再见,而我们彼此都好,这已足矣,其它的都不重要。”

“你累了,回去吧。”

“是累了,所以我决定离开,”张洛抬头对他说:“你不要再用灵力留我,几天的时间改变不了什么。”

有改变的,至少可以等到张正回来,他想张洛临走之前一定很希望再见上张正一面,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让张洛放不下的,一定就是那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对面传来响声,却是雏鹰耐不住寂静飞了过来,却半路被钟魁抓住一条腿扯住,雏鹰掉头啄他,他用书本抵抗顺便反击,一鹰一鬼在长椅前打得不亦乐乎。

“笨蛋总是快乐的。”马灵枢叹道。

“这个帮我转交给张正。”

封缄的信封递到马灵枢面前,拿信的那只手发着颤抖——张洛已经很虚弱了,以至于连拿信都吃力,马灵枢接了过去,看着那封信,就听张洛又说:“告诉他,放下不该有的执着,不管是做人还是修道。”

红绳解了下来,随着手的松开落到了地上,马灵枢紧握住信把头别开,身边熟悉的灵气在慢慢消散,张洛寿限已尽,就算修道多年的他也无法阻止。

张洛的魂魄脱离躯体,向马面所站的地方飘去,那背影有些模糊,遥遥远远地看去,竟在不知觉中与当年火烧云下同赏风光的少年身影重叠了,马灵枢的眼眸湿润了,他知道那段记忆随着张洛的离开终将完全沉淀下来。

“张先生再见!”

发现了张洛的魂魄飘向远处的鬼差,钟魁停止跟小鹰的打斗,冲张洛大声叫道。

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魂魄稍稍停顿,却没有回过头来,马面正在跟他说话,两人手舞足蹈了一会儿,马面将锁魂链圈到了魂魄的身上,带他离开。

看到马面要走,小鹰咕咕叫了两声,展翅跟上,但没飞多远,又中途打了个回旋飞了回来,绕在钟魁的头上来回转个不停。

钟魁伸手把它拨去一边,虽然小鹰的鹰语他听不懂,但直觉告诉他那是让他去跟马面打招呼的意思,不过父亲正在做事,他不能去打扰,只能站在远处,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两道熟悉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一路珍重。”他在口中默默说道。

阴阳两隔,再见不知又是何时,重逢固然可喜,但同时又带着死亡的伤感,钟魁与张洛不熟,可是看着马灵枢怅然若失,他心里也不好受,过了好久,才小步悄悄挪去马灵枢的身边,低声提醒,“张先生过世了,我们要联络医生吧?”

随着他的话声,马灵枢的目光投向轮椅上的身躯,张洛走得很安详,头靠在椅背上像是入睡的模样,马灵枢拍拍他的手,轻声说:“放心,我会将你的话转达给张正的。”

红线符绳落在草坪上,时辰已过,绳上的符咒燃了起来,腾起小小的火光,随即便熄灭在了暮色中,钟魁看得伤感,独自叹道:“希望将来有一天我死掉了,马先生不会这么伤心。”

这声感叹成功地将马灵枢的思绪拉了回来,也让他猛然醒悟,过去无论多美好多令人在意,都无法再回头了,人生,永远要活在当下。

“放心,”他伸手啪的一声拍在了钟魁的脑门上,“今后的人生还很长,我会慢慢调教你,让你不至于有一天笨死。”

“难道不会被傅燕文杀死吗?他说我是异类啊。”

“在那个唯我独尊的天神眼中,无一不是异类,不过比起你来,他更想杀的是张玄。”

“啊!”

经此提醒,钟魁反应了过来,拉住马灵枢的手臂用力摇,“张玄有危险,马先生不要再耽搁了,我们快把张先生的后事处理好,赶紧去救人吧!”

“你知道该去哪里救人吗?”

钟魁摇手的动作停下,眨眨眼,发现这的确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也许董事长知道,还是马先生你有线索了?”

“没有,不过我想……”夜风中马灵枢的唇角微微勾起,“不管张玄在哪里,过得一定比我们好,说不定他现在正在享受大家为他担心的感觉呢。”

“阿嚏!”

寂静的房间里喷嚏声突兀地响起,接着又是连着两声,打喷嚏的人揉揉鼻子,嘟囔:“不知是谁在念叨我。”

“聂行风。”

对面传来冷淡的回应,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给墙上的灯盏换上新的灯泡,上一个灯泡被某个人不高兴时用餐刀插破了,虽然只是个装饰性灯,但多一个总可以让房间多一点光亮。

“不会是董事长。”

张玄换了个姿势,往床上一趴,将腿朝向房间的另一个人,那人原本在帮他揉肩,这几天摸清了他的习惯,又改为帮他揉腿。

享受着按摩,张玄又说:“他念叨得太多了,多到我早有免疫力了。”

张正将灯泡换好,从椅子上跳下来,冷冷道:“或许他根本就没找你,人家可是总裁,每天忙得很呢。”

“张正你不擅长挑拨离间,”为张玄按摩的白衣男人说:“这招不适合用在他们身上。”

“他不是挑拨离间,银白,他是真的这样认为的,”左腿被按摩得很舒服,张玄又抬起右腿,看着站在对面的人,他对银白解释道:“他认为我跟董事长不是一路的人,迟早会拆伙,随他怎么想呗,他开心就好。”

张正被说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张玄越是随意他就越是恼火,喝道:“张玄,你别忘了自己的处境,身为阶下囚,还是有点阶下囚的自觉比较好,否则惹火了傅先生,不管是你还是聂行风,都无法善了。”

“好像我的阶下囚状况还是拜你所赐啊,先是用银白和山寨货勾结的消息取信我,转而又出卖我,这么两面三刀的作为就是你所谓的正义吗?”

“为了达到正义的目的,稍许牺牲是必要的,不过既然连你的式神都可以背叛你,那你又怎能期待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

张玄不言语了,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转头看银白。

那眼眸清澄,看不到一丝杂质,银白被他盯得心虚,又无法解释,只好低下了头,张玄没介意,又将眼神转去其它地方。

关押他的房间装潢得很华丽,家具摆设一应俱全,墙上悬挂着画轴,真假他看不出来,但至少很赏心悦目,他现在趴着的大床也挺舒服的,如果忽略被囚禁的状况,这里更让人感觉是五星级酒店。

说起来这是张玄第二次被劫持了,第一次是在地府,相对于阴冷的地府,他更满意这里,其中一个最大的原因是这里伙食很好,每天三餐风味都不同,外加有人服侍,简直比在家里还舒服。

至于先前在法阵中受的外伤也早就恢复了,他现在完全是把这里当度假村来看的,唯一遗憾的是这里和地府一样要靠灯光来照明,房间里没有钟表,他的手机也被扣下了,无法知道昼夜,房间四周有窗户,都被固定住了,没法打开查看外面的状况。

所以这是哪里,住了好几天张玄都无法得知,他试着打探张正的口风,可张正的嘴巴紧得很,聊天归聊天,碰到敏感的问题,他马上就避开了。

银白似乎也不清楚,所以与其说是银白和张正联手害他,倒不如说银白是不得已才这样做的,这个真相不重要,总之就是他被软禁了,除了这个房间外,哪里都去不了,银白和张正也跟他一样,至于傅燕文,除了在常运露面杀钟魁外再没出现,张玄怀疑他在对付聂行风,所以现在最危险的不是他,而是聂行风。

如果他能冲破罗网就好了。

盯着前面黑洞洞的方框,张玄想,那应该是窗户,本来他是有信心打开的,但最让人窘迫的是现在他偏偏打不开,因为一些他自以为是的行为导致的。

不过,身为天师的自尊心让张玄不会承认这个事实,所以在不明白傅燕文的用心前,他选择了静观其变。

“你很想离开吗?”见张玄盯着窗户不动,张正说:“那你可以试一下,说不定聂行风现在有危险,很希望你的救援。”

银白没说错,张正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听了他明显的教唆,张玄反而不着急了。

房间里没有做结界,没有挂诛仙阵里那些让他不适的神剑,要脱困应该没那么困难,但这反而让他怀疑其中有鬼,所以张玄现在更希望自己有透视眼,可以看到外面是什么状况。

可惜任张玄盯了半天,却什么都没看到,反而瞪得眼睛痛,忽然鼻子一酸,完全没有征兆的,泪水从眼中流了出来,他急忙伸手去擦,却毫无作用,眼泪像是喷泉,刚擦掉立马又涌了出来,搞得他狼狈不堪,也不顾得享受银白的服侍了,探身去抽纸巾。

银白很有眼色地将纸巾盒递到了他面前,张玄道了声谢,连抽几张开始抹泪,张正本来还以为他在做戏,后来越看越不像,靠近他仔细注视了一会儿,见他哭得眼圈都红了,忍不住问:“你还好吧?”

张玄哭泣的样子让张正想起了幼年时的他,尽管他对张玄现在的各种表现很不以为然,但这无法抹杀掉张玄在他记忆中的形象,不知道张玄为什么哭泣,只觉得他这样哭很可怜,张正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被关起来吗?我又没说要杀你……”

“我没在哭!”

张玄一手用纸巾捂住脸,一手伸出来阻止张正的靠近,大声叫道。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不是我在哭!”

张正看向银白,怀疑银白偷偷对张玄用了什么法术,银白耸耸肩,同样一脸的迷惑,张正还要再问,又听到笑声响起,声音近在眼前,毫无疑问,是正在大哭的那个人发出来的。

“那你是在笑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张玄用力点头,又抬起头给他们做出个大大的笑脸,但笑容没维持太久,就在哭泣中塌方了,泪水再次从他的眼中流了下来。

“哈哈,哈哈!”

笑声融在泪水中,说不出的诡异,要不是现在状况特殊,张正一定将驱鬼符直接拍到张玄的脑门上,银白在旁边慢悠悠地说:“主人一定是在这里闷太久,失心疯了,要不要跟傅大人说一下,带他去附近遛遛?”

“傅先生不在,”张正被张玄的又哭又笑搞得莫名其妙,随口回道,马上就发觉说走了嘴,冲着张玄大声喝道:“不要再演戏了,不管怎样,你是出不去这道门的。”

“都说了我没哭!”

张玄再次否认,嘶哑的声音让他的话的可信度变得很低,张正本来想再问,又觉得配合他演戏太无聊,索性闭了嘴,推门出去了。

外面传来锁门声,看到门框之间符咒金光闪过,银白眉头微皱,看来这座樊笼没那么容易出去,他转去看张玄,张玄总算哭完了,拿着纸巾抽抽搭搭地抹眼泪,银白忍不住赞道:“主人您的演技真厉害。”

“什么演技?我是真在哭……”张玄说完,又觉得不对,紧跟着否认,“不是我哭,我现在是连通器,身不由己地跟着别人哭。”

“什么连通器?”

银白没听懂,张玄眯起眼眸,嘿嘿嘿笑起来,自言自语道:“傅燕文打错算盘了,他想置于死地的人并没死,所以我才会哭。”

银白更听不懂了,“你是指董事长吗?”

“少乌鸦嘴!”张玄瞪他,“我说的当然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跟冒牌天神还有张正联手算计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身为式神,你知道背叛主人的下场是什么!?”

银白不说话了,头微微侧开,稍微隐忍后眉宇间露出傲气,“悉听尊便。”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别以为我现在是囚犯,就没法干掉你,我只要一道咒语,你就生不如死了知不知道?”

煞气传来,带着属于北海之神的凌厉气焰,银白打了个寒颤,他不怕张玄,但对玄冥这个人格有种莫名的恐惧感,看到张玄掐出的指诀,虽然未必如他说的可以轻易杀掉自己,但绝对能让自己痛不可挡,那份痛楚他曾在傅燕文那里尝过,忍不住在体内凝起灵气,准备抵抗对方的重击。

等了半天,预料中的痛击没有传来,张玄翻了个身,来了个贵妃醉卧象牙床的姿势,懒洋洋地吩咐:“帮我按摩下手,在这里呆了几天,手都变粗糙了。”

银白一个趔趄,差点栽倒,看到他惊异的表情,张玄微微一笑,把手伸了过去。

他不是傻瓜,在这时候把灵力用在没意义的报复行为上,更何况对于银白所做的事,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所以当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这里,银白跟张正还是同党后,他除了一开始有些不爽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事后懊恼不是他的做事风格,他只要当下能享受到就好。

银白没再说什么,低下头老老实实为他做按摩,张玄享受着式神的服侍,说:“张正的确不会说谎,那个山寨天神不在这里。”

稍微沉默后,银白说:“就算傅燕文不在,他也一定在这里设了不少机关,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冒险跑出去。”

张玄心想他才没有想出去呢,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外加有人服侍,除了没办法从董事长那儿搜刮钱以外,基本上他对目前的状况还是挺满意的。

“有什么事是需要傅燕文亲自去处理的?”托着下巴靠在枕头上,张玄自问。

银白眉头挑挑,奇怪这么简单的问题张玄居然看不出来,张玄还要再说,开门声响起,张正推着小餐车从外面走了进来。

“有我最爱的水煮牛肉!”

闻到了喜爱的菜肴味道,张玄推开银白,飞快地爬起来,坐到了餐桌前。

对面原本挂电视的墙上如今一片空白,大概是傅燕文为了防止张玄逃跑,特意将这里与外界完全隔离了,但他忽略了一件事,从一日三餐的丰盛程度来看,这里应该是处于繁华地带,除了他们外,至少还有许多厨师。

如果董事长在的话,可能早就猜到这是哪里了。

这个念头在张玄的脑子里随便转了一圈,就被食欲盖过去了,知道这是哪里也没用,反正他又和聂行风联系不上,所以还是先享受当下美好的人生吧。

“董事长,我会把你的那份也干掉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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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执位:天师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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