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辜鸿铭讲论语》（16）

卫灵公第十五

（一）

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遂行。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辜译

ThereigningprinceofacertainStatewhereConfuciuswasonavisitonhistravels,askedaboutmilitarytactics.“Iknowalittleabouttheartsofpeace，”repliedConfucius，“butIhaveneverstudiedtheartofwar.”Thenextdayheleftthecountry.

Then,goingoninhistravels,hearrivedatanotherState.Theirprovisionshavingfailedthem,hispartyhadtogowithoutfood,andweresoreducedthattheycouldnotproceed.Adisciple,theintrepidChungYu,withdiscontentinhislook,thensaidtoConfucius，“Awisemanandgoodman——canhe,too,bereducedtosuchdistress?”“Yes，”repliedConfucius，“awiseandgoodmansometimesalsomeetswithdistress；butafoolwhenindistress,becomesreckless.”

孔子周游到卫国，卫国国君卫灵公向他请教军队列阵之法。孔子回答说：“祭祀礼仪方面的事情，我还听过一些，但是派兵打仗的事情我从来没有研究过。”第二天，孔子就离开了卫国。

孔子继续自己的旅程，来到另一个国家陈国时，他们的粮食已经吃光了，不得不忍饥挨饿，人也越来越少，不能继续前行。他的学生子路闷闷不乐，对孔子说：“君子也有穷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吗？”孔子说：“君子有时候也会陷入困境，但仍旧会坚持操守；而小人遇到逆境，就会变得莽撞而无所不为。”

（二）

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

辜译

Confuciusonceremarkedtoadisciple，“Youthink,Isuppose,thatIamonewhohaslearnedmanythingsandremembersthemall?”“Yes，”replied,thedisciple，“butisitnotso?”

“No，”answeredConfucius，“Iuniteallmyknowledgebyoneconnectingprinciple.”

孔子对学生子贡说：“赐啊！你以为我是学了很多东西，又能把所有东西牢记在心吗？”学生子贡回答道：“是啊，难道不是这样吗？”

孔子回答：“不是的，我只是有一个基本的原则来把所有的知识联系起来。”

（三）

子曰：“由！知德者鲜矣。”

辜译

Confuciusononeoccasionremarkedtoadisciple，“Itisseldomthatmenunderstandrealmoralworth.”

有一次，孔子对学生子路说：“由啊！现在几乎没有人能理解真正的道德观啦！”

（四）

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TheancientEmperorShunwasperhapstheonemanwhosuccessfullycarriedouttheprincipleofno-government.Forwhatneedistherereallyforwhatiscalledgovernment?Arulerneedsonlytobeearnestinhispersonalconduct,andtobehaveinamannerworthyofhisposition.”

孔子说：“能够成功实施无为而治的人，也就只有帝舜了吧？他都做了些什么？他只是端正地坐在朝廷的王位上而已。”

辜解

美国人爱默生在谈到他访问英国和卡莱尔一起参观英国的巨石纪念碑时说：“我的朋友们问我，是不是存在这样一些美国人——拥有一种美国思想的美国人？这句话极富挑战性。于是我谈起了无政府主义和不抵抗主义。我说：‘真的，我从未见过哪个国家有人为了这一真理而勇敢地站起来捍卫的。然而我很清楚，再没有比这种勇敢更值得我崇敬的。我很容易就能看到那可鄙的洋枪崇拜的破产，尽管有些大人物也是洋枪的崇拜者。而且当然，因为上帝永存，这枪不需要另一支枪来协助，只需爱心和公正的法则，就可以实施一场干净的革新。’”

（五）

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子张书诸绅。

辜译

AdiscipleofConfuciusenquiredwhatoneshoulddoinordertogetalongwellwithmen.Confuciusanswered，“Beconscientiousandsincereinwhatyousay；beearnestandseriousinwhatyoudo；inthatway,althoughyoumightbeinbarbarouscountries,youwillgetalongwellwithmen.Butif,inwhatyousay,youarenotconscientiousandsincere,and,inwhatyoudo,youarenotearnestandserious,eveninyourowncountryandinyourhome,howcanyougetalongwellwithmen?Keeptheseprinciplesconstantlybeforeyou,aswhen,drivingacarriage,youkeepyoureyesontheheadofyourhorse.Inthatwayyouwillalwaysgetalongwellwithmen.”

Thedisciplehadthesewordsengravedonhisbelt.

子张问如何做才能让自己与别人和谐相处，好到处都行得通。孔子说：“言谈必须谨慎诚恳，做事必须严肃认真。这样即使在其他国家部族，也能和别人融洽相处。言谈不诚恳，做事不认真，就算是在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家中，也是行不通的。做任何事都能坚持这些原则（时时刻刻记着），就好比驾马车，眼睛要一直盯着马头。用这种方式，到哪里都能和别人融洽相处。”子张听后，把这几句话记在自己的腰带上。

（六）

子曰：“直哉史鱼134！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

辜译

Confucius,speakingofafamoushistoriographerofthetime,remarked，“WhatastraightforwardmanhewasIWhentherewerejusticeandorderinthegovernmentofhiscountry,hewasstraightasanarrow；whentherewerenojusticeandorder,hewasstillstraightasanarrow.”

Speakingofanotherpubliccharacterofthetime,Confuciusremarked，“Whatareallywiseandgoodmanhewas！Whentherewerejusticeandorderinthegovernmentofhiscountry,heenteredthepublicservice；butwhentherewerenojusticeandorder,herolledhimselfupandledastrictlyprivatelife.”

谈到一位有名的史学家史鱼时，孔子说：“史鱼真是坦率啊！当国家司法严明，社会秩序稳定，他的言行就像利箭一样直率；当国家司法不公，社会动荡，他的言行依然像利箭一样直率。”

谈到另一位公众人物蘧伯玉时，孔子说：“蘧伯玉确实是一位君子啊！当国家司法严明，社会秩序稳定时，他出来做官；当国家司法不公，社会动荡时，他就辞职，将自己的才能掩埋起来。”

（七）

子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Whenyoumeettheproperpersontospeaktoanddonotspeakout,youloseyouropportunity；butwhenyoumeetonewhoisnotaproperpersontospeaktoandyouspeaktohim,youwasteyourwords.Amanofintelligenceneverloseshisopportunity,neitherdoeshewastehiswords.”

孔子说：“当遇到可以和他说话的人，却不和他说，这就失去了朋友。当遇到不可以和他说话的人，却和他说话，这就是浪费口舌。聪明的人既不失去朋友，也不会浪费口舌。”

（八）

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Agentlemanofspiritoramanofmoralcharacterwillnevertrytosavehislifeattheexpenseofhismoralcharacter：hepreferstosacrificehislifeinordertosavehismoralcharacter.”

孔子说：“精神境界高的志士或者道德崇高的人，不会因贪生怕死而损害仁德，而宁愿牺牲生命来守护仁德。”

（九）

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

辜译

AdiscipleofConfuciusenquiredhowtoliveamorallife.Confuciusanswered，“Aworkmanwhowantstoperfecthisworkfirstsharpenshistools.Whenyouarelivinginacountry,youshouldservethosenoblesandministersinthatcountrywhoaremenofmoralworth,andyoushouldcultivatethefriendshipofthegentlemenofthatcountrywhoaremenofmoralworth.”

孔子的学生子贡问如何才能实行仁德。孔子说：“工匠想要把工作做好，首先要把他的工具磨锋利。居住在这个国家，应该敬奉大臣当中的贤人志士，和士人中品德高尚的人交朋友。”

（十）

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侫人。郑声淫，侫人殆。”

辜译

AdiscipleofConfuciusenquiredwhatinstitutionshewouldadoptforthegovernmentofanEmpire.Confuciusanswered，“IwouldusethecalendaroftheHsiadynasty；introducetheformofcarriageusedintheYindynasty；andadopttheuniformofthepresentdynasty.ForStatemusicIwouldusethemostancientmusic.Iwouldprohibitallthepopularairsinthemusicofthepresentday,andIwouldbanishallpopularorators.Themodempopularmusicprovokessensualityinthepeople,andpopularoratorsaredangeroustotheStale.”

孔子的学生颜渊问应采取什么方式治理国家。孔子说：“可以使用夏朝的历法，沿用殷朝的马车制度，穿戴周朝的服饰礼帽，奏《韶》乐。摒弃郑国的乐曲，远离夸夸其谈的小人，因为郑国的乐曲恣肆靡纵，夸夸其谈的小人无比危险。”

（十一）

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Ifamantakesnothoughtforthemorrow,hewillbesorrybeforetodayisout.”

孔子说：“一个人如果对未来毫无计划，一定会有眼前的忧虑。”

（十二）

子曰：“已矣乎！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辜译

Confuciusononeoccasionwasheardtosay，“Alas！Idonotnowseeamanwholovesmoralworthashelovesbeautyinwomen.”

有一次，孔子说：“唉！我还从来没有看到像喜欢美色那样喜欢道德的人。”

（十三）

子曰：“臧文仲其窃位者与！知柳下惠135之贤而不与立也。”

辜译

Confucius,speakingofapubliccharacterofthetime,remarked，“Hewaslikeonewhohadstolenhisposition.Althoughheknewthetalentsandvirtuesofafriendhehad,yetwhenhecametoofficeinthegovernmenthedidnothingtobringhisfriendforward,andwasafraidlesthisfriendshouldbecomehiscolleague.”

谈到当时一位公众人物臧文仲时，孔子说：“臧文仲是一个窃取职位的人，尽管他知道朋友柳下惠才华出众，品德高尚，而当他大权在握的时候，却不提拔他的朋友一同做官，反而担心他和自己竞争。”

辜解

宋代学者陆九渊说：“为学有讲明，有践履，《大学》‘致知格物’；《中庸》‘博学审问，慎思明辨’；《孟子》‘始条理者，智之事’，此讲明也。《大学》‘修身正心’；《中庸》‘笃行之’；《孟子》‘终条理者，圣之事’，此践履也。”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其先后，就接近真正的道了。修身必先正心，正心必先诚意，诚意必先致知，致知要先观察事物本身的道理。

根据《大学》，应该首先讲明道理。根据《中庸》，就会导致学习不知如何下手，有疑问得不到解答，读书无所收获，辩论难以判明，那又怎么去实践呢？还没有学会思辨，盲目地践行，就会像在黑夜中行走，找不到方向。根据《孟子》，事情没有无起因而有结果的，道理尚未讲清，就一味依靠蛮力来行动，就像射箭之人尚不懂得射箭的技巧，就强行依靠力量，认为自己能射到百步之外，而不管是否射中。所以，能否射到百步之外靠的是他的力量，但能否射中，就不是光靠力量就可以的了。

研究事理是否通透，取决于个人禀赋。而能否虔诚地践行，就像伊尹担任宰相，伯夷甘于清贫，柳下惠为人和善，这些都不是刻意勉强的，而是自然从容做到的。这样的人，就可以被称为圣人。

（十四）

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Amanwhoexpectsmuchfromhimselfanddemandslittlefromotherswillneverhaveanyenemies.”

孔子说：“对自己要求严格而对别人宽厚，就可以避免别人的抱怨。”

（十五）

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Amanwhodoesnotconstantlysaytohimself：‘Whatistherightthingtodo?'Icandonothingforsuchaman.”

孔子说：“碰到事情不说‘怎么办，怎么办’的人，我也不知拿他怎么办才好。”

（十六）

子曰：“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Whenabodyofmensittogetherforawholedaywithoutturningtheirconversationtosomeprincipleortruth,butonlyamusethemselveswithsmallwitandsmartsayings,itisabadcase.”

孔子说：“同一群人整天聚在一起，谈的话却达不到义的标准，又喜欢卖弄小聪明，这样的人可真是难以教导！”

（十七）

子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AwiseandgoodmanmakesRightthesubstanceofhisbeing；hecarriesitoutwithjudgmentandgoodsense；hespeaksitwithmodesty；andheattainsitwithsincerity——suchamanisareallygoodandwiseman！”

孔子说：“把合宜作为根本，用礼节对事情进行思维判断，用谦虚谨慎的语言加以表达，用真心实意的态度去完成，这就是君子。”

（十八）

子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Awiseandgoodmanshouldbedistressedthathehasnoability；heshouldneverbedistressedthatmendonottakenoticeofhim.”

孔子说：“君子只怕自己没有能力，而不怕别人不知道自己。”

（十九）

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Awiseandgoodmanhatestodiewithouthavingdoneanythingtodistinguishhimself.”

孔子说：“君子担心死后他的名字不能被人们称颂。”（这样会被认为白活了一生。）

（二十）

子曰：“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Awisemanseeksforwhathewantsinhimself；afoolseeksforitfromothers.”

孔子说：“聪明人寻找自身的缺点，小人却挑剔他人的缺点。”

辜解

道光末年，徐继畲中丞《瀛环志略》一书问世以后，读者一片哗然，认为他过分夸大了外国，他因而遭到很多批评，并丢了官。自古以来，我们中国的士大夫都喜欢夜郎自大，他们讥笑外国本来不足为怪，只是如今那些羡慕欧洲国家的人，又为何前倨而后恭呢？孔子曰：“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所谓“廉者”，并非是指其他，就是像孔子所说的那样，只知责求自己，而不会责求别人；只知道寻找自身的缺点，而不会挑剔他人的毛病罢了。

（二十一）

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Awisemanisproudbutnotvain；heissociable,butbelongstonoparty.”

孔子说：“君子庄重而不跟别人发生争斗，合群却不会结党营私。”136

（二十二）

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Awisemanneverupholdsamanbecauseofwhathesays,nordoeshediscardwhatamansaysbecauseofthespeaker'scharacter.”

孔子说：“君子绝不会因为一个人说的话而举荐他，也不会因为一个人不好而全然摒弃他所讲的话。”

辜解

有个叫濮兰德的英国人，曾任上海工部局书记官，后来又到北京一家银行公司任代表。他最近写了一本书叫《江湖浪游》，其内容多琐碎之事，专门用一些嘲讽的话来揶揄我们中国人。书中有一篇《黼黻为厉》，大意是说：

五十年来，我们西洋各国为了和中国通商，耗费了许多兵饷，损失无数。我们的将士在战场上每战必胜，等到战胜之后谈判交涉之时，我们却总是一败涂地。这难道是因为中国官员的聪明才智胜过我们欧洲人吗？或者是因为中国官员的品德比我们欧洲人高尚？好像是，但又不是。若论才智，让那些中国官员给我们欧洲人看门或当家丁，恐怕他们都不能胜任；若论品行，他们更是差得太远。像这样无才无德的中国官员，为什么欧洲使节和他们一交锋就畏手畏脚，步步退让，无可奈何呢？我研究多年才找到答案：中国官员之所以让西方人恐惧发抖，没什么特别，只是因为他们官服上那些禽兽图案在作怪。所以我认为，以后我们西洋各国使节再和中国官员交涉时，不许他们佩戴朝珠、穿各种有怪兽图案的朝服，他们要改穿西服，和欧洲人一样戴高高的帽子。这样，他们朝服上的怪兽就不能作祟，那么我们西方人在谈判交涉中就不会失败。

按照濮兰德的意思，他藐视我们中国人已经非常严重了。但是孔子说过，君子不以人废言，虽然他所说中国朝服能使西方使节感到畏惧纯属戏言，但这话未尝不蕴含着大道理。孔子不是也说过“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吗？衣冠堂堂，确实会让人产生敬畏之感。而且依照人之常情，凡是看到奇异的东西，如果不知其奇异的缘由，就会产生猜忌，心生敬畏；而如果遇到平常事物，就会无所顾忌，甚至会有欺辱之心。所以现在很多人认为，当今救国急需要做的就是剪辫子、变衣装，但我认为，中国之存亡在于德行，而不在于辫子。辫子剪与不剪，本无多大关系，倒是将来那些外务部的大臣们剪了辫子、穿上窄袖短衣、戴上高帽以后，外国使节看到了，不知道是会心生敬畏，还是会心生欺辱之意呢？

（二十三）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辜译

AdiscipleofConfuciusenquired：“Isthereonewordwhichmayguideoneinpracticethroughoutthewholelife?”Confuciusanswered，“Theword‘charity'isperhapstheword.Whatyoudonotwishotherstodountoyou,donotdountothem.”

孔子的学生子贡问：“有没有一个词可以使人终生受益呢？”孔子回答：“那个词或许就是‘宽恕’137。对于自己都不想要的事物，也不要强加给别人什么。”

辜解

我的一个在海关做事的苏格兰朋友告诉我，他以前有一个中国仆人，这人是个地道的流氓，他撒谎、揩油，还经常赌博。但有一次，我的这位外国朋友在一个偏僻的港口患了伤寒，当时没有一个朋友来照料他，倒是他的那个中国仆人无微不至地照料他，而他以前从未从亲密朋友或近亲属那里感受过这种关爱。《圣经》在谈到一位妇女时说：“多一些宽恕，因为她们爱得那么深。”我想，“多一些宽恕”这句话不仅适用于那个中国仆人，而且适用于大多数中国人。

（二十四）

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辜译

Confuciusononeoccasionremarked，“Inmyjudgmentofmen,Idonoteasilyawardblamenoreasilyawardpraise.WhenIhavehappenedtopraiseamaninawaywhichmightappearbeyondhisdeserts,youmayyetbesurethatIhavecarefullyweighedmyjudgment.Thepeopleoftoday——thereisreallynothinginthemtopreventonefromdealinghonestlywiththemasthemenofthegoodoldtimesdealtwiththepeopleoftheirday.”

有一次孔子说：“当我判断人的时候，不会轻易贬低或褒奖别人。如果偶尔有言过其词的褒奖，那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评价。对于当今的人来说，本来也没有什么能阻碍人们相互真诚交往的，就像淳朴的古人那样以诚待人。”

（二十五）

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

辜译

Confuciusinhisoldageremarked，“Inmyyoungdays,Icouldstillobtainbookswhichsuppliedinformationonpointswhichthestandardhistoricalbooksomitted；andamanwhohadahorsewouldwillinglylendittoafriendtoride.Butnowsuchtimesandsuchmannershavealldisappeared.”

孔子年老的时候说：“在我年轻的时候，还可以看到一些书为我们提供官修史书所缺漏的内容，比如有马的人自己不骑，而愿意先借马给朋友骑，现在这种精神已经荡然无存了。”

（二十六）

子曰：“巧言乱德。小不忍则乱大谋。”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Itisplausiblespeechwhichconfusesmen'sideasofwhatismoralworth.Itispettyimpatiencewhichruinsgreatundertakings.”

孔子说：“花言巧语会使人的道德败坏。不能忍耐小事情，就会毁掉大事业。”

（二十七）

子曰：“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Whenamanisunpopular,itisnecessarytofindoutwhypeoplehatehim.Whenamanispopular,itisstillnecessarytofindoutwhypeoplelikehim.”

孔子说：“如果一个人不受大家喜欢，就有必要弄清楚原因；如果一个人很受大家欢迎，也有必要弄清楚原因。”

（二十八）

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Itisthethatcanmakehisreligionortheprinciplesheprofessesgreat；andnothisreligionortheprincipleswhichheprofesses,whichcanmakethemangreat.”

孔子说：“人能够把其信仰或信奉的原则发扬光大，而不是所信仰或信奉的原则让人得到提升。”

辜解

孔子所说的君子之道，就像宗教一样，也是一种提炼过的、有良好次序的道德法律——一种比哲学家和道德家所宣称的道德法律具有更深刻、更高级标准的道德法律。哲学家和道德家的道德法律要求我们必须遵守他们所谓的生存法律，即哲学家所谓的“理性”、道德家所谓的“良心”。但是，孔子所主张的君子之道却告诉我们必须遵守我们真正的生存法律，它不是那些普通人的生存法律，也不是那些粗俗之人和不纯之人的生存法律，而是爱默生所说的“至简至纯的精神”的生存法律。

要了解什么是君子的生存法律，我们必须首先要自己成为一个君子，而且按照爱默生的话说，要拥有至简至纯的精神。君子之道正发源于此。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孔子说：“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这句话的通俗解释就是：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遵守什么样的道德；而不是因为你遵守什么样的道德，你就会是什么样的人。

（二十九）

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Tobewrongandnottoreformisindeedtobewrong.”

孔子说：“知错不改，那错误就真的是错误了。”

（三十）

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

辜译

Confuciusononeoccasionremarked，“Ihavespentawholedaywithouttakingfoodandawholenightwithoutsleep,occupiedwiththinking.Itwasofnouse.Ihavefounditbettertoacquireknowledgefrombooks.”

有一次孔子说：“我曾经整天不吃，整宿不眠，满脑子思绪万千，结果却毫无益处。还不如通过学习来增长知识。”

（三十一）

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Awiseandgoodmanisoccupiedinthesearchfortruth；notinseekingforamereliving.Farmingsometimesleadstostarvation,andeducationsometimesleadstotherewardsofofficiallife.Awisemanshouldbesolicitousabouttruth,notanxiousaboutpoverty.”

孔子说：“君子谋求真理，而非谋求衣食。即使耕耘，有时也会饿肚子；勤奋学习，才能够拿到俸禄。君子只担心真理得不到践行，而不会担心贫穷。”

（三十二）

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莅之，则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莅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Therearemenwhoattainknowledgebytheirunderstanding；but,iftheyhavenotmoralcharactersufficienttoholdfasttoit,suchmenwillloseitagain.Therearemenagainwhohaveattaineditwiththeirunderstandingandhavemoralcharactersufficienttoholdfasttoit；hutiftheydonotsetthemselvesseriouslytoordertheirknowledgearighttheywillnotinspirerespectinthepeople.Therearelastlymenwhohaveattaineditwiththeirunderstanding；whohavemoralcharactersufficienttoholdfasttoit?andwhocansetthemselvesseriouslytoputitinorder；butiftheydonotexerciseandmakeuseofitinaccordancewiththeidealsofdecencyandgoodsense,theyarenotyetperfect.”

孔子说：“通过聪明才智获得认知，但是如果没有高尚的品德保持，就算得到，迟早也会失去。通过聪明才智获得认知，也具备高尚的品德来保持，但是如果不能用严肃的态度来统治百姓，百姓就会不敬。通过聪明才智获得认知，也具备高尚的品德来保持，还能用严肃的态度统治百姓，但是如果动员百姓时不合理合法，那也没有达到完美的境界。”

（三十三）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Awiseandgoodmanmaynotshowhisqualityinsmallaffairs,buthecanbeentrustedwithgreatconcerns.Afoolmaygaindistinctioninsmallthings,buthecannotbeentrustedwithgreatconcerns.”

孔子说：“不能让君子去做细枝末节的事情，但可以让他们承担重大使命。不能让小人承担重大使命，但是可以让他们去做细枝末节的事情。”

辜解

丁未年（1907年），张之洞和袁世凯都由封疆大吏入主军机。袁世凯在见到驻北京的德国公使时说：“张之洞大人是讲学问的，我是不讲学问，我是讲办事的。”他的幕僚某某将此话转述给我，以为这是袁世凯的得意之谈。我回答说：“诚然！但要看看所办是何等事，如果是老妈子倒马桶这样的琐事，自然用不到学问；除了这样的事以外，我不知道天下什么事是没有学问可以办好的。”

（三十四）

子曰：“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也。”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Menneedmoralitymorethanthenecessariesoflife,suchasfireandwater.Ihaveseenmendiebyfallingintofireorwater；butIhaveneverseenmendiefromfallingintomorality.”

孔子说：“老百姓更需要仁德，而不只是需要像水和火这样的必需品。我见过人跳进水里淹死的，落入火中烧死的，却从没看到有人因为践行高尚的仁德而死的。”

（三十五）

子曰：“当仁，不让于师。”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Whenthequestionisoneofmorality,amanneednotdefertohisteacher.”

孔子说：“如果面临道德问题，就是老师也没必要向他妥协谦让。”

（三十六）

子曰：“君子贞而不谅。”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Agood,wisemanisfaithful，——notmerelyconstant.”

孔子说：“君子忠诚于大信，而不是拘泥于小信。”

（三十七）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Intheserviceofhisprince,amanshouldplacehisdutyfirst：thematterofpayshouldhewithhimasecondaryconsideration.”

孔子说：“侍奉君主时要认真办事，而把领取俸禄的事放在其后。”

（三十八）

子曰：“有教无类。”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Amongreallyeducatedmen,thereisnocasteorrace-distinction.”

孔子说：“任何人都可以接受教育，没有阶级和门第之分。”

辜解

当今中国乃至世界所需要的，不是“进步”和“改革”，而是“门户开放”，不是政治上或物质上的“门户开放”，而是一种知识和道德意义上的扩展。没有知识上的门户开放，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心灵开放；没有真正的心灵开放，就不可能有进步。孔子在谈教育时说：“有教无类。”也就是任何人都可以接受教育，没有阶级和门第之分。这就是“开放”的真正含义。

（三十九）

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Menoftotallydifferentprinciplescanneveracttogether.”

孔子说：“如果道德价值观不同，便不会一同谋划商议。”

（四十）

子曰：“辞达而已矣。”

辜译

Confuciusremarked，“Languageshouldbeintelligibleandnothingmore.”

孔子说：“语言只要能够通俗达意就可以了。”

（四十一）

师冕见，及阶，子曰：“阶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师冕出，子张问曰：“与师言之道与？”子曰：“然，固相师之道也。”

辜译

AblindmusicteacherhavingcalledonConfucius,whentheycametothestepsofthehouseConfuciussaidtohim，“Herearethesteps.”Whentheycametothematwheretheyweretosit,Confuciusagainsaidtohim，“Hereisthemat.”Finally,whentheyhadsatdown,Confuciussaidtohim，“So-and-soishere,andSo-and-soishere.”

Afterwards,whentheblindmusic-teacherhadleft,adisciplesaidtoConfucius，“Isthatthewaytobehavetoamusicteacher?”“Yes，”repliedConfucius，“thatiscertainlythewaytobehavetoblindpeople.”

一位名叫冕的盲人乐师来拜访孔子，当一起走到台阶前时，孔子说：“这是台阶。”走到席子前时，孔子说：“这是席子。”等所有人都坐下来，孔子又说：“某某在这里，某某在那里。”师冕离开后，子张问孔子：“这就是款待乐师的礼节吗？”孔子说：“是的，这就是对待盲人的礼节。”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