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禁猎季节
在多大程度上上面的分析达到了其目的,这要由读者自己来说。经济学只是一门观察和解释的科学,这意味着在像我们所讨论的那样的问题中,意见分歧的范围能够缩小,但不能全部消除。因为同样的原因,我们第一个问题的解决仅仅引导到另一个在实验科学领域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问题的门口。
我们要弄清楚的第一个问题是在各种不同的“模型”所描绘的资本主义结构特征和以总产量指数所表示的没有受到干扰或相对自由的资本主义时代的经济成就之间,是否有着我前面所说的“一种可以理解的关系”。对此我做肯定的回答,以遵循大部分经济学家赞同的路线所做的分析为根据,这条路线指向一般称作登上历史舞台的垄断控制的现代趋势。在此之后,我的分析离开了这种一般路线。旨在表明事实上让所有人承认完全竞争资本主义的理由(无论是理论设想还是有时是历史现实)必定也会让所有人承认,甚至在更大程度上承认大企业资本主义。不过,因为我们不能把驱动力和机器放在实验站里,从而让它们在小心控制条件下进行实验,所以我们无法(不可能怀疑地)证明它们有充分的能力让产量有瞩目的发展。我们所能说的是,以前有过非常惊人的成就,资本主义制度有利于产生这样的成就。显然这就是我们不能停留在我们的结论上而必须面对另一个问题的原因。
推断地说,人们仍然有可能把瞩目的成就归结于在所有制度模式中都可能出现的特别环境。探究这个可能性的唯一办法是详细查验有关那个时期的经济与政治历史,并探讨我们或许可以发现的这样的特别环境。我们探究这个问题要重点考虑不属于资本主义经济过程中固有的、担任特别环境角色的、经济学家或历史学家曾经提到过的那些候选人。这样的候选人有5个。
政府的行动是第一个候选人。尽管我非常同意马克思认为的政治和政策不是独立的要素,而是我们正在分析的社会过程的成分的主张,但就这场议论的目的来说,可以把它当作一个经济界之外的要素。大约从1870年到1914年的这段时期呈现出近乎理想的状况。再找到另一个同样不存在由社会过程的政治方面产生促进作用和抑制作用的时期是很不容易的。对企业活动,一般对工商业种种束缚的解除在这个时期之前已经完成。新的和种种不同的束缚和负担如社会立法等却加了上来,不过没有人认为它们是1914年前经济形势中的重大要素。这期间有过几场战争,不过没有一场战争重要的能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在经济上施展重大影响。为德意志帝国奠定基础的普法战争或许是个例外。不过,关税同盟的建立毕竟才是在经济上发生重大作用的事件。这期间有军备费用支出。不过在被认为军备费用达到真正庞大的1914年以前10年的环境中,这种开支对经济不是刺激而是一种障碍。
黄金是第二个候选人。非常幸运的是我们不用深入研究大约1890年后开始爆发的新黄金过剩事实所包含的大量问题。因为在这段时期开始的20年间,黄金实际上是稀少的,又因为黄金总产量的增长率当时并不比以后为低,黄金生产无论对经济的繁荣与衰退起过何种作用,它在资本主义生产成就中肯定不是一个重大要素。对于货币管理的情况也是如此,当时货币管理采取的不是进取性的类型而仅是适应性的类型。
第三个候选人是人口的增加。无论它是经济进步的原因还是结果,它在经济局势中无疑是一种占支配地位的要素。如果我们打算断言,它完全是经济进步的结果,并假定总产量的所有变动都会永远引起人口的相应变动,同时不承认它是经济进步的原因,这样说当然这是非常错误的,这个要素一定要列为合格的候选人。当前,只要简短几句话完全能澄清问题。
比较多的有收入的就业人数,无论在怎样的社会组织中总比较少的人数生产更多的东西。因此,假如那个时期内人口实际增长率的所有部分能够假定为,实际也能够假定为它的发生与资本主义制度产生的结果没有关系,也就是假定它在所有制度下都能发生,那么根据那个理由,人口肯定列为一个外部要素。根据同样的理由,总产量可见的增加也不能算作是资本主义的成就,而是把它的成就夸大了。
但是,与其他情况相同,较多的有收入的就业人数,无论在怎样的社会组织中,按就业者或人口的人均计算,总比较少人数生产较少的东西。这是根据工人的人数越多,每个工人用以生产的其他要素的数量就越少这样的事实断定的。所以,假如选择人均产量来衡量资本主义成就,那么可见的增加是不难让人低估实际成就的。因为成就的一部分始终被吸收去抵补人均产量的下降,假如没有这部分成就,就会出现人均产量的下降。这个问题的其他方面以后再加考虑。
第四和第五个候选人得到经济学家比较大的支持,不过只要我们把过去的成就看一看便不难对此加以否定。其一是新增的土地。从经济上说,在那个时期内有大量新土地进入欧美范围。土地上大量涌出包括农产品和其他产品在内的数量浩大的食物和原料。在土地提供产品的基础上到处发展的城市和行业,难道土地不是产量扩展中一个非常特殊的要素并且在实际上是一个独一无二的要素吗?无论它出现在什么样的经济制度中,难道它不是产生巨大财富的上天恩赐吗?社会主义思想中有一个学派采取这个观点,实际上他们用这种方式解释马克思有关日益贫困化的预言没能应验的原因。他们认为处女地开发的结果是使我们看不到更多剥削劳动的原因。因为这个要素,使得无产阶级享有一个禁猎期。
新地域的存在所提供机会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当然这些机会是独一无二的。不过独立于任何社会制度而存在的所谓“客观机会”一直是进步的前提条件。每一次机会都是历史上罕有的。英格兰出现煤矿和铁矿,或者这个国家和别的国家出现的石油也有着一样的重要性,它们形成同样独一无二的机会。整个资本主义过程,和任何其他在进化的经济过程一样,就在于并唯独在于一旦这样的机会进入实业家的视野就利用它们,所以试图把正在讨论的一个机会特地挑出来,将它当作外部要素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开发这些新地域是通过工商企业一步一步完成的,又因为工商企业为开发它提供包括铁路、电厂的建设、航运、农业机器等在内的全部条件,这样做更加没有道理了。可见那个要素与其他要素完全相等是资本主义成就的一部分。因此其效果完全有权进入我们的2%。我们可以再次祈求《共产党宣言》的支持。
技术进步是最后一个候选人。可见的成就难道不是因为引起生产技术革命化的一系列革新而不是因为实业家对利润的追求吗?回答是否定的。要把那些技术革新付诸实现是实业家追求利润的主要行为。甚至革新本身,就如我们将要详尽说明的那样,是资本主义过程的机能,产生革新的心理习惯就是它引起的。因此,如许多经济学家所说,资本主义企业是产量明显发展的一个突出要素而技术进步是第二个突出要素这是非常错误的,也是极端非马克思主义的。在本质上两者是同一件事情,或者我们也可以说,前者是后者的推动力量。
我们一旦着手推断,新土地和技术进步或许变得有点麻烦。尽管资本主义成就能够被想象为不能重复的成就,尽管现在我们已经建立一个合理的论点,大意是在成熟资本主义时期,人均产量的可见成就是必然的事,可以把它看作衡量大致上资本主义成就的标准,不过我们依然要面对另一个问题,即假定资本主义机器在不远将来(比如说另一个40年)将继续像它过去那样成功地运作,这个假设在多大程度上是合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