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八章千纸鹤(10)

59.第八章千纸鹤(10)

深夜,我在过于充足的冷气中醒来,冻得有些抖。***我拉拉胸前的毛毯,侧脸去看那对老人。在微弱的灯光下,两个老人浑然一体,安慰的睡容凝成一幅雕像。他们已成为同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已化作另一个人的身体的一部分。他们像重新捏合过的泥人一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因此他们之间已不需要过多的语。时间积淀了他们的感,呢哝细语已无法诉说这种感觉,一生的漫漫长路就这样走过来,他们说,他们是去度蜜月。

原来,蜜月是可以度一辈子的。

§§§第十三节最后一页碎片

张爱玲的散文,是那种信手拈来式的做派。她是那种看到什么都有感觉的女人,看到书写书,看到画写画,看完戏就写《散戏》。给一本书写再版的序,她就东拉西扯地乱说上几句,好像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她的东西就是这样,所以她的书叫做《流》和《传奇》。

多么简单的事到了她那里,必是琐屑、细碎、纠纠缠缠像永远不会完。我倒并不觉得她那一两句常常被人引用的“生命是一件华美的袍……”的名有多么好,好多东西一断章取义就别有另外一层意思了。

我最初读到张爱玲是一九九四年夏天在北京王府井书店。那时位于王府井街口的老店还没有拆,我站在众多架电风扇呼呼啦啦吹起的龙卷风里翻找自己喜爱的书。那时我自己写的书还没有出版,我一边在一大排女作家写的书里流连一边暗自打算等到有一天,我的书也要出现在这家书店。可是等到两年后我真的出了书,那家全国最大的书店已经被拆毁了。我不知道王府井书店现在搬到哪儿去了,朋友打电话来,说在那里看到我的新书。

现在想来我手头的这本张爱玲的“畸小说”可能是我在王府井那家大书店里买到的最后一本书了。那是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的一套“中国现代名作家名著珍藏本”,每一本都很薄,淡黄或者浅米色封面,其中有巴金的“域外小说”,老舍的“幽默小说”,张天翼的“讽刺小说”,沙汀的“乡镇小说”,施蛰存的“心理小说”等。每一本都让人爱不释手。我不是那种特别舍得自己掏钱买书的人,最好是等着有人送。挑来挑去我挑中这套书中的两本,一本张爱玲一本老舍,余下那几本就等着过生日或者什么不相干的节日开下单子让朋友送礼了。

一想起张爱玲的这本小说是我在王府井书店所购到的最后一本书了,心底不禁滑出这样的句子,“时代是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这是张爱玲在《传奇》再版序中说过的话,转眼就成为现实了。几个月之后,王府井书店就被拆掉了。那年冬天最冷的一个早晨,我起了个大早赶去书店看最后一眼,那座墙皮剥落的书店几乎已经被搬空了,空洞的玻璃窗像挖去瞳仁的眼睛,玻璃上那行红字已落满灰尘:“让我们共有一个联想一北京一王府井一东方文化一世界精华”,现在我用打字机打出这行字时,眼眶里再一次漫过泪水。张爱玲这本书,成为那个书店留在我手里的最后一页碎片。

§§§第十四节玉米人

小高有先天性心脏病,这点我是知道的。他从前是我爸科里的一个小病号,轮到父亲到病区查房的日子,我常小尾巴一样地跟着,那时年纪小,是个神怯怯的小女孩。

小高大我三岁,已经长得很高了,人却像麻杆一样瘦。像他这种年纪,却在病房里住着,一定很寂寞吧?所以每逢病房里有人来,他总是一连串地说着话,连嗓子都显得有些哑了。

作为医生,父亲是很严厉的,所以小高每回见我来都不大敢跟我讲话,只是用一双灵活的大眼睛朝我这边望望,然后又继续跟他旁边一个小护士闲聊起来。小高说他就快出院了,等他病好了他就去考大学,我这才知道那年他已经十七岁了,还差一年就要高中毕业。

小高出院后我就一直没见到他,后来渐渐地差不多连这个人的影子都记不清了。很快我也长到小高当初那个年纪:十七岁,还差一年就要考大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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