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一中国之旅(3)
斯诺到中国不久,鲍威尔提出要他担任《密勒氏评论报》助理主编的职务,他接受了。***之后,鲍威尔又提出要斯诺沿中国铁路旅行一番,写一些介绍性的文章,从而使外国人相信,中国在蒋介石的统治下是稳定和安全的。
斯诺已经在上海呆了一段时间,他被这个“东方的巴黎”、“冒险家的乐园”迷惑了:这个古老的国家能够完成它的现代化吗?从上海的况来看,这个国家就算统一、稳定和安全了吗?更何况,上海之外的中国还大着呢,鲍威尔说的“上海就是中国”是真的吗?
具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深信“眼见为实”的斯诺对自己说:“我必须多旅行,多学习,多感受,想办法深入地了解况。”
他游览了长江下游和大运河沿岸所有历史上有名的地方。
1929年6月,随着列车的西行,斯诺亲眼目睹了另外一种惊心动魄的景。
从张家口出,列车在一片荒芜的黄土地上缓慢行驶。在火车上,斯诺看到相向开行的列车上挤满半裸着身体的小孩,几乎全是女的。她们面有饥色,显得苍白。斯诺知道,这些弱小的女孩子是被人贩子贩到外地去当妓女的,她们的身心将受到摧残。这是斯诺第一次见到西北灾民的惨相,他的心悸动了。在归化城,斯诺深入灾民麇集的崇福寺(即大召)。在那里,他目睹了一群群躺倒待毙的灾民,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人间惨烈的“悲剧”。他的心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他愤怒地在《拯救-十五万生灵》中写道:“在绥远城访问时,人间疾苦和迷惘在我内心深处引起的哀伤和压抑是前所未有的。”
上海根本不是中国,大江沿岸和大河沿岸也代表不了中国,让这种景展下去,国民党的统治能长治久安吗?斯诺决心不放过这次旅行采访的机会,继续西行,到更边远的农村去。
在离开归化的第二天,斯诺到达萨拉齐(即现内蒙古自治区土默特右旗),之后,又花几天时间访问了几个边远的小镇。
斯诺看到了一幅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景,一切生长中的东西,仿佛都被新近爆的火山余烬一扫而光了。树皮剥落殆尽,树木正在枯死。村子里,大多数泥砖房屋已经倒塌。人们把房上的不多几根木料拆下来,胡乱地卖几个钱。
垂死的人奄奄一息地坐在或躺在自己家门口的石阶上。他看到一个全身**、胳膊细得像树枝一样的儿童,由于以树叶和木屑充饥,他的肚皮鼓胀得像一个气球。这个孩子正在那里摇晃着他那倒毙在路上的赤身**的父亲。他还看见两个年轻的妇女,她们瘦得像中国肉食店里挂着的腊鸭。她们的肤色一个样,没有衣服可穿。她们的**干瘪瘪的,像抽出了东西的纸袋一样垂在胸前。她们昏倒在村里的街道上已经有一些时候了。街上的行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并没有注意她们。
许多儿童长期以野草充饥,显露出饥饿的、浮肿的面孔。
在一些城镇里,一年之内死掉的人口约占全部人口的一半。死人如此之多,只能在城墙外挖一条浅沟掩埋了事,即使这样,要找到有气力挖沟的人也很困难。往往尸还来不及掩埋就不翼而飞了。有的村子里,公开卖人肉。
但是,这一切还不足以令人吃惊。令人吃惊的是,在许多这种城市里仍然有一些有钱的人:囤积大米的商人、放高利贷的人和地主。他们由武装警卫保护着,大横财。更令人吃惊的是,就在这些城市里,官员们还在和歌伎舞女跳舞打牌。成千上万吨小麦和小米无法运给灾民,因为西北的一些军阀扣留了他们的全部铁路车皮,不放一节往东驶去。
多么惨不忍睹!多么触目惊心!这次西北之行,尤其是萨拉齐对斯诺产生了巨大影响。萨拉齐人民的艰苦,萨拉齐灾难的形象,给斯诺留下了刻骨铭心永不忘怀的印象,以致在若干年之后,他还不断地讲述那里的灾,描画他记忆犹新的灾民惨象。20几年后,他在《复始之旅》中写道:“我来到戈壁滩南灼热的城镇萨拉齐。在中国西北的这个地方,我目睹了成千上万的儿童死于饥荒,这场饥荒一共吞噬了500万人的生命。这是我一生中的觉醒点。在很长的时间内,我见识过各种战争、贫困、暴力和革命的惨象,但这一景是最令我震惊的一幕。”